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天下倾（第三卷 生子）——苡馨

里躺着一个小奶娃娃，娃娃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煞是惹人喜爱。

“这是……”

“我捡的，梅影人。”老头献宝似的说，古玉却觉得这娃娃怎么看怎么眼熟，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拉开被子，

解开娃娃的小衣服，露出小小的胸脯，视线落在胸口那一点好似朱砂一样的印迹上，恍然大悟。

“师父，他是子慎的儿子，上官写意。”

“什么？”老头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子慎不是小产了吗？怎么还会有个孩子？

古玉为孩子盖好被子，“这孩子是我亲手接生的，虽然时隔一年，他的模样有所变化，但胸口的朱砂不会错，他是子

慎跟上官樱和的孩子，上官写意。”

古玉话未说完，老头已经转身出门，“师父，你干什么去？”

古玉闪身挡在老头面前，老头一把将他推开，“我要宰了上官樱和，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的宝贝徒弟给他生了孩子，他居然还那样对他！

“师父——”

“哇……”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打断了古玉的话，老头听见孩子哭，满身的怒火瞬间消散，疾速飞身回屋。

古玉眨眨眼，悠悠叹息。

以后的日子可有得瞧了！

·

“爹爹……爹爹……”从被窝里坐起身的小奶娃，瞧见出现在门里的人，立刻哭喊着要爹爹。

“娃娃乖，不哭不哭，师祖在这呢。”老头一脸心疼的抱起哭喊的小奶娃，轻声哄着，“娃不哭，师祖在这呢。”

难怪他一见这娃娃就觉得眼熟，打心眼儿往外的喜欢，原来他竟是子慎的孩子。

“爹爹……意儿要爹爹……”小奶娃扭着身子，这是几天来他睁开眼说得唯一一句话。

古玉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心下叹气，“师父，人家要爹爹，不要师祖，你不要在那殷勤啦。”

老头一听，顿时火大，但转眼间，他竟想悟到什么似得，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

“想到什么？”古玉追问，却见老头抱着孩子飞身出了门，他立刻施展轻功追去。

朗朗晴空下，苍翠的树林间，两条身影一前一后从林中掠出，向山腰处的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而去。

前脚落地，古玉后脚就问，“师父，你要干什么？”

老头抱着已经停止哭泣，反而满脸好奇的小奶娃，往院子里的一处房门看去，“让这娃叫醒他爹。”

古玉一怔，恍然大悟的喔了声。

他跟着老头来到房门口，房门正巧从里面打开，瞧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古玉不禁叹气，“巴勒，我不是让你回去休

息嘛！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年来，巴勒一直守在子慎身边，尽职尽责的照料，任劳任怨，看得他恨不能昏迷不醒的是自己。

巴勒好像没有听见古玉的话，一双眼紧锁在老头怀里的小人身上，“他是……”

“上官写意。”

“小少爷……”巴勒有些难以相信，但看那肖似主子的轮廓，心中的不相信渐渐散了去。

“什么小少爷不小少爷的，都给我让开。”老头抱着孩子不耐烦的挤进门去，古玉默默的跟了进去。

只是走到巴勒身边时，他顿了下，“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托瓦。”

巴勒身体一僵，没有给他答复。

“我知道你自责，但这不怪你，路是子慎自己选得，我想他也不怪你。”说完，古玉不再停留，径直向里屋走去，徒

留巴勒一人申请复杂的僵立在门口。

主子不怪他，可是他怪他自己啊。

里屋，老头将意儿放在床边，指着床上的人对他说，“娃娃，叫爹爹。”

听到爹爹两个字，小意儿顿时睁大眼向床上看去，奈何他个子实在太小，于是，他四肢开动，吃力的爬上床，当他看

见了床上人的相貌，毫无预警的哇哇大哭起来，“他不是爹爹……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上官写意刚满周岁，子慎离开时，他还裹在襁褓里，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还记得那时的事情，更不记得还有另外一

个爹爹的存在。

小意儿坐在床上哇哇大哭，古玉看着床上好似睡着的人，心里五味杂陈，亲生骨肉竟不认得自己，子慎，你的心是不

是在疼？

老头似乎没想到会成这样，着实愣了下，“娃娃，这是你爹爹。”

小意儿似乎听懂了老头的话，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不是……我要我爹爹……”

看着床上哭闹不休的孩子，古玉弯下腰来，对着梨花带雨的小脸，道，“意儿，他是你娘亲。”

“娘亲……”小意儿显然被这个陌生的词语吸引，一时竟忘了哭。泪痕未干的小脸，转向床里，试探似得叫了声，“

娘亲……”

“对，他是你娘亲。”古玉擦去小意儿脸上的泪水，温声道，“意儿，你把娘亲叫醒好不好？”

小意儿迟疑的看着古玉，轻轻点了点头。

032 皮肉之罪，皆因故人

“娘亲……”小小的人儿趴在床边，对着好似安睡的人轻唤，可床上的人纹丝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孩子的呼唤，

允自沉睡。

古玉一直看着子慎，细心的观察，希望能够发生奇迹，然而，事实令他很失望，意儿在他耳边喊了不下十句娘亲，可

他依旧没有反应。

“子慎，你睁开眼，意儿就在这里，你瞧瞧他，他喊了你这么多声，你都不应他，他快哭了。”

古玉站在床边，沉声道，“没有你，意儿很可怜，你难道舍得他哭吗？”

意儿虽然不明白站在他身后的人在说什么，但见娘亲不理他，一双眼已经开始集聚泪花，“娘亲……醒来，娘亲不要

不要意儿。”

小小的意儿口齿还不利索，但已经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

古玉听了难免心酸，“子慎，意儿哭了，你听到没有？”

“玉儿，算了吧。”老头站在床边叹息，他听了半晌，看了半晌，此时，心已经凉了半截，“小慎慎是铁了心要睡下

去，看来他的心伤得太深了。”

他决定放弃。如果心爱的徒弟想这样睡着，那么他尊重他的决定，有时逃避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会难过。

古玉不想放弃，他与子慎一同长大，名为主仆，但情同手足，他不相信坚强刚毅如子慎，怎么会轻易被感情的失败击

溃。

“子慎，意儿也是你孩子，是你执意要生下来的骨肉，你难道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要了吗？”

古玉的声音扬高，意儿一听说自己会被抛弃，立马抓住子慎搂在被子外的手，大哭起来，“娘亲不要不要意儿，意儿

很乖的，娘亲……”

意儿哇哇大哭，老头跟着苦下脸来，伸手想抱起孩子，却无意间看到子慎的手指微微一动，“小慎慎——”

老头惊喜的抬起眼，以为会看到爱徒醒来，可惜，他失望了，子慎依旧沉睡着。

难道自己眼花看错了？他还没到那个年纪吧。

看着昔日潇洒俊逸的爱徒此时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老头只觉胸口闷疼，想起那个罪魁祸首，他更是难抑怒火，“该

死的上官樱和，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老头儿咬牙切齿向门外飞去，古玉一惊，急急跟了出去，“师父，不要乱来。”

两人一前一后飞出门去，谁都没有发现，床上沉睡的人的眼皮在微微颤动。

“娘亲……”

房间里，小小人趴在床边低唤，哭得久了，一双大眼渐渐暗淡下来，不久，小家伙自个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子

慎的臂弯里，沉沉睡了过去。

……

“师父，你不要冲动——”通往后山的路上，古玉跟在老头的后面，边跑边喊。他以为自己轻功了得，一直沾沾自喜

，可今天他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他已经使出十成十的劲力，竟还赶不上自个的师父。

前路上，老头身形疾驰，但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能吼话来，“冲动，我哪里冲动，我现在很冷静，十分万分的冷静

……”

冷静……一听这话就知道正在气头上。

也难怪师父发火，子慎是他的心头肉，师父疼他宠他无人能比。

“师父，这是子慎自己的事情，你就算再生气，也要问问他的意见啊，你不能说宰人就宰人，好歹问问子慎呀。”

古玉极力劝说，可老头是铁了心，他碰的一掌轰开樱和的房门，大刺刺的飞了进去，樱和刚刚挨过体内难以形容的疼

痛，还没有功夫喘息，脖子就被人勒住了，他全身的血肉都在叫嚣着，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因拉扯而疼痛，

他险些晕过去，却硬是挺着。

“师父——”古玉眼见樱和脸色发白，双眼上翻，连忙道，“他不会武功，你这样，他真的会死的。”

事实上，樱和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把子慎害成那样，死有余辜。”说着，老头手上力道加大，樱和呼吸不畅，脸被憋得发青，模样很是吓人。

“住手——”

缓缓的，底气明显不足的声音却出奇的止住了老头的动作，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门口，就见破烂的门扇边，一

人扶着门框，静静的站着，青丝披散，掩住大半张脸，白色的缎面里衣被清风拂动，飘逸又虚幻。

“师父……放开他……”

“小慎慎——”老头从错愕中清醒，一把丢开即将断气的人，飞身抱住门口那道身形不稳，摇摇欲坠的人，“小慎慎

，你终于醒了。”

子慎微微蹙眉，想挣开这熊一样的怀抱，奈何力不从心，“师父……放开我……”

“小慎慎——”老头激动得眼眶发红，子慎见了，竟不再挣扎。只是他的目光看着屋里，注视着门里那个瘫在地上大

口大口喘气的人。

“子慎——”古玉见子慎醒来，也是激动万分，不过他没有师父那么没出息，居然施展轻功，飞过去抱人。

“古玉——”

“呃——”

子慎的话被屋里突然响起的呻吟打断，他转眼看向那蜷成一团的人，发现他一脸痛苦，似乎正承受莫大的折磨。

“这是怎么回事？”子慎就是子慎，即使从昏迷中醒来不久，他也能立刻发现端倪。

抱着他的人身形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却难逃他的法眼。

“师父……”这声呼唤语气明显低沉，被唤作师父的人不自觉的缩缩脖子。

子慎盯着眼前目光游移就是不肯看他的人，心中大概也猜出几分。

“师父，给他解药。”

“不给——”老头孩子气的拒绝，子慎不禁皱起眉头。

“师父——”

“不给，说什么也不给。”老头看着发作的樱和，咬牙道，“他害你吃了那么多苦，我给他下点药，已经是很轻的惩

罚啦。”

“你——”子慎双目瞠圆，毫无预警的，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老头躲闪不及，身上被渐上不少血迹。

“小慎慎……”

“子慎——”

老头和古玉俱是大惊，连忙围了上来，一个抱人，一个号脉，神情紧张不已。

不过，子慎的脸色尚好，吐血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

子慎脸色虽不难看，但吐血的一幕却吓坏了一帮人，其中也包括蜷在地上，浑身抽搐的樱和。

樱和在子慎出现在门口时就看见了他，那时他被老头儿扼制着脖子，眼睛昏花一片，但门口那熟悉又模糊的身影还是

撰住了他的视线，几度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那人喊出声来。

原来，他不是在做梦，这人真的就在眼前。

“小慎慎，跟为师回去。”老头想抱起子慎，可子慎一点也不配合，老头不禁生气，“听话，你身子不好，快跟我回

去。”

子慎扶着门框，固执的不肯动弹，“师父……解药。”

“解……药……”子慎的声音很缓，似乎底气不足。老头儿听了，差点火大得跳起来。

“解药……解药……你就知道解药，我没有，就是有也不给。”

“子慎——”古玉适时的扯了扯子慎的衣角，微微摇头。师父看似孩子心性重，但很固执，一旦真的发起火来，十头

牛也拉不回来。

可惜，偏偏子慎也是个固执的主儿，偏偏不买老头儿的帐，他好似没看见古玉对他使的眼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

一把甩开老头的搀扶，径自转身离开。

“你这个不肖的徒儿。”老头在后面气得哇哇大叫，“我偏不救他，就不救他。”

古玉看着一老一小，头疼得不得了。

谁来告诉他，这事要如何解决？

目光转回屋里，落在那熬过一次药性发作的人身上，上官樱和，你何德何能让子慎如此……

“娘亲……”睡梦中，小意儿下意识的往床里摸去，语义含糊的轻唤，小手被大手握住，暖暖的感觉令小家伙迷迷糊

糊睁开眼。

“娘亲……”娘亲醒了，在看他。

小意儿一双大眼惊喜的眨巴眨巴，迅速从床上爬起，跪坐起身子，眼中迟疑微露，“娘亲，你是我娘亲吗？”

“我是你父亲。”子慎伸臂将意儿抱进怀里，“不要叫我娘亲，我是你父亲。”

“父亲？”小意儿任由子慎抱着，眼中迷惑不解，“可是，意儿有爹爹呀？”

记得谁跟他说过，爹爹就是父亲啊。这人为什么还要做他爹爹？

小意儿想了想，突然道，“意儿有爹爹，意儿没有娘，你当意儿的娘，好不好？”

子慎呆怔住，正巧古玉进门来，一双眼盈盈含笑，却有些不怀好意，“意儿，他就是你娘亲。”

见子慎抬头，他又道，“你不承认也不行，他是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

提到肚子，子慎低下头，眼神一暗，古玉见了，心里不好受，忙打岔儿，“意儿，你娘亲身体不好，来叔叔抱你。”

谁知小意儿把头一扭，生生拒绝了他。

“小意儿，你……”古玉好气又好笑，难道这就是父子连心？时隔一年，小意儿虽然不记得这个生身之人，却对他异

常信任依赖。

子慎轻扶着意儿的发顶儿，面容清冷，却隐隐透出几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