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漾着温和笑意的脸庞,“宋大哥!”乔西的声音听来有些兴奋。
“来找我的?”宋德远走近,咧嘴笑着,大掌自然而然地搁在乔西的头上,习惯性地就替他抚顺散乱的发丝。
闻言,乔西摇了摇头,抚顺的柔软发丝因这一举动,又辜负了宋德远的一番苦心。
“俺---俺是来找李管事的!”
“李管事?”宋德远颇为意外地挑起眉。乔西找李管事有什么事?
“嗯。”那位少爷确实说是要找李管事,没错!
乔西确定,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蓦然添上一丝紧张。这么冒然,李管事会不会见自己呢?
“别怕,你是有事找他吧!李管事他人现下应在帐房里,你不知晓路,我带你过去!”
话说着,宋德远拉着乔西走进大门,见身后跟着小三子,浓眉一蹙,“小三子,你连我也不信?”
他宋德远少说在李府也有十来年,勤勤恳恳,做事认真,手艺也得李府上下主子的赏识,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看门的
怀疑吧!
“不,不,我哪敢不信您啊!”听出宋德远的不悦,小三子连忙堆上笑脸,不再紧跟着。这宋德远年历比自己久,而
且在府中人缘混的好,说实话,他压根没想过要得罪他。
“咱同身为奴才,您就免了,信我就成!”宋德远朗笑说道,随后拉起听得一愣一愣的乔西往前院的帐房走。
李家的房子大,去帐房还要经过一条石头小径,一条木走廊,一道拱门----弯弯曲曲的路看得乔西眼花缭乱,不禁啧
啧称奇。
“宋大哥,你好厉害,看门的小三子很听你的话呢!”乔西欣羡不已,宋大哥从小就是村里活跃的孩子,不想长大后
也是这么厉害。若他能有宋大哥一半的本事,爹的病或许能找更好的大夫了!
想着想着,乔西渐渐黯淡了脸色,“我就是学不来这副本事,否则爹-----”
“小西,别看清自己。”宋德远责怪地摸了摸乔西的头,总能让人心疼的孩子。
“若你能出来做事,定做得比宋大哥还要好。但是你在家照顾爹,小西,这是你孝顺,也是优点!”
乔西听了,心里别提有多感动,这还是除了爹外,头一次有人如此肯定他呢!
“谢谢你,宋大哥!”
“跟我客气什么!”
边说着两人穿过了连接偏院与木廊的拱门,赫然映入眼的是一条两旁种植着枝叶茂密树种的小径,以及小径另一头并
排建立的几间雅致房屋。
“这里是李府少爷们还有老爷的书房,为方便禀报账面的个中细节,李府的帐房也设在这儿!”毕竟在李府做事十来
年,再加上宋德远脑筋转得快,所以对李府的建房布局很是清楚。
“这里就是帐房,这个时辰李管事------”正说着,‘吱呀’一声,帐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出来的是一名衣着讲究的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
“二少爷!”见此人,宋德远忙恭顺地施了个礼。
他是李府的二少爷啊,可是看来跟那人不大相像,相较于那人的风华绝代,这男子的面貌只能称得上斯文端正而
已-------
见乔西直盯着自己打量,李府的二少爷李全龙脸上浮现温和的笑纹,“这人是?”
眼瞅着被人发现自己在偷偷打量人家,乔西忙垂下眼,脸颊两侧添上薄红。好丢人!
“哦,这位是我乡下的弟弟。小西,快给二少爷行个礼。”
“免了免了。”李全龙和善地摆摆手,“不过,你们来这儿有事?”
乔西瞅着跟前和睦善意的男子,想着这位少爷的性子倒是很不错,和那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天和地的两个大极端。
“今儿个有点事想要找李管事,请问二少爷,李管事在里屋么?”宋德远守规矩地没有探头查探,有礼恭顺地询问李
全龙。
闻言,李全龙再度勾起笑,“很不凑巧呢,李管事现下正巧出去办点事儿。”
“那我们先下去了!”宋德远边说着边拉着乔西往回走。
什么?出去了?那那位少爷的事------
乔西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家里的爹还要照顾呢,他不能在外久留,可-----要不,就告诉宋大哥,让宋大哥跟李管事说
吧!
“宋大哥,其实我今儿个来是为了李家大少爷的事儿----”踩着脚下镶嵌着石头疙瘩的路,乔西对身旁的人一一说出
原委。反正那位少爷也没说一定要他亲自告知李管事,也----没差吧?
他----还没死么?!
径自交代事情前后的乔西,压根没发觉在他说出李家大少爷李凤宇安然无事时,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李全龙端正斯文
脸上,扭曲吓人的神色-------
第六章好欺负的土包子
简朴粗糙的两间茅草房,屋前小块的庭院满地乱飞的鸡鸭,随处可见的乡下小院景象。一切习以为常,唯一让人瞅着
格格不入的是,小院里此时端坐着的绝世男子。男子一身如雪的白,俊美绝伦的脸上,如菊般的淡漠,优美薄唇,直
挺鼻梁,狭长凤眸,如画秀眉,泼墨似的发,配上毫无瑕疵的白皙肤色,如同天上的仙人般的飘逸绝尘-----
乔西一推开院门,看见的就是这么副悬殊诡异的情景。
只见他愣了愣,心想如此这般绝俊的容颜以及不凡气质,仙人也不过而已吧!突地他忆起李府高高耸立的雕花大门,
再瞅瞅自家房子,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拙。
那样气势非凡的房子能与这男子相得益彰呀!
土包子,看什么呢?
眼角余光早瞅见乔西的李凤宇,不禁抿起薄唇,冷哼了声,又带点自得。
八成是沉溺在少爷他的绝代风华下了,傻乎乎土包子一个!
“叫你领的人呢?”瞧瞧不对,不见乔西身后有人跟来,李凤宇蹙紧眉心。
少爷他特意掀掉额上丑不垃圾的纱布,耐着腿上的疼痛,委屈自己坐到狭小肮脏椅子上,可不是专门为了等土包子的
!
清润的嗓音带着不知收敛的不悦,使得乔西忙回过神,抬头对上李凤宇讥诮的凤眸,为自己忘乎所以盯着人家瞅的举
止红了红脸,忙回答道,“李管事正巧没在,我---我跟宋大哥说了----。”
“讲给谁听了?”凤眸危险地敛起。
“宋---宋大哥--宋德远!”
乔西不禁局促地垂下脑袋,双手紧张地揪着衣摆。好可怕的眼神,他做错啥了么?
“土包子,尽坏少爷的事!”不齿地冷嗤了声,李凤宇瞅了眼乔西的身后,而后懒懒地扫了眼杵在原地的憨小子,薄
唇轻启,“还不过来扶少爷我上轿!”
此时乔西的身后正是比乔西晚些脚程的宋德远领着四名轿夫,担着辆红顶轿子过来了。
“你洗手了没?”李凤宇扫了眼欲搀扶自己起身的手,随口问道。修长的手掌虽粗糙,看来还算简洁!
这男子长得是好看,嘴巴却伤人得紧!
“俺----手不脏!”乔西认命地上前扶起坏嘴巴的男子,心想他是神仙没错,却是瘟神一樽,得赶紧送走才行!
“拜见大少爷!”宋德远让轿夫们停下轿,恭顺地朝李凤宇行了个礼。
“宋德远是吧!”李凤宇毫不客气地将自身重量大半皆挂在乔西身上,淡眸扫向自家府中有过几面缘的厨子,心里琢
磨着这人的手艺不错,不过,人品方面不知个中详细。自十岁来,他便经常跟着外公在外游历增长见识,以至对家中
仆役不甚了解。
“是,大少爷。李管事现下有些事情外出了,我见府中轿夫都在,就擅自做主领着他们来接少爷回府,望少爷见谅!
”
宋德远恭顺依旧,却言语得体,自成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
李凤宇眸中掠过激赏,是个不错的家伙,擅于把握时机。宋德远,做厨子真真浪费了!
“少爷,让我扶您上轿吧!”看着乔西分外吃力的模样,宋德远有丝不忍,于是边说着边伸出手------
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李凤宇方才还算不错的脸色,瞬间染上漠然,薄唇冷冷地溢出话,“不必,土包子扶我上轿
便是!”
土包子?
乔西偷瞄了眼神色各异的轿夫,再度红了脸,不觉羞愧万分,张了张嘴,却一时口拙,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听得乔西脸色大变,不加多想,便放开搀扶着的李凤宇,一股脑跑进屋-----
该死!这土包子想摔死他不成!
没想乔西会放开自己的李凤宇,一时失去了支撑力道,踉跄了下,忍着腿部的隐隐作痛稳住修长的身形。
宋德远本想出手扶住自家少爷,却见他傲然挺立在原地,淡眸凌然,正不悦地侧脸睨着乔西进去的屋子,一点儿也不
见方才的虚弱模样。他不觉心中划过错愕,这是-----难不成大少爷只是为了欺负小西么?
“爹,爹,您怎么了?”伴随着咳嗽声,只听见乔西焦急的询问声。
“没---咳,没事!”乔老爹虚弱又像是顺过气来的应答声自房内传来。
“大少爷,您别怪小西,小西一向孝顺他爹。时辰不早了,大少爷,您上轿吧!”宋德远放下提在嗓子口的心,心想
小西这孩子还真不容易,而且心地又善良,竟对当众羞辱过他的大少爷服侍周到!
李凤宇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宋德远,随后搭着他的肩上了轿。
土包子是他什么人,值得他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替他求情?
不过-----这不干少爷他的事就是了,只是个好欺负的土包子而已!
第七章中意姑娘
时间匆匆,一晃又是数年过去了,这年深秋已逝,冬日的苍白已渐渐代替黄灿灿的色彩,包围了整个山坳村。
未到过年,家家户户早已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忙活着准备过年的各种东西,吃的,穿的,玩的,无不一一准备
齐全。
乔西家平凡潦倒的茅草屋上也挂上了大红灯笼,这对灯笼是乔西赶着寒风到山上砍了几天柴火才买来的,陈旧篱笆以
及木门上也稀稀落落地贴上了几张显目的倒‘福’字,红似火的颜色替这平凡的人家,或多或少增添了几分节日的热
闹。
“咕----”
草屋前的泥地上,几只肥嘟嘟的小母鸡,正扑腾着翅膀,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围着院子打转,精神抖擞的炫耀着主人的
细心周到。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茅草屋的门被人打开了,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清秀男子端着簸箕走了出来。
他看着满院的鸡闹得热闹,憨厚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温和的笑容。
“小黄,大豆,田仔------,提早向你们拜个早年!”
一口气报完自家鸡的名号,男子深吸了口气,正正经经地给众鸡拜了个年,随后抓了把米,朝向他争先恐后围堵过来
的抢食者撒了过去,一把,两把,直到掏空了怀中揣着的簸箕,才停下手。
看到一只小母鸡围着他的脚直叫,男子无奈地倒了倒簸箕,“大豆,你还没吃饱啊,可是,你看,没了耶!”
簸箕被翻了个底朝天,他朝另一只挨着他裤管磨蹭的小母鸡抱歉地笑笑,“哪,今年俺一定好好照料田里的蔬菜,若
能卖个好价钱,到时你们跟爹都不用瞅了!”
“咕----”好似听懂他的话,小母鸡们不再缠着他,扑腾着翅膀到一边玩去了。
“咳,小西!”
“爹,您怎跑出来啦,外头冷,俺扶您进去!”
回头看向正倚靠着门扉,一脸吃力的父亲,乔西赶忙放下手里的簸箕,快步走近,作势就欲搀扶乔老爹进屋。
“别!咳----躺了这么久了,也该---咳---出来透透气了!”因长年病痛而瘦骨嶙峋的乔老爹,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儿
子扶在肩头的手掌,浑浊的眼睛环视了一下竹子围成的院子,还有那几处显目的喜庆象征,笑着说道,“喜庆,真---
咳---真喜庆,喜庆好哇,爹---爹今儿个也出来---咳,溜达溜达,咳,讨个好彩头!”
见父亲笑得开怀,乔西再怎么担忧,也不忍打断他的兴致,转而说道,“那俺进屋端张凳子,今儿个应该会出太阳,
等俺去各家各户拜个年俺跟爹就在院子里用饭吧!”
“好,好--咳,咳--”或许是许久没见过太阳的影儿了,乔老爹扯着满是皱纹的笑容,显得异常高兴。
山坳村不大,若转上一圈也用不着一柱香,所以等乔西挨家挨户拜完年,太阳才刚升到中央。时至正午,不偏不倚,
正巧赶上吃午饭的时辰。
利落地在长凳上摆好三菜一汤,乔西进屋勺了两碗饭,递了一碗给正瞅着他瞧的乔老爹。
见自家爹接过饭碗后,不动筷子,倒是还一直瞅着他,乔西扭捏地挪动了下紧挨着凳子的屁股,最终按捺不住地问出
口,“爹,你不吃饭,瞧着俺做啥?”
“咳----小西,你今年----咳---也有二十有五了吧!”
“嗯,爹说这些干啥?”
乔西端着饭碗低头扒了一口,抬头瞅自家爹还未动筷,连忙将嘴里的饭咽下,“爹,饭冷了就不好吃-----”
“都----这么大了---咳--”
乔老爹打断乔西的话,索性放下饭碗,像想到什么事,瞬间跨下整张爬满皱纹与病容的脸。
“爹,您这是哪里不舒服,俺去找大夫来!”乔西急了,搁下碗就站起身,想冲出院门。
“别急别急!咳,我,咳,没事儿!来,你坐下,爹--咳---有事儿跟你说说!”乔老爹招招手,示意乔西坐下。
乔西一向听话,再瞅着自家爹没多大变化的脸色,就顺从他,挨着凳子坐了下来。
看着跟前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孝顺的儿子,乔老爹悲从心来,不禁红了眼眶,为拖累儿子的自己,也心疼儿子的处境。
三年前就开始咯血,原以为很快就能跟地下的老伴相见,不料断断续续,竟拖上这么些年,实在是舍不得小西,他孝
顺的儿啊!
“爹,您这是----”乔西有些懵了,自家爹怎说哭就哭了呢!
“我---咳,没事儿!我只是想到你都----咳,二十五了,别家的男子在这年纪早就成家生子,咳-----都怨爹,咳,
都怨爹耽误了你----”
“爹,您说的是啥话!”乔西不高兴了,霍地站起身打断乔老爹的话,脸色别扭,“俺照料您是应该的!”
“好,好,爹--咳,不说就是了!”乔老爹顿了顿口,试探性地问道,“这些年--咳---你有中意---咳---哪家姑娘没
----咳--”
“哄”,乔西脸皮薄,刚坐下身,听自家爹问得如此露骨,红晕直接袭上脸面。此时的他脑中自然而然闪过李府小翠
的娇俏影子,瞬间脸红得更是彻底。
知子莫若父!
一见儿子支吾着通红了整张脸,乔老爹心中大喜,急忙问道:“咳----是哪家---咳---姑娘?”
“爹!”乔西的脸都快烧熟了。
“这是--咳---终身大事,你---咳---跟爹说说,也好让人上门----咳,提亲。若是人家----咳---姑娘也中意你,
咳----这事说不准---咳---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