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上——厚年

他又快陈伯尧一步抢下，恰逢那个公司的高层是他当年的学弟，机缘巧合。

俩人约好一个来回就回来，陪李奉天过圣诞。

李奉天对这么没什么特别感觉，他从来就不是个细致的人，连生日都不大注意过，俩人在一起有点距离感新鲜感是好的，痛痛快快便答应了。

时戬是下午的飞机，李奉天看时间不冲突，就约了张峰先上一趟健身房。

人家是越练越壮，他是越练越瘦，啧，精气都叫时戬吸干了。

健身房里的老外个顶个的壮，李奉天一边跟张峰埋汰人傻大个，光有块头没有脑；一边跟个八块腹肌的教练面带微笑眉来眼去。

张峰对他的做派早如同一潭死水，见怪不怪。

到时间就互相说分手，各自回家。

托李奉天勤劳起来的福，张峰的工作量锐减，心情愈发舒畅，跟李奉天的关系就更加的好。

李奉天停好车，还在想要不要参照张峰的意见，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时戬，但是这个想法有点俗套，他不是喜欢，他还是偏向于把自己打扮成麋鹿，让时戬“骑”一“骑”。

这个想法好，李奉天美滋滋的，他就是个天才！

“我回来了——”

时戬背对他站在客厅，李奉天心情美得很，靠到男人身边撒娇，“你亲爱的我回来了，也没点表示。”

李奉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时戬带着劲风的一巴掌甩到地上去。

接着是一沓子照片飘下来，里面都是那晚他在酒店跟人乱搞的高清晰写真。

第33章

李奉天坐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左颊浮现出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看清洒下来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照片……哪里来得……”

时戬的寒声冷笑道：“你怎么解释。”愤怒到了极限。

“不是……不是的，时戬，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顾不得火辣辣的脸，李奉天爬过去，拉住已经发狂的时戬，“不是你看见这样的，我那天什么都记得不了，喝的太多了，根本没有知觉，不知都做了什么，这是个误会，你相信我。”

又是一巴掌，掌掴的手甚至有些抖，“收起你的谎言，我信了你多少次！”时戬声音沙哑，呼吸急促，“你还想骗我多久？多少次？这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呢？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很精彩，我差点就当真了，呵，李奉天，你好样的，当我面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外一个样。”

时戬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球暴突，除了黑色的眼仁其余一片赤红。

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

李奉天被骇住，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幸福戛然而止，他因为一个毫无印象的人又把时戬对他的感情逼到死角。

说不后悔是假的，悔恨被巨大的骇然推挤，在俩人之间横下一座无法逾越的鸿沟。

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顺着脸侧的线条滴落在雪白的衬衫上，扎眼的红。

这是时戬第一次打他，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半边脸已经麻木了，李奉天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有一种比疼痛还要刺心的东西，侵蚀了他全部的感官。

这一刻他才明白以前时戬对他再狠也只是恋人间发发脾气，低个头道个歉随着时间也就翻过去了，都说恨是爱的另一面，背叛的痛能让一个意气风发人变得这么狠。

时戬给了他爱和骄傲，为他撑起整个世界，他肆无忌惮的放纵，全然忘了这个男人也是会受伤的。

没有比后悔更糟糕的事情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在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哽咽了，委屈和后悔冲刷着他的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那天起来的时候我一直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可是……”艰难的吞咽，李奉天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希望是假的，只是遇见小偷而已……就算我做错了一千一万件事，我们这些日子的感情总是真的，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改……原谅我时戬，求求你，我，我真的爱你。”

时戬冷漠的撇向他，停在一步距离之外。

不复之前的暴戾。

“李奉天，你不值得我信任，不要再拿你廉价的爱出来搪塞我，你不配。”

用极度缓慢的速度一字一字往外吐，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扎进李奉天的五脏六腑。

疼的鲜血淋漓。

翻腔倒海的伤痛完全盖过了往日甜蜜，是那么不堪一击。

“以后别再来惹我，如果你还想在呆下去。”

时戬神色冰冷，冰冷的眼神，冰冷的面容……这都不是属于他的时戬，最熟悉的陌生人。

李奉天感到害怕，仿佛心一下子就被凝固住了。

他彷徨而无助，握成拳的手因为痛楚筋骨突出。

喉咙发紧，嘴唇张了张，哆哆嗦嗦的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罪有应得，痛苦不堪只想要挽回这个心如死灰毅然决然的男人。

时戬是了解他的，在他还未触碰到自己之前，嫌恶的抽离。

男人用仅存的理智和尊严告诉他，“别碰我。”如同对待一件污秽不堪的脏物。

李奉天追过去的时候踩到躺在地板上的遥控器，挂在墙壁上超大屏幕的等离子等电视里映出那天晚上的全过程。

男人们交缠着呻吟，身体覆盖在一起，清晰的连因为快感而滑落的汗珠都如此生动。

一如缠绵的情人。

难受到无以复加，他跌回地上，支离破碎地坐在那里，空荡荡的房间再无人理睬。

只余遍地狼藉。

爱情是矛盾的，强大的可以能支撑起两个生命，又脆弱的经不起时间来考验。

老人家说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没有一段时光可以回溯；人总是会受伤，只是大大小小多多少少。

当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他深刻的体会到了寂寞，难过……而这些寂寞，难过让他感同身受，或许这样，他当初就不会那样的恣意 。

李奉天在家里萎靡了一周的时间，尝尽了孤独的深度和它的好 。

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被后知后觉这种东西玩弄不堪。

腐败的不是心，而是感情里别样的放荡、错失。

时戬走了，干脆利落。

李奉天找不到他。

张峰从那天以后也不曾出现，或者说是避而不见。

所有关于时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随着主人一起蒸发在李奉天的生活中。

如同那些一旦分开便永远不再见面的人。

而在这份蚀骨的疼痛中，的圣诞节来临。

圣诞那天，李奉天整装待发。

他从来就不是个对爱情投降的人，那种让自己沉浸在思念中，任由压死人的回忆笼罩着，然后再不知道多少年后，经由什么事情，把人从那虚无的浪漫里拽出来，重新面对现实的生活，错过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明天……

无法苟同的懦弱，在感情里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人去楼空。

感情放在那，就算过去了，余韵尚在，时戬再恨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任何敢于和时间熬鳔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目标是时宅，李奉天暗自打气，告诉自己皮厚走遍天下，要脸寸步难行。

李奉天知道自己虎了吧唧的，万一时戬找人弄他，他一点办法没有。

但是一想到以后和如此百年不遇的男人失之交臂，所有的荆棘都所向披靡。

他把车停按照记忆中时戬房间的窗口停靠好，等待也是一种进攻，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会让人无措，但结局往往出奇制胜。

第34章

李奉天把车窗全部打开，斜靠在车座上，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时戬的窗口。

在这个寂寞冷清的夜里，一个男人彻夜等待着情人的原谅，有些浪漫。

他不抽烟，最近又戒了酒，过程中着实空洞乏味，可是抱着也许能感动对方，可以一起回去得心，就又觉得力量十足。

窗内的灯光明了又暗，李奉天就那么充满期待的看着，鲜有的安静。

的冬季温差很大，白天光膀子穿单裤的四处可见，夜里却直降至华氏多度，比他生长城市的冬天温柔的多，却也挺冻人。

李奉天哈出白气，把领子往高处提提，搓着双手鼓励自己不能放弃，或许下一秒时戬就会在窗户的另一边出现。

他想的很明白，恋人之间吵架动手实属正常，正是血性方刚的年纪，何况是自己不对在先。

如果对方没有反应他才应该害怕吧……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笑了笑，时戬多有生气就有多爱自己，所以他不能因为一时的阻碍就望而却步。

可又一想自己现在的窘境，嘴角边的笑不自觉带了点苦涩。

怏怏的陷进柔软的车座里，希望一切都能尽快过去。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每当电影里出现一个男人为了情人独自等待的情节，那最终的结尾基本都是抱得美人归，只有小部分男配黯然神伤一去不回。

李奉天原本打算罗曼蒂克一把，等个十几二十天，他就不信时戬心里一点没有他，能舍得？

但天不从人愿，现实它总教人更加惆怅，只是一晚上他就英雄变狗熊，头疼眼涩鼻水直流，还在发低烧……那怂样自己都不忍目睹。

时戬别说瞧他一眼，就连找人哄他走都没有，全然当他不存在。

感情这种事不怕吵不怕闹就怕干晾着，不咸不淡的悬在那，就算情深似海磨着磨着也就消耗光了，李奉天心里不是不憋屈，可除了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他还有什么办法？。

李奉天的韧性一直彪到日上三竿的才散干净，头昏脑胀到了极限，眼睛肿的眯成一条缝，鼻涕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要不说真以为道友瘾犯了，直接扭送所里都不为过。

摸清楚现下形式估计是他死在这，都不一定来问一句，李奉天算是瘪犊子了，脑子里尽是好汉不知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类泄气的话，来前那点豪气都叫狗啃光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今天回家吃点药睡一觉，明天或许还能来，要是死赖着不走万一再交代在这，或许……那就没啥可或许的了！

打定主意，依依不舍的瞅了眼盼了一夜的窗口，厚实的窗帘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耷拉着，一丝缝隙都没有。

抒情几秒之后，李奉天一踩油门，眼泪汪汪的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赶上午饭高峰，车来车往，堵的人心里烦躁。

开始李奉天还能聚精会神的在那跟着一格一格的往前挤，后来整个人都萎了，后面司机喇叭狂按怨声载道，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抽鼻水还得饱受外国老爷们骂街的摧残，心说这要再堵一小时他就可以不用回家，交送殡仪馆吧！

好容易穿过商业区，拐进人稍微少一点的公路上，李奉天撒开丫子往家冲，他残存的精神已经开始虚化，估计撑不到家就得趴下，这治安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遇见个活雷锋也就算了，要是遇见个劫道顺带劫色的……

日！这时候还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奉天鼻头发痒，反射性闭上眼，结果一个喷嚏打下去，闯红灯不说，等他一抬头，正对面一辆家用轿车头碰头驶过来的眼看就要撞上了。

两辆急速行驶的车撞在一起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奉天冷汗瞬时就下来了，头也不晕眼也不花了，玩命往边上打方向盘。

他这车当初买的时候销售员重点介绍的就是奢华与性能并重，这会儿真是起了救命的作用，刹车在撞上周围物体之前停驻，李奉天惊得直吸凉气，喘了好几秒才定下神来，幸好毫发未损。

可对方就不那么幸运了。

家用轿车也是拼命往左打方向盘，可刹车不及一头撞上旁边的建筑物，恰巧红灯刚过，横向又来了一辆车，几辆车轰然撞在一起。

最先受撞击那辆车，车盖子都崩飞了，车里那哥们趴在安全气囊上不醒人事，撞的头破血流。

剩下那辆也是保险杠受损，车主下一瘸一拐的从车里出来，裤子愣是叫血给染湿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李奉天战战兢兢从车里下来，交警在三分钟之内赶到，后面跟着一大串警察救护车，旁边的经过的车辆也纷纷停下来，有写女性看见这么血腥暴力的场景忍不住捂着嘴轻呼“ ——”

被带到警察局的时候，李奉天还懵着呢。

对方很利索，给他测了血液里酒精和药物的浓度，确定不是酒后驾驶药磕多了，最后给定义罪名——危险驾驶。

李奉天还没从车祸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听这大帽子扣过来，更傻了。

危险驾驶在美国可大可小，撞死行人最高可判15年监禁。

他这种留学生不仅要坐牢，还要被遣返回国。

“我要找律师。”哆哆嗦嗦才蹦出一句话，李奉天脸色赤红，额头脸颊发烫，刚刚惊心动魄的场面明显接受吧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后倒。

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扶住他，“可以，你身上很烫，是不是生病了？需要医生吗，先生。”

李奉天木然点点头，跟着警察绕啊绕的走进内部医疗室。

高烧。

医用十八层大口罩遮住了医生的脸，只露出一双司空见惯的眼睛，这双眼睛给不了他任何安慰，反叫人惶惶 。

输液的时候浑浑噩噩的给了警察一个电话号码，过了两分钟得知是错误号码，李奉天呆了好几秒，那是时戬的号码。

“是，是不是打错了？”

“我拨打了两遍，抱歉先生，你好别的可以联系的人吗？”

“……没有”说这话的时候，李奉天拖着音，抑制不住的失落。“可以帮我联系法援吗，警察先生。”

“没问题。”

“谢谢——”

警察走了以后，医生给他调节了点滴的快慢，就去一边吃饭了。

丢下李奉天孤零零窝在硬邦邦的输液床上。

门外守着一个配枪的警察，他把自己蜷缩成团，忍不住去揣测即将可能会面对的牢狱生涯。

第35章

眼巴巴的判了一天，从医务室转到号子里，才望眼欲穿的盼来一位金毛律师。

利落的递上来一只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你的代表律师，我叫 。”

“你好，叫我 就行。”有气无力的握了握手，李奉天心里好失望。

“  我们现在来谈谈你的案情。”

对方很年轻，在欧美这种衰老比较迅速的国家还能看出人年轻，李奉天暗骂便宜没好货，何况还是个免费的。

法源属于义工的一种。

果不其然，来人情绪高涨，言谈间那意思这是自己毕业后第一个案子，搞的他蠢蠢欲动。

李奉天暗呼完了，磕磕巴巴把事情交代清楚，来人给他前后分析一下，事情比他想的要好一点，人来前去了趟医院了解了下情况，才耽搁到现在。

车盖子被撞飞天那位开的是【别摸我】，质量尤其的好，都皮外伤，没有特别致命的伤口。最多加点轻微脑震荡。

剩下一位也只是表皮刮伤。

也就是说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可怕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且毕竟他有客观原因，医生到时候可以出庭作证，但是让他最好出示自己的品行记录，不然有很大可能被遣送回国。

李奉天听了后当下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出人命，什么都好说。

一直死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他全身跟棉花一样的软，额头上密密麻麻布了一层津津的汗，焦急的问对方：“那他们还会告我吗？如果成立会判多少年？你有几成把握帮我打脱罪名？我不想被遣送回国。”

对方翻了翻携带的笔记本，道：“嗯……我可以帮你积极和两个受害者沟通，达到赔偿共识，警方就有很大可能撤诉。放心，做最坏的假设，你一旦起诉到法庭，我有很大的把握把伤害降到最低，至少不会让您被遣返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