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 下——洗尘的细雨

石亭内的观众默不作声，堪称同伴的红头发不搭腔，路晓远只好闭嘴了。

“你不害怕？”鬼焱的意识流入他脑中。

路晓远高兴了，连忙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们有求于我们，目的没达到不会把我们怎样。”

“……”路小鬼比蠢狼的头脑要好，鬼焱讨厌他。不仅仅因为妖与除妖人是天敌，他讨厌一切有点小聪明且喜欢卖弄小聪明并认识蠢狼的人类，讨厌名单上的首位由昀少霸占着，现在路小鬼越级飞跃仅次于他。

路晓远等了一会儿，见鬼焱又不吭气了，误会他担心情人，安慰道：“不用担心雪狼，他们只是测试他的能力。”

“……我知道。”鬼焱闷闷不乐。

心性长期受到压制的路晓远其实是个相当有想法的少年，“我想，就算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也没关系，他们迫切需要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外界来客的身份。就像我们除妖世家的子弟必需遵守古怪而不合理的家规一样，魔幽这地头的居民也无一例外被严格的规矩束缚住。要不，任由他们没节制的弱肉强食，这地儿早毁了。他们的规矩显然无法束缚我们，所以想利用我们占空子。”

灵识侵入石亭在坐几位的脑子里，鬼焱早已明了——没错，路小鬼的推测接近事实。

翡翠色小鸟离开正在吃糕点的青年肩膀，展开小小的翅膀飞到鬼焱的额头上，“嘶嘶”一小坨鸟屎滴落在他鼻梁上。

违背本性一直隐忍装面瘫的鬼焱破功，挣破裹住身体的墨绿色像布条一样的叶子。

小鸟不普通，逃得快，“嗖”的一下无影无踪了。

鬼焱跟它杠上了，瞬移半空，火红的长发飞舞朝那小鸟缠去。

“吱吱呀呀”小鸟把这当成追逐游戏欢乐地鸣叫着，一时上一时下，显摆它那高超的飞行技术。鬼焱没耐心跟它玩，头发铺天盖地的延长，眼看只差一丁点距离就能结成发网兜住小鸟，一把刀背镶满晶石的华丽大刀卷起七彩光轨朝他的头发砍过来。

鬼焱的头发哪会被刀砍断？立即折转如同藤萝缠住了刀身。

噫？这些晶石不仅仅用于装饰？含有高浓度的魔力？哼，来得正好！转瞬间，鬼焱的头发就把晶石内的力量吸得干干净净。晶石失去力量后碎裂成粉，在空中消失。

小鸟目睹这一现象，受到惊吓垂直坠落。大刀的主人拍击挂在腰带上的一块玉质吊饰，大刀消失了。他正是先前小鸟停落在肩头的青年，急速下降捞住小鸟放在头上。

鬼焱回到地面，路晓远已经松绑，站在台阶上拼命朝他鼓掌，“测试过关，我们成了客人。”

“你的能力是吞噬？”绿瞳魔女走到他面前问。

鬼焱维持着面瘫脸不吭声，绕开她没理会路小鬼目不斜视走进亭子，糕点收了起来，石桌上只有水晶球，水晶球没影像。

跟了过来的路晓远道：“估计是因为雪狼的面具碎裂，断绝了跟水晶球的联络。”

鬼焱恶狠狠地扫视全部站在亭外的男男女女，朝关了浮云的大厅奔去。

大厅的门已打开，一面目模糊的黑斗篷男子阻在门口。

鬼焱朝闪闪发光的军团名称处望去，那里气流恢复正常了。

“军团长大人！”鬼焱身后的男男女女恭敬地行礼。

跑得最慢的路晓远来到鬼焱身后，嘀咕道：“他才是军团长？！”

“两位请进。”第五军团长比他的下属懂礼貌，气质高雅声音低柔清雅。

“女的？”路晓远盯住对方的胸部，非常扁！不仔细看以为是男的。“啪！”他后脑勺挨了一击，扭头一看，绿瞳魔女转动着手里的水晶球，球变小了。

89

“别惹魔女。”鬼焱冷冷地警告他。

路晓远赶紧垂下脑袋，同手同脚跟着走进大厅。

空空荡荡的厅内，半妖化的浮云衣服破破烂烂，瞳孔乌黑，全身泛着血色光晕，脚下踩着只个头足足有壮马那么长着两对花色薄翼的高阶魔兽的脖子，用陌生而警惕地眼神盯住他们，

路晓远不由得打了寒噤。

“蠢狼，你赢了？！哈哈，不错不错，总算有了丁点儿斗志。”看样子，那家伙被揍得很惨，奄奄一息，几乎感受不到它还活着的脉动。看到这一幕，鬼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摇曳起来，忘记自己正在扮演面瘫男，快乐地朝他奔去。

有比他速度更快的——三四条影子掠过他身边攻击浮云，想救出他脚下的魔兽。还没等鬼焱出手相救，他们的攻击全被第五军团长挡下。

“军团长！”众人疑惑地盯着他们效忠之主，老老实实住了手。

军团长只说：“他们是客人。”

鬼焱暗想：这家伙的图谋一定很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军团长，企图透视对方迷障下的真面目，可惜无所获。

“雪狼不对劲，入魔了。”路晓远扯了扯鬼焱的衣襟，附耳低语。

“快念清心咒。”鬼焱道。

“咦？”伴随清心咒的吟唱，浮云神志恢复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路晓远和笑嘻嘻看着他的鬼焱。

“蠢！神志居然被吞噬，越混越不像样。”鬼焱的嘲讽直接敲入他脑中。

他容易吗？花服青年很强好不好，变身为魔兽后更厉害，差点把他的脑袋给爆掉了，不拼尽全力被干掉的将是他——浮云不满地横了鬼焱一眼，跳开，昏死过去的魔兽立即被俩军服青年小心翼翼抬走了。厅内除了熟面孔还多了一个，他忍不住问：“谁？”

鬼焱道：“第五军团长，看得清他的长相吗？”

浮云回答：“看不清，除了黑斗篷什么都看不清。鬼焱，他的斗篷跟我们抢来的一样，难不成斗篷是军团长的制服？”

“哼！”鬼焱嗤鼻，“怎么可能？军团长的制服哪可能被那么弱的家伙们抢走？”

“说得也是，隶属军团长的魔兽都那么强，军团长更不用说。”对浮云而言，跟花服青年一对一赢了，是他的第一场个人“胜利”，意义相当深远——他精神上用人性编织的囚笼冲破了，不得不正视自己体内雪狼一族的好战基因。

唉，刚开始打时畏畏缩缩的，后来意识到自己反正不会轻易死掉，斗气还能自动疗伤，挨打的痛苦远不如老祖宗当初揍他时痛，不由得唾弃自己的畏缩。豁出去了，意念便如同长了翅膀般破壳而出，思路清晰了，洞察力增强了。瞬移时察觉连续攻击产生的惯性能制造出迷惑对手的虚影假相，使花服青年误以为他会幻化实体肉身。老祖宗教的近身格斗技越用越顺畅，甚至还可以把刀剑的招式用在拳脚上。打着打着情绪高昂兴奋得不像自己，与跟在老祖宗身边不得不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打的过程令他非常快乐。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但对方变身为魔兽攻击力和范畴加大，他没时间念清心咒。随即，他顶在头上的面具被花服青年的爪子抓破，护体斗气被他近距离吐出的魔气晶球击碎，他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被炸裂失去了神志。

幸好，他最初放出的灵识还在外边，收回脑内，发现这缕灵识以旁观者的角度真实记录了整个过程——脑袋破过一次，他算是死而复生。啊啊，太强了！自动愈合中半妖化中的他，力量随之暴涨，手就那么挥一下，拥有两对翅膀魔兽化的花服青年被拍翻倒地，接下来是他单方面的施暴。

赢得不光彩。但，摘取这场胜利的果实他没有负罪感，以人类法律判断：对方的罪更大，对方还没完全断气，而他已被杀死一次了，算是正当防卫。

俩魔女太能干了！只见她们上窜下跳，没过多久满地碎屑空荡荡的大厅来了个大变身，比浮云他们见过的所谓五星级豪华酒店大堂还要来得富丽堂皇。

吊灯、壁灯全用钻石组装？地毯是毛茸茸的兽皮？餐具纯银制品？

浮云可以肯定，他们当中有人去过人间到过欧洲。瞧，吊灯的式样，餐桌的布置，餐具、食物都是纯西式的。哈哈，天顶壁面居然是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装饰墙面……喂，你们是魔，干嘛临摹天敌信奉的不朽艺术？

上了餐桌，路晓远傻眼了。他跟着小叔祖四处游历，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小人物，唯独没见识过正宗的欧陆贵族餐桌风范。身为路家子弟，平日以两条腿学螃蟹的横着走，自认为——上，可无视横权骄侈的权俗之人；下，只要愿意可以脚踩九流之众。天底下能难倒他的事不多，可眼下，餐桌礼仪令他冷汗翻滚。刀叉的使用，比他以为的要难……上至军团长，下至打杂的俩魔女，个个优雅得让他想哭。呃，就连狼妖浮云的礼仪也是完美无瑕。呵，找到同伴了！鬼焱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好家伙。哈哈，有雪狼帮他切肉，他居然不领情直接抓了大块烤肉往嘴里塞。路晓远释然了，心里驻了块明镜——得，食物的作用最重要一项是填饱肠胃，繁文缛节一边去。

“好吃！”浮云感动得想流泪。以前不喜欢吃面包和奶酪，那是没吃到好的。“咳咳，”吞得太急呛住了。一杯溢着果香的液体浮在他面前，一口气吞完，他啧舌道：“好喝！果酒？难得！香醇清爽，没有一般果酒的涩滞。”啊？底杯印有拿破仑的肖像画。难道第五军团长是拿破仑的FANS？有意思……“听说珍藏在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早在巴黎大革命时期失窃了，众人膜拜的艺术真迹只是一件赝品。”

“不可能！”肩膀上有鸟的青年霍地站起来，瞪着浮云。

浮云耸动眉峰不理他，慢条斯理地拿着洁白的餐巾擦嘴角，过了一会儿又道：“又有人说《蒙娜丽莎》是在巴黎公社大动荡中弄丢的。”

第五军团长轻哼了一声，青年立即坐下，优雅地举杯轻呷。

“呵呵，法国大革命专的是教权、皇权，针对僧侣、贵族，最终成就了拿破仑·波拿巴。可惜他最终成为洪流的浪头，殒落孤岛。’公社‘、’国民自卫军‘这些名号是承起还是迂回逆转？欧洲的文艺复兴三杰把欧洲的文化超前半个世纪，而那时遵循历史进程的中国出现了宦官擅权，明朝进入衰败的倒计时中。路小天师，有时我会琢磨中西历史上的种种不可思议之现象会不会是时空之客带动的？”

“哈？什么意思？”路晓远的天份专注点不同，消化不了浮云的这通废话。

“第五军团长，您觉得呢？”浮云用悦耳的音调问得彬彬有礼。

“有道理。”第五军团长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叠在桌面上。

“你鬼扯什么？”鬼焱问浮云。

“我觉得他们当中有人搅拌了十五六世纪的法国历史。”

路晓远迷惑了，“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浮云嘴角一翘，笑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第五军团长轻声道：“很有趣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摇动手指，他的下属们站起来收拾桌面，然后安静地退出大厅关上大门。

浮云突然想起，“鬼焱，奇怪了，为什么我说的话他们都听得懂？”

鬼焱一怔，半晌才道：“你半妖化时吸取了那只高阶魔兽的能量，其中包涵了语言能力。”

“哈，赚翻了。”

“三位域外来客，我是第五军团长魔贵族’无‘。有笔交易想跟你们谈谈。”

三人互视，得出共识，鬼焱荣升谈判长，傲慢地道：“说详细点。”

无说：“魔幽的资源按军团实力分配，我们第五军团上届的番号为’二‘。”

鬼焱若有所思，明知故问：“下降了？”

无轻柔地回答：“是的。原第七军团突然多出两倍的魔晶石武装军团，击败了我军，随后我们连续遭到其他三军团攻击，番号滑落到五。”

鬼焱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魔晶石——一次性魔力增幅物。“你要我们去弄魔晶石？”

“魔晶石不可以再生，力量用尽化为灰尘。它的出产，魔幽境内一向有限定。”无衣袖一摆，一长幅画卷摊在长长的餐桌上。

浮云一瞧，这纸质类似羊皮纸，上面的文字和魔晶石图案是立体、动态的。唉，魔文看不懂，没配备中文翻译。

“以上是各军团的魔晶石各种类的限定内出产量，在一个战争轮内数额达到上限，领地不再有魔晶石。”

浮云问：“原第七军团掠夺其他军团领地？”

无摆手，“魔幽戒律，非战争年非战争区，凡魔幽境内有魔识者妄起争端、侵入其他军团领域：重，灭亡；轻，流放沙之砾。”

“那么，原第七军团在上一个战争轮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无说：“原第七军团出现了域外来客。域外来客没有经历战争年，不受魔幽戒律节制。”

原第七军团的那个域外来客会不会就是路紫苏？只是，时间有点对不上号。不过，越界穿行有可能不遵守时间的一维性……浮云眼睛一亮，插嘴问：“依你的推敲，原第七军团的域外来客从哪里弄来的魔晶石？”

90

两道鄙视的射线朝他射来，浮云扁嘴，暗诽：笨蛋们，在别人的地盘讨生活悠着点，别把好不容易库存的那点小聪明一股脑往外掏。

鬼焱懂了，视线转移阵地直直地盯住第五军团长。

身为同伴，觉得有责任提醒他一两句的路晓远小声说：“这还用问？多出来的魔晶石肯定是从魔王领地抠来的。”

浮云嫌他话多，轻轻一笑，道：“你能断定魔幽没有三不管的特殊地带？”

察觉自己低估了雪狼的智商，路晓远沉默了。

“魔王的领地。”无给出正确的答案。

路晓远朝浮云展露满口整齐的牙齿。

白得晃人眼，浮云看不顺眼，勾勾手指，等路晓远挪着椅子挨过来，扯着他的耳朵轻语：“路小天师，您怎么就不肯给主人留点发光发热的空间？”

路晓远的脸皮上的温度垂直下降，结了冰变硬了。

“哼！”鬼焱不爽他们俩个的互动，虚火冲着第五军团长去了，“连王的主意都敢打，你们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无不带情绪的陈述：“你们对魔幽一无所知，不了解魔王大人的秉性。王遗憾境内没有可与他抗衡可敌的对手，厌恶枯燥不变的日程以及老实听话的无能下属，欢迎……”

“欢迎大家跑去找他碴，有病！”浮云藏在桌下的中指悄悄竖起来。

“王正值盛年，离沉睡期还很漫长。”无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鬼焱的眉头跃动，这家伙的图谋是王座？他直截了当地问：“帮你，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无道：“成功后，你们可以向我索取三个我能支付的代价。”

“喂，这承诺也太虚太假了吧？谁会傻得答应？”浮云和路晓远交换不满的眼神，齐齐望向鬼焱。

没想到鬼焱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兴致很好地反问：“你所指的成功具体是？”

无道：“此次的战争年胜出，夺取第一军团番号。”

“成交，定契吧。”鬼焱毫不犹疑地拍板。

这也太草率了吧？浮云和路晓远面面相觑，作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