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一部 下)——M.猫子

作者:M.猫子  录入:12-08

绝对不是!强纳森睁眼否决内心的动摇,不管花藤有多尖锐多茂密,抬起脚就往前奔。

——强纳森你疯啦!

「我一定要把人拉回来!」

强纳森扯着嗓子嘶吼,拉长手臂对抗藤蔓的阻碍,瞧见自己的手指手掌被削破皮刮下肉,从厚掌变成凄厉的白骨。

他不管被藤蔓卡住的骨头手,伸出另外一只手继续突破,眼中重复先前的恐怖景象,而且这回连前臂的肉都被削光。

右手费了就换左手,左手也亡了就用身体,强纳森不顾一切的迎向花藤,不看破损的胸膛碎烂的大腿,只看着抱膝哭泣的少年。

我要过去让我过去给我过去!强纳森瞪得、想得眼睛脑袋喷出血,感觉自己的背上一阵火热,下一刻就被强光吞噬。

——这是……是……哇啊啊啊啊!

玛丽亚的哀号响起,强纳森在同一刻撞开全部的花藤,用血淋淋的胸膛、白骨化的双手拥抱爱人。

「我不会放开你,死不会,活着时更不会!」

强纳森搂紧少年大声宣告,白光、尖锐的花藤和棺材在他嘶吼同时散开,人类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大厅地板上,从眼角馀光瞄见薛西莫尔正撑起上半身,转过来惊讶的盯着他。

成功了……强纳森瞬间松懈下来,想喘一口气缓解胸口的紧绷,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

08

当强纳森出状况时,第一时间只有薛西莫尔有注意到人类不对劲。

这不能怪其他二科科员,他们在见到科长爬起来后全都高兴到快疯了,一拥而上你抱我我抱你,不要说注意到强纳森没跟上了,连自己被其他人踩到脚都没发现。

薛西莫尔因此被堵在魔法阵中央进退不得,焦急之下仰头大叫:「让开!我要去看强纳森!」

这句话喊出来后,大伙都乖乖退开,可是全以为这是爱情作祟,直到薛西莫尔三步做两步奔过去把人类翻过来,他们才惊觉人类整张脸都青了。

薛西莫尔先探强纳森的鼻息心跳,呼吸停止心跳微弱,体温摸起来也偏低,眼睛虽然还盯着自己,可是从眼神中能感受到对方很痛苦。

除此之外,他还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感觉不到强纳森的灵魂,而对另一个世界的人而言,这点可比生命迹象微弱还严重。

薛西莫尔整个人绷紧,扭头朝雷格斯喊道:「医务室!」

语毕,他抓着强纳森直接空间跳跃到地下二楼的医务室,在雷格斯遥控开启治疗舱后马上将人放进去。

舱门立即关闭,雷格斯的投影也现身,藏在墙壁里的器材仪器迅速开始运作,显示伤者状况和仪器正常与否的图表、光点亮起,整个方形空间有如银白色的星空。

然而明明该启动、该插进人类身体内的东西都运作了,强纳森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心跳数、含氧量也直线下坠,等到其他二科成员赶到医务室时,雷格斯已经用上体外维生系统了。

薛西莫尔浑身僵硬地看雷格斯做急救,感觉自己是从一个噩梦坠入另外一个噩梦中,他因为不想活在没有强纳森的世界才自我封印,在被挚血亲手拖出后却掉进另外一个致命危机中。

「奇怪,太奇怪了!」

雷格斯罕见的大声说话,用电子妖精拍眼前的数据道:「明明没受伤也没有感染或其他异状,为什么会出现多重器官衰竭?」

「是我的错!」

玛丽亚的尖叫将众人的注意力扭向她,修女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以比平常稀薄模糊上两倍的姿态道:「我附到强纳森身上,还把自己的魔力注进去刺激他的抗魔力,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状况!」

「不可能!这和你造成的损伤是两码子状态。」

「你能保证一定不是吗?说不定是那个不知名魔法阵再加上我,才会导致这种后果。」

「烦死了你这死女人,我说不是就不是;魔法阵还有点可能,我看看……呃!」

雷格斯盯着笔友的信件不发一语,呆住一两秒后把画面往下拉,阅读下半部的内容数秒后转身手指薛西莫尔道:「放魔力,在不损害器材的情况下浓度能多高就多高!」

薛西莫尔没问雷格斯的用意就照办,暗紫色的魔雾在医务室中升起,包围由关转开的医疗舱,在短短几秒内就让人类的白脸罩上一层紫。

可是也几乎在同时,强纳森的心跳频率停止下降,维持数率片刻后开始上升,其他数值也跟着由坏转好。

薛西莫尔受此鼓舞,放出更多魔力并将其集中在强纳森身边,看着人类从口鼻皮肤将力量吸入,肤色一点一滴脱离铁青,胸膛规律的起伏。

「赶上了……」

雷格斯低声呢喃,控制电子妖精飞到二科科员面前,要玛丽亚留下来帮忙,其他人则通通赶到外头去。

清场完毕后,他飞回治疗舱前,用机械手臂把强纳森翻面,用手术刀切开黑色无袖背心,露出底下闪闪发光的金红双翼纹身。

薛西莫尔盯着纹身,伸出手碰触发亮的翅膀,一开始有些疼痛感,不过接下来就只剩吸力——对魔力的吸力。

这个感觉勾起薛西莫尔的回忆,那是许久之前,自己刚以新名字重新踏入世界时,他身上有黑龙皇的魔力和血液,因而招来另外一位创世主,和黑龙皇对立的金龙皇米迦勒的子民——天使一族——的围攻。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况,纷飞的白羽、锐利晶亮的刀剑盾牌、拥有超乎寻常抗魔力的男女战士,以及某个只出现一刹那,可是令他印象深刻的事件。

当薛西莫尔碰到某位垂死的天使的身体时,手先是感到刺痛,接着魔力突然被对方吸走,正感到意外之刻,该名天使马上像触电一样跳开,让他没有继续探究的机会。

那和现在发生的事相同,而强纳森在闯进自己心中时,也发挥相当惊人的抗魔力,难道说他的挚血……

「是返祖。」

雷格斯盯着笔友的信件后半段道:「强纳森的祖先中似乎有人是天使,但由于天使是隐性基因,所以没有外显特征,只有基因一直保存下来,直到濒死又被科长灌血才一口气返祖突变。」

玛丽亚不敢相信的问:「这有可能吗?人类变成天使……」

雷格斯耸肩膀道:「纪录上没有,但是现在有先例了。再说也不是没有迹象,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我哪里发现……是那个吗!」

「就是那个,当时我还以为是系统出错,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薛西莫尔不懂玛丽亚、雷格斯在说什么,挥手打断两人的交谈问::「什么意思?你们口中的迹象是什么?」

玛丽亚、雷格斯对看一眼,由疯狂科学家开口解释:「科长,你还记得霍普小弟报到那天的状况吧?他不靠任何人带路,也没获得我的许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那不是因为魔法阵和安全系统故障吗?」

「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可是从小弟报到一路查到他睡了我家血主,这么长的时间半个故障原因都没找出来,纪录不管怎么还原、修补都是一片空白……不,从最初就是空白,因为霍普小弟是用抗魔力直接抵销魔法阵和保安系统。」

「保安系统也是?」

「因为绯血堡的系统建构和能源都是科技、魔力混合,本以为这样可以做出最完备的系统,没想到反而被人突破,不过这和当时的运转率不足百分之二十也有关。」

薛西莫尔沉默,把视线转回强纳森身上,手掌贴着纹身一面送出更多魔力一面问:「是谁告诉你强纳森是天使,还有天使会吸魔力?」

「我的笔友。他这回寄的信有两倍长,我只看完前半就去画魔法阵,没发现后半有提到天使和霍普小弟的事。」

「我没听说过你交笔友。」

「现在听说了。附带一提,我的笔友说他不想让你看到信和魔法阵,所以我把两者都清了。」

雷格斯趁血主错愕之刻,将话题转回去道:「对了科长,因为霍普小弟实在饿太久了——在雏鸟状态下将近十天没有做补充,接下来整整一天都需要吸取魔力,所以别离他太远啊。」

「我不会。」

「我想也是。麻烦科长把霍普小弟抱回房间,记得别用空间跳跃,会消耗放出来的魔力。」

「你还没向我解释笔友的事,能画出那种程度的魔法阵,还知道天使一族的秘密,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这部份我签了保密条款,恕难坦白。」

雷格斯双手一摊打开医疗室的门,做出无言的逐客令。

薛西莫尔清楚自己血子的性格,叹一口气抱起强纳森,将魔力集中在自己和人类身上,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走出医疗室。

在离开医疗室后,薛西莫尔的周围进入宁静,耳边只剩下脚步声和自己、强纳森的呼吸心跳,使薛西莫尔的心静下来,垂下眼细细注视与感觉怀中的人。

昏迷的强纳森抱起来比平常沉重,手脚下垂脖子后仰,软绵绵地瘫在薛西莫尔的手臂上,好像坏掉的人偶。

不过人类的体温,微弱但规律的呼吸清楚告诉薛西莫尔,他手中是个活人而非死人偶。

光凭这点,不管人类是八十公斤还是八百公斤,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抱起。

「不管你再重,我都会把你抱紧,这次换我把你抱紧,所以……」

薛西莫尔抬高人,将头靠在强纳森的额上轻声道:「不要死,活下来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过去几日是强纳森守着薛西莫尔的睡颜,没想到此刻两人立场倒转,变成夜血者坐在床上让人类枕着大腿,低头凝视对方的面容与身躯。

强纳森看起来睡得很安稳,五官舒展气息平稳,手脚自在的放在软垫上,肩膀不见一丝紧绷,全身筋骨上都写着放松二字。

薛西莫尔原本是侧躺在强纳森身边,双手在不伤到对方的情况下紧抱爱人,这个动作让两人的接触面积较大,可是也让夜血者无法看见爱人完整的脸。

因此他才爬起来换姿势与位置,自己坐在床头右侧,强纳森头向右上脚往左下,头枕他的大腿,并且加上几颗枕头让彼此坐得、躺得舒服点。

过程中强纳森曾发出几个不成字的单音,让薛西莫尔以为自己把人吵醒,但事后证明那只是破碎的梦话,他的爱人睡得又香又甜,就算有人拿扩音器在他耳边吼也叫不醒。

而在换好姿势后没多久,雷格斯就拖着一整队的器材进入房中,对沉睡的强纳森又戳又拍一阵后,宣布此人心跳、体温、脑波和一堆薛西莫尔听不懂的数据通通正常,保守估计再睡个半天就会醒来喊肚子饿。

薛西莫尔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安下,点点头目送雷格斯离去,接着才垂下头甩开恐惧的情绪凝视爱人。

强纳森还活着。

他心中忽然冒出这句话,而且非常惊讶自己直到此刻才清楚认知到此事——他的挚血没死。

在走出医疗室到达寝室前,薛西莫尔都处在「又要失去挚血」的恐惧中,压根没好好消化此一事实,直到现在安稳的坐在床上摸着恋人,才对眼前手下的事实有实感,召来延迟数小时的欢呼。

排山倒海的狂喜袭向薛西莫尔,震得他浑身打颤,俯下身带着浓浓的惊喜细看强纳森的每寸肌肤、每次胸腔的鼓动,以及每个手脚、嘴角细微的震动,怀里的男人虽然处在熟睡状态,却散发生气勃勃的气息。

「活着……还活着。」

薛西莫尔压抑情绪只用气音低喊,弯腰低头靠近强纳森的脸,像要记住人类身上每一个毛孔和磨损般专注,眼里耳里心里全是爱人。

这个看似脆弱的男人总是带给他惊奇,从最初面对一干非人者时的剽悍,迎战「目标」时的大胆与精准,到面对领主级夜血者时的临危不乱,以及突破自己的自我封印时的坚持。

尤其是后两项,薛西莫尔在强纳森身上感受到「保护」这两个字,明明他才是强者,是立于夜血者顶端的夜血者,却在恋人挺身那刻涌起安全感。

「你真的是……对我来说太珍贵的宝物。」

薛西莫尔轻声呢喃,柔和的口气、温柔的抚摸宛如母亲对待刚出生的幼子,连带也影响他释放的魔力。

暗紫色的魔雾弥漫了整间寝室,那明明是能把亚克逼到吐血,除了薛西莫尔本人和血子外都相当具毒性的浓雾,此刻竟像母亲拥抱孩子般轻轻靠着强纳森,以最顺从的姿态让人类——现在要叫天使了——吸入。

薛西莫尔能感觉到强纳森的灵魂一点一滴充实、强壮起来,这种喂养的成就感,以及爱人逐渐康复的事实叫人陶醉,更叫夜血者想获得更多。

他放出更加浓烈的魔力,用上全副心力去捕捉强纳森吸食力量的过程,以及魔力进入对方体内后的流动状态,在太过专心于灵魂下,反倒忽略爱人肉体的活动。

薛西莫尔的脖子突然被圈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推向枕头堆,还没能反应过来,唇舌就迎来爱人凶猛发烫的吻。

他吓一大跳,眼珠子往上看,翠眼对上喷火的蓝瞳,在爱人眼底瞧见高涨灼热地欲求和愤怒。

后者令薛西莫尔心头一紧,想趁爱人松口换气时问清楚,没想到换气只是顺便,强纳森真正的目标是他的脖子。

「咿!」

薛西莫尔惊呼一声,接着就被酥麻感掳获全身,眯着绿眼颤抖着喘气,双手爬上强纳森的背脊,拱起胸与腰蹭向爱人结实的身躯。

同时,强纳森的啃咬也加剧,像是要将薛西莫尔的颈部扭断一般用力,牙齿深深陷入肉中,嘴唇紧贴雪肤,睁眼张耳把夜血者扭腰呻吟的姿态尽收耳目里。

薛西莫尔被咬得心神荡漾,手做爪状揪扯着强纳森的圆领衫,在激情之下三两回就将衣服撕破,紧接着翻身将人压到下面,扭头挣脱啃食后张开利牙贴向男人的脖子。

不过在尖牙刺穿血管前,他紧急伸直手臂把自己拉离强纳森,盯着小麦色的颈子大口大口吸气压制欲望。

「可惜啊。」

强纳森摸着自己的脖子,挑起眉毛显露些许恶意道:「本来想趁你吸血的时候闪开,塞一颗枕头给你咬,没想到居然临时收手。」

「你还需要休息,我怎么能吸你的血?」

薛西莫尔转身坐在强纳森旁边,过了几秒才留意到爱人话中的意图,低头意外地问:「为什么你要让我咬枕头?」

强纳森把双手压在脑后,斜眼瞄向薛西莫尔低声道:「这是报复,惩罚你不管我一个人去当植物人。」

薛西莫尔的肩膀微震,刚刚的激情,对爱人安好的喜悦一下子转为愧疚,他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将强纳森弃之不顾,迫使对方和其他二科成员必须使用不熟悉的黑魔法来救人。

「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薛西莫尔连声道歉,话语无法弥补这段期间造成的伤害,可是此刻他除了语言外也拿不出补偿——根本没有事物够格能做代偿品。

强纳森摇摇头,牵起薛西莫尔的左手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去陪你,可是在那之前我会先替你收尸,安顿好二科那群人再去死。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做,即使这样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希望我们是陪彼此走最后一段路的人。」

「我答应你。这次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那就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干出死后上天堂,才发现刚刚的死讯是谎报的蠢事。」

「对不起,都是我太愚蠢了。」

「别道歉啦,我是开玩笑不是骂你。」

强纳森抬起左手伸向天空,换上正经的口气道:「不过在那种状态下还能生还,夜血者的血真是神奇。」

薛西莫尔心头一痛,摇摇头坦承道:「救你的不是我的血。」

「不是?」

「夜血者的血的确拥有很强大的治愈能力,可是当时我的血中有剧毒,就算能成功愈合伤口并将你转化,你也会马上被我毒死。」

薛西莫尔压低头万分愧疚的道:「当时应该请伊兰诺或菲菲露浇血,我太鲁莽了。」

「你真的那样干才叫鲁莽,我一点也不想当别人的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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