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左岸烟火

就在刚才谢思与桀拉扯间他突然看到桀的背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我……我没事……”谢思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突然看见自己指甲里的肉屑，忙看向桀的手，上面三条赤红的伤痕，血从他的手背流下，床上已经滴了一滩血。

“快喊郎中！桀！对不起，我……”“没事，小伤。”桀随意的摇了摇受伤的手打断他，其实一早就在他的门外不远处徘徊，想要告诉他他终于为死去的那些英雄们报了仇，一直等到中午，他还没出现就心急的过来敲门，只是没想到开个玩笑居然把他吓成这样。

“我回房自己随意包扎一下就好了，不然给母亲知道了，她又要乱想。”说罢桀站起来出门，在关上门的时候桀突然叮嘱他：“谢思，下次睡前记得插门。”

谢思蜷缩着身体，盯着床上和被子上桀刚才滴下的血迹应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

谢思开始对卫东处处回避，只要卫东出现的地方谢思就尽量不去。这个没心眼武功高强的男人甚的桀的器重，偏偏出现的甚是频繁，每当只有桀、谢思、卫东三人的时候，谢思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

谢思最近反常的举动显然引起了桀的注意，或者说，桀是从一开始就很留意。

“主上，周候与至王子彻底划清界限，没了周侯相助，至王子算是断了左膀右臂。”卫东禀明早上刚接到的消息，显然桀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太多高兴，反而有些烦躁的敷衍过去，追上低着头匆匆离开的谢思。

“谢思，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桀上前拉住谢思，执意问个明白，“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明白，不要总躲着我，你这样真的让我……”桀变得烦躁而苦恼。

“没有啊，什么也没有。”谢思被桀无厘头的话弄的颇像丈二和尚。

“可你总躲着我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天我太唐突，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总是躲着我。”桀突然无措的将谢思搂在怀里下巴抵住他的肩，侧脸贴在他的耳朵上。“这几天，我的心真的很疼，我哪里不好，你直接说出来好吗。”

他并不是在躲着桀，他也清楚那天桀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对于桀，他始终把他当弟弟看待，即使是桀做什么错事，他不过是当成小孩的无理取闹。只是，卫东……卫东的眼睛，真的太像他了。

那天桀胡闹的时候，他在桀的背后突然看到了须臾的幻影，须臾有些微愠的瞪着他们，似乎是被告知妻子出轨前来捉奸似的愤怒，所以谢思第一本能便是匆忙的抓起被子将自己遮掩起来。

那幻影一闪而逝，是那么的真实。

恐怕是见到卫东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吧。上神……恐怕已经忘记他了吧。也是，他又怎么开始奢望那个无情无欲的人有一点点喜欢他了呢，总是这样痴心妄想，甚至去幻想上神还记得他，突然有一天出现把他从凡间捉回去。

其实他并不是惧怕他出现吧，只是期待而已。他怕呆在这繁闹的都市，被这淙淙人头给淹没，上神怎么能一眼认出他呢？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呵呵……恐怕上神早就腻烦他了，又怎会再眷顾他呢。若真的有一丝情义，也不会放他一人在凡间辗转这么多年。

“谢思，你哭了吗？”耳边响起桀压低的声音，桀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谢思的背，结痂的手渐渐往下移，搂住谢思窄小的腰身。

谢思为之一振，匆忙推桀，却没想到桀抱得结实，怎么也推不开，谢思慌乱的要求桀放开：“桀，你松开手。”

“你怎么了，谢思？为什么不让我碰你。”桀反问他，用一种谢思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桀，你快放开我。”

“哪里不对？男人间的拥抱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谢思？”桀看着谢思慌乱的样子，搂着纤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嘴角勾起一个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笑，“不过，你的腰还真是又软又细，比女人还要好摸。”

“你别闹了，快放开！你听到没有！”谢思慌乱的去拉束缚在他腰间的手，却怎么都拉不开。

“谢思，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桀看着谢思那张因为挣扎而微微张开的唇，渐渐靠近。

“放开！”危险靠近，紧箍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怎么都挣不开！情急之下，谢思“啪”的一把掌删到桀的脸上！

桎梏突然松懈，谢思后退一步。

桀捂着被打的那半脸，万分委屈的看着谢思，“我跟你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居然还打我。”桀的脸没有什么轮廓，眼睛如黑宝石般镶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刚才谢思慌乱的情况下使出全力的那巴掌，整个横在桀的脸上，十分显眼。

桀此时像是受到天大的冤枉似的，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谢思，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思简直像是一个欺负小孩的坏人，罪孽感瞬间袭击了谢思，不管刚才怎样，谢思出手打人，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对，谢思连忙道歉。

其实想想也是，自己相貌平平，总怀疑别人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念头，似乎太无耻了一些。刚才桀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同性间这样的玩笑再正常不过了，他怎么又当真了呢。

“以后不准开这样的玩笑了。”谢思没有底气的对桀说，去看他那张印着通红掌印的脸。

“谢思，你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打我，我这下真算是威严扫地了。”桀凑过谢思的耳边低声说道。

谢思这才想起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走廊，不远处还有个见势头不对突然跑开的侍女……

“对不起，要不然你惩罚我吧。”这下他是害惨了桀，如果桀还一味的袒护他的吧，恐怕以后无法树立威信。

“那我罚你……”气息离耳朵越来越近，谢思想要躲开，却被有力的手臂按住肩膀，下文却迟迟没有出来，耳边就响起了低笑声。

“谢思，你紧张的样子真可爱。”

谢思呼出了口气，推开桀放在他肩上的手，无奈的说：“你这小孩……”

第三十四章

“你快放开我，韩一水！”须臾气恼的瞪着韩一水。

而韩一水此时用法力加持在手中紧紧的拉住须臾，一把将天镜里的景象关掉，天镜中就只有此时正在纠缠的两人。

“须臾，你现在打不过我。”韩一水淡若春风的说道，嘴角噙着无害的笑容。

“是吗？”须臾微收怒气，着怒气并非因韩一水引起，刚才在天镜中看到人间那个总缠着谢思的小子私自闯入谢思的房间，甚至在孤男寡男的谢思完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要掀他的被子，他真想立即把那小子给捏死！

谢思那时看到的并不是须臾的幻影，是须臾终于控制不住走闯进天镜，在天镜的边缘处被突然出现的韩一水拉回！韩一水无疑是在水上焦油，他越发心急，完全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的谢思不能！

不可以！谁都不能碰他！连看都不能看他一眼！

显然韩一水虽是小仙，但对于刚受重创的须臾来说，要打败韩一水也要费上一番功夫。在他心急间居然被韩一水一手制服！一向常胜的须臾第一次受挫！还只是一个区区小仙！

“须臾，你现在情绪很不稳，你看，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不是吗？”韩一水试着淡化天镜中发生的事，“在人间，男子间这样的玩笑只不过代表感情好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含义。到是你，须臾，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刚才居然……

韩一水嘴角仍是微微的笑，“这是好事呢，我可从来没见过上神大人有如此激烈的情绪，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很难让人接近。”

“这是好事吗？”在他被韩一水拉回的那一瞬，他捕捉到谢思惊恐的表情。他过是还是害怕他，连韩一水都敢直呼他的名字，甚至与他打斗，而他却露出那样的表情。

须臾突然冷静下来，又恢复成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冰冷的难以接近，只能远远的仰望膜拜。

“你居然为了他，将创造之力……出卖给了汝娲，须臾，为了一个人类，至于吗？”没了创造之力，整个天界都变得黯淡上许多，虽然是光鲜无比，但已经不似之前那样勃勃生气。当昊天与韩一水惊觉到整个天界的变化，再看着须臾抱着谢思出现在人间时，他们已经猜出了事实的真相。

韩一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须臾，“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原本神界与仙界并立，共同构成天界，两者实为相互依存，唇亡齿寒，所以两界自创世以来甚少有矛盾。

须臾高傲的别过头，“天界安危关我何事？比起这种小事来说，你仙界才应该反省吧。”

“什么？”韩一水突然从须臾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而这恰恰是他不知道的，那么，能为他不知道的事又是……

韩一水此行的目的须臾已经猜的十有八九，须臾干脆直言道出真相：“尔等一直说什么仙界得以天尊的庇佑，只是不知道昊天如今大兴开拓的重天到底是为何人？”

“昊天不可能骗我！”

“哼！只怕那没脑子的人自己也被蒙在鼓励吧。”须臾嗤之以鼻。

“你说什么？”

“我在百年前路经人间时便已经侥幸遇到天尊转世，汝娲已经证实了父亲的身份，而贵界的天尊恐怕是前些日子才下界吧，那么，一直待在贵界的那位又是谁呢？”

一贯温和的脸孔男的的变的惨白，韩一水不可置信的看着须臾，那表情并不像说谎，反而带着点轻蔑，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普天之下，生命源泉皆启于他……再无第二人。唯有他才是……我的生父。”须臾越说到后，反而更像自语。

韩一水的身躯渐渐往后隐去，突然间飞身离开，但这已经再也不能勾起须臾心中的波澜。

韩一水总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让他觉得心里莫名的舒服，甚至和他待一起久了，他似乎也可以变得柔和。只是他不曾想温柔如韩一水居然能讲出那样的话来。

为了一个人类？也许对韩一水来说，对那些常驻与天界冷冷俯瞰下界的众神众仙来说，对那些西方乐土中解救众生的佛陀来说，甚至对于谢思那些同伴来说，他只是一个人类。但是对于须臾，他却是他倾尽生命去等待的人。

爱情这类只存在于人间的东西，须臾还无法理解，兄弟妹们皆出自凡间，唯有他睁开眼时，便已经在他的怀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一个男人温和的笑脸。

在日后的千万年中，他的生命里没有那个男人，他仍然活的好好的，这个世界依旧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够解开他的孤寂。

须臾负手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镜中自己的面孔是那么陌生，世浪在袖中翻滚，在他的身后是如雪山便连绵不绝的云海，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第三十五章

“主上！谢思醒了！主上！”侍女见谢思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要睁开眼醒了，忙跑去找桀汇报，府邸里信得过的侍女并不多，这小丫头已经独自看着谢思一天一夜了。

桀一个人在书房门口不停的来回踱步。经这几年的调查，桀的大哥光其实也不过是个吃软怕硬的软柿子，平常只敢使些雕虫小技陷害桀，虽然他每次都做的很成功，但是他也不过只是从名誉上损害桀罢了，最多不过是罚俸禄的小事。

至责不同，至才是真正的笑里藏刀，承袭了他母亲的阴狠作风。当年桀还在胎腹里就多次险些丧命，出生后也屡遭风险，能健康的长大多亏袁夫人将他远送他乡。万万不想至的人居然锲而不舍的追杀桀。

桀接受到母亲为他培养的勇士，加上自己三年来储养的亲兵一夜歼灭至在皇城的势力，另一面用反间计离间至的外援，本以为至能看清形势不再胡作非为，没想到至居然冥顽不灵的派潜藏在府邸的眼线毒害了谢思。

那一整碗砒霜都被谢思吃了下去！谢思刚出门就倒了下去，好再卫东当时刚好经过，为他封脉及时叫来御医。毒已经发作催吐用药都不见多大效果，御医当时也没办法，直接拿刀将谢思的肚皮给割了开。桀眼睁睁的看着御医手起刀落，刀还没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桀突然推门而出！

他看不下去……他看不下去谢思受那样的痛楚。

刚出来他就命人查出奸细，没想到府邸恰刚少了个人，只怕那人见谢思吃下东西就赶紧跑了。至！你很快就会后悔！！！

如今照顾谢思的丫头是母亲派来的亲信，桀亦跟她一样一直没睡，只是烦躁的在书房门口不停徘徊。

“主上！主上！谢思醒了！”丫头赶紧跑到书房通知桀。

“真的！”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桀拔腿就跑了过去，完全不顾半点身份。

小丫头见谢思醒了连门也门关就去喊桀，桀正想着一会要数落一通，没想到看到的却还是谢思沉睡的样子，只是额头沁满冷汗，头颅像在与梦靥抗争似的左右摇摆着，嘴张张合合的似是再说梦话。

桀停在门口平定喘息，慢慢的踱步至谢思身边，在床畔坐下，用衣袖帮谢思擦去额头的汗水，不知道他何时会醒来。

“咦？我刚刚明明看见他在动呀。”那丫头见谢思仍然沉睡，困惑的说，看来还要继续看着她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桀看着谢思对正进来的丫头说，“把门带上。”

“可是，主上，你也很久没休息了……”“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桀打断她，他现在只想和谢思独处。

“是。”那丫头做了个礼把门带上离开了。

“谢思……你快点醒来吧，别让我再担心了。”青年伸出抚摸着谢思因在梦中承受疼痛而苍白了的脸。

御医开的药虽然能缓解疼痛，但也只是缓解而已，谢思沉睡时也依旧皱着眉头，在梦中也要受苦，可是为什么就是不醒来呢。只是一天，都快要把桀给急疯了！

谢思的唇微微的开合，桀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划在他脸颊上的手慢慢游动，来到下巴处摩挲，微微抬起谢思的下巴，大么指抚上那双虽然苍白但仍然好看的唇。

这张唇不管何时总是这么柔软鲜嫩，他在很早以前就很想触碰了。桀像是受到蛊惑是的渐渐底下头，贴上这张粉嫩的唇。

“……须臾……”当桀的唇贴上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的时候，他听到了谢思一直喃喃在口中未发出的声音。

当须臾对着镜子发呆了会后重新打开天镜的时候居然看到这幅景象！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了！他无法忍受别人触碰他的谢思！

须臾伸出手掌提着桀的领子将他扔了出去，随即出现在谢思床畔，将还在说着梦呓的谢思横抱起来返回镜中。

无缘无故被扔出来的桀撞到了院墙，五脏六腑似乎都给挤破了，刚站稳就吐了口血倒地不起。桀挣扎着爬起来，那人居然在他没察觉到任何气息的情况下出手，恐怕谢思现在！

“谢思！”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却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床。

“须臾……须臾……须臾……你，别离开我……”躺在他的怀里，谢思仍是一直不安的长着嘴唇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