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的果实(生子)上——汀上白沙

作者:汀上白沙  录入:11-09


“附带说一句,我们佐岸,现在已经有些觉醒了哦。”

说完最后一句,梵洛伊自己都忍不住微笑。一种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流窜过他的神经。丑话也说了,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拉开门,梵洛伊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真的觉醒了?别搞笑了!”

岂料佑海忽然像被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冷笑,声音之响甚至吓了梵洛伊一跳,也震惊了门口那一道小小的影子。

“你同佐岸认识十年能代表什么?他真正的为人你又知道多少?为了把我勾引到手,第一晚的情景真该录下来给你看!说白了他不就想像个女人一样嫁给我吗?他以为有一个孩子就能控制住我了?想要孩子我还需要男人生?还觉醒?觉醒什么?觉醒他就不该跟我上床!我他妈后悔了都!现在人肚子里有个种了,我还不得不把他弄回家了是吧?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在你面前提的什么觉醒,只是要面子罢了!”

“你!”

梵洛伊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顿时怔住了,刚想开口斥骂,却不曾想虚掩着的门被悄悄推开,门口的那个人影早已颤抖到让人心疼。

“佑海,你……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对吗……”

今天的佐岸没有带面具也没有墨镜的遮掩,眼睛还是记忆里闪亮如星的柔美,可眼里装满的,却是深深的悲痛。

他本来只是来看看洛伊到底同佑海谈着什么,却没曾想听到这种几乎能把他打入地狱的剖白。

“不,佐岸,不是的!”

有人急急出来辩解,只可惜并不是始作俑者佑海。

梵洛伊离佐岸离得近,竟发觉这可怜的家伙的嘴唇都在不断打着哆嗦。他失了先前与佑海唇枪舌战时的得意,面容焦急地赶去想把佐岸拖离现场,却惊慌地发觉佐岸的眼似乎像死去了一般,牢牢地,固执地直盯着身后仍然独自站着的佑海。

“佐岸,我们走吧...”

“不...佑海你回答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是以这种样子存在着的,是不是!”

“佐岸!别闹了!他唬你呢,他...”

“你这么觉得,便是吧。”

佑海沉默半晌,最终在佐岸面前吐出的,竟是比寒冰更冻人的语句。尽管不是直接承认,但其包含的意思已是显而易见。

身体很明显地剧烈颤抖了一记,挣脱出梵洛伊的胳膊,佐岸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出现的到底是何种表情。转身,好像要逃避这冰冷无情的世界,又像是挣扎出这似噩梦般的气氛,佐岸下意识地往相反方向跑去。

“佐岸!等等!你,你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啊!”

对,楼梯在这里,跑下楼,呼吸到新鲜空气,梦就醒了,自己所看的所听的一切也就能忘了。

“佐岸!别跑了!停下啊!!”

对,下楼...楼梯......为什么会忽然不平衡起来?为什么身体有一种坠落感?头好痛,是不是,是不是撞见什么了...

腿间,似乎蔓延着一片温热的潮湿...

迷迷糊糊地在严重的晕眩感中闭上眼,佐岸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洛伊的声音...可是,洛伊在说什么啊...

“天呐!快叫人来!病人出血了!召集所有产科医生,定一个手术室!现在!”

第三十一章:谎言开始,谎言终结

身子轻飘飘软绵绵,像是没有了约束般的在空中自由前行着。佐岸睁开眼,竭力朝四处望着,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片迷茫的白,层层古怪的雾。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可是冥冥之中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归属感,好像一股神秘力量在内心牵引着他,引领他到该去的地方飘去。

“小岸,小岸——”

一阵空灵的女声忽然止住了佐岸向前行去的脚步。声音忽长忽短,似乎是努力从层片迷雾中挣脱出来。声音虽突兀古怪,但对于佐岸来讲,这从高中时就再也没听过的嗓音,却是如此熟悉,甚至于想要不顾一切地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妈妈?是你吗?妈!?你在哪儿!”

佐岸像一只迷了路的鸟,伸着颈子拼命喊着寻着,得到的却仍只是一片永远都看不清的云雾。

但那佐岸的话显然起到了作用。

“小岸,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回去!!!”

“妈?为什么?妈!你在哪儿?回答我啊!”

“回去!带着女儿,听妈的话,回去!”

“妈!!”

“佐岸,你醒了!”

梵洛伊正焦急地守在佐岸的病床旁等着他的清醒。明明已经过了麻醉期,佐岸却迟迟没有醒来。就在他等得心里急得更火烧,差点想出门暴揍一顿始作俑者撒撒气的时候,他可怜的佐岸却好似做了噩梦一般叫着已去世的母亲睁开眼。

天呐,这到底怎么了!

冲上去扶住身着病服,脸色还苍白得有点吓人的朋友,梵洛伊的手不断在他的背后轻抚安慰,“小岸,好了好了……你刚刚醒……大概先前是做恶梦了,现在一切安好,没事了没事了……喘口气……要不要喝水?乖,躺一会儿,我去替你倒杯水。”

安抚了好一会儿,见佐岸气息渐趋平稳,梵洛伊方才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掖好被子,急急去一旁的桌子倒了杯清水。

“洛伊,我听见我妈在对我说话了。”

水珠滋润过干涸的唇和喉口,也稍稍驱散了些刚醒时叫人心脏都快跳出来的焦虑。佐岸将杯子交还给梵洛伊,垂着头,声音细细轻轻,“她……她让我带着女儿离开那儿,可那是什么地方,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女儿……女儿!”忽然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佐岸猛然抬头,眼瞪得浑圆,手指紧紧揪住梵洛伊的白大褂,“宝宝没事吧,宝宝……”他似乎是跌了一跤,然后,然后就感觉有湿粘液体滑过腿间……不,不会的——

“放心,你放心呀!”佐岸这样惊恐而可怜的模样叫梵洛伊简直想落下泪来。他也知道,没有了那该死的男人,这肚子里的女孩便是佐岸唯一的寄托了。所以他也庆幸自己替朋友选择了保守方案,尽最大的努力终究是挽留住了一颗小生命,“宝宝没事,我们科的首席医师都参与了抢救手术,女儿现在还好好地住在你的肚子里呢,别担心——来,不信自己摸摸脉,小家伙的生命力可顽强着呢!”说着掰开佐岸的手指,将其轻按在另一只手腕上,“我们医院的产科在全欧洲都是有名的,要相信我们的技术啦。”

感受到那怀孕之人特有的脉象,又象征性地来回抚摸着肚子,佐岸焦虑的面容终于有了缓和之色。“太好了,她还陪着爸爸……太好了……”喃喃低语着,却不经意地有水滴从眼眶中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被褥上,氤氲出朵朵散漫水花。

“小岸……还有一事,必须告诉你。”

抽了一张纸巾给佐岸,梵洛伊望着他默默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

“佑海他……他现在还呆在病房外。听护士说他想在你醒后见你一面……嗯,我不知他到底是内疚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别人都不晓得他同你的关系,所以目前为止佑海还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你,你想不想亲自将事实告诉他——当然我不会在边上影响你的想法,毕竟决定权在你,我们也……”说到一半,却是看着佐岸轻轻摇着的头尴尴尬尬地停了下来,“怎么,你的意思是?”

“洛伊。”佐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扯出一抹苦笑,淡然问了个问题,“曾经听说有个地区在地震后的离婚率忽然飙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怎么忽然说这话?”梵洛伊皱着眉,不明就里。

“因为大家都经历的生离死别,一场地震让那些原来苦苦撑着面子的夫妻们幡然醒悟。快快乐乐活着就是最美好的事情啊,人生苦短,何必再让两个在一起原本就不幸福的人继续苦粘在一起?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声音虽平稳,但佐岸的眼圈再次地湿红了起来,“这就像我和佑海一样。以他的性格和位置,知道孩子还在后一定会因为内疚同我结婚——可以后会不会快乐?我心中根本就没有定数。事实上也挺感谢这摔的一跤,好像把我以前脑子里那片迷糊给摔走了。这种似施舍的感情我已经不想再要——所以,告诉他流产的假消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佐岸,你这傻瓜终于醒了!”

对于朋友这个看似艰难的决定,梵洛伊真的有一种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的爽朗之感。佐岸说的正是他一直希望朋友做的选择。反正想要爱护这个宝宝的人压根不缺佑海这一个,就算这家伙是精子提供者又怎样!

于是又欢天喜地抱着佐岸亲了好几记,这才转身走出病房装出一付咬牙切齿的模样把佑海踢进房间。

在这隔音效果极佳的病房区,等在门外的佑海是无法听到房间中人是在谈论些什么的。佐岸病怏怏的苍白脸色,加之先前流泪后特有的大红眼睛,佑海一进屋子就感觉到了异样压抑的气氛,这叫他心中猜出了一半的结果。

果真。

“孩子没了。”

佐岸失落落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病房,触动了佑海的耳膜。

“啊……这样……”

佑海失了一贯的孤傲得意,颓唐地垂着脑袋。他不知该以怎样一种表情面对佐岸,尤其是这样的悲剧还是间接被自己一手造成。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会用孩子逼你结婚——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

“回去后我会同佑教授做解释,赌局,是你赢了。”

说着身子往被窝里一缩,转过背去,竟是不再望向佑海一眼。

“赢……我……我赢了?”

佐岸不会再缠着我,也没有什么愚蠢的婚约了是吗?

明明佐岸都已经说出自己想要的结局,为什么他佑海心中竟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闷闷的堵着胸口的气萦绕在自己周围,叫他几乎挣扎不过来?

“佐岸……”

“请你出去,我想要休息了。”

从被中传来的,已不是那个柔情切意,甚至带着爱恋害羞的嗓音。佐岸这般冷淡的口吻,很显然已经烙满了四个字。

心灰意冷。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门被打开,很快又被轻轻阖上。

许久,有一声极细微的啜泣,如小猫呜咽一般,苦苦慢慢地散开在病房中。

第三十二章:新生

感情上带来的伤痛,虽深虽疼,甚至于痛彻心扉,但佐岸还是执着地相信自己能够凭己之力度过这最艰难的难关。毕竟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师,人生对他而言并不算短,再加上自己几个月后还将迎来一条新的生命,到那时,什么激情的爱恋,什么一世的守候,一切美好却虚无的字眼,在女儿面前都将化作过眼云烟散去,谁又能说父亲和女儿的幸福,抵不上他同佑海有名无实的婚姻呢!

这么想着,对佑海残存着的苦恋便是更少了一份。在哭泣中睡下的佐岸,醒来时倒豁然开朗,那从窗口斜射入的金红夕阳,被落日拉得细长的窗台上的郁金香影子,一切日常中的点点滴滴,都变得活生生似的,带着平凡却鲜活的味道,光是这么看着,都叫人生出一种对生活的赞叹和对生命的感动——事实上,为了一个男人便失了自己生命的意义,这种想法此刻看来真是蠢透了。那一串苦涩的液体,便算是对佑海最后的记忆,让时间去风干,去磨平它吧。

梵洛伊推门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正是这么一幅美丽淡然的美人眺夕阳图。图中的美人脸上虽仍残留着手术后特有的苍白,但笼罩其全身的微红夕阳和嘴角翘起的柔美弧度却足以弥补这缺点。要不是担心佐岸一日没有进食对母体和孩子都不好,梵洛伊是不忍心破坏这整幅图的静谧气氛踏门而入的。

“醒了?”端着晚餐梵洛伊轻手轻脚走进佐岸的病床,用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的嗓音唤着,“肚子饿了没?你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呢。”

“对,是有点想吃东西。”佐岸回头,回了朋友一个天真的笑,“能不能拜托打一盆水给我?我不想带着脏兮兮的脸吃东西。”

见到佐岸这样的模样,梵洛伊即便心中再有什么怀疑,此刻都被一一打消了。“好吧。”他放下食物,起身捏了一把佐岸的面颊,语气带了浓浓的疼爱,“那你先等一下,我去楼下给你弄点热水好好洗洗。”

说罢脚下生风地出了病房。

“有这样一个朋友,又将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陪着,我为什么还要去追求那份勉强的所谓爱情呢?”

摸着被梵洛伊轻捏过的地方,佐岸的柔情像是凝在了面容上一般,眼里满是消逝多时的对生活的满足。

由于恢复情况好得出乎众人的意料,第二天上午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佐岸便被宣布可以出院。梵洛伊高兴得简直像中了乐透,又是请假又是张罗着替他收拾,办理出院手续。佐岸则像个被重点保护对象似的被梵洛伊勒令坐在病房中,说什么不能吹风不能受凉,好像他怀着的是他梵洛伊家十世单传的孙子,稀奇又珍贵得不得了似的。

正随便翻弄着桌上的簿册打发时间,忽然间有一阵风轻轻飘来吹散了纸页。很明显有人进来。佐岸下意识叫了声“洛伊”,可抬头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或许用陌生来形容此君也不太恰当。佐岸对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梵洛伊的上司,他们科室的首席医师,不正是面前这个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容严肃的男人?

嘴角立即弯起了客套的笑容,佐岸曾听洛伊说起过他,“夏医生,”他用中文轻轻打着招呼,“您有事吗?”

“你……嗯,感觉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奇怪。按理说已经有资格办理出院手续的人都该是通过体检没有问题的,作为接受这案子的首席医师不该不清楚这点,可现在这夏医生的模样,分明带着三分犹豫不决,问题更是问得模棱两可。同作为医生的佐岸顿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您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之后的检查查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孩子的事?洛伊,洛伊什么都没有同我说呀……”每问一个问题语气便越发的紧张,到最后简直是坐不住了,就差翻出医师口袋中的病历本自己好好端详,“夏医生,请您务必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我的孩子会……”

“不,孩子没事。事实上梵洛伊也不会让你的孩子有事的。”冷冷推了一下眼镜,夏弘文丝毫没有受佐岸惊慌失措的影响,“他很关心你,那程度甚至可能超出你的想象。有他这样的朋友倒是你的福分了。”

“欸……?”像是做了一桩非常可笑的事被人抓鳖后的尴尬,佐岸脸上的惊慌刚退了下去,便被不好意思的粉红所替代。原来不是孩子的事……他在心底轻轻吁了口气,方才想起夏医生话中的重点,“朋……朋友?是,呃,洛伊是待我很好……我这段日子还多亏他照顾了……..”可为什么要问这些呀,医生?这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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