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行天下(第五卷 下)——耳雅

作者:耳雅  录入:11-29

天越来越黑,展昭忽然伸手,帮着白玉堂扇扇风。

白玉堂转过脸看他,很是意外。

“有蚊子。”展昭笑眯眯跟白玉堂说。

白玉堂摇了摇头,突然伸手在展昭脸上摸了一把。

展昭一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

“好大只蚊子。”白玉堂笑道。

展昭眯起眼睛,盯着白玉堂的脸和脖子看,像是也在找蚊子。

又过了一阵子,白玉堂蹲得有些累了,一侧身靠着树干坐下,看远处的亭子,“早知道带坛子酒来。”

展昭晃着腿也坐下,侧过身,双手趴在白玉堂曲起的膝盖上,看他,“你在开封待了好久了,我听大嫂说,你之前从来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两个月过,连陷空岛都是最多住小半年。”

白玉堂伸手轻轻拨弄着展昭剑柄上挂着的白色剑穗,“你以前的红色剑穗呢?”

展昭扁扁嘴,看别处,“配这个白老鼠玉佩,白色的剑穗好看,否则一把剑颜色太多,穿红挂绿的显得我没品位。”说着,边拍了白玉堂的膝盖以下,“问你呢。”

“没什么好待的。”白玉堂想了想,回答,“待久了就腻了。”

“那开封不腻么?”展昭问,耳朵有些红。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红色的耳垂,低声问,“猫儿,你问我会不会腻?”

展昭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白玉堂用他特有的冷冽,却又显得很温柔的声音慢慢说,“我这个人很专一,颜色只中意一种,地方只留恋一处,人也只喜欢一个……”

展昭的嘴角缓缓挑起,仰起脸看人的神情,让白玉堂不自觉地往前倾身。然而白玉堂始终是白玉堂,那份从容永远都在,还有些说不出是教养还是迟钝的因素让他迟疑,低声问了一句,“我想……”

展昭伸手轻轻拽了一把他的衣领子,脸稍稍仰起,反问,“你想怎样?”

白玉堂顺势微微偏过头,靠近,“这样……”

夜间的微风从两人唇间溜过,空隙越来越窄,直到消失。洒落叶间的月光鉴证着两人似乎冷静地接近,又似乎意乱情迷地吐息纠缠,保持着惯有的克制,又抵挡不住彼此的吸引,继续挨得更近,温热的情谊愈渐浓烈,让两颗平静了太久的心悸动不已,难分难舍不愿分离。

在两人的记忆之中,有很多次这样的彼此接近,但最后都是擦身而过,这次终于没有!于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感受到彼此唇上的温度时,渐渐发酵。

想法太多,最后会变得说不清楚了,感觉太多,又会变得无从感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在那一刻听起来,却有些像是什么正生根发芽。明明很短暂的片刻,却像是漫长的停顿,竟然记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相见时候的画面,以及随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很快也很乱,乱得就好像是产生了幻觉,又偏偏安静得连自己心里的声音都能听到。

重叠的除了若即若离的双唇之外,还有曾经共同的记忆,以及刹那间的领会——这个人,喜欢的应该是我,而我想喜欢的是他……幸好当时有相遇,幸好这次,没有擦身而过。

20.花前月下

展昭和白玉堂在盯梢的时候开了那么一会儿小差,两人在该做正经事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不正经了那么一把。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是禁忌,没碰的时候觉得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碰了一下才知道甜蜜无比,食髓知味那是变本加厉。一接近就有些难分难舍了,连周围的冰凉夜色,都渐渐开始升温。

直到远处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凝视,虽然视线还是紧紧粘在对方身上不放。

五里亭附近已经有了些动静,看来蛇头带着人,已经到了。

展昭和白玉堂自己清楚,还没亲够!这种不得不分开的时刻无比纠结,可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一旦那种紧密的依偎感消失了,略冷的风流进来,迷乱的神智就渐渐恢复。

清醒的时候再对视,可比刚刚意乱情迷打得火热的时候,要尴尬得多。展昭双手还放在白玉堂的膝盖上,白玉堂能感觉他手心的温热,展昭的手离开,放在树干两边,白玉堂将腿放下来,现在才发现——那猫按得挺用力的,还有些麻,因为紧张么?

转眼,嗖一声,白玉堂就见展昭身形一闪,到了自己身后的一根树杈上,搓脸。

展昭现在脸烫得厉害,不想看白玉堂的脸,所以躲到白玉堂身后。

这行为有些孩子气,白玉堂想回头去看他一眼,展昭却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边挡住白玉堂的脸,不让他看!

“猫……”

“嘘”展昭戳戳他肩膀,贴着白玉堂的背小声说,“办正经事!”

白玉堂很想说这事情也不是就不正经,比蹲点盯梢有意思多了,不过没说出口……下边移动靠近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伸手往后抓了一把,白玉堂将展昭拉近一些,示意他看。

展昭也没刚刚那么尴尬了,从白玉堂胳膊旁边探头往远处的五里亭里头一望,就见走过来了不少人,为首一个年长一些,是个穿着黄布的僧袍,后头跟了十来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

展昭微微皱眉,抬眼看白玉堂——人蛇是和尚不成?这年头和尚不吃斋念佛,怎么跑来卖人来了?

白玉堂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头一次没有领会到展昭眼神里的意思,因为现在自己脑袋都是刚刚的情境,完全没法去想所谓的正经事!

另一头,赵普也准备好了,见五里亭有动静,就带着唐石头,走了出来。

展昭忽然想起来,赵普应该是提早来的,也就是说,他刚刚就在附近。自己和白玉堂亲……也就是亲那么一下子,赵普只要哪怕来早了那么一点点,就都看见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对视了一下子,刚刚不知道赵普看到了没?

而此时再看从树下走过的两人,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展昭和白玉堂心里咯噔一下——铁定看见了。

再看后边,唐石头一张脸通红,低着个脑袋没精打采的。白玉堂微微挑起嘴角,展昭搔搔头,心说这两人真不厚道,竟然偷看!却也不反省下自己和白玉堂大大方方就在野地里亲上了,完全不管周遭的花花草草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

唐石头和赵普看见了没?的确看见了。

刚才那一幕花前月下的长吻,一级随后的耳鬓厮磨,两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当然了,心情各异。

赵普原本就早到了那么一会儿,抬头想找找展昭白玉堂,却看到两人来了个终成正果。

赵普是什么人,妨碍人亲嘴是要被驴踢的,他当然不会出言阻止!再说了,他和公孙认识那会儿,展昭和白玉堂就碰上了。他和公孙好上那会儿,白玉堂和展昭就耗上了。如今,他和公孙都成亲那么久了,现在过得很滋润。可展昭和白玉堂呢竟然还耗着,他们身边的人早就急坏了。

这次意料外又情理中的突破,应该是他俩明白彼此心意的一个最好契机,赵普很好地欣赏了一下,并且记住细节,决定回去告诉小四子,让他开心开心,有空再公孙一起切磋一下——树的多重使用方法!

赵普身后的唐石头自然没有赵普这种“龌龊”的想法。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惊了一跳,不过没喊出口就被赵普一眼瞪回去了。他是个小屁孩子,懂什么儿女情长的东西?只知道越看越羞臊,最后脸红心跳都喘不过气来了,只觉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配,自己是彻底没希望了,于是就蔫了。

赵普拍了拍他肩膀,对他挑挑眉,示意——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有空给你介绍个!

往五里亭走,因为黑灯瞎火的距离又远,彼此看不太清楚。

那蛇头看到老远有两个人走过来,就问了一声,“施主,前方无路,不如绕道走吧?”

庞福刚才告诉赵普了,每一次见面都会有个不同的联络暗号,这次的回答应该是,“没钱当然没路,有钱就有活路。”

“哈哈哈……”

见赵普对上了暗号,那和尚大笑了起来,“这位大买家,既然是庞总管介绍的熟客,那就不啰嗦了。你要的人我带来了,特地找了十个最好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啊!不知道这位大买家,要他们做什么?咱们可事先说好了,没有人命风险的,一千两,有人命风险的,几个人就加几倍。”

“也就是说一条命一千两么,还真不便宜。”赵普站在一棵树下,月光被树影遮挡住了一部分,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听到他那略带沙哑又十分低沉冷淡的声音。

可能赵普的声音和说话腔调太有特色了,那十个士兵显然动摇了那么一下,仰起脸朝着树影的方向看,想要看清楚是谁!

他们看不清赵普,赵普却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五里亭外,那十个等着被“卖”的人。

这些人的确各个身材健硕,年岁也在三十岁以下。赵普这人有个毛病,他不想记住的人记不住,但是想记住的却能记得很牢靠。

军营之中赵家军众多,十几二十万人就算一个个排队从眼前走过也要走好几天,谁能记得住?所以大家都认识赵普,赵普却不可能认识所有赵家军。不过他会想尽办法在他空闲的时候,把每一个士兵都看上一眼,尽量记住。

曾经又一次打混战,赵家军一千将士穿着敌军的衣服先混入地方阵营,后来本方军队一攻打进来,先遣军撤退太慢,于是混在一起了。先遣军还穿着敌军的衣服,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此时,赵普一马当先杀进来,竟然把自己人都认出来了,最后战事结束,先遣军都被赵普很好地让开了。他身后的兵马也早就听了他的指使——赵普有意留下不杀的就是自己人!于是那一场乱仗,竟然没有伤到一个自己人,这也是他的一种本事。

另外,对于那种犯了军纪被逐出军营,或者立了大功升迁的士兵……赵普的印象会更深刻些。

这几个人,赵普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们曾经是赵家军的士兵,且都是受了军纪处分之后,被驱逐出军营的。

展昭蹲在树上,和白玉堂一起,起先两人的确集中精力看了一下情况。可白玉堂眼前蓝色的衣袂一飘,展昭眼前白色的袖子一晃,两人就又分心了。

展昭看到眼前白玉堂放在树干上撑着身体的胳膊,就想凑过去靠一下。白玉堂见他靠自己胳膊,又想伸手帮他理一下被晚风吹得微乱的头发。

两人蹭了两下就差点又粘到一块儿去了,还好看到赵普的神情,被他那股子气场影响了一下,两人也没心情再闹了……

赵普此时的神情非常复杂,有恼火,这的确是需要恼火的!但也有几分自责在……这种神情是展昭和白玉堂以前从没见过的。那个狂妄自大的赵普竟然会自责、会后悔!他觉得那些被驱逐士兵所遭遇的不幸,自己要负一定的责任么?

那蛇头看到赵普只是站在树下不说话,似乎是在审视这边的情况,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月上中天,四周忽然亮了一些。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赵普的脸在月光下,露出了一些来。

灰眼修罗平日不太明显,但在晚上却会很不同——赵普那两只不一样颜色的眼瞳,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不一样的亮度。远远看过去,说不出的诡异!

“呵……”

那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十个士兵却是一眼认出来了,倒抽了口冷气后面面相觑。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小声说,“他们好像认出来了!”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大半夜看赵普的确够惊悚的,据说他打仗的时候夜袭还有被他眼睛吓死的人。真难为公孙还一天到晚大半夜捧着他脸端详,还说眼睛长得真漂亮,赵普每天被他这么灌迷魂汤,难怪千依百顺。

蛇头注意到了身后几人的变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步,“你是什么人?”

赵普从树丛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月光下。

“王爷……”几个士兵立刻乱了阵脚,最后都跑出来给赵普跪下行礼,“元帅!”

赵普眉头微微皱起,站在那里没动,神色却是更加复杂。

“赵普很不开心吧。”展昭轻轻叹息,“赵家军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白玉堂看到这里,突然问,“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几十万人,会都听一个人的话?”

展昭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听皇帝的话么?”

“这种听话,和赵家军的听话是两回事。”白玉堂摇了摇头,“明明被赶走了,下场很悲惨,却也不恨他,还很怕他,军营和江湖,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噗……”

白玉堂正在不解,身边展昭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么?”白玉堂看他。

“哦,我以前一直在想,那白耗子一直活得那么嚣张,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困扰他?”展昭摇头,“原来你也会被这种无聊的事情困扰到。”

白玉堂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猫儿,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嗯。”展昭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孺子可教。”

“你的意思不就是告诉我,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为了我的事情困扰了,是么?”白玉堂一句话,噎得展昭脸通红,坚决摇头,“不要断章取义!”

“猫儿,你暗恋我多久了?”白玉堂得意起来。

“没有!”展昭否认。

“原来你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我……”白玉堂话没说完,展昭伸手过去“啪”一声堵住他的嘴巴,警告,“别这样直接说,青天白日的!”

白玉堂让他逗笑了,哪里有青天白日?

树上两人太投入了点,你侬我侬外加你逗逗我我逗逗你的,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这响动引起了下边众人的注意……

赵普望天,这两人真行啊,也是,平日估计憋得太久欲求不满太严重,所以一旦捅破窗户纸就粘在一起分不开了,哪儿还有心思办正经事?!

“有诈!”蛇头也听到声音,喊了一嗓子转身就想跑。

“你跑不了。”赵普冷笑了一声,埋伏在四面的众影卫已经将所有去路都堵死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挨着他耳朵小声问,“影卫们是刚刚才来的对吧?刚刚我们那什么的时候,他们不再吧?”

“才来的。”白玉堂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亲的时候他们没来……”

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展昭捂住,“别说出来!”

白玉堂伸手,抓住展昭的手轻轻拉下来,“猫儿,你还挺好亲的,你有什么感觉?”

展昭恼羞成怒,扑过去要用双手捂住他嘴巴,“别那么直接!”

白玉堂见他扑自己身上来了,也不阻挡,只是笑问,“猫儿,我亲你了同时你也亲我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展昭眯起眼睛,捏住白玉堂下巴警告他,“你别跟赵普学,什么流氓说什么,要有白玉堂的腔调!”

白玉堂听着新鲜,“展护卫,白玉堂什么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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