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逐冰就特别听话、特别乖巧,要他做的事从来没有出错过,让他很放心,他也很疼他,但又怕被说偏心才无法
时时亲近他,也因此他们的关系才无法变得亲密。
「我……」逐冰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承认。
他做事向来会考虑许多,虽然听见父亲说要化解两族的仇恨,但倘若仅有一方努力,也是空谈,他不希望在这时候又
增加变数。
「逐冰,我要听实话。」云水强硬地命令。
逐冰抬起头,神情转为坚定。「孩儿已经把水链交给战焰。」
一句话道出逐冰的心声,云水了然于胸。
「傻儿子,对方可是个男人,你不怕后悔吗?」
「不会,战焰值得我付出。」
听到这话,云水忍不住想起曾经也有个人值得他付出全部,无奈那人却……
要自己别再想起过往的伤心事,云水专心地处理眼前的事情。
「逐冰,爹早在你尚未出生前就想让两族恢复和平,只是那时候却因为一件事,让爹消沉了好久,很多事情也就停滞
不前,这次因为你大哥、因为你,爹希望能让你们别爱得那样辛苦,至少别跟爹一样痛苦。」
「爹,你爱过谁?」逐冰听得出父亲曾经历过感情的伤痛。
云水淡淡笑了,「跟你一样是爱上不该爱的人。那时为了大局,我放弃,但是你可别放弃了!能在此生中找到一个志
同道合、相知相交的伴侣,实属不易,要好好珍惜,懂吗?」
「孩儿明白。」
「看来,莠夫人不太喜欢你,你还是先随我回去,你们的事情就先暂缓吧。」
「是。」逐冰转身欲随着父亲离开,不料身后却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逐冰!」
他的脚步随即停住,转身看到战焰飞奔到他面前。
「你要带逐冰回去?」战焰望着云水问。
「是啊,你娘不太喜欢逐冰,我不放心留他下来。」
战焰望了逐冰一眼,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向自己。「他不能走,我们俩有过婚盟,他体内已有我的血,是我的人,只能
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会保护他。」
云水嘴角微扬,眼神里掺有嘲讽与赞赏。「你真的爱逐冰?」
「我只爱他一人。」
「战焰,我也听过你不少风流韵事,你能对逐冰专情多久呢?他可不如女子那样软玉温香,又不懂得撒娇,更不会做
出讨你欢心那一类的事情,他的心可比婴孩纯净,这样无趣的他,你能爱多久?」
「此生不渝。」战焰斩钉截铁地回答。
云水思忖片刻,终于点点头。「很好,那我就把逐冰的安危交给你负责了,要是他有个损伤,那么,你们的事情也休
想我会同意。」
「我不会让他受伤。」他会以命相护。
「逐冰,你呢?你是想随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陪战焰?」云水好笑地问着逐冰。
战焰火大云水存心的举动,「你明知你一问,他就会跟你走。」
「哈哈……战焰,你可真爱嫉妒。罢了,逐冰,我让你留在这里,我只想告诉你,未来的事情无法预测,你可要好好
把握当下,懂吗?」如同以往,他摸了摸逐冰的头,这会儿却遭到战焰的白眼。
原来父亲的地位也不怎么高嘛!
「是。」逐冰很受教地回答。
「那好,我先回去了。对了,战焰,我听战炎说你看见你叔叔是吗?」怀着这份期待,他很希望能亲眼看见那许久不
见的人。
「就在囹圄山,你认识我叔叔?」
原来他没死……
「是啊,我们认识很久了。」那时候听见他死去的消息,他不信,非去魔界找人不可,但族人却拦着他,要他想想玄
泽的将来,别太过恣意妄为,他才因此放弃。
曾经以为那人死了,如今又得知他的消息,教云水如何不喜出望外。
如果可以,他想再见战熠一面,亲口问他可好。
「但他却想杀逐冰。」
这句话让云水的欣喜之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正确来说,战熠是将我当成了父亲,他要杀的是你,父亲你可得小心点!」逐冰叮咛道。
战熠要杀自己……
是吗?看来他仍恨着自己。
「我明白了,总之我先回去。战焰,劝劝你娘,要她别老是执着于过往,这样谁都不好受。」
逐冰本想追问父亲与战熠、战炎和莠夫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见父亲愁眉深锁,他也没能继续追问。
就在云水离开后,战焰马上把逐冰搂在怀里。
「你想跟你父亲走?」
「你明知我会说实话的,又何必问。」他说了实话又会惹战焰不愉快,这次他可不会傻傻的什么都说。
「不准走!」明知自己无理,战焰却不打算改变。
「我不是留下来了吗?」
「心也在我这里?」
逐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
「既然心在我这里,就别烦恼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事情,你不是万能,别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插上一手。」
「我当然明白……只是未曾看过我父亲露出那种忧愁的表情,我会担心。」
「你父亲肯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又该去哪里找,替他担心无用。天凉了,你身体又刚康复,回房吧。」他可不希
望逐冰整个心思都放在云水身上。
「战焰,你觉得我们真的有可能在一起吗?」
「为何不可?」
「毕竟我们之间的事的确算是悖德。」若无人发觉,他还能若无其事,可如今父亲也发现了,他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
「你在意旁人的眼光?」
「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而父亲是我在乎的人。」
战焰紧紧揽着他,轻声道:「假如你最尊敬的父亲也曾经爱过一个男人,你会如何?」
「什么?怎么可能?在我母亲死后,我父亲就不曾爱过人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原本他以为云水爱的人也许是母亲,在听见云水问起叔叔战熠的事情后,他将这些片段重整一遍,这
才得到了答案。
「我不相信!」
太震惊了,父亲对母亲的爱是那样的深,尽管族人有人劝父亲再娶,他依然不肯,这样的父亲怎可能去爱上别人,更
遑论是男人了。
「那我跟你解释吧,我娘恨着你父亲,你刚刚说了我叔叔欲杀你是因为将你当成你父亲,刚才在房里,我爹也问我娘
是否还爱着他,我推敲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我娘爱着我叔叔,但我叔叔却与你父亲在一块,后来不知何故,娘嫁给
我爹,而你父亲也与我叔叔分开──不过以上仅是我的猜测,真正的事实还是得等他们愿意说明才行,但我想是八九
不离十。刚刚你父亲听见我说我看见我叔叔时的表情,我相信你应该也没错过,他的眼底是藏着淡淡的牵挂与一丝─
─痛苦,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真是如此吗?父亲爱的是战熠?
「倘若真相是这样,你还需要介意吗?」
战焰把他搂得更紧密,可逐冰仍对这消息感到震惊。
「你们……是在做什么?」甫由房门踏出的莠夫人,意外撞见两人相拥的画面,霎时瞠目,满脸错愕。
战焰干脆直接道出真相,「娘,逐冰是我的人,我爱的人是他,孩儿的婚盟已给了他。」
什么!
她的女儿爱上云水的儿子,现在她的儿子竟也爱上云水的儿子,甚至还是爱上同性!不,她怎能接受这结果,她绝不
接受,绝不!
「我不会同意的。」莠夫人狠狠瞪了逐冰一眼,随即离去。
「战焰,你刚才不该直接说。」
「不直接说,只怕我们还得继续掩饰下去,而我不希望变成那样,反正我娘早晚也得知道,不如就趁早让她有个心理
准备,我希望她能尊重我的选择。」
「可是……」
「别可是了,她是我娘,我比较了解她。你若先行退让,她便会吃定你,让你无法翻身,所以我刚才必须先说,就是
因为这样。」若非必要,他也不会那样顶撞母亲。
逐冰本还想说话,但听了战焰的解释后,只能沉默无言。
他在乎战焰,想跟他在一块,他在乎父亲,但父亲好似是接受他的选择,若他们的相守势必得伤到某些人的话,他唯
一能做的就是减低伤害。
诚如父亲所言,要在这绵绵无尽的生命中找到一个知己实属不易,他该珍惜。
「战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夜里,逐冰收到一名奴婢传达战焰想在外头见他的讯息,便匆匆赶来会面之地,却不见战焰。
不一会儿,莠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还手持一把剑,逐冰随即了解其用意为何。
「莠夫人,你想杀我?」
丈夫与儿子都已经同意水火两族和好,孤立无援的她唯有采取此招。
「我是不会同意你跟战焰在一起,要不你现在离开魔界,从此不再踏入,要不我们之间定要有个生死。」今晚她非要
有个结果不可。
「莠夫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答应过战焰不会离开他的。」
「战焰可以去爱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是你!不能是你!」不再给逐冰任何开口的机会,莠夫人提剑向他攻去,招
招欲置他于死地。
逐冰俐落闪躲,就是不打算唤出冰澈剑。
莠夫人是战焰的母亲,上回他已经害了战柔受伤,这次他不能再伤他母亲。
莠夫人看见逐冰不肯出手,更是怒急攻心。「逐冰,拿出冰澈剑,要不然死在我手上,算是你自找死路!」
「莠夫人,我是不可能与你过招的。」面对挥来的剑,逐冰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要击败莠夫人,对他来说是轻
而易举,可若莠夫人的心结一日不解,那么类似的事情将会不断上演。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莠夫人毫不留情地举剑欲置他于死地。
「莠夫人,难道你还恨着我父亲吗?就因为他抢走了你所爱的人?」想起了战焰的话,逐冰不禁想求证。
莠夫人手上的剑忽然一顿,整个人宛若遭雷击,怒视着逐冰。「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瞧见莠夫人瞬间脸色一变,逐冰立刻清楚战焰应该没有猜错。
「是我猜的。」
战焰曾经嘱咐他别把战熠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莠夫人,他便不打算说。「你还爱着战熠?」
「够了!不准再说,不准再说!」莠夫人气愤得大吼。
当年,她与战熠已有婚约,眼看订婚盟之日就快到了,战熠却说要出去散散心,怎料当他再回来之时,已经错过了婚
盟日,而他竟说自己不能娶她。
她私下问过,他坦承他爱上了别人,经过她调查,原来战熠爱上的不仅是个男人,还是水仙的族长云水。
她气愤、嫉妒,为了拆散他们,她用尽招数,但只是令他们靠得更近,后来她与云水的兄长合作,设了个局让战熠前
往囹圄山,再骗云水说战熠已死。
云水死心了,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战熠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众人也认定他已死在囹圄山。
她不信,以战熠的身手不可能会死在囹圄山,可最后等了多年,她仍旧没有等到战熠平安归来的消息,只好死心嫁给
战炎。
本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平静结束,怎料、怎料……命运最终还是将他们又牵扯在一起。
莠夫人手中的剑垂地,悲愤地说:「是他负我的,是他负我在先,有了我,为何他还要再去爱其他人?而且还是爱上
一个男人,这教我情何以堪?他究竟有没有在意过我的心情?」如果战熠在乎她,就该回到她身边,而不是跟着云水
离去。
他们两族是对立的关系,战熠怎能背叛他们?
莠夫人看向逐冰,眼里发出寒光。既然云水毁了她的幸福,她更不能让逐冰毁了她儿子的将来。
「你跟云水都不该踏入魔界的!」她提剑,将杀气灌入,欲取逐冰的性命。
有好几次,逐冰都想唤出体内的冰澈剑,可当他一想到莠夫人的确是因为父亲而痛苦至今,再想到她是战焰的母亲,
便压制住冰澈剑的出鞘。
若他这时伤了莠夫人,只怕不仅自己,甚至连大哥也会受到牵连,他只好忍耐下来。
看来莠夫人真的想杀了自己,他还是先打晕她,将她带回去交给战焰吧。
至少在得知真相后,事情也比较好处理。
正当逐冰欲欺近莠夫人时,却被她看穿,她一剑挥去,却不小心惊醒了巧合沉眠于地底的蚩魔,蚩魔重眠,若是被吵
醒,非杀了打扰他之人不可。
霎时,夜色染上一片黑,连月色也不见踪影,地面震动,却不见裂缝,一道无形的气抓住了莠夫人。
「扰我睡眠的人是你吗?」
莠夫人也没想到蚩魔竟会沉睡在此地,心焦的她只能胡乱挥着手上的剑。
「真是吵啊!」
蚩魔一喊,便将莠夫人重重往大石摔去。
莠夫人惨叫一声,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逐冰见状,立刻唤出冰澈剑,冰冷的剑芒带有天界的圣气,他一剑砍在无形之气上,大地为之震动。
「可恶!可恶!不知死活的家伙。」
蚩魔大喊着,锁定了逐冰,另一道无形之气也欲抓住他,但逐冰的身手俐落,很快便躲过。他是第一次遇上蚩魔,不
知蚩魔的弱点为何,但见蚩魔没现身,大地笼罩在黑夜之中,他便想到蚩魔有可能是怕光线,于是他手按剑柄,灌气
于冰澈剑,瞬间透明的剑身发出万丈光芒──
「啊……」
蚩魔果真怕光亮,它立刻收回气息,遁入地底下。
逐冰随即收回冰澈剑来到莠夫人身旁。
「没事了,那魔物已经走了,莠夫人……」
话方说出口,逐冰便感到腹间泛着一股灼热,低头一看,只见莠夫人手上的剑已经没入他体内,定睛一看,那剑竟是
焱火剑。
他瞧见莠夫人那一脸惊愕的表情,不像是目的达成的惊喜。
莠夫人松了手,双手仍颤抖着。
刚才她被蚩魔吓到,以为又是蚩魔近身,想也不想便将焱火剑往前一刺,原本她是要让逐冰松懈戒心,才在焱火剑上
加了层假象,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是逐冰救了自己,而她却误伤了他。
逐冰一手抽出了剑,缓缓交回莠夫人手上,手紧按着伤口,但仍阻止不了热血汩汩喷出。
逐冰不禁苦笑,上回遭战焰所伤,这回竟是莠夫人,他欠他们可真多啊!
「莠夫人,快回去吧,别……别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快走!」
望着剑柄上全是血,莠夫人怔怔地接过手。
「为什么?」是她伤了逐冰,为何他还这么为自己着想?
逐冰苦涩地笑着,「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被那魔物吓到,不是吗?你快走吧!」他连声催促她离去。
「那你呢?」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莠夫人,你……别恨我父亲,我也是在爱上战焰之后,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说想停止就能停
止的……」语毕,逐冰的身体终于不支地往后一倒。
水与火,最极端的两者,一旦触碰,那伤害将十分严重,即使他内力深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承受两次重击。
战焰及时出现将他接住,「逐冰!」
他遍寻不着逐冰的踪影,在逼问了奴婢之后才知道他娘亲派人把逐冰约在这里,可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当他看见逐
冰整个人往后一倒时,霎时心都拧在一起。
张开眼,逐冰便看见战焰的脸,心满意足地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这次他要食言了。
「战焰,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真的,他真的很抱歉……
第十章
逐冰再次遭焱火剑所伤,伤势自是更加严重,仅有延命草能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