惟君心 下——老庄墨韩

作者:老庄墨韩  录入:10-27

樱木不知他们谈的是什么,眼见两个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只觉火冒三丈,便要冲上去打人。幸得洋平一把死死抓住。老

天,湘北国的面子都快让他丢光了,可不能再任他这样胡来。但樱木力大,洋平亦不能硬拉住他,只得疾道:“圣上,流

川才服了药,刚有些好转,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不要惹得他再伤势发作。你有什么事,等外人走了再说。”
任樱木再冲动,听洋平说到流川的伤,终不能不压下满腹怨气,暂时忍住揍人的冲动了。只是咬牙如磨,两眼冒火地盯着

前方两个人。
流川终于先一步收回锋利的眸光,回身走到厅中,执起案上的酒壶,亲自倒了两杯酒再来到仙道面前:“多谢候爷的灵药

相赠,可惜我却无解毒之宝回礼,只得以一杯水酒聊表心意。”
仙道一笑接过流川递来的酒,眼看流川举杯欲饮,却抬手一挡,将流川阻止,顺手把他手中的酒杯也接了过来,先仰首将

自己那杯喝得殷滴不剩,然后对着面露不解之色的流川笑道:“大人有伤在身,不宜饮酒,这一杯,我也代饮了吧。”也

不理流川是否同意,尽饮杯中之酒,长笑再施一礼,转身出府。
这一次,流川没有再拦。
樱木眼见二人饮酒,竟似眼中全没他这个皇帝一般,早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洋平眼看拉他不住,再见仙道也已走了,便也放心放手,看着樱木风一般冲到流川面前,厅中兵士皆变色,都道流川触怒

了樱木。独洋平笃定得很,袖手于旁观看,料准樱木不能将流川怎么样。
樱木冲到流川面前,想要大骂,却又咬牙忍住。他已经了解了流川的性格,不会屈于自己的帝王之威,若真要叫骂出来,

搞不好,他还当着一众兵士给自己没脸,自己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反而没趣。只得用那杀人的眼神,恨恨盯了流川半晌,

方才咬牙切齿,拂袖走开:“传令下去,明日全军拔营回湘北。”
洋平脱口道:“这么快,太急了吧?”
“快什么?”樱木眼中全是熊熊怒火“现在陵南王子已到了,大家还留在这做什么,等着人天天上门来拉交情吗?”说完

话,又狠狠瞪了流川半晌,见流川根本不为所动,方气呼呼大步出去了。
洋平只觉头痛无比,明天就走,全军还没有做好准备。数万大军撤兵是简单的事吗?皇帝倒好,扔下一句话了事,可怜倒

霉的仍是他。再要赶去传令,流川却开口叫住了他:“洋平。”
洋平一怔,忙上前问:“什么事?”
流川取出一个锦拿:“交给皇上。”
洋平伸手接过,不曾打开,已觉异香扑鼻,闻之令人身心舒畅,讶然打开,才看到里面有半粒药丸,立时明白过来:“你

只服了半粒?”
流川点头:“仙道即特地来送药,必然送的是灵药。我不能负他这番盛情,又不想浪费灵丹,所以只服了一半。”
洋平叹道:“只服一半,竟能立时有如此功效,果然非凡,天下间唯有传说中‘丹神’安西先生亲手所炼的转还丹方有如

此灵效啊。听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此丹便能保命。只是此药珍贵无比,当世所存,仅有三粒,还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仙道竟能轻易赠你,真是一掷千金无吝色。而你居然能服一半留一半,倒也是极正确的选择。只是如此灵药,你向来体弱

,何不留在手上,为什么又要我转交圣上?”
“他受伤了。”流川很直接地指出问题的重点。语气平静,但洋平却大为震惊。方才洋平冲入时确看到樱木吐气开声,硬

生生止住了全力击出的一拳。那一拳之力何其之强,力量回挫,以樱木之能也不免暗受内伤。只是樱木向来是铜筋铁骨,

受了伤也不当一回事,若非洋平与他并肩做战多年也看不出来。只是流川明明不会丝毫武功,怎么可以敏锐地观察到这一

点。不过有一点,不会武功的流川是肯定看不出来的。樱木本来可以不受伤的。那一拳虽猛,樱木只要在收拳时借势在地

上多转几个圈,消去力道,也可以没事。只是樱木要强,当着流川和仙道的面断然不肯出丑,所以下盘不动,硬性收拳,

岂有不反冲受伤的道理。这事,洋平只敢在心中笑,可不敢告诉流川,否则流川越发恼怒樱木起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

事。
洋平心中震惊,口中只道:“流川你一番心意,何不亲自交给皇上。”
流川移开眸光,低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洋平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来,那个猛虎一般的皇帝,这个正直多才的大臣,有的时候,怎么都象小孩子一样别扭:“流川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皇上与我冲杀疆场多年,受伤是小事中的小事,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以他的身子,那点儿伤若要

浪费这样的灵丹,真真是暴殄天物。这是人家送你的,你还是好好管保吧,他日或许能有大用。”见流川脸露反对之色,

也不欲和他争,只将药拿放回流川手中“我还要去为皇上传令,明日就要拔营,今儿有的忙的。这事还是算了吧。”也不

等流川回答,一溜烟跑了。
流川要叫他也是不及,虽然气恼,却也无奈。心中暗有些挂念樱木伤势,但此刻正与他斗气,岂有先去示弱之理,再者也

知洋平关心樱木,即然笑说无妨,那必是无妨的。只得就此作罢,回房休息去了。

仙道走出帅府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莫说那樱木拳法高明,便是文弱的流川,也是难对付到了极点。
弥生因久等仙道不到,便来到帅府外观望,见他出来,方松了口气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久,我还道里头的人记恨于你,

要拿你千刀万剐呢。”
仙道苦笑:“那流川枫实在精明之至,我居然被他揭穿了。”
“怎么……”弥生闻言,自然好奇之极。
仙道方才边走边将方才的事一一道来。
弥生听得美眸中异彩连闪:“好一个流川枫,你送了药去,他不曾与你见上一面交谈一语,便立时服下,你明知道他发现

你坏他大事,他敬你酒,你也立刻饮尽。这方是英雄相重豪杰之交。”
“什么相重相交的,你好象忘了我与他分属敌国?况且过两日,他也就要随军回湘北了。”
弥生失笑:“什么敌国不敌国的,你忘了双方已然议和,永结友邦,彼此相助吗?我相信,在十年之内,湘北国不但不会

再与我陵南开战,甚至若有翔阳或海南这样的强国来犯,湘北还会出兵相助。”
仙道心中微动,知道弥生确实看得深远。陵南经此一战,国力大弱,强如海南翔阳未必不动心。而湘北在国力没有恢复以

前的强盛之前,也断不容其他的国家扩展势力以威胁湘北。也就是说,如若陵南有危,与之地域相连的湘北反而是最有可

能出兵支援的国家。如今两国倒真处于一种唇亡齿寒,必须相互帮助的关系中了。但事实虽如此,在刚被湘北战败之后,

承受若干屈辱仇恨时,又有几人,能有这般长远的目光,把事情看得如此明白。便是仙道也不由动容赞叹:“弥生,你若

是男子,朝堂之中,必无人可以相及。”
“鬼才稀罕在朝中当官呢,象我这样做个自在商人专心赚钱有何不好。在朝中为官,无能之人误国,有能又要遭忌。似你

这等才华,每要藏锋隐锐,歌舞酣乐,方能稍解某些人的心病,认为你无心于权力。前番与植草的密谈,早已暗中结怨,

他日又不知要花多少心血来化解危机。似流川枫那样才能的人,也只能做能臣直臣却当不了权臣,这种人又有几个好下场

。说起来,你们又有哪一个及得我逍遥。虽不入官场,却也富可敌国,结交权贵,岂不比你们日子过得洒脱。”
仙道轻叹一声,沉思无语。
弥生笑颜如花:“你倒也不须为那流川枫担心,他这种人虽容易结怨天下,但确有大公之心,湘北王对他的宠爱超乎寻常

,断不会容人危及于他。你若敬重于他,有相交之心,我猜过不了多久,你就有机会去湘北了。”
仙道皱眉:“我不会去。”
弥生笑得风姿楚楚:“你当我是说让你押送赔偿的金银去湘北吗?这种差事你自然不当的。我是说湘北王年龄不小,这样

的年纪而没有皇后的王几乎从来没有的。必是因他刚登基就有战事才放了下来。你看吧,不出半年,湘北国必有皇帝大婚

的喜讯传出。到时你就能做为陵南特使前去道贺。湘北王再记恨于你,总不能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再扬着拳头追着你打吧。


仙道苦笑:“弥生你想的也未免太远了。”
弥生悠然道:“我是做生意的人。自然要想得远些。到时备办贺礼时,候爷莫忘了照顾小号的生意,多买几件古董珍玩,

反正拿的是陵南王的银子,你不至于太小气吧!”
仙道摇头苦笑,无言以答。
三十九
湘北军大胜陵南,班师回朝,全军上下,意兴激昂,湘北百姓举国欢庆。
满朝文武远迎百里,以贺大胜。
樱木得意洋洋洋洋得意去了戎装换上朝服,欢欢喜喜驾坐金鸾接受群臣恭贺。接着又去后宫见过太后。再然后接着好几天

,不停得接到各种贺奏,宫中的大庆喜宴更是屡屡不止。

樱木开始还高高兴兴,可到后来便有些疲于奔命,倒是比在战场上打仗更是辛苦。
只是如此大喜之事,又岂能不满朝连贺,更何况又有太后的要求,宫中举宴不止。不但朝中众臣军中众将轮拔到,就是内

廷之中太后设宴,各方诰命领着幼妹爱女等人进贺,也往往要召樱木进去相陪,可怜的樱木更是累得半死不活,疲倦至极

偏偏大胜之后,他这年青新君更要每日临朝听政,处理积压的政务,外加商议如何封赏功臣,没有半点偷懒的机会。
满朝文武也多是宴席来往应酬繁忙,独有流川从不参予任何盛宴,就是皇帝主持的大宴会也一样不到场。户部积下的公务

已经堆成了山,更何况奖励有功臣子,封赏立功将士,怃恤战死兵员,大战之后重新统筹调拔各地米粮,等等繁杂之事都

是他户部之责,哪里有工夫去应付无聊的宴席。好在他的伤势在得了仙道赠丹后已好了大半,这一路回国,樱木特地令人

造了一辆云母车给他,车中软榻轻裘,丝毫不受颠簸之苦,虽然群臣侧目,樱木也不理会,更由不得流川不肯,强令他在

车中修养。直到回京,流川身体基本上已然大好,所以倒也可以应付繁重的工作。

流川累,樱木也累。不但要应付宴席,又要处理朝政,更要封赏众臣,有时候关于升谁的官,升多少,赏多少,朝中臣子

都有争议,做为一国之君的他,光听着臣子们各执一词都是一件极劳累烦燥之事。最重要的还是有关流川枫的封赏难以定

论。

大家都知道此次大胜流川枫居功极伟,但说到封赏就成了问题了。
要升他的官吧,他如此年青已是户部尚书,再往上升,岂不直接要当宰相了,功劳再大,论资历也难以服众。再加上朝中

众臣忌他,军中众将因看到皇帝对他的太多破格相待而轻视他,所以都不约而同反对给流川升官。

为此,樱木在金殿之上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眼看就要发威,还是流川枫自己出面坚辞,才把一场极可能影响湘北朝局

的风波消弥了下来。
洋平暗暗感激流川肯以大局为重,宁可自己委屈。
事实上流川正因户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户部本来艰难,支持一战大战更是吃力,战后的各项安排银钱用度都颇为吃紧,

幸好有陵南的大笔赔款才应付了过去,其他未付完的赔款还没到,户部还有许多吃力之事要应付。他自己正做到一半,若

要甩手升官,也安不了心,更何况这个烂摊子旁人接手只怕反而坏事。因此流川自己其实也很担心樱木不管三七二十一硬

要升他的官。

只是即不能授流川以官爵,自然要在其他方面大加封赏。樱木想起流川那寒碜的住处便心思一动,当众宣布要赐流川府第

一座,黄金千两,另有侍从丫环若干人。
流川心中一算银子,吓了一跳,第一个便要反对。
樱木却早知流川的性子,不等他说话,高踞在宝座上,先狠狠瞪他一眼,再凶巴巴急火火说了一句:“内廷拔款!”乘着

流川微微一怔之机,他迅速起立退朝。流川还没回过神来,此事便已议定。

当日便有能工巧匠择地为流川建造府地,一切由内廷拔款,内务府接手,流川完全管不到。而负责建府之人早知皇帝待这

位尚书之厚,又岂敢不尽心力。
只是在府第建成之前,流川却也不被允许住回自己的住处。
樱木口口声声说他身子弱,又不会注意饮食,断不容他再住回那无人照料他的“狐狸窝”。依照往例派了侍卫整日跟在他

身旁提醒他按时进食,晚上入宫来由自己亲自盯着这只不安份的狐狸乖乖睡觉。

流川原本不肯,但正好樱木新胜回朝,公务繁忙,他又向来不熟政务,有很多政事不知如何处理,又不能在满朝文武前丢

脸失态,所以许多奏章政务往往要在夜里研究,流川知他为难之处,便也乘此机会多帮他一点。每天处理完公务,便入宫

中,与樱木一起研究奏章国事,而经常乘夜来陪他们研究政务的自然是樱木的死党洋平了。

可即使是洋平也并不能天天前来,樱木与流川商量国家大事亦不愿人知,所以往往斥退太监宫女们。二人常研究到深夜,

然后同室而眠,这种事,自然又引得流言纷纷满皇城。宫里宫外,朝中朝下,人人议论。

樱木本人浑然不觉,流川固然明白,但他向来受多冷眼,也不以为意,更何况,知道樱木性子粗豪,如今为一国之君,面

对许多琐碎政务往往不知所措,更不忍袖手不助,所以也根本不考虑什么清名受污之事。

独洋平不忍流川独对天下人的冷眼流言,所以总是尽力抽时间去与他们做伴分忧。
这一夜三人正在研究大战之后如何适量将兵员们分批放归故里务农经商,即可减少兵部和户部的庞大开支,又可促进国力

增长。才说了没几句话,便有太监来报,说是几家国公夫人并小姐入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举宴,请皇帝前去相陪。

樱木近日来常遇这样的宴请早已大感不耐,挥挥手只说有事忙。
可是才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太后已连着派了七拔人来催了,樱木无可奈何,只得扔下流川与洋平二人不管,先行赴宴应付

亲娘去了。
流川原本不理会这些事,只是近日来,几乎夜夜都有同样的事发生,不免有中有些讶异,太后好大的兴致,每晚都宴请不

同的诰命贵妇,居然还硬拖了儿子去相陪。一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岂有不令人生疑的。这种事,即不合情理更不合

国礼,那些个各府里的诰命又岂有这样的面子。

洋平看他眼中奇异的光芒,不免笑道:“皇上年纪确实不小了,也难免太后着急?”
流川向来懒得理会旁人之事,此刻却破例问道:“着急什么?”
“当然是选后的事啊?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天天都有诰命带着女儿进宫,天天太后都拉着皇上去看啊?其实在我们大军回朝

之前,各家公候府地的诰命们就整日地进宫请安,钻天打洞地想为自家的女儿通路子了。太后其实是要为皇上选后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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