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川很满意对方的表现,他点了点头,咧嘴笑出声来。
◎ ◎ ◎
叶海涛像个流浪汉一样,赤裸地蜷缩在地上。
古谷川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光景——那几乎瘦骨嶙峋的青年像个狗仔一样,看过去非常可怜。
而他进来做的第一件事情,依然是如同前些天一样,先解开锁链,然后把叶海涛从地上一把捞起来,带进了浴室里。
叶海涛似乎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重量。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穷得狠了,这身板子像是怎么也喂不圆,太平
日子时还过得去,现在就跟难民一样——古谷川觉着,这青年跟樟宜牢狱里的囚犯模样差不多,凄惨得难以入目。
他托起叶海涛的上半身,靠在马桶,让他开着腿。古谷川将头抵在青年的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臀部,“阿海,醒来了
,尿一点出来。”
叶海涛这几天来似乎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睁了睁眼,全身一颤,才慢慢地解了尿意。接着,古谷川将他放回了床上
,叶海涛的眼神渐渐清明了,然而,他看过去似乎有些怪异,只是静静地瞧着古谷川。
“哥……”
古谷川心情本就很好,听到了这一声叫唤,他似乎更开心了,连忙轻轻地应道:“我在。”
古谷川叫人做了一桌子的菜,他不让任何人进来,都是亲自将饭菜端进房里。叶海涛已经穿上了一件衣服,他坐了起
来,目光无神地看着桌前的菜肴。
古谷川就坐在他的身侧,抖了抖餐巾,将它摊开来,为叶海涛系上。
叶海涛这两天都有些傻乎乎的,乖乖地任其摆弄。古谷川认为这是因为折磨得狠了,他先前在营里不是没见过这样的
情况,故此很不以为然。此外,他认为,这样乖巧呆怔的叶海涛,也是有可爱之处的。
他向来如此,要是看上什么,也是绝对不会嫌弃的,除非腻了。
叶海涛并没有主动地动筷,古谷川就慢慢地哄喂着他。一直到叶海涛吞下了半碗饭,才满意地替他擦了擦嘴。
之后,古谷川便守着叶海涛躺下。叶海涛不知怎地就是不合眼,还不断地扭头,不晓得在看什么。
古谷川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很快便明白过来了——那链子还搁在桌上呢。
叶海涛表现得很抗拒,他缩了缩身子,好像要把自己变成一颗球。古谷川思索了一阵,宽容地微笑,心里某处渐渐柔
软了下来。他伸手抱住了青年,轻轻地说:“乖……我不锁你了,好不好?”
叶海涛像是不信一样地摇头,复又点头。
古谷川认为叶海涛真是受了够教训,非常乖巧了。再说,现在这青年废了一条腿,外面还有人看守着,还怕他跑了么
?于是,古谷川站了起来,潇洒地将那链子拽了,快意地往窗外扔了出去。
然后,他又爬上了床,把叶海涛扶了起来,“看,我丢出去了,不见了。”但是,叶海涛并没有什么反应。
古谷川等了一阵,突然苦笑一声,拍了拍青年的脸。
囚徒 第四回
古谷川作为军中颇有威望的人物,在任何一个会议上的发言都是非常举足轻重的。而他因为性格诡异,和同僚之间关
系并不亲密,若谈得上有点交情的,估计就数日本南洋海军总司令处的大长官久保晃一郎。
古谷川和他有认识并非没有道理的,因为这一位海军司令算是个贵族,祖上是个大资本家,受封过爵位,和许多银行
家关系良好。
久保晃一郎是个粗犷的汉子,他身材短小,走路总是要屈着腿,这个毛病跟着他从东洋一直到南洋这里来,注定是改
不了了。古谷川对这矮汉很有好感,尽管他说话粗鲁,私生活不检点,总归是个在正事上能有点用处的人物。此外,
他那粗蠢的模样,总要让古谷川想起过世已久的父亲——不过这位司令官长岁数比他还小。
他们秘密地约在了新世界的赌场见面,古谷川也为司令朋友引见了马聪盛,谈笑了几句之后,古谷川就把马聪盛给打
发出去,顺便让他找些男孩过来。这也是古谷川和对方看对眼的原因,他们都不喜欢女人,不过互相看不上对方——
久保司令认为这个老朋友是条毒蛇,不好吞咽,而古谷川觉着友人长得很难看,除了地位之外,没有一点配得上自己
。
他们在日本士官军校做了三年同窗,打古谷川一进校门,久保晃一郎便盯上了他。他原本是有意把这漂亮男人收为己
用,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这事情不好办,于是转变想法,和对方称兄道弟起来。三年后古谷川便自动请缨去了前线,久
保受了他的美貌蛊惑,就使了大把钱,给他换个较安全的参谋来做。
没想到他一片好心,古谷川却当成了驴肺,踢了他一脚之后,又跑到了前线去了。不过古谷川心狠、命大,不只没去
掉一条命,还升了官,相当有本事。这让久保非常不是滋味,之后也跟着参军到了亚洲前线。他是有见过古谷川在战
场上的表现的,虽说当时个个灰头土脸的谁也分不清谁,古谷川就站在坦克上,拿着望远镜昂首冷睨,像个修罗煞神
。
私底下,久保晃一郎却知道,古谷川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胚,还是个爱财的坏胚子。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昭南岛的华侨必须负责一千万的俸纳金。”因为互相了解对方的底细,古谷川从来不在他面
前绕圈子:“这是主帅的指令,那些华人要么交钱安身立命,要么拖去樟宜还是泰国,和那些澳大利亚战俘一起。我
仔细想想,认为还可以有第三条路。”
久保司令一边拿着酒杯,一边正捏着一个白净男孩的屁股,脸上的一道疤非常显眼,这让他看起来面目凶狠。然而,
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比古谷川更加和蔼——他是凡事都要和古谷川做出一番比较的,如今古谷川正正经经地找他来谈事
,必然是有事相求。故此,他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你有什么坏主意?等等。”他吁了口气,坐正了些,认真
地道:“你可别把你的主意打到我身上去。”
“缴不出钱的,可以跟银行借款。这可是买命钱,是要想法子弄出来的。我知道你和金正银行有点关系,我来开路,
这是一笔好买卖。”古谷川勾了勾嘴角,眼里并没有笑意,这只是他惯有的表情,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邪气。
久保司令一开始还没会意过来——他脑子确实有些不好使,不过过了一阵,他也明白古谷川是要从中敛财了。他“哈
”地大笑一声,拍着腿说:“这事情还有得说,我前些日子才吃了山田上尉的酒,据说山下主帅很看重这件事情,也
许不给你办,到时可怎么办?”
古谷川不以为意,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崇高,无人能轻易撼动,故此对这件事十拿九稳。再说,他现在是管钱的,一切
和钱有关的事情自然是由他来办的。而至于古谷川为何要存这么银票,这又是个值得让人深思的地方了。
就久保司令来说——古谷川是个财迷,少了钱暖身会浑身不舒服。古谷川不置可否,他有时候觉得友人非常理解他,
又十分不明白他,虽然愚笨,却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情,他是个坏人,久保晃一郎也不是个好人,他们都是军队里异类,惺惺相惜。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时间已经很晚了。
因为是秘密会面,自然是不能大摇大摆地穿着军服了。古谷川现下一身藏青色西装,身材高大英挺,就如同美国杂志
上的封面人物,俊美无双。他在酒池肉林里穿梭,走出了赌场,上了一辆车子,隐入了苍茫夜色之中。
古谷川一踏入大门就瞧见了一个新鲜的画面——叶海涛只穿着一件单衣,和藤野平扭打在一块儿。
他们两个人打得太入神了,从楼上滚到了楼下,压根没发现古谷川站在大门,鹰眼直直地盯着他们。他觉得这情景非
常稀奇,尤其他们两个人打得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十分特别——就像是长大了和少年时候的叶海涛重叠一块儿了,
让人感到有趣。
古谷川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一直到叶海涛落了下风,哀泣似地低嚎了一声。古谷川蓦然回神,抬起手大力地拍了
拍门口。
藤野平原来是要啐一口的,这会儿转头一看,差点把自己给噎着了。而这时候本能战胜了一切,他先是连滚带爬地从
楼上下来,然后再爬到古谷川面前像条蛇一样地滑起来,跺脚行军礼,闪亮地叫一声:“将军。”
古谷川冷眼盯着这黑小子,只觉得他贼头贼脑,绝对没胆子做出阳奉阴违的事情来,而他也没兴趣知道这两人打起来
的原因,便也一脚踢翻了藤野平,纯当是给叶海涛出气。
他大步走上楼去的时候,叶海涛已经爬起来了,他现在有些傻里傻气的,不过并不是真傻,只是脑子有点不清楚。他
一看见古谷川就叫了一声“哥哥”,古谷川因为心情愉快,微笑着唤了一声阿海,就走过去要把他捞起来抱回房里。
叶海涛就是半傻,骨子也还在的。他甩了甩古谷川的手,径自转过身,一拐一拐地靠墙走着。就像德国医生说的,他
的腿废不了,迟早要好的——这让古谷川有些后悔把链子给扔了。叶海涛虽然能走,不过他不太能使上力,走几步路
就要翻倒,然后再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有些可怜凄惨。
古谷川旁观了一阵,心里是诡异地越发柔软,连脸上都抹上了一层柔光。
毫无疑问,他很放心,他不相信这半个瘸子能从自己的身边逃离。
到后来,叶海涛依然是被古谷川拖回了房间。房里的状况也不大好,饭菜洒了一地,古谷川回头看了叶海涛一眼,叶
海涛也仰头傻愣愣地盯着他,发上还沾了一点米粒——在外人眼里十分不伦不类,而古谷川这双眼来瞧,倒是生出一
股诡异的可爱了。
房里只有一盏灯是开着的,有些昏暗。
古谷川目光一狠,忽然抓住了叶海涛肩,用力地按住他的头,把他粗暴地压到了地板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枪,抵
在叶海涛的后颈,语气森冷地说:“你再装啊,再把我当傻子来耍!”
古谷川一改之前的温柔模样,十足阴狠。叶海涛的额头被敲破了,他看似痛苦地挣扎了一阵,最后反倒安稳了,傻傻
地侧头,嗓子里挤出一把沙哑的叫唤:“哥哥……”
古谷川心肠冷硬,嗤笑了一声,“你玩够了没?我实在是腻了。趁这时候交待遗言吧。”拇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随
时就要喂叶海涛吃枪子儿。
叶海涛闭了闭眼,古谷川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却在下一刻,听见叶海涛带着哭腔说:“哥,我疼……”
古谷川毫无反应,他在僵持了一阵后,便收了枪。叶海涛趴了一阵,接着才慢慢爬了起来,要往床上挪去。
古谷川看着他这一通举动,无声自问:“……该不会是在那天摔下来后,不小心把脑子摔坏了?”
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到床缘坐下,伸手翻过对方的后脑勺,确定那里没什么外伤。古谷川心里隐隐地生出一股欣喜,他转手去摸
了摸叶海涛的脸庞,见这青年一双眼茫然然地看着自己,便觉着莫名安心。
他们两人这般对视片刻,古谷川便往他凑了凑,作势要去亲他的嘴。不过,这事儿还是古谷川自个儿在半途打住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方面心里觉着恨,一方面又有些想入非非。在天人交战之后,他终究是给自己想出了一个理由—
—
叶海涛如今是傻了,他就是拘泥着过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古谷川经过了一番的精神教育,眼光也渐渐地灼热了。他俯下身,捧住叶海涛的脸,亲了下去。
这样的滋味实在是太久远了,让古谷川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感觉。叶海涛反应不大,他只是大睁着眼睛,看过去十分傻
。
古谷川如今没了个浪漫情绪,做事自然也有点禽兽派,在暴风雨前的长久宁静之后,他翻身将叶海涛按了下去,凶狠
涛涛地咬起他来。他撕去了叶海涛那身单衣,疯了一样地去捏他咬他,叶海涛似乎也有点害怕,全身抖得非常厉害。
古谷川在把叶海涛的嘴咬破了之后,用力地吸了两口,吸得满嘴血腥之后,他突然和对方分开来。
古谷川的自制力奇高,他的兴致来了,却也能很快地止住。他低下头去看叶海涛那瘦得跟排骨一样的身体,那上面有
些红点。这几天天气热,叶海涛因为老躺在床上,出了疹子。所以今晚古谷川出门的时候,才特意让藤野平看着叶海
涛,放他在屋子里随处走动走动。
叶海涛被他亲的嘴都肿了,瓜子脸瘦得见骨了。叶海涛如今正闭着眼,要不是古谷川知道他神经不大清明,还真要觉
得他现下是要慷慨就义。
“阿海。”他去把叶海涛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细细地吻了吻叶海涛的肩头。那上头有许多伤痕,新旧交接
,还有的是昨天古谷川要逼迫叶海涛现形,用牛皮带虐打出来的伤口。
过了一阵后,古谷川拍了拍对方的臀部,微笑说:“去洗澡,臭死了。”
叶海涛的伤口还碰不得水,近几天也有些发脓,发出一股异味。
古谷川就拿了濡湿的毛巾给他擦身,暗暗揣着要给叶海涛剃光头的险恶心思——叶海涛的头发像个鸟窝,还长了虱子
,这相当不符合古谷中将的卫生标准。
古谷川在擦着叶海涛完好的另一条腿的时候,偶然碰了碰他腿间垂软的事物。叶海涛也许是方才受了惊,现在本能地
要夹紧腿。古谷川没想到他就算脑子不明白也要假正经,心里生出一股讨厌,便也用力地在叶海涛那一处狠捏了一下
。
叶海涛果然痛得一颤,却没反抗,只像个小媳妇儿似地缩了缩身体。
在把身体擦干净之后,古谷川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盒外国香粉,毫不吝啬地往叶海涛身上涂抹,直把这黑瘦的青年
弄得香气逼人才肯罢手。
古谷川折腾到了大半夜,把叶海涛折腾得像个人之后,揽着青年往床上躺了下去。叶海涛傻愣愣地睁着眼,不知想什
么。
古谷川正在把玩着叶海涛的手指,他的左手尾指看过去有些扭曲,还有伤疤——是旧伤。
古谷川漫不经心地问道:“阿海,这伤口怎么弄的?”
那像是让什么东西划过或是碾过,这根指头废了。古谷川自然是等不到叶海涛的回答,他看着那小指,心里有些不舒
服,故此将它放在嘴里咬了咬,留下了两排牙印。
“你之后都干些什么?还念书么?那一定是了。”古谷川的脑海里浮现了许多猜想,房里的风扇正在转动着,卷起一
股凉风,这让古谷川很惬意,伸手去搂住叶海涛。
叶海涛傻了,这样亲密的举动是被容许的,他一点也不吃亏。
古谷川深陷在这样温暖的气氛之中,他自顾自地问道:“那你毕业之后都做了什么?在洋行做事么?当书记?然后…
…”
他的语气骤然轻了起来,“娶老婆、生孩子……?”
古谷川侧过头去,像只蛇一样地盯着叶海涛。但是叶海涛没理他,这让古谷川深觉自讨没趣,又坏了心情,就也识趣
地转换了话题,伸手去摩挲着叶海涛的脸庞,说:“睡吧,过两天我带你出去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