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二部 下）——M.猫子

「走路。」

威尔逊走向公园出口，步履和速度都放松、缓慢得像单纯的散步，只有老练的战士看得出他是在正缓缓将身体调整到备战状态。

而当他们慢慢接近出口时，葛丽特手中的手机也接通了，地精对着黑手机雀跃地大喊：「哥哥！有没有很惊喜啊！来玩躲猫猫好不好？我发现了哥哥非常非常想要的宝物喔……嗯就是那个，如果哥哥在鬼抓到我们之前过来，我就把宝物送给哥哥……是啊我们在圣保罗的先锋旗手纪念碑公园，快点来呦。」

葛丽特将手机从嘴边移开，挺着腰杆得意地抬头道：「讲完了，哥哥说他大概十分钟后过来。」

「做的好。」

威尔逊向葛丽特笑了笑，继续朝门口走去。

十分钟……他本以为至少要等上半天，毕竟薛西莫尔虽然有空间跳跃的能力，要一口气从里约跳到圣保罗也太吃力了，以夜血者在嘉年华之夜消耗的魔力计算，恐怕中途就会力竭。

那么是薛西莫尔刚好在附近吗？不，一定是在附近，要不然不可能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这个推断让威尔逊精神一振，前行的步伐稍稍加快，随着离园的人群来到公园的大门口，看见一排衣装整齐等待多时的天使。

威尔逊马上止步，本能地将葛丽特与亚当推到背后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名男天使上前躬身道：「我等奉西多禄大人之命，前来担任亚当大人的护卫。」

「他不需要护卫。」

「这是西多禄大人的决定。」

「真是个多事的天使……我先声明，我不会付你们住宿费和车钱。」

「无妨，我等会自理，不会对人类造成任何困扰。」

「记住你们说的话。」

威尔逊抽出右手轻拍葛丽特的头三下，一脸烦躁地向前走，在踏出第三步时抛出闪光弹。

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圆弹飞上天空，天使们本能的抬头注视闪光弹，以至于在弹药放出强光时，他们没一个逃过暂时失明的惨况。

威尔逊在强光发出时闭眼，再次张眼时眼前只剩一群掩目尖叫的天使，他立刻从长外套中抽出手枪，对准敌人的脚射击。

天使们先是眼盲，接着又感受到剧痛，整齐的队伍一下子被打乱，慌乱地跌坐在地，抓着伙伴或杂草不懂自己为何遭到此等对待。

反倒是周围的观光客先掌握情况，有一部份的人马上掏手机报警，也有人想靠近天使将伤者拉离，可惜他们马上遭到威尔逊的子弹逼退。

威尔逊毫不留情的威吓观光客，他成功将闲杂人等赶开，可是也因此失去宝贵的进攻时机。

天使们的眼睛恢复光明，看清了袭击同胞的敌人，迷惑一下子转为愤怒，张开羽翼掏出长剑或弓箭对准威尔逊。

威尔逊的枪口马上从群众前方转回天使身上，毫不吝啬的使用子弹阻止敌人靠近，在最初几秒成功防范了反击，但是在天使们采取一人持水晶盾一人主攻的阵型后，他反倒成为被压制的一方。

威尔逊一边后退一面持续射击，合金子弹不是卡在盾牌上，就是被天使拍羽的风压影响弹道，没有一发击中目标，反倒是乌鸦多次趁乱抓伤天使的手或脸。

他很快就被逼到公园的围墙前，背脊距离墙面只有不到一公尺的距离，左右前方甚至天空都站或飞着天使，所有弹匣都已经射空，唯一的盟友是肩膀上的乌鸦。

早知道就买口径大一点的枪……威尔逊将手枪抛下，从外套暗袋中抽出短刀，凝神等待天使们的进攻。

天使们愤怒的扬起手中的武器，正要给予人类严厉的伤害之刻，其中一人发现了比复仇更需要注意的事。

某名女天使问：「亚当大人呢？」

天使们一下子从怒火中抽离，左右转头慌张的寻找他们的领袖，可惜放眼望去除了绿草、弹壳和血迹外，并没有亚当的踪迹。

他们这才发觉威尔逊发动突袭的目的——掩护亚当离开。

天使们中的队长——先前回答威尔逊问题的男天使——垂下手臂低声道：「丽儿、玛拉卓、可露儿，你们三人留下来问出这名人类的企图，其他人随我去寻找亚当大人。」

一把小刀飞向男天使的咽喉，在命中前一秒被水晶盾撞开，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回威尔逊身上。

威尔逊掐着同样的小刀冷声道：「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去追亚当。」

男天使微微抬起下巴不屑地道：「你无法绊住我等。」

「你确定？」

威尔逊挑眉反问，自信又危险的口气成功让男天使感到疑惑，望着人类希望能看清楚对方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单纯虚张声势。

威尔逊承受着天使的目光，藏起自己的紧张与恐惧，尽全力表现得像个拥有满腹诡计的阴谋家，而不是只有一手烂牌的赌徒。

不，严格说起来不全是烂牌，至少其中有一张能反败为胜，只是代价非常昂贵，威尔逊除非走投无路绝对不会动用。

他盯着天使祈祷对方会犹豫超过十分钟，可惜敌人在五分钟内就做出决定。

男天使举起自己的长剑往下一挥道：「这个人类在说谎，无须理会他的威胁，依照我的指示行动！」

威尔逊的心脏一阵紧缩，望着天使们转身或逼近，握紧收在口袋里的十字架，将力量集中在背脊上的恶魔召唤阵，掀开自己最后一张牌。

「我以祭品、召唤者与缔约者的身分呼唤你，魔女之夜的主持者、主所允诺的诱惑之徒，现形吧！现形吧！请您现形，恶魔梅……」

黑羽遮蔽了威尔逊的口与眼睛，在他念完完整召唤文之前切断意识，以温暖的黑暗包裹金勋骑士软倒的身躯。

天使们惊愕地看着凭空出现的黑羽毛，从中本能的感受到威胁，马上远离羽毛抓紧盾牌，等待鸟羽中的敌人现形。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一双带着骨头戒指的手从羽毛中伸出，圈住着威尔逊的腰将人好好地放在地上，而当手从骑士身上抽离时，浓密的黑羽一瞬间散开，露出藏在里面的银发男子。

男子转向天使们，漫不经心地环顾这些有羽者，偏着头插着腰，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一部份的天使被这种明白的暗示给激怒，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打算敲烂敌人的脸，却在进攻前一秒听见同伴的惊呼。

「这个……是、是殿下吗！骗人，是真的吗？」

「真的好像！虽然没化妆但是五官和那个气势……」

「为什么……殿下不是死了吗？」

男天使察觉到伙伴的动摇，连忙扭头怒斥：「大敌当前不可分心！」

「可是……」

「我不容有异议！」男天使提高音量大喊，这才勉强稳住其他天使。

银发男子叹一口气无奈地道：「要葛丽特偷塞的唱片没迷惑到你吗？算了，一群人中，总有几个是不懂音乐的音痴。」

「你说谁是音痴！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何方，但是对于威胁亚当大人的人，我等绝不会轻饶！」

「我对于伤害亚伯的人也不会轻饶，不过看在有人是歌迷的份上，我可以稍微给你们打个折，只要有人能回答下面这题。」

银发男子将食指放在唇前，挑挑眉问：「我在星辰乐园演出的开场曲，最后一句歌词是？」

「是执意要引你堕落的梅菲斯特！」三名天使同时大喊，黑色风暴瞬间由他们身后卷向银发男子，扫飞草地遮蔽天空，浓厚辛辣的魔气取代绿地的清香，垄罩半个公园。

「谢谢三位念出我的名字」

银发的大恶魔——梅菲斯特张开双手，在风暴中张狂得意地笑道：「好了开始吧，奉我尊贵的契约者之命，诸位可以求饶可以奔逃也可以自杀，但就是不准离开。」

1101

薛西莫尔等人在从弄臣口中得知强纳森与威尔逊的确切位置后，马上动身冲向圣保罗。

为了保存实力，他们没有使用空间跳跃的方式前往，而是搭乘喷射机前往黑王在圣保罗的私人机场。

他们没有浪费飞行的时间，蒙特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亚克与薛西莫尔以冥想调整状态，麦瑟与雷格斯各自在脑中写程式或入侵程式，曼努埃尔在与地面的人员联络，卡洛琳则在向玛丽亚解释她昏迷时发生的事。

修女漂浮在梦魔面前静静的听着，她虽然已经恢复行动能力与念力，但是和完全康复还有一段距离。

因此，当她听见李斯特就是弄臣时，半透明的脸几乎要转成全透明了。

「我居然没认出来……」

玛丽亚挫败地垂下头道：「那个恶魔就在威尔逊身边，我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太丢脸了！」

卡洛琳端着酒杯摇头道：「这不是你的过失，我们都没发现，再说当时连弄臣都不知道自己是弄臣。」

「恶魔的自白不可信！」

「我同意，但是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他说的是实话。」

卡洛琳看向坐在飞机末端的薛西莫尔，尽管夜血者闭着眼压抑情绪，冷冽的杀气与魔力仍旧断断续续地渗出：「看在他有求于薛西莫尔的份上，应该不会给我们完全错误的情报。」

「但也不是完全正确……不过你们就这样放他走吗？他害威尔逊那么伤心，抛下工作追到巴西来复仇，不好好命他磕头谢罪怎么行！」

「我相信威尔逊会要他付出代价。不过爱情果然是最强悍的黑魔法呢，连恶魔都能束缚。」

玛丽亚垮着脸纠正：「爱情应该算白魔法。」

「包围网完成了。」

曼努埃尔打断两位女士的交谈，放下电话沉着脸道：「天使的修道院周围都净空了，出入皆受到监视，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封锁。」

「真是高效率啊啊啊——」

雷格斯张开眼睛和小黑龙一起打哈欠，揉着太阳穴懒洋洋地道：「我这边的网路连线和传输程式也处理好了，我们这边的影像会不间断的传给海蓝特，海蓝特再利用预视能力告诉我们未来的影像。」

玛丽亚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你能在人间和海蓝特即时通讯？他不是在绯血堡留守吗？」

「正常状态下是不太行，至少会有两天的延迟，不过有这只的话……」

雷格斯拍拍腿上的小黑龙道：「讯息传送的延迟时间可以减少到十分钟，算上海蓝特打字、回传的时间，我们能知道最多半小时后的事。」

「卫星与监视器的入侵完成。」

麦瑟无预警插话，看着漂浮在手腕上的数个投影萤幕道：「修道院本体没有监视器，我无法监看到内部，不过我透过人类的卫星严密监视。」

曼努埃尔点一下头向麦瑟问：「你能把画面送给我的手下吗？」

「可以，需要强制他们将手机或随身电脑的画面固定为通讯软体吗？根据我刚刚的收到的讯息，你有三名手下正在使用游戏软体。」

「……强制固定，然后把那三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西诺姆、卡雅和安卓尔。」

「谢谢。」

曼努埃尔挥手要身旁的夜血者保镖去警告那三人，盯着麦瑟片刻低声问：「你跟着我们跑没问题吗？」

「请详述问题。」

「我们要做的事和你的职责——消灭『目标』——毫无关系，甚至可能有所妨碍，你这样不算渎职吗？」

「我今天轮休，决定将时间花费在私人事务上。」

在麦瑟一脸正经的回答时，机长以广播告知乘客五分钟后将降落，机舱瞬间由闭目养神的宁静，转为暴风雨前的死寂。

众人走下飞机，正要分成两组坐入曼努埃尔事先准备的黑头车时，飞在雷格斯肩膀上的电子妖精念出人鱼的第一个预测：「公爵约半小时后接到小红帽（妹）的来电，称呼公爵为哥哥，宣称手上有哥哥非常想要的宝物，要哥哥到先锋旗手纪念碑公园玩躲猫猫，若在鬼抓到她之前找到，就将宝物赠与哥哥。」

八人盯着妖精投影出的讯息，僵硬半秒后不约而同打开车门坐进去，在关门同时对着司机大喊：「开车！」

司机在乘客的盛怒下先起动车子才问要去哪，两辆黑车冲上高架道路进入市内，无视交通规则一路超车、开路肩，就算被其他驾驶人按喇叭也不减速。

薛西莫尔坐在后座看着街灯与大楼不断后退，修长优雅的手指缓缓收紧，将真皮座椅扯出五道裂痕。

尽管车子的行驶速度早已到达会引起警方关切的高速，但是在夜血者眼中还是太缓慢了，无法在短短一秒内将他和挚血的距离缩短为零。

好想直接使用空间跳跃……薛西莫尔因为急切而微微露出獠牙，寒冷的魔力一点一滴渗出，导致车内的气氛从紧张缓缓转为恐怖。

而就在其他人快承受不住这等暴力之刻，雷格斯肩上的电子妖精亮起眼，飞到薛西莫尔面前投影出曼努埃尔的脸。

曼努埃尔在投影萤幕上道：「薛西莫尔，我想在下个交流道下车到修道院，公园就交由你们处里，可以吗？」

「我只要我的强纳森。」

「那我可以取走西多禄的命？」

薛西莫尔眼神一厉，以饱含怒气的低音道：「他是绑走强纳森的主谋者。」

「他害死阿方索。」

曼努埃尔说话的声音虽然镇定，眼瞳里却烧着火，脸部肌肉也紧绷得几乎能瞧见血管，令一向沉静自若的蓝晶窟之主变成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曼努埃尔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转头看着画面外数秒，再次回头时已恢复冷静：「如果弄臣的情报没有造假，你需要保留力量对付第一顺位的炽天使亚当，所以西多禄就交给我，可以吗？」

薛西莫尔清楚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叫『不要』，然而曼努埃尔说的没错，以他目前的魔力存量很难同时应付第一顺位与第三顺位的天使。

而且最重要的是，薛西莫尔了解曼努埃尔眼中闪动的火焰是什么，那是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与哀鸣，情绪上的同理、现实上的考量让他的忿怒稍稍减缓，垂下眼沉默片刻后道：「西多禄交给你，不过你要给我他的一部分血肉，我的血子想要天使的躯体做研究。」

「我会让他留下一只手或一只脚。麦瑟会和你的血子保持连线，有需要就要他转达给我。」

曼努埃尔结束通讯，电子妖精飞回雷格斯肩头，发出科学家的声音道：「再十二分钟就要到公园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蒙特捏捏拳头兴致高昂地道：「早就好了，要我直接跳车都行。」

亚克拿剑鞘敲蒙特的头道：「蠢狼，于此跳车汝要如何去公园？」

卡洛琳嫣然一笑道「我不敢说百分百准备好，但是我可不打算像上礼拜一样狼狈，玛丽亚你说是吧？」

「我不会再让吾主失望。」

「大家都好有精神啊……」

雷格斯用电子妖精低语，而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薛西莫尔的手机响了。

薛西莫尔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听见葛丽特欢欣鼓舞的话声。

「哥哥！有没有很惊喜啊！来玩躲猫猫好不好？我发现了哥哥非常非常想要的宝物喔！」

「是强纳森吗？」

「嗯就是那个，如果哥哥在鬼抓到我们之前过来，我就把宝物送给哥哥。」

「强纳森、你和威尔逊在圣保罗的先锋纪念碑公园？」

「是啊我们在圣保罗的先锋旗手纪念碑公园，快点来呦。」

「我们大约十分钟后到，不要让手机断了。」

薛西莫尔将手机递给雷格斯，科学家马上展开逆追踪，投影萤幕上的地图以秒为速度拉大，最后锁定一个朝公园中心移动的红点。

同时，负责传达海蓝特预测的电子妖精开始念稿子：「约十五分钟后，各位将在公园内的白马骑士雕像前遭五头狮鹫兽与伊兰诺从天空偷袭。」

1102

雷格斯揉着太阳穴用自己的声带道：「这真是……虽然我在看耶稣山派对监视画面时就猜伊兰诺没死，但他也没必要挑今天来吧。」

蒙特拉长脖子，向坐在前座的科学家问：「喂，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伊兰诺搞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