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出了冷笑声,彷佛是在嘲笑逐冰的天真愚蠢,「以为我会信吗?」
「我族向来守信。」
那人往前迈出一步,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露出了原本该是爽朗,如今却被仇恨、阴鸷布满的脸庞。
战焰直勾勾瞪着身前看似不堪一击,可实力一点也不容小觑的敌人──逐冰。
对他,他深感可惜,对于逐冰的身手他很欣赏,假若他们不是敌人,他们还是同一族的话,应该会是把酒言欢的好友
。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痴心妄想,他终究会手刃逐冰为战柔报仇。
因为比起毫不相干的逐冰,战柔才是他重视的人。
手一扬,一道锐利的剑气划过逐冰的身侧,也给了逐冰答案。
看来对方是不愿放行啰?
逐冰稳住心神,定睛锁住对方的身形,他也不能再轻敌了,他察觉到附近开始靠近的魔气,清楚自己停留得愈久,离
目标就会愈远,也因此他绝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扬起手中的冰澈剑,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持剑,但冰澈剑的气息却彷佛与他合而为一,出招、收招皆配合得天衣无缝。
冰澈剑,剑六尺,剑柄处的湛蓝色珠子瞬间发出光芒将整把剑包裹住,透明的剑身透着淡淡蓝光,教人深深着迷于它
的美。
战焰手持逐渐泛出艳红光泽的焱火剑。
焱火剑,剑长九尺,一体成形,宛若仙品,经过千度高温焠炼而成,削铁如泥,而剑身泛着亮如夕阳的红光,魔气宛
若蛇蝎地攀在剑上,蠢蠢欲动。
战焰不清楚冰澈剑,却十分期待;而逐冰不认得焱火剑,却感觉到异常危险,尤其他还身处在对方的地盘上,但不管
如何,他是绝不轻言退缩。
更何况不达目的,他绝不轻言放弃。
剎那间,火克冰、水克火,这场冰与热、水与火的极端差异、矛盾至极的对决展开。
乍闻鸟鸣一声,声停剑起,剑刃交错之声掩盖了一切。
见情况不利于己,一旁窥伺的魔物纷纷走避好保住小命。
双剑交锋,那气势足以撼天,能抵挡者无几,两人在对决中有几次的四目相对,对彼此他们有着一丝欣赏,但终究不
能停下手。
一停手即是死,因此尽管他们惺惺相惜,无奈一方为了手足之情,一方却为了某种理由,谁都不愿意输,也不能输。
两人偶有近身交会的时候,藉由红光,逐冰见到对方脸上隐约可见有道疤痕。
那究竟是疤痕还是影子?
为了看清楚对方脸上的到底是什么,好几次逐冰都近身交战,在非常惊险情况之下,闪躲过他的攻势。
几招之后,战焰察觉了这异状,却不明白逐冰的动作为何,仍是小心为上,但攻击的力道仍旧不减。
基本上,他对自己的武技极有自信,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逐冰。
就在一次非常近的接触,逐冰不攻击他的致命点,反倒划破他右手臂,袖子一裂开,只见一道火红色的火焰印记攀在
他的手臂上,那印记因为战焰的情绪而显得格外鲜红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战焰头一转,露出了左额的疤痕──
疤痕、印记、九尺长剑……
逐冰知道对方是谁了──炽火族的战焰。
在发现这件事情时,他突然收回攻势,但这一收,却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面对九尺长剑,原以为自己应该可以躲
过的逐冰,却没想到一眨眼,九尺长剑竟成了三尺短剑,一剑没入他的胸口。
一时之间,逐冰意外,战焰震惊。
他不懂为何逐冰会突然住手?
「你……」
逐冰单膝跪地,冰澈剑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一手摀住伤口,抬头对着战焰淡淡一笑。
「幸好、幸好……我没杀你。」
对于逐冰的反应,战焰全然不解,蓦地,他想到自己没有报上姓名,或许逐冰还不清楚他的身分。
「我是炽火族的战焰。」
一旦逐冰知道他的身分,肯定会懊悔方才的手下留情。
但逐冰没有,他的笑容仍淡淡地挂在嘴边。
「我知道……你想杀我是吧?」
「你杀了战柔,我当然要杀你!」战焰握着拳头,盯着跪在地上的逐冰。
他嘴角留着鲜红的血,与他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也在战焰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此时的逐冰有种异常的美艳,让战焰久久不能移目。
「你可以杀我,但现在我有件事必须要去做,你能不能……能不能等我回来,我们再来决一死战?」
剑锋指向逐冰,战焰对他除了愤恨还有浓浓的困惑,是天仙都如此愚蠢吗?
这回他若放他走,难道他还会回来送死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会回来的!」咬牙,逐冰忍住急想呕血的动作。
想到还有个人也在等着自己救命,逐冰咬牙撑住,他必须撑下去,要不然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缓缓站了起来,逐冰抹去唇上的血,提起剑指着战焰道:「既然你执意要决斗,那就早点解决吧!」
一运气,气走于剑,湛蓝的水珠发出更强烈的蓝光。
突地──光芒骤灭,冰澈剑落在地面上便消失无踪,逐冰整个人则往前一倒,战焰生怕有险却仍是接住了他。
直到他倒在自己怀里,战焰方确定他的确已昏厥,焱火剑可不比寻常的剑,它本与水相克,一旦剑入身,若无千年之
力护身,恐怕也会受创过重。
还有……适才为何逐冰会突然收手呢?
而是在看见自己右手臂露出的印记之后,战焰眼神闪了一下,右手上的印记是族长的儿女都会有的,难道逐冰早就清
楚他的身分……
对于诸多未能解开的谜,或许,他不应该先杀死逐冰……
抱起逐冰,战焰离开了现场,继续朝着东方前行,他一路追着,很清楚逐冰亟欲往东方。
东方究竟有什么在等他?
在战焰离开不久后,一抹人影自树影之后走了出来,远眺他们离去的方向──
第二章
不能带着逐冰回到炽火族内,战焰只好先找一处隐蔽的山洞安置他。
找了枯枝,战焰扬手,烈焰瞬间燃起。
在熠熠火光之下,逐冰的肌肤更显白皙,还带着一股苍白。
躺在地上的他,身上的血已被止住,不过脸色仍旧难看,恐怕焱火剑的火已经在他体内造成了伤害,战焰在意识到自
己好象在担心逐冰的伤势后,树枝堆上的火焰燃得更旺盛。
炽火族使出来的火,会受他们的情绪影响,一旦情绪高张,就有可能会变成燎原之火。
逐冰是杀害战柔的人,又是他们一族势不两立的水仙一族之人,他担心个什么劲?
他只是想等逐冰醒来,再决定自己是否该杀他,根本不是在担心他。
「唔……」幽幽清醒过来,逐冰想坐起身却办不到,因为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犹如千斤重,连想抬个手都会扯痛伤口。
瞧见他的动作,战焰冷冷落下话:「你最好别起来,被焱火剑伤了,是没有那么快好的。」逐冰是该庆幸自己的内力
深厚,否则若是换作一般的水仙族民,大概早就魂飞魄散。
逐冰闻言,忍不住地问道:「我昏了多久?」
「还不到一日。」他发现逐冰似乎非常在意时间,到底他要前往东方做什么呢?
魔界幅员辽阔,绵延无尽,一路上危险不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前来?他很想弄清楚。
在昏厥前,逐冰清楚自己即将失去意识,但因为焱火剑的火太强烈,他又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剑的攻击,一时之间无法
承受才会昏迷,但他仍强振精神,逼自己清醒过来。
因为现在的他,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
深深一个吐气,逐冰咬牙撑住身体盘腿打坐,这样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已让他频频冒汗,但他不能停下,要不他会错
过时机。
他一定要赶快找到那样东西才成。
「逐冰,你是真的想死吗?」战焰心知那疼痛有如千百把剑刺入,可逐冰竟然不当一回事,让他不禁有几分钦佩。
「我并不想死。」他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腹前,一运劲顿时气走全身,试图逼出体内乱窜的火焰。
他闭目养神,准备调息过后马上起程。
他很幸运,因为功力浑厚,才不至于让火焰遍布全身,但等待他救命的那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半刻过去,逐冰始终逼不出火焰,气喘吁吁地险些又昏厥过去。
清楚逐冰想做什么,战焰来到他面前,他蹲下身端详着,冷笑道:「很痛苦吧?因为水火相克,所以你感觉到的是不
知几千倍的痛楚,当你拿冰澈剑杀死战柔时,她的感觉也跟你相同。」想到自己尊敬的姊姊已香消玉殒,战焰悲从中
来,非常想一掌捏碎逐冰纤细的颈子。
逐冰了解他的怒气,却仍是冷笑。「假使今日是你比我先找到他们俩,你也会这么做的。我们两族一直势不两立,不
是吗?」淡淡的口吻,不像是在为自己脱罪,反倒是在陈述一个不该忘却的事实。
战焰一时愕然,望着逐冰面无表情的脸庞,他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没错,一旦让他先找到他们俩,绝对不会轻
饶,毕竟他们两族的对立从亘古就开始了,似乎永无停止的一日。
战焰扣住他的下颚,瞪着他那张绝丽,可口舌犀利让他反驳不了的容颜,恼羞成怒地说:「哈,那只能怪你不幸了!
」
逐冰顺着他的话回答:「好像也是呢。」
「你……」闻言,战焰为他的毫不在意气得咬牙切齿。
可恶!逐冰这家伙都如此虚弱了,而且落在他手上,凭什么还摆出这么高的姿态,他真恨不得一使力,让他再也见不
到明日的太阳。
「战焰,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说了,如果你肯让我先去办完事情,我必定会信守承诺回来跟你较量,倘若你执意不
肯答应,那么……眼下我毫无反抗之力,就算你想夺我性命,我也不能如何。」
这番话说得好像他是个只会趁人之危的人,让战焰很不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逐冰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没这么想,只是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我有事情必须先完成不可,如今又有伤在身,只怕
你落得胜之不武的臭名啊。」
非常讨厌逐冰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以及那深沉内敛的性子,好似就算天塌下来亦无动于哀的冷漠,这些让战焰根本
不理会逐冰的解释,扬起手。
「在杀了我姊姊之前,你应该先想到会有这后果的!」
「后果?」眼眸一黯,逐冰顿时略显失落。「你说的没错,在这件事上我的确
欠缺深思熟虑,一味以为这是对他们好,哪知……」怱地,他又忙收回不该表现出来的神情正色道:「事已发生,再
想也无用,如今我只能尽全力弥补。」
「弥补什么?人死能复生吗?」没料到逐冰竟会如此大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点倒是令战焰颇意外,可就算意外仍
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恨。
逐冰黯然垂眸,「战焰,杀了我,你会后悔的。我言出必行绝不失言,请让我先办完一件事,我定会回来。」
战柔的死、自己的人格被怀疑,再加上逐冰竟又口出威胁,让战焰彻底恼火了起来。
一旁的火焰也立刻飞天四射,发出百道光芒,瞬问点亮了洞穴,犹如白昼。
逐冰被刺眼的火焰一照,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清楚自己触怒了战焰,但向来实话实说是他的本性,他不认为自己有说错。
「杀了你我会后悔?」战焰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会后悔?」
逐冰神色一凛。「等我死了,你就会知道。战焰,别让自己后悔,既然我给了承诺,你可以信任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明明该是阶下囚身分的人,这会儿逐冰的气焰却不见收敛,让他十分愤怒。「你要去做什么
事情?」
「我要找延命草。」
延命草──顾名思义此药草可以延命。
伤重者食用保命,修行者食用后可增加功力,不论身分为何皆可食,因此延命草是魔界绝不外传的宝物,逐冰怎会知
情?
别说此草百年诞生一株,它还长在魔界最恐怖的「囹圄山」,前往找寻者多是无命可回,百年前他的叔叔战熠也是一
去不回。
更何况,囹圄山一直是很多魔界人想去又不敢去的禁忌之地。
「你怎知道延命草?」
「有人告知。」
「你也想增加功力?」
「不是给我的。战焰,假若你想公平与我决斗来为战柔报仇,就让我先行完成事情,否则就像我之前说的,到最后你
只会后悔莫及。」
战焰闻言不禁更加火大,本想一掌击毙逐冰,但思及「后悔」这二字,他怕真如逐冰所言一语成谶,怕的不是自己遭
受危险,而是他的亲人、他的族人。
因为逐冰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之意,或者……他真的可以延后复仇的时机。
至少等逐冰伤好,等他完成事情以后再杀他也不迟,毕竞他对于逐冰受伤前那个惊愕的眼神非常在意。
他们之前未曾见过面,或许逐冰有可能知道炽火族长的子女其手臂印有印记,但当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疤痕时……像是
终于确认了什么一样,这不禁令他想到或许战柔曾跟他提过自己的样子。
或许战柔……仍活着,可她受了伤必须要用延命草来延命,假若如此,逐冰为何要救战柔呢?又为何临时收手不攻击
自己?
这些谜团或许都要等逐冰愿意解开他才能知道吧。
思忖片刻,战焰同意了。
「好,我答应你,让你先去完成你的事情,再让你死在我剑下。」他放开了逐冰,周遭的火焰顿时也随着他情绪转缓
而消逝。
逐冰摸了摸颈项,那里正疼着,可以想见战焰有多使力,肯定也留下深红印子,就像他右手臂上如火焰般张狂的印记
。
「战焰,我不一定会输。」逐冰冷冷地说。
这并非自信,而是就事论事。
想到战柔也许尚在人世,战焰的愤怒消了几分,他冷哼一声,嘲笑道:「我一定会赢的!」他对自己有信心。
听到这话,逐冰也不想再与他争论,随即要将体内的火焰逼出。
「我来。」
战焰蹲在逐冰面前,将他的上衣解开,露出精瘦的身躯,逐冰没有反抗,任由战焰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伤口。
「运气。」
逐冰一听,连忙提气,试着将火逼出,而战焰也运气诱导他体内的火顺势而出,就在火焰窜出的瞬间──
他呕了口鲜血,身体顿觉舒畅,见到那血喷到战焰的衣服,他连xiao忙致歉。
「不好意思,染红了你的衣。」
战焰不甚在意,只是盯着他。「你觉得如何?」
「好多了,谢谢。」
觉得逐冰这声谢有些沉重,战焰不自在地道:「是我伤了你,你用不着说谢,因为下次,我有可能会要你的命。」
「是啊,有可能。」逐冰云淡风轻地说,仿佛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战焰不意外他的回答,因为从认识逐冰之后,他已经让他吃惊了不少次,也让他很想了解眼前这个本该与他没有交集
,却因缘际会而认识的水仙。
仿佛察觉自己对逐冰投以太多在意,战焰口气冷然地说:「你早点好,就能早点出发去寻找延命草。」
「不用,我待会儿就走。」他已耽搁了太久,不能再拖下去。
「你要用延命草救谁?」
抬眸在战焰脸上打量了一会儿,逐冰摇摇头,「恕我无法告知。」
他们本是对立的敌人,再加上自己杀害战柔,他更不能相信任何人,当然这也包括战焰,他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