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就勉为其难请客好了。”
“行,那我就……”杜凡话音未落,就被叶梓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叶梓示意他们先走,放慢脚步接电话。
“齐洽?”
“接到人了吧?”
“嗯,刚接到,怎么了?”叶梓的心提了起来,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八年,齐洽任何细微的情绪他都能敏锐地感觉出来
。
“叶梓……”齐洽的声音被浓浓的疲惫和伤痛浸透着,听在叶梓耳朵里格外的揪心:“外公,刚才走了。”
叶梓的手痉挛了一下,后脑勺好像被人狠狠地击打了一下,麻麻地发疼:“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现在在医院,你过来,看看他吧,待会儿就要被送走了……”
程晨安静地靠墙站着,周围的空气仿佛慢慢地凝固,把他和外界隔了开来。即使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人,他依旧还是
没能让外公看自己最后一眼,那个在自己孤独和阴暗的童年,如影随形地陪伴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无微不至地呵
护着的老人,再也不能在他哭泣的时候轻声安慰,再也不能在他受到责备的时候站出来为他开脱,再也不能握着他的
手说,小晨,不管什么事情,有外公保护你。
那个对他来说,比父母更重要,更深刻,更亲密的存在,陨灭了。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过去,冰冷
,恐惧,绝望。
“小晨,”齐洽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像哄小孩一样:“你还有你妈妈要照顾,坚强一点,嗯?”
伪装出来的冷静轰然倒塌,程晨无力地埋头在齐洽的肩膀上,低低的哭声传递出难言的痛楚:“哥,我难受。”
“我知道。”齐洽叹气,心疼地抱紧他瘦弱的身体,半年前开始,程晨就忽然变得很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
有面对外公的时候才会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如今外公走了,他不得不为程晨的精神状态担心。
何况程晨曾经就……
杜凡远远地站在医院大门的对面,看着程晨走出来,上了齐洽的车,消失在路口。
半年了,他以为可以坦然面对,他以为已经释怀放手。可是,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睛里的时候,心却不可
抑止地开始绞痛,清晰地提醒着自己,他的爱情,并没有死去。
依旧执着地存活着,痛苦地挣扎着,残酷地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程晨,在你的黯然,你的憔悴,你的失落里,有几分是为了我呢?
“别看了,都走了。”唐凌走过来:“要真放不下……”
“没什么,就是看看,很久不见了。”
“真的想关心他,就亲自站到他面前跟他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躲躲藏藏畏缩不前了。”
“还是算了,我就是想看一眼而已,走吧,耗子和高天还在饭店等着呢。”
“窝囊的感觉不好受吧?半年,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或许争取一下还有机会。”
杜凡转过脸来,冲唐凌一笑:“我真的没事,走吧。”
半年的逃离,是为了忘记,为了疗伤,可是到最后,他只做到了一件事情,就是思念。
与日俱增的思念,压抑不住根深蒂固的爱情。
程晨低着头慢慢地走回家,一步一步地数着自己的步伐,小时候他也很喜欢做这件事情,外公说,当一个人走路觉得
孤独的时候,就数数自己的脚步,数数路边的商店,数数天上的麻雀,就觉得热闹了。
外公,你才离开,你的话就不灵验了。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热闹。
一颗眼泪落下,狼狈地跌进了泥土里。
上楼的时候,程晨刻意放轻放缓了脚步,不想让感应灯打扰自己的思绪,所以当他拐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坐着的黑
影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跺了跺脚。
灯应声亮起,看着面前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脸,程晨愣愣地站,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彼此内心都有千言万语,真的见面了,却一句也说不出开,两人对视半晌,杜凡动了动嘴,说:“嗨。”
声音很沙哑,跟记忆里的好像有点不一样。低声的,仿佛怕惊扰到别人的一个字,却还是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程晨眨了眨眼,轻轻舒了一口气:“杜凡。”
还以为,再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机会了。
又是一阵沉默,杜凡勾了勾嘴角:“不请我进屋坐吗?”
程晨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
“听说你外公……你,要节哀。”
“嗯。”程晨局促地找杯子,不知道要如何掩饰内心的不安,慌乱的动作看得杜凡很心疼,程晨,还有多少话,你没
有告诉过我,而是选择了一个人苦涩地咀嚼?
“别忙了,我就走。”杜凡阻止了他倒水的动作,说:“今天,就是顺路,来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
“哦。”程晨抬头看着杜凡,好像晒黑了,眼睛还是那么有神,好像比半年前更成熟了,不知道这半年里,这双眼睛
曾经流连过多少美丽的风景。
“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应对程晨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杜凡只好选择离开,带
着依依不舍的不甘心。
“好。”程晨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杜凡转身,开门,关门,然后脚步声慢慢地消失。
回来,就好。程晨怅然地想。
门忽然被敲响,程晨的心脏猛地一颤,然后剧烈的开始跳动,几乎是急切地,他跑去开门。
“你这个磨人的笨蛋!”杜凡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两步跨进屋里,反手摔门,然后一把把程晨拉进自己怀里,狠狠
地吻了下去。
略嫌粗鲁的动作,牙齿磕到了一起,程晨微微启唇,任他疯狂地掠夺自己的呼吸。唇舌交缠,轻不可闻的呜咽被搅乱
,杜凡沉重紊乱的呼吸冲击着耳膜,程晨的手紧紧地攥着杜凡的衣服,闭上眼睛,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回应他。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怎么能!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杜凡生气地咬着程晨的嘴唇,想要用力让他吃点教训,可是
又舍不得:“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对我爱理不理的?”
程晨两眼湿润,含糊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跟谁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杜凡心里又气又恨,恨不得把这半年的
挣扎和痛楚都强硬地灌输进程晨的脑子里,让他也尝尝那种痛不可当的滋味。
程晨沉默,抿着嘴,垂下眼睛。
杜凡看着程晨的反应,心里凉了大半截。
失望地放开手,杜凡盯着程晨的眼睛,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下,最后只剩下犹豫的一个问句:“你是不是想
告诉我,一切都没变?”
是啊,半年的确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可是有些事情,不管过多久,还是不会变。
比如他对程晨的爱。
比如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阻碍着他们毫不顾忌地相爱的东西。
程晨抬了抬手,又无力地放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拉着杜凡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再给我
点时间,我们在一起。”
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独自支撑,也不想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杜凡沮丧的神色像被忽然点亮了,急切地抬头,带着不敢相信的喜悦问:“真的?”
程晨点头:“真的。”
17.光明的前景
叶梓在厨房煮雪梨糖水,转眼又是初秋时节,齐洽变本加厉地熬夜加班,果然就得了口腔溃疡,每天吃饭的时候眼泪
汪汪,嗷嗷地哀号,看得叶梓小心肝颤悠悠地疼。
夏热的余威还在,厨房里热得像个小火炉,大汗淋漓的叶梓忙乎间隙瞥了一眼客厅,果然那个大老爷在含着冰棍看电
视,腿架在茶几上,悠哉得不行。
“王八蛋,好吃懒做。”叶梓忿忿地盖上锅盖,低头调了调火:“疼死你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叶梓的怨气太重,客厅的齐洽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啊!”
“你又干嘛了!”叶梓跑出去,齐洽正捂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我打喷嚏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好疼啊……”
“我靠!你这人……”叶梓张嘴就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还是忍了下来,气呼呼地走进房间找喉风散。
又想把他乱刀砍死,又怕他受苦受累,真他妈矛盾!叶梓在心里唾弃自己。
齐洽跟了进来,笑眯眯地从后面抱住叶梓,脸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舒服地狠吸一口气:“还是老婆好。”
叶梓没好气地往后面顶了一肘子,拿起药转身:“张嘴。”
齐洽听话地“啊”。
叶梓就着灯光给他上药:“今天你回家了吧?”
今天是外公的生日,叶梓要上晚课没空过去,特意嘱咐齐洽过去给外公上一炷香。
齐洽点头。
“见到……程晨了么?”
齐洽又点头。
“他还好吧?”好一阵子没看见程晨了,杜凡对他们之间的问题吱吱唔唔说不清楚,外公去世那段时间程晨又特别不
好,叶梓总是觉得悬着心放不下。
“嗯,看起来好多了,外公走那段时间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又会……”齐洽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
继续。
叶梓揪了他耳朵一下:“卖什么关子!”
齐洽叹气:“程晨的事儿,我们一家人从来不跟别人说,都想当做没发生过。”说着,拉着叶梓在床边坐下:“不过
你也不是外人啦,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在程晨面前提起来。”
“程晨很小的时候,大姨就离婚了,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不想带小孩,程晨就判给了他爸。
程晨四岁的时候,他爸去澳门赌钱,输得很惨,从那时候就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拿程晨出气,一年以后我们家把程晨
接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被打得不成人形,特别恐怖。”齐洽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里,这里,都是疤。”
“接回来很长一段时间,程晨都不会说话,一带他出门就特别焦躁,成天躲在黑暗里,根本没办法上学。大姨带他去
看医生,才知道他得了很严重的自闭症,很可能终身不语。我们全家人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外公那时候刚从
学校退休,主动提出要带程晨,所以,程晨在十岁之前一直都跟着外公,慢慢地开始说话,学习,跟别人交流,到现
在这样,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叶梓揪心地听着,难过地说:“难怪程晨总是……”
“程晨对大姨,敬畏居多,但对外公,是完全的依赖和亲密,我真怕他会崩溃。不过,情况比我想的好多了,他除了
有点情绪低落,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叶梓点头,心想,原来杜凡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要不要跟新同事来个零距离的拥抱?”杜凡一身正装站在埋头打字的程晨面前,摆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
程晨抬头,愣住。
“啧啧,这么惊喜。”杜凡摇了摇手指,说:“那要是我告诉你,我是以跟你搭档为条件被咱们社聘回来的,你会不
会高兴得晕过去?”
程晨还是无语。
“喂!你别吓我,我现在不经吓的。”杜凡凑过去,在程晨眼前摆了摆手。
程晨回过神来,啪的一下打掉杜凡的手:“你玩什么呢!回来干为什么不吱一声!”
杜凡听话的“吱”了一声。
程晨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办公室的姐姐妹妹通通围了过来:“大摄影师!舍得回来啦?”
杜凡见两人小世界被破坏,对程晨使了个无奈的眼神,笑呵呵地接受着昔日同事的热情欢迎。田续远远地冲杜凡一笑
,杜凡眼角瞟了瞟程晨,程晨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装没看见。
“下班吃饭!”飞快地在程晨耳边留下四个字,杜凡走到感情深厚的办公桌前开始清扫。
那只爱心小水杯,还老老实实地在程晨的手边呆着呢,这已经是最大的欢迎了。
下班杜凡被叫进主编办公室交代工作,一出来,程晨居然走了?
杜凡有点失望,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要程晨真的放下负担对他敞开心扉,他早就做好狠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那个小家伙,他又不会吃了他,逃什么啊……
“前辈,欢迎回来。”田续走了过来,杜凡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居然只剩他们俩了。
“呃……谢谢,嘿。”杜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把手提电脑包抱在怀里:“那啥,我走了哈,明天见!”
靠!田续也不能吃了他啊,他也跟着逃什么啊!
郁闷地下了地下停车场,杜凡来到自己车子前,居然站着一个人。
小帅哥!杜凡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扔下电脑扑过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残忍抛弃我的!
“你冷静。”程晨无视杜凡眼里炽热的光芒,不动声色地跟他保持一臂距离:“开车门。”
“哎!”杜凡开了锁钻进车里:“想吃什么?”
程晨白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永远都想在外面吃?不知道外面地沟油多啊?”
杜凡缩了缩脖子:“那不是……我不会做嘛……”
程晨鄙视地转过头看窗外:“去超市,我做。”
“遵命!”杜凡一踩油门,笑得忘乎所以。
“对了,干嘛要在车库里等啊,也想给我来个意外之喜?”在路上,杜凡好奇地问。
程晨一开始没说话,脸却泛着微红,憋了半天,才不情愿地说:“大家都走光了,我不想跟田续单独相处。”
杜凡笑,然后正色道:“关于田续,我觉得你有必要听我解释一下。”
程晨别扭地攥了攥安全带:“没必要了吧,都过去了……”
“太有必要了!我才不背这个黑锅。”杜凡原原本本地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认真地说:“虽然我喝醉了,但是有
些事情干没干我还是记得住的,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行了行了,我信了,你好好开车,啰嗦。”程晨不耐烦地打断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杜凡偷偷看见了这个笑容,
心里直乐,这个别扭的家伙,明明就很在意。
程晨工作了一天也累了,没心情给杜凡来一桌满汉全席,随便弄了个番茄炒蛋,一个蘑菇炒肉,一个白菜,端上桌子
:“将就吧,没力气了。”
杜凡跑到程晨身后给他捶捶背,高兴地说:“很丰盛了很丰盛了,我干嘛想出去吃,不就是不想累着你嘛,嘿嘿。”
“少贫,不干活就知道油嘴滑舌,这一点你跟我哥倒是像到极点。”程晨装好一大碗饭,递给杜凡,杜凡幸福地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