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去忙乎,崔仁明无聊得要死,找了个位子坐下,眯著眼睛打量吧里的客人,不可避免地就看到戴齐正在跟范林嘀咕。范林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儿,戴齐很老实的聆听,偶尔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崔仁明不知怎麽的,心里突然恻然了一下。其实那孩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梗了一点,无趣了点,总归人还是不错的。
心情突然低沈了下来,便独自找了个座,要了杯酒,慢慢地喝,猎豔的兴趣也没了。
不一会儿,戴齐朝他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很诚恳地说:“崔老板,上次真是对不起,是我不对。其实……也许是因为……我是真的有偏见吧。自己有自己的原则,就期望别人也跟我想的一样。你知道,我本意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尽我微薄之力,为防艾做点事情,但是很明显,我的方法错了。”
崔仁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的方法错了?那是看法没错了?其实还是那麽回事,像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很应该鄙视,是不是?”
戴齐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崔仁明这麽说话,他很不习惯。其实那个人一直是油里油气,很无赖很流氓的样子,跟他讨论这麽严肃的问题,还真是有点无从开口。只是不回答也不行。崔仁明看上去很不爽,不说服他,好不容易得回的机会,可能又浪费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恨起来。又赶紧警醒。这辈子他还没有怨恨过谁呢,除了命运之外。
戴齐低下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崔老板,你有没有很认真地喜欢过谁?就是喜欢,喜欢到别人在你的眼中都是路人甲乙丙丁。只对一个人有欲望,对其他的人……”
“你白痴了吧?”崔仁明很不客气地说:“还是你不但是个gay,而且是个女性化程度特别高的gay?男人的欲望,生理的欲望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吗?比方说无论你喜欢哪一个,看到九娘那样的极品,你就没有想要上他的欲望?我有一朋友,特man。虽然他也是个纯1,讲老实话,如果我不是纯1的话,老早就脱了裤子上他的床了。我有喜欢过人,我一直在认真地喜欢著人,可是看到很养眼的男人,鸡*巴仍然忍不住要硬起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大多数。詹远帆那种。追求的是安逸和平稳,而我这样的人,喜欢的是刺激和愉悦……我知道你想说什麽,我这样的人就是乱搞,詹远帆那样的人就是专情,是不是?所以其实我这样的人,如果得了艾滋那是活该。可是你想想看,人跟人不一样,跟不同的人上床快*感也不同。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值不值得?”
“可是人老了之後,那整座森林,也许没有一棵树是属於你的……对不起……”
“没关系。”崔仁明笑笑说:“咱们在探讨学术问题,有分歧很正常。所以我说你心里就是个娘们啊,要安稳,要安全感。戴齐,男人是给予安全感的一方,不是讨要安全感的一方呢。”
戴齐心里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能够给别人安全感吗?”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说:“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其实我并不想评论别人,可是又总是评论,我知道这样不好,就是……就是……”
崔仁明又笑了。戴齐真的很不讨喜。他不像詹远帆那麽毒舌,可是他的真心话一说出来,总是刺到别人的痛处,尖锐到让人无法抵挡无从躲避。这种人参加项目,也不知是项目的幸运还是不幸。於是摆摆手:“我也许不能够给别人安全感,但是也不需要别人给予我安全感。安全感这东西,要靠自己弄的,靠别人总归靠不住。”
戴齐又低下头,看著自己的手,喃喃地说:“可是人在这大千世界,难道不需要有那麽一个伴侣,陪你笑,陪你哭,陪你同甘共苦吗?难道人跟人在一起,只要有性就可以了吗?”
崔仁明有些头痛。他来这边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的,这孩子还是这麽较真,大概不出多久,又会被赶出项目组吧?想到这儿,不由得恶意起来,要去揭戴齐的伤疤,便问:“你怎麽会被开除了?怎麽又回来了?”
“啊?”戴齐挠了挠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看法有问题,因为真的范哥说得对,我们做这个项目,目的是为了让同类人意识到艾滋病的危害,尽可能地采取措施让自己免受这种疾病的困扰,所以改变行为模式很重要。首先是安全套的使用,但是光这个还是不够的。生活检点,伴侣固定是最佳的防护手段。但是要让别人接受这种观点,就必须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指责或者训导别人,因为这个方法不但不能取得好的效果,有时候甚至是适得其反。因为良药苦口啊,我们要给良药包上糖衣,所以即使……”戴齐惊慌地捂住了嘴巴。
崔仁明苦笑著摇头。这个人真的不活泛。
戴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崔仁明,见他没有发飙才放下心来:“并不是看不起那样的人吧,是不赞同。因为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性,也需要有爱吧,而爱,应该是自私的,排他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崔仁明笑著点头,不置可否。
“暑假我去了海南岛。我一个同班同学休学了,我们寝室三个人一起去看他,看有没有什麽可以帮到他的。他很惨。父亲得肺癌死了,一个妈妈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妹妹。钱全部都花光了,他妈妈给人做保姆,他就在小街上摆了个摊子,早晨卖包点,晚上卖面,夜晚准备早点,只有中午和晚上零星睡上几个小时。很辛苦,他说还是退学算了,我就说退学很可惜。我说可以号召同学捐款,他不肯……他说人是有自尊心的,也必须自力更生。别人没有义务帮助他。他不能要求别人也吃糠咽菜,省下钱来资助他。他说……”
戴齐低下了头:“你们这里一杯酒,也许他要干一个星期都赚不到。他说命运就是这样不公平的,光是怨天尤人,命运也不会变得公平起来。他说我的洁癖,其实是一种奢侈,像他那样每天累死累活,一有闲,躺倒就睡,哪里还想到干净不干净?我爱干净,在学校里逼著他经常洗澡,他说他没有钱经常洗澡洗衣服,热水洗衣粉都是要钱的。我说我帮他出,他说我……我因为爱干净,不仅勉强他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还拿钱让他觉得他是如此的无能和卑微。他说小乙喜欢玩喜欢打扮喜欢漂亮的衣服,那是他家给他钱,他乐意,他说我责备小乙,是因为我自以为在道德层面上高出小乙一筹。他说小乙那样又没有做错,为什麽一定要小乙跟我一样呢?他说我精神上有洁癖,就看不起爱吃喝玩乐的人。他说我喜欢吃菜,为什麽别人就不能喜欢吃肉呢?他说那些人,你这样的人,有他们的生活方式。有人喜欢喝酒,只要没有酒後闹事,你凭什麽去干扰?交警可以查酒後驾车,那是因为可能会伤害到别人。如果喝了酒乖乖的,你又有什麽权利去责怪他们?他说……他说……他其实并不想要我的钱,因为他觉得借了我的钱,感觉就好像欠了我很多,什麽都要听我的,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如果不是他父亲病成那样,他宁可退学,也不要接受我的资助。他喜欢过自己的生活,喜欢跟我平起平坐,讨厌我以恩人自居……崔老板,我并没有以恩人自居。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帮助到他。不仅仅是安慰两句,而是切实地帮助到他。”
戴齐揉了揉眼睛:“我也想帮助同类的人,gay们。我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地对待那种关系,也许那样,社会对我们的歧视能够少一些。我希望我们这类人都能洁身自好,那麽我喜欢某个人的时候就能够安心,那样我就不会因为爱而感染上艾滋病……性是好的,就好像肉是好的一样,但是吃太多,乱吃,会得高血压高血脂。性,如果乱了的话,得艾滋病是迟早的问题,不得,反而像中了头奖。崔老板,我真的不认为我的看法就是错了。喜欢一个人,想要性,那个很正常。可是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性*欲而放纵自己,不是太危险了吗?”
崔仁明很尴尬,掉过头招呼小K再给他一杯酒,却看到范林跟九娘在说话,两个人都有些担忧地看著这边。崔仁明不想跟戴齐辩论,可是戴齐这样,又怪可怜的,便一言不发地喝酒。
“其实有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戴齐继续喋喋不休:“我知道我这样是多管闲事……”
“的确是多管闲事。”崔仁明终於烦了:“人活著,总要有个乐子吧。有人爱吃肉,有人爱喝酒,有人爱找人上床,乐子而已……就像你们大学生,有不少的人爱玩电游吧?或者看电影或者K歌或者写东西,乐子而已是不?男人如果连性的乐趣都被剥夺的话,还有什麽意思啊。”
戴齐吃惊地看著崔仁明。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不一样在什麽地方,就在这儿。”崔仁明指了指自己的裤裆:“而这个东西是不听你的大脑的使唤的。你当然可以压抑,但是压抑过後呢?男人憋久了是会阳萎的……懒得跟你说。我问你,你怎麽又回项目组了?他们觉得你可以做项目了吗?”
戴齐点点头:“我写了检讨……”他轻轻地笑:“我好像没有写过检讨呢,从来都是乖孩子……我意识到我那样跟崔老板说话,其实态度挺不对的。崔老板有崔老板的人生观和生活模式,我无权评价。我只是希望能够取得你的谅解,从而得到你的帮助。”
崔仁明哈了一声,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戴齐。这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跟崔仁明完全两个世界的人。真是极品,居然穿了一身篮球服到酒吧干活。宽松的无袖恤,V字领,胳膊挺粗犷。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也挺宽松,算到了膝盖了。不是名牌,甚至那牌子都看不出,很旧的一套衣服,旧,却干干净净。一双篮球鞋,白袜子,小腿裸著。
崔仁明的视线被戴齐的那双小腿吸引住了。修长的小腿,正面有体毛,并不浓厚却看得出,腿骨笔直,腿肚子那肌肉太漂亮了。两只脚交叉放著,不知道因为什麽,小腿肚子有时候紧绷,有时候又放松,那个线条优雅得很。
崔仁明吞了下口水,突然想到厉剑说的他碰到一个男人的事情。厉剑说那个男人的屁股非常非常性感。崔仁明觉得,戴齐这双小腿才叫性感呢,摸起来不晓得手感怎麽样。
这麽想著,崔仁明抬起了屁股,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半步,在戴齐面前蹲了下来,单膝点地,两只手就摸上了戴齐的小腿。
崔仁明右手抚摸著小腿的前面,感觉汗毛随著他的手的动作温顺地倒伏下去;左手摸著小腿肚子,突然紧绷,线条变得坚硬,肌肉甚至还跳了两下。
崔仁明的双手合著,从脚踝一直往上,慢慢地摸著,到了膝盖,右手就钻进了宽大的裤管。
戴齐从崔仁明动作的开始就懵掉了。那家夥手掌很大很暖和,甚至有些发烫,从脚踝那里一直往上摸,就好像熨斗一样,简直要把他的皮肤熨平。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又被那双手给镇压了。那麽色青,却又显得如此温柔。好像贪婪的索取,却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膜拜。
戴齐低下头,见一只手已经进了裤管,忙伸出手覆盖在崔仁明的手上,轻轻地说:“崔老板,请你不要这样。”范林说过,做项目并不需要做出这样的牺牲。
崔仁明慢慢地把手抽了回来,又去摸戴齐的小腿肚子,声音因为情*欲而变得沙哑:“不要哪样?这样,还是那样?”他的手摩挲著戴齐的小腿:“让你恶心,还是待会儿你要去拿把刷子好好地擦洗?”
“没有恶心。”戴齐的声音有点儿波折。崔仁明是老手,是这方面的老手。人人都这麽说。他的摩挲,无论如何不喜欢,都给身体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是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我……不喜欢别人这样乱摸……让我很困扰……崔老板……爱人……我真的很希望把这个项目做下去,可是又不喜欢你这样子。”
戴齐的话有些哽咽了。他痛苦的发现,腹下,有非常奇特的感觉。
崔仁明的视线停留在戴齐的档处,那里似乎有隆起的迹象。
原来这个人只是有洁癖,并没有难言之隐啊。也不过是这样摩挲两下,身体就非常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崔仁明非常慢非常慢地往前倾著身子,直到他的脸贴上了戴齐的膝盖,然後头慢慢地伏在了戴齐的大腿上,非常低的声音,却无比的清晰:“其实,是因为太洁身自好了吧?所以经不起一点诱惑。”
戴齐哭了。
眼泪一颗一颗地这麽滴下来,落在了崔仁明的头上。他很想把崔仁明推开,骂他,甚至打他,身体却不听使唤。甚至他的手都抬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要做什麽,落在什麽地方。
崔仁明又慢慢地抬起头,看著戴齐那无声的哭泣的脸,笑了:“特别委屈是不是,你一心一意为了别人好,别人却不知道好歹……特别委屈哈?”
崔仁明的脸在戴齐的视线中模糊起来。戴齐不知道该说什麽,脑子里木木的,什麽念头都没有。
崔仁明伸出手,将戴齐脸上的泪水擦掉一点,又有些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崔仁明嗤笑一声,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酒杯,却见酒杯已空,低声骂了一句,抬起手要招呼小K,却见九娘和范林往他这边走,只是对到他的眼神,又停住了脚步,相互说了两句,又走开。
崔仁明再次掉头看戴齐,那孩子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了,俯河蟹词语子摸了摸被崔仁明非礼的小腿,抬起头,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慎重地说:“对不起,崔老板。我实在是太没有用了。我也知道,从小我就不聪明,读书读不进去,交朋友也……经常惹人讨厌。高一留级,高三考大学没有考起又复读了一年,现在在我们班我是年纪最大的……一直以来我觉得我是真心对别人好的,可是总是好错了地方。只是心里面总是想,也许我坚持下去,别人会原谅我的笨拙的。”戴齐咬了咬嘴唇,又说:“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其实你很帅,也很温柔,只是我不……不……不喜欢太随意的人,你也不喜欢我吧……”
戴齐的眼圈好像又红了点,忙咧开嘴,努力地笑著:“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合作。”
崔仁明看著戴齐,有些呆了。
爱人吧(28)
戴齐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崔仁明不再纠缠他了。每到周末他跟范林到爱人吧来总是会碰到崔仁明,但是基本上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那个人再也没有突如其来地侵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呼著热气叫爱人,也没有突然摸他这里摸他那里。
事实上,崔仁明就像一般的客人一样,约上玩得不错的人坐一桌,喝酒取乐,也偶尔会跟人亲热一下。范林和戴齐不找上他,他绝不会过来骚扰。
范林和戴齐自然都不会主动找他。他们在九娘的协助下跟人交谈,填写调查表,询问这里的客人对项目组有什麽要求或建议,并且试图再次展开一次活动,邀约到足够的人进行单独会谈和免费检测。
他们这个组的进度已经远远慢於其他组了。好在崔仁明不捣乱,他们的进展还算顺利。戴齐的确不会说话,但是一般情况下也用不著他说话,有范林开口就行,戴齐主要是做记录做总结的。
没有了崔仁明的骚扰,工作很顺利,波澜不兴,同时也变得乏味。九娘明显就在敷衍他们,不会很卖力的投入,似乎就连合作也是迫不得已的。而其他的人,因为自认为还有些档次,对范林和戴齐的宣传也有所了解,反应一直都是不温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