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莉迪亚躲到沃夫身后,黎凯烈走上去,他像是看不见他,直到双手被抓住,整个人被按进椅子里,黎凯烈不让他起来,阴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迫于这种力量,纳伦·克劳迪把脸埋进毯子里,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然后他开始呆呆的看着窗外,完全安静了。
“你们看到了,就是这样,他疯了,或者说,他是受了某种精神创伤,在看到某一触动他的人或事的时候,他会突然这么叫喊,除此之外他不认识任何人,也不能说出关于克劳迪家族的任何事。”琳达遗憾的叹了口气。
黎凯烈从纳伦身边走开了,巫维浅留意到他的表情,那阴暗的眉宇下眸色幽幽的闪动,他似乎并不太意外,也早就做好各种准备,应对这种场面。
“请专人照顾他,这里派人保护起来,别让克劳迪家的人找到任何一点线索。”黎凯烈还算冷静的对琳达这么说,话里面似乎克劳迪家族与他毫无关系,尽管他本身也流着那个家族的血统。
“我们走吧。”低哑的话语声落下,黎凯烈干脆的转身往外走,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莉迪亚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她和沃夫跟着他走出去,巫维浅又看了那个纳伦一眼,他坐在椅子里,像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安静的坐着,呆滞麻木,像是被人窃取了灵魂。
屋外是一片空地,巫维浅走到门外的时候,黎凯烈就在那片空地上,可能是在等他,一语不发的看着地上,莉迪亚表情沉重的站在旁边。
巫维浅走上去,当他接近,站在前面的男人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他。
“维。”他在他耳边加他的名字,“我可以吻你吗?”黎凯烈的声音像沙石摩擦,粗粝中有冰石般的冷硬和急切,仿佛有某种情感就要冲破堤坝。
“你发什么疯?”巫维浅抓住他的领口,皱紧的眉头下面镜片闪着银光,“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确实不好受,但你像是什么样!给我冷静点!”他松开手猛的推开他。
黎凯烈退了几步,严厉苛责的眼神里却分明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捂着脸摇头发笑,“维,亲爱的维……”
他朝他走过去,迈着步子,前一刻在屋里的平静在此刻化成狂暴的气息,在他周围仿佛就连一粒微尘都会被撕裂的粉碎,狼一般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在急速接近之后,他却以和那狂暴不相称的轻柔,抬起巫维浅的脸。
重重压下的嘴唇,用能夺走呼吸的吻吞噬了他。
湖边的水波在风里泛起涟漪,微风也吹乱巫维浅的头发,唇上泛起灼热和刺痛,黎凯烈的双臂抱紧了他,由浓烈的情感凝聚起来的吻炽烈的像火,把手臂环绕过去,他搂紧黎凯烈的后背。
不轻易表现的脆弱,不显露人前的伤痛,被称作巨星,被当做偶像,被无数人崇拜追逐的男人,紧紧抱着他,深刻火热的吻饱含了太多情绪,全然不顾莉迪亚和沃夫还等在一边。
看到这一幕的两个人各自转开眼,神色不同,莉迪亚决定要尽快回哈西姆去,虽然她很高兴她的哥哥找到了一个能让他真心对待的人,但同时,这也令她有一点伤心。
源源不绝的热力,含义复杂的深吻,令一度僵硬的关系进入了另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腰上被勒的很紧,巫维浅抱住对方的手臂改为抓住领口,“够了吧?”深吸一口气,他拉开黎凯烈,擦去嘴上的温度,“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黎凯烈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不在乎莉迪亚看见什么,仿佛这里只有他和巫维浅两个人,他踱着步往前走,“他就是我的父亲纳伦,是我这么多年来被抓住的弱点,为了救他我用你当诱饵,让你遭受那样是事……他却是个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他们的车停在林子外面,莉迪亚有意落后一步,让巫维浅和黎凯烈在前面说话,她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两个人却有了相似的步伐。
“公主殿下……”沃夫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什么?”她回过头去,露了个笑脸,沃夫低声问道:“您不感到难过吗?”
“你是说维尔特的事?”沃夫知道她的情感她不觉得意外,他就像她的影子,“是的,我是很难过的,但我也很高兴,这种心情我说不好,总之,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维尔特是很完美,但我会找到更好的!”
为自己打气,莉迪亚看着并肩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替他们祈求着幸福,在她身后,沃夫沉默了片刻,恭敬的低下头,“是的,公主殿下。”
“你们先上车。”黎凯烈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莉迪亚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令他看起来神情这样特别。
等她和沃夫经过,黎凯烈在林子里站定了,他看起来有话想说,却隔了许久,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抽出一支烟,“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我和克劳迪家族有什么仇恨,还有我父亲,为什么他是那个家族的人,却落到这种地步。”
他低头抽着烟,问出这句话,暗红的火色在起风的空气里忽明忽暗,黎凯烈的双眼被垂下的几簇短发遮掩,讥讽嘲弄的语气,有种和以前不同的诡异。
“你打算说了吗?”
眼前的这张突然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孔,表情在风里变得模糊,这样的黎凯烈和巫维浅曾经见到的都不同,冷淡的,平静的,却像在这冷淡和平静之下隐藏了一条随时会爆发的激流。
“世界上有许多不知道克劳迪家族,只有那些年代古老的贵族世家才多少听过一些它的存在。”突然的开始,黎凯烈猛吸一口烟,眯起的眼看着远处那栋房子。
隐没在林子里,湖畔边的房屋露出一片屋顶,他的神情幽暗,所有张扬放肆的部分被收拢起来。
人都有很多面,用不同的面目来应对不同的环境,巫维浅忽然意识到,现在展露在他面前的,可能是黎凯烈隐藏的最深的部分。
而他即将说出的话,不知道会透露多少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世上总是存在着人们不知道的各种怪事,不是吗?”他以这样的问题做了开头,但并不想要巫维浅回答,“克劳迪家族就是在这基础上诞生的怪物。”
已经打算把许多事告诉面前的人,黎凯烈每一个词都说的清晰而短促,“那时候的人还相信巫术的存在,黑魔法,血祭,诅咒……各种能给敌人不幸的方法,就连皇室成员也不例外,怕自己受到暗杀和灾难,为解决和防范,当时执政的皇室暗中收买了一个家族。”
不需要点明,巫维浅知道他说的是当时的英女王,没有打断黎凯烈的话,他听他用独特的嗓音继续讲下去。
“有着贵族的血统,却将失去贵族的荣耀,这就是这个家族的命运,因为他们将要信封的是黑暗里诞生的力量。”在指间最后一点余烬熄灭的时候,灰绿色的眼从烟雾里抬起。
第65章:罪恶的秘密
长长的一截灰烬掉落下风中,马上就飞散开去,连同黎凯烈的说话声。
“他们研究黑魔法和巫术,据说和魔鬼签订契约,拥有了超出常人的能力,”他指着自己的头,“精神力,他们相信人的精神力能控制各种元素,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
“达拉维人是吸血鬼的后裔,而他们坚信自己的血统来自魔鬼的奴仆,是战狼的化身。”从不承认自己是克劳迪家的人,黎凯烈提到的时候一概用指代词来称呼。
“得到这种力量的人都超出常人的体能,精神力高人一等,尤其是在月圆之夜,将会提升好几倍,在月圆之夜诞生的婴儿在一出生时就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他们信奉血统,只有最纯的血,才能得到最高的力量。”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个中国名字?”黎凯烈挑着眉笑了,这时候又显得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似的,“我的父亲纳伦是肯特那个老家伙的私生子,那样一个信奉血统的人,他却让他的女佣生下孩子,那就是我的父亲。”
肯特·克劳迪,现代克劳迪家族的家主,据说他的血统最为纯净,他可能拥有的能力也比其他人更强,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让他的女佣怀了他的孩子,这在当时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绝不能让肮脏的血液玷污克劳迪家的血统!
这个中国女人是个祸害!他的孩子是个孽种!
纳伦·克劳迪在这种情况下诞生,让他免于被丢弃的是他的长相,他的样貌看起来像一个克劳迪家族的人,多过于一个中国人。
但即便如此,他在克劳迪家族里也是没有地位的,科特·克劳迪看到自己的一个污点,他无法忍受血液被弄脏的这个儿子的存在,可想这种情况下,纳伦·克劳迪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在自己母亲死后,逃离了这个家族,并辗转来到哈西姆。
“彻底的,完全的背叛,我父亲的离开是不被允许的,他和我的母亲相爱,结婚并且生下我,但在他逃到哈西姆王国第四年,克劳迪家族的人终于找到他,为了不让家人受到牵连,他答应和他们回去。”在黎凯烈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名字,是一个代号,他按照要求不将他忘记,同时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做到。
“当时我三岁,所以我对他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我答应过玛丽安娜,我的母亲,我会找到他。”黎凯烈扔下烟头,靠上一棵树,倾斜着身体,视线落在巫维浅身上。
“所以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承诺,你找到他,带他回去,难道不是因为亲情?”
“我不知道,维,我对克劳迪家族的了解全都来自我父亲的笔记本,后来是通过赫卡忒。”黎凯烈如实的说,透过头顶上的树叶,他看着天上,“不过事情并不仅仅如此,如果你知道我身上流的是怎样的血,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维——”
慢慢摆正视线,他站直身体,诡秘幽暗的眼神里流动着某种奇异的闪光,这给巫维浅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接下来的事可能才是真正的重点。
“故事还没有说完,等你知道克劳迪家族真正的秘密,你就会明白一切了!”骤然加重语气,黎凯烈一下子走近,“你已经知道他们奉行的是最纯的血,那你有没有想过,怎样的血统才是最高贵的,怎么做才能让整个家族保持最纯净的血统?”
他笑着问他,含义不明的笑,巫维浅从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里找到答案,“血亲!”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巫维浅沉下脸。
“是的,你说的没错,只有至亲的血才是最纯的克劳迪家族的血统,包括我的父亲在内,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留着相似的血液,只要有女婴出生,她们就会被教导成为新娘。”嘴唇像一个钩子那样弯起,这个钩子在黎凯烈的脸上拉扯出一个刀尖般的刻印,与这种恐惧的笑意相比,黎凯烈放松的站着,踩过脚下熄灭的烟头。
“甚至是我,我的身上也留着这样的血,你明白吗?维罗妮卡不是其他人的名字,那是我父亲的姐姐,她二十几年前自杀了,在生下我父亲的另一个孩子之后。”丑恶的秘密从黎凯烈嘴里轻易的说出来。
于此相反,他的眼神和表情,头发和气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狂笑,黑暗锋利的笑意一寸寸切割着空气——最耀眼的明星背后最丑陋的身世。
清澈的微风吹过,带起一阵草木的清香,风停了,树叶的沙沙声也停下来,一切似乎都静止。
为什么黎凯烈身上会有那么多矛盾,为什么他有时会显得那种黑暗碎片般的邪气,能割伤他人,充满危险,他仿佛天生就带着堕落和放纵的因子……
一切都有了最好的答案。
他的父亲纳伦是女佣的孩子,他是纳伦和当年的哈西姆公主玛丽安娜所生,他本身不是乱伦的产物,但这并没有抹去他身上血统的印记,他的祖父,当年的掌权人肯特·克劳迪,拥有克劳迪家最纯正的血统,最纯正意味着最大的罪恶。
他的身上也流着那个老人的血。
巫维浅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吗?黎凯烈看起来并不需要,他对他说出一切,并不是为了求得安慰,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黎凯烈选择将这个部分摊开在他面前。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这种赫卡忒的档案里属于机密,知道的人不多,莉迪亚只知道我父亲是谁,而我们的母亲玛丽安娜她完全不清楚克劳迪家族到底做了些什么,会令她的丈夫纳伦这样恐惧。”
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告白,只对他面前的人,黎凯烈没有隐瞒的将所有事实和过去说了出来,不应该显露在白日之下的秘密,肮脏的家族史。
黑魔法、诅咒、血腥的实验,克劳迪家族从没有忘记过他们的使命,即使在今天,皇室早已不具有当年的权利,疯狂依旧在他们的世界里延续。
黎凯烈在说完这些之后笑了笑,嘴角那个刀尖似的弧度却没有退下,他又抽出一支烟,火焰在他低头点燃它的时候照亮灰绿色的眸子,染上一片火红,“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是吗,我救他是因为我不想有那样一个父亲落在那样的祖父手里。”
“但你把我当做诱饵,在听说他出事之后甚至没有来得及完善你的计划……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最后他把黎凯烈手里的烟拿来咬到嘴边,“别装的什么都不在乎。”
半侧的脸上线条干净而纯粹,却用带着些嘲弄和看透一切的表情说出这就话,捏着烟的手指,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巫维浅的反应和黎凯烈设想的不同,他说话的时候推了推眼镜,再次提起这件事他似乎不再那么生气。
“我在乎,”黎凯烈向他走近,“但我在乎的是你。”
“我没想到他们终于有一天把他逼疯了,所以我急于做这次交易,你说过你不会死,但你也会痛,我在乎你受到多少痛,而这全是因为我,但你别想因为一次错误就把我完全否定!那不是我的计划,看到你变成那个模样,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我情愿替你受那些苦!如果可以调换,时间能够倒退,我不会再迟来一步!想到你可能就这么死了,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样的恐惧——”
想到当时的情景,黎凯烈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在年幼的时候得知自己的身世,又在成年之后发掘出克劳迪家族背后的秘密,接受这些超出常识的黑暗隐秘,他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的多,但在看到巫维浅被人那样的对待的时候,他却觉得整个人都堕入了地狱。
“如果自杀有用的话,那什么事都能解决了。”巫维浅拉住他的手腕语气像是在嘲笑他的想法,将他的手从树干上拉开。
“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了吗?还是觉得无所谓了?”黎凯烈用他毁灭式的自我放纵来包装自己,玩音乐,玩感情,玩弄周围的所有人但他这一次败了,他承认自己的弱点,坦白自己的身世,甚至不惜用尊严来交换,只为了现在在他眼前的人。
“又是挨打又是自白,只为了让我原谅你?”巫维浅用手指抚摸他的脸,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他几乎要开始怀疑黎凯烈带他来这里,说出这些,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不需要用同情去交换!”黎凯烈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这样的巫维浅让他十分恼恨,微微眯起的眼流露出灰绿色的寒光,“你活了几百年,这种丑事一定见了不少,早就让你没有感觉了吧?你不需要表露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还恨我,那就杀了我!把你经受的痛苦重新在我身上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