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血族 上——芥末兔子

没有环绕着飞蛾的肮脏路灯，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着动物油脂的火把。

昔日的光明好像已经不复存在，李苍昊怀念温暖的阳光，他喜欢在电影院里看到美丽的阳光，但是，自从电力从城市内中断后，电影以及各种电子记录的文件都已经消失，他也再无法看到那灿烂而光辉的景象。

街边上的年轻人聚集在一家小酒吧的门口，他们抽着各种各样的烟，在国会散掉后，大麻等物的合法化再也无人问津，对于一个世代的破灭，似乎也到了人们可以醉生梦死的时候。

他推门走了进去。

酒吧内点燃着蜡烛和其他各种用以照明的工具。

这里是人类的世界。

李苍昊在吧台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想要点什么，先生，啤酒，还是……”酒保上下的打量着李苍昊，顿时眼睛里有了厌恶，他恶毒的道，“来点血？”

李苍昊抬起头看着那名酒保，那双漆黑的眼睛让对方吓得退了一步。

“你是在向我提供吗？”

周围的人类已经站了起来，李苍昊从他们的身上闻到了银的气味，看样子，这个酒吧并不欢迎血族。

“我不喜欢吸血的傻X跑进我的吧里，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酒保从柜台下面摸出了一把手枪。

李苍昊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刚要说话，酒吧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了。

“今天的气氛不错啊，老板。”

一个年轻人嬉皮笑脸的站在酒吧的门口，正是被李苍昊放走的KK。

他不顾众人惊愕的视线，笑意盈盈的走到李苍昊身边坐下。

“两瓶啤酒！”

第9章：酒吧

“两瓶啤酒。”KK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微笑，有点生涩的中文让酒保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的吧一样不欢迎美国佬。”酒保冷冷的道。

“我可是英国人，爱尔兰血统。”KK一本正经的道。

“我说了，”酒保将手枪放在了桌上，一字字的道，“滚出我的吧。”

“放松点，伙计，我们只是喝杯啤酒而已。”KK还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在吸血鬼当家的世道下，似乎我们都只是人类而已。”

他加深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饶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李苍昊，又转过头去看着站在窗户边上的人，悠然一笑，“只是啤酒而已，我可没想要惹麻烦。”

酒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人，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接着不声不响的收起了手枪，拿出了两瓶装在玻璃内的啤酒。

酒吧内的人类也慢慢的坐了下去。

没有标签也没有什么生产日期，啤酒入手甚至还带着温热。

“你知道血族是没有味觉的吧？”

李苍昊慢悠悠的道，但他还是打开瓶盖喝了一口。

“啤酒不在于味道，关键在于什么时候喝，比如说，交朋友的时候，”他举酒瓶，“cheers！”

李苍昊皱了一下眉，他不喜欢跟人类太过亲近，而且，他也不清楚KK的用意，但他还是轻轻撞了一下KK的瓶子。

“真羡慕你没有味觉，这啤酒太难喝了。”虽然嘴上这么抱怨，但KK还是猛地喝了一大口。

“……”李苍昊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他放下酒瓶，“你是要跟我做朋友？”

“我一向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KK笑了，“尝试一下总没有错，顺便说一下，你穿这身真挺不错的，看上去很性感。”

李苍昊没有说话，他又喝了一口那很有质量问题的啤酒，“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是谁？”

“我还以为你没有看她呢。”

KK笑了，他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站在窗边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红色的短裙，黑色的上衣。

她并不像吧里其他的女人那样，在嘴唇和肚脐上穿着各种各样的环，她只是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夹克，纤细的腰上挂着一把银色的柯尔特蟒蛇。

她两指间夹着一根烟，缭绕的烟雾勾勒着她嘴唇的美好形状，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对于酒吧之前不和谐的气氛，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望着窗外，眼神清淡。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

一头黑色的短发搭配着那种东方人特有的气质，眼角有一颗泪痣让她冰冷的表情多了一丝妩媚。

李苍昊站在这里可以听到不久前走进厕所的男女火热的喘息，他听到几个街区之外的妓女和客人调情的嬉笑。

人类没有了法制，没有了各种的规定之后，除了混乱，剩下的就是弱肉强食。

女人注定会变成物品和各种交易的代价，而在整个酒吧内，没有一个男人敢多看一眼那个女人。

“她很美。”KK赞叹着。

李苍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不应该看你妻子以外的女人。”

KK回过头吹了声口哨，“看不出，你还是专情的那类。”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李苍昊放下了啤酒，“她是谁？”

“蓝楚，她是王启风的女人，也是上海最有名的杀手。”KK压低了声音道。

“如果一个杀手变得有名，她怎么可能杀得了人。”

“也许这就是她的有名之处了。”KK耸耸肩膀。

李苍昊想了想，又问，“王启风是谁？”

“想知道吗？”KK看着他，忽然将瓶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凑过脸，“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他在吧台上放了一张钞票，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国家之间迫不及待的开始战争的同时，大量的伤亡和金钱的耗尽让所有的流通货币都开始了疯狂的贬值，直到血皇在梵蒂冈重新建立政府，金融机构也重新开始运作，不过，在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世界，任何的货币也不过是形式罢了。

KK穿过街道，走进小巷，没走多远，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好像很喜欢吓唬人，李准将。”年轻人一脸大惊小怪的模样。

“王启风是谁？”李苍昊淡淡的问道，他的双手仍然如同穿军装时那样放在腿边，和那身装束看上去格外的不协调。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李准将……”

话未落音，李苍昊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缺氧，KK的脸涨得通红，他不住的挣扎着，“好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他松开手，KK连着退后几步，倚着墙边，一面咳嗽，一面摇头，“你能不要这么激动吗？李准将。”

“回答我的问题。”他冷冷的道。

“王启风是控制这一带的人，他拥有海水淡化工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KK正色道。

在战争之后，为了扩充军备，所有的工厂都被用于生产军需物资，很快大面积的水源污染覆盖全球；作为大城市，上海的水源更是岌岌可危，拥有海水淡化工厂，就等于拥有了这一地区的一切。

吸血鬼不需要水源，但人类需要。

“他是……”

“他是百分之一百的人类。”

“淡水工厂应该由血族控制，他是怎么做到的？”李苍昊缓缓的问道。

“听说他在梵蒂冈有很了不得的朋友。”KK悠然道，“看样子，似乎并不是你。”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李苍昊沉吟片刻，又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沙漠里的地方被你们毁掉了，我现在必须重新找地方，适合的物资，还有其他的……你知道的，反抗军的日子并不好过。”

“……”

“你放走了我，”KK悠悠的吐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会给你带来麻烦，看来你的王并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李苍昊淡淡的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听上去不怎么好，”KK转过身，“其实，我来上海还有一个原因。”

“……”

“我听说你在这里，所以，顺便也想问问，”他转头看着李苍昊，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不解，“为什么你要让我走？”

李苍昊依旧沉默着。

“你忠诚于你的王，但是为什么要让我逃走？”KK又问了一遍。

李苍昊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瞬间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

李苍昊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近乎凌晨四点。

安佐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他不发出丝毫声音的走进房间，拿起自己的大衣盖在副官的身上。

“唔……准将大人……”安佐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您回来了？”

“我没想吵醒你。”李苍昊声音很轻，“你可以回房去睡。”

“您的会议还有三个小时就开始了。”安佐问道，“要我重新安排时间，这样您可以睡一会吗？”

“不用了。”李苍昊在床上微微舒展了身体，“直接取消吧。”

“取消？”安佐一下子愣住了，“您不是要和上海方面的委员会见面吗？”

“没有必要了。”

安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李苍昊不是喜欢解释自己，作为副官，似乎执行才是最重要的。

他回到走廊里给程中打电话，重新回到房间内的时候，李苍昊正坐在床边翻着那本陈旧到几乎看不出印刷的旧书。

“您在看《飘》？”副官几乎是呆了一下。

李苍昊的嘴角勾起一丝很不易察觉微笑，“你是从那个时代来的，安佐，你不喜欢这本书吗？”

“准将大人……”安佐的嘴角有些抽搐，“您是在拿我开玩笑吗？那只是小说。”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李苍昊又翻过了一页书。

“程中好像吓坏了，他以为是自己的错。”

“那就让他这么觉得好了。”

“……”安佐有点不安的看着李苍昊，他总是很安静，偶尔也会做些让自己哭笑不得的事情。

“安佐。”

“是的，准将。”安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体，可在一边翻书的李苍昊却连头也没有抬起半点。

“……你后悔吗？”

安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您在说什么？”

“当初选择变成血族，你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吗？”李苍昊喃喃着。

“当然没有，”安佐急道，“如果当初您没有转变我，我已经死了，变成无数个战败的南军士兵，埋在某个无名墓碑的下面。”

“但是，一百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在为你的国家而战。”李苍昊低低的道。

安佐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可是现在，那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

意识到李苍昊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安佐猛地回过神来，支吾道，“对不起，准将大人……”

“没关系。”李苍昊放下书。

安佐并起脚后跟，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李苍昊觉得是个糟糕透顶的父亲。

即使是普通人类都可以看出，安佐在畏惧他。

一般来说，血族中父与子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近的，父亲将血和儿子的互换，从此之后，二者分享生命。

血族中有过很多儿子或者女儿爱上父亲故事。

可是，安佐对于李苍昊，似乎除了敬畏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了。

当然，自己不仅是个糟糕的父亲，自己也是个糟糕的儿子。

李苍昊非常不喜欢血皇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大多数血族会因为父亲的爱而感到欣喜若狂，可他却很想离血皇远远的，然而，埋藏在血族血液深处那点父亲的依恋却让他感到矛盾。

这种心情并不好受。

虽然没有了阳光，所有的血族可以自由的行走，但是，对于李苍昊来说，似乎这一切和几百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10章：刺杀

李苍昊取消会议显然在上海的委员会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工厂的各方面势力三番四次的试探，有人上门来发火，还有人上门来陪着笑说好话，总之李准将就是不出门，来人全部被安佐挡在了外面。

“上海委员会不过是个幌子，到头来，谁能掌握水源，谁才能真正的说话。”李苍昊一面看书，一面淡淡的道。

“您是在等掌握水源的王启风？”安佐有点不解的问道。

“王启风多半和查尔斯顿有点关系，他不会轻易买我的帐，”李苍昊合上书本，有点无奈的歪着头，“如果这里的人类在水源上受到限制，他们不会愿意去为我们来建造工厂，没有工厂，这一带生活的血族也就只有以人类为食，矛盾就会跟着扩大。”

谁拥有最多的资源，谁就可以来写游戏规则，这一点几千年来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您是要解决掉王启风吗？”安佐忧心忡忡的看着李苍昊，“王启风不会轻易把手里的好东西让出来的。”

“海水淡化工厂就是一块流动的黄金，可以用之很容易的控制人类，查尔斯顿不可能就这么放开。”

“现在上海的水价似乎不便宜，因为这附近的水源都被污染其中，包括了地下水。”安佐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打开门，一个士兵正站在门口。

“中尉，委员会送来了邀请函。”

从士兵的手上接过了信笺，安佐马上关上了门。

“准将大人，是王启风的信，他邀请你去他的房子里参加宴会。”安佐看上去很兴奋。

李苍昊笑了笑，伸手接过信，展开，然后推到了安佐的面前。

“你怎么看？”他很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副官。

“我？”安佐认真的想了老半天，“也许他是想要贿赂您，或者是讨好您？”

“或者是探探我的口风。”

李苍昊将信笺揉成一团扔向墙角。

“那么，需要我安排警备吗？”安佐担忧的道，“听说那个王启风手底下养了不少杀手，甚至还干掉过血族。”

“有你就足够了。”李苍昊淡淡的道，“我不想把麻烦太早的摆上桌面。”

王启风的房子就像是一个堡垒。

从外面密集的守卫来看，这位仁兄不像是招人喜欢的类型，高高拉起的电网在电力严重缺乏的上海可以说是相当程度的奢侈品了，灯红酒绿的华丽大宅屹立在海边，和那荒芜的城市与之显得格外不协调。

“我几乎要以为这里是梵蒂冈了。”安佐赞叹道。

汽车在大宅的门口停下，马上就有保镖迎了上来。

“请交出你们的手枪和武器，先生。”

安佐几乎要跳起来，即使在梵蒂冈血皇的宫殿，李苍昊也不曾卸下过自己的手枪，而这里，只是一个区区人类的地盘，竟然要帝国的准将交出武器。

李苍昊却取下了自己的手枪和军刀，很随意的递给了保镖。

“准将大人！”安佐不甘心的叫起来。

“我们是客人，安佐，要注意礼貌。”李苍昊淡淡的道，然后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