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仁明还一个劲地嚷嚷,他就是gay,怎么样?他为此感到骄傲,“I’m proud of being a gay! So what?”
崔爸气得,一脚把他踹到了洗手间,拿起花洒,开了冷水,对着小儿子没头没脑地冲了过去:“自豪?你凭什么自豪?是个gay,就自豪?老子生了你,老子都还没有自豪呢!你只不过是喜欢男人而已,居然敢说自豪!全世界这么多男人,喜欢女人的都没说自豪呢,你喜欢个男人,自豪个屁!有本事你去睡XX,XXX,XXXX,XXXXX啊……”崔爸一口气报了十几二十个名字,要不是全球闻名的大明星,就是全球闻名的大富翁,或者是全球闻名的运动员,当然还有全球闻名的几个国家元首。“你睡个屁都不懂的二愣子,有什么好自豪的?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那时候正是冬天,崔仁明冻得一塌煳涂,话都说不清楚了,只会讲他是gay,他就是gay,他一辈子都是gay的。“不做gay,我宁可死了!”
他老子一句话,把他噎得要死:“要做,你去做啊!老子又没有拦着你挡着你!只要你别做得送命,随便你怎么样。就算你要做太监,要变性,老子都不会拦着你!”
崔仁明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老子的回答,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过了好久,他才低声说:“那,不能跟我脱离父子关系啊!不准断绝我的经济援助。还有,太爷爷那儿,你得帮我去出柜。”
崔爸无语,摇了摇头:“你太爷爷给你取名字,还真是取得好,多么的……”崔爸忍不住,终于骂出了非常脏的脏话,把崔妈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崔仁明第二讨厌的,就是他父母太开明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啊,要断子绝孙的呢,为什么爸妈不拦着他啊?害得他就这么不得不当gay了。
没多久,崔爸烦了。无聊失学兼待业的崔仁明开始招惹他手下的兵们了……那些兵,敢怒不敢言。首长的儿子,首长不管,他们怎么敢管?就算是跟崔仁明兴趣相投的兵,也不敢招惹这人渣啊!这事情闹大了,谁收得了场?最重要的是,有谁敢跟他一样,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gay,说自己喜欢男人啊?在国内,在部队,这个,都是禁忌啊!
崔爸也没招了,跟儿子说,你出国,留学去吧。英语没学好,去学德语,去德国。
崔仁明乐了。在家里总是容不得他放肆的,去德国,我靠,那边的帅哥巨多,说不定,还能泡个什么球员的,要真那样,嘿嘿,他就能够自豪了。
崔爸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人去不行。你要捅了漏子,死了倒算了,你太爷爷会跟我拼命。带个保镖去吧。正好我这里有一人,不错,退伍了,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现在出去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不如让他跟你一起去德国。
这不是戴着紧箍咒吗?但是崔爸铁了心,一定要这么办,否则,滚出去,或者去陪你太爷爷。
无可奈何,崔仁明就过上了随身携带保镖的生活。只是这保镖,保护他的责任不大,看守他的责任不小。他要胡溷,先得保镖同意。我靠,这保镖,比他老爸可尽职多了,钱归人家管,打,他又打不过人家……骂,跟他的保镖,谁都比他强,他还真没有什么底气骂人家……
于是乎,他就随身总是携带保镖了。保镖都是男的,帅的不帅的,一个接一个地换班。他没敢打人家主意。不是没有让他流口水的,实在是,他打不过人家……就算打得过,他也不敢打,因为后来那保镖,都是他太爷爷派的啦……那老不死的,老而不死是为贼,那老贼,都快成百岁老人啦,还不死。不死还算了,那脑子,还他妈的那么管用,连爷爷都斗不过他……
为什么老子过生日,还要全家人聚会啊?戴齐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天,正是崔仁明二十八岁生日。他的太爷爷吩咐,全家人聚会给崔仁明过生日。“虽然他是个钙,毕竟还是我们崔家的子孙……尤其是这种情况,特别可怜,所以全家人,一个都不能少,过来给他庆生。”这个,是崔老祖宗的话,没有人敢不听。
可是问题是,太爷爷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现在还活着的,还有俩,崔仁明的爷爷和姑奶奶。死了的,都有无数的子孙。光爷爷有俩闺女俩儿子,崔爸是最小的那个……所有的亲戚加起来,血亲加姻亲,足足有……崔仁明不敢数,每来一个人,他的个子就得矮一截,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满屋子的人,除了小孩外,都穿着军装,就连他哥和他嫂子,那肩上的杠都一条两条,星星都一颗两颗……
再然后,每个人都跟他说生日快乐,告诉他,是gay没关系,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我靠!有没有搞错!崔仁明真恨不得有人,哪怕是有一个人指着他鼻子说他是变态,他的心里都好过一些──那些崔家的老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老东西,崔家的晚辈,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玩意儿。
所以十点来锺,终于离开了他太爷爷养老的院子后,崔仁明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吴啊。”崔仁明有气无力地说:“我得去爱人吧……我得去吸收点人气,找个帅哥,打上一两发……我这都一只脚快踏进棺材了……个老东西,活着祸害人……他也不祸害人,他就祸害我……”
小吴不笑,开着车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要不要去换衣服?”
崔仁明低头看了看身上这特正规的白衬衣和西裤,摇了摇头:“不用换,这衣服穿着,我也还算是人模狗样……再说了,穿什么衣服,最终总是要脱掉的。我眯一下,到地方你喊我……”
不到一分锺,崔仁明就打起了鼾。
一进到酒吧,崔仁明就好像打了鸡血,活了过来。酒吧里人不少,许多都是认识的,男的居多,也有女的。这个是一gay吧,当然也欢迎蕾丝边啦。只是跟一般的吧不一样,这里是会员制的。吐血。崔仁明一想起来就吐血。会员制的gay吧。幌子打得挺好,其实门槛一点都不高,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是同类,管他有钱没钱,管他好不好看,统统都是座上客。
酒吧老板九娘迎了上来,笑着问他怎么才来。这里有好些人都认识崔仁明,都是常客嘛,今儿要给他祝寿呢。崔仁明闪眼一看,那边一群人笑吟吟地看着他,等着他过去,十来个,其中也有一两个眼生的。最搞笑的是,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居然摆了个生日蛋糕。
这个蛋糕挺精致,不过比在太爷爷那里刚吃的那个,档次上差远了。但是啊但是,崔仁明就是觉得这蛋糕诱人得很,滑熘熘可爱的奶油,就好像幼齿光滑细嫩的私处……
崔仁明淫笑两声,奔了过去,还没有开口呢,一哥们就嚷嚷着,寿星佬今天要给大家个福利,来来来,这边有新来的朋友,“崔老板,给个舌吻吧,也让人陶醉一下吧。”
崔仁明的舌上功夫在爱人吧是有口皆碑的。再加上他人俊,又多金,温柔时可以融化一切,绝情时又让人柔肠寸断,端的是爱人吧一大活宝。崔仁明心情好时,也会施舍给长得不怎么样的人一两个舌吻的。
这个新来的朋友,明显就是个摆不上台面的角色,尖嘴猴腮,缩头缩脑,一脸的谄媚,两眼却流露出那么一股子不忿。崔仁明啧了一声。虽然不可口,不过好歹也总是男人。自己是寿星,嘿嘿,分他一点福分也没有关系,便低下头,伸手将那人勾住,嘴巴就凑了上去。
那男人明显地囧了,要挣脱不挣脱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舌头便也勾搭过来。
这吻,是做功课摆样子的,并没有让崔仁明兴奋。很明显,那厮也没有陶醉其中,所以很快,两人的嘴唇就分开了,彼此尴尬地笑了笑,崔仁明伸出手去:“我是崔老板……”
“詹远帆。”那个男人握住了崔仁明的手,爱握不握地摇了摇:“我也做生意的。”
爱人吧(3)
军训果然在教学大楼前的大坪广场上进行。广场,当然是光秃秃的,更要命的是,因为是新校区,广场旁边的草坪上,那树,还没有学生的胳膊粗,休息的时候,连个歇凉的地方都没有。厚道一点的教官会让他们到楼里去休息,不厚道的,各位同学,锻炼筋骨,先从抵抗炎热开始。
长沙的天气,夏天热得要死,冬天冷得要命。外省来的大学生们还没有来得及领教冬天的严寒,就快被夏天的炽热给烤干了。这不,才过两天,就有学生中暑,晕倒,瘫地上挪不了窝。
教官有些怕了,张罗着送那中暑的学生去医院──医院就在旁边,一百米的距离。可是问题是,那晕倒的学生是个男孩,一又高又胖的男孩,几个学生弄他,硬是没能搬得动。
在另一个队训练的戴齐看到了,跟教官请了个假,窜到围观的学生中间,进去,让人帮着,把那个男生给背了起来,硬是一个人把他弄到了急诊室。
因为这事儿,戴齐弄了个奖励,甚至在军训结束后弄的阅兵式上,喇叭里还专门报道了这一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好人好事。戴齐一下子在新生中出了名。
让他出名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件事。他牛高马大,英俊潇洒,给人的印象本来就很不错。一米八六的身高七十五公斤的体重,一看就是个帅小伙子。再加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眉毛浓密,鼻直口方,非常端庄的一帅哥。
性格又好。不怕苦不怕累。军训时极为认真,休息的时候还帮同学倒水,有谁不舒服,他那宽大的肩背时时等待着,军训三个星期的时间,总计背过十几名女生和三两名男生。多么可靠的人哪。受过他帮助的同学无不感叹。
戴齐还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军训那么辛苦,他还每天早早起来读英语。这个校区,学生一般都很发狠──不发狠,熬不过去的。但是像戴齐这么发狠的人,还真是不多。才过了高考的生死关,一般的人还没有休息够呢。
戴齐还是个喜欢锻炼身体的好青年。没几天,他就开始跟高年级的学生一起打球了,篮球、足球、羽毛球,甚至是排球,他都能插得上队。不算行家里手,但是可以凑个数。别人军训累个半死,趴床上动弹不得,他倒好,回到寝室,换上运动衣,又跑出去打球。
戴齐还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子,这一点,给女生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他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军训的时候,就算是中午,他也会冲个澡。迷彩服只有一套,别人的,哪怕是女生的,一天下来那衣服都透着一股酸臭味,只有戴齐,中午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除了吃饭洗澡,他愣是做到了把衣服洗干净再晒干然后下午一排队,他身上仍是干干静静的毫无异味。
戴齐的脾气还特别好。总是带着笑,对人很有礼貌。乐于助人不说,就算有人出言讽刺──枪打出头鸟么──他也很宽厚地笑纳。
这个人是当代青年的典范。女生们八卦的时候总是这样说他。那样貌,那人品,那秉性,还真没得什么话说,要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哎呀,真是要得意死了。当然也有疑虑。这样的男朋友,守不住的,眼馋的人太多了。
男生们也分成了两派,一些人觉得,这个朋友值得一交,不错。还有人就很小心眼地想,这人太虚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于是,就有人对戴齐非常的热情,当然也就有人不待见他。戴齐好像浑然不觉。该怎么做,他还怎么做。对他好的,他以礼相待。讨厌他的,他以理服人。因此,他更是成了新生中的一个强人。还真没有哪个新生像他这样蹿红得那么快呢。
尽管那么出名,戴齐的朋友并不多。跟同学交往的时间不长,再加上他如此之忙──别人累得跟狗似的躺在床上八卦时,他不是在外头打球,就是到教室看书,还有每天一定要洗澡洗衣服。新书才发下来,课还没有开始上,他就开始看书了。认识的人很多,熟络的人倒屈指可数。
还好寝室几个哥们相处还算愉快。那三个,没有阴阳怪气的,对戴齐的名声无动于衷。戴齐最大,老二是一天津人,高考成绩在班上中等偏下,人相貌是中等偏上,嘴巴那个能说啊,是个笑话坛子。他说到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就是路人甲乙丙丁──他中学时是个尖子,当然那个是普通中学──于是就把寝室四个人叫成了甲乙丙丁。戴齐是小甲,他是小乙,小丙呢,海南岛的,又瘦又小跟个猴精似的。小丁截然相反,河南的大白胖子。
这四人性格各异,好在都还豁达。晚上卧谈会很是热闹,先是介绍家境成绩各自理想,然后就开始谈论女同学了。小乙发誓要在大学找一个亲密爱人,实在不行的话,就找几个算了。小丙对这个目标很悲观。男生个子矮,先天就处于劣势。小丁也胸怀大志,但是他的志向不在于女人,在于改专业。他想要学临床。公卫出去,干什么?去卫生监督所,还是疾控中心?那都是巨有油水的单位,没一点关系,人家根本看都不看你本科生一眼。反正医院是去不了的,就算能去,也不过做行政,有门路,说不定能搞内科。可是大白胖子小丁,非常非常想要搞外科,脑外科,那个,帅呆了。
至于小甲戴齐,呃,顺利毕业,找个工作。找不到的话,就读研究生。他闷闷地说。
几个星期下来,同寝室的其他三个男生发现了戴齐最大的弱点,那就是这个人太正统了,太严肃了,太认真了,太不会说话了──倒不是说他说话得罪人,而是跟他说话,真的没有味道──于是就算有不平衡,那不平衡也少了许多。戴齐这人,好人,可是乏味得很。
戴齐就反驳,我哪里乏味了,我明明会很多东西啊,无论谈论什么,我都能插上嘴的哦。小乙说no,no,no,不是那么回事。是你这个人,太正统了,体制下的牺牲品,太那个……什么,简直就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咱们八零后,怎么能像你这么挫呢?
戴齐就更加郁闷,有时间的时候想了想,想来想去想不通。是,他是受正统教育长大的。问题是,这世上的人,哪个受的不是正统教育。不过有些人不受教,有些人,比方说他自己,很受教,一直以来就要做一个四有新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脑子不灵光。他很好说话,但是脑子里面一根筋,认定什么,一条道走到黑。别人很难说服他的。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说服别人。所以,他还是有性格的,他,非常的我行我素。
再然后,军训快结束时出了件糗事。戴齐去食堂打饭,看到个女生,怎么看怎么眼熟,可是怎么看,那女生也不该在这里。
女孩子也看到了他,见他盯着自己不放,无可奈何,只能打了个招呼。
戴齐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是报到那天碰到的俩女生中的一个,瘦高的那个,叫梅梅。戴齐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跟那女孩打了个招呼。正好两个人都是单独出来的,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戴齐很吃惊地说:“你怎么在这里打饭吃?过来这边校区玩吗?”
梅梅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在这个校区好不好。我也在这边的,军训,我还常看到你……不过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戴齐使劲地回想,似乎有印象,可是……他还真的没有太注意。“你不是去了校本部吗?八年制在那边读一年级的?还有邱明豔……”
梅梅再翻了个白眼:“我是检验系,四年制的好不好?早就告诉你了。邱明豔是八年制的……其实吧……”梅梅咂舌,没说话了。其实吧真的很讨厌。邱明豔性格温和,却很爽快,也喜欢说话,自己呢,比较内敛沉默,所以人家注意到邱明豔忽略她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她是八年制,对有些人来说,八年制的似乎很了不起,就好像人北大清华,牌子一亮出来就很能够唬人。戴齐很明显是被那个“八年制”给晃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