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要的。”他抬头看着上面的武田弘一和麦凯金,小提琴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划过一道弧度,被他放在了肩上。
第54章:魔鬼的颤音
乐队不得不停止演奏,现场的钢琴和大提琴之类的其他乐器全部停下,原本热闹非凡的会场里,突然变得很安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的一个人身上,直到这种安静被另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
“这是做什么?这么热闹?”黎凯烈带着他的乐队成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里,他现身的时间这么巧,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早就算好时间,为了在关键时刻“拯救”他的“新欢”。
至今为止,所有人对媒体的报道都当笑谈来看,流连花丛的利欧突然转性和男人搅在一起?圈内熟知黎凯烈行事作风的人很难不去怀疑事件的真实性,而在巫维浅得到麦凯金和武田弘一的赏识之后,所有人都想赞叹黎凯烈的心机。
除了人脉,懂得如何炒作自己,把握住最佳的机遇,这也是成名个关键,黎凯烈之所以被人称作“奇迹利欧”,不正是因为他在短时间内迅速蹿红吗?
这样的人如过说他不懂得利用周围的条件,那完全不会有人相信。
“哟,利欧,你怎么现在才来,留下你的好朋友一个人,被欺负的话……”
“欺负他?”黎凯烈的眼珠动了动,灰绿色划过一道微妙的光影,接过后面递来的香槟,几声沉沉的低笑响起,“我很佩服敢这么做的人。”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话里的意思也很令人怀疑,听起来好像连他都不敢这么做?不过一想到这个发火,简直六亲不认的利欧,在拍摄现场被打了一个耳光之后竟然没有生气,这就叫人深思了。
“你来了?那我可以离开了,我先带莉迪亚回去。”被各种猜想包围的男主角,却在这时候干脆的放下小提琴,这些歌手影星、制作人、音乐人、赞助商,所有的,构成这一切奢华场面的组成部分,对他而言好像什么都不是。
像是勉为其难参加了一个乡村聚会的贵族,放下小提琴的男人为脱离苦海感到放松,但别人却难以接受他这突然的退宿——在他们眼里,这就是退缩。
“莉迪亚在我的车上休息,沃夫陪着她。”黎凯烈拉住他的手臂,靠近他低语,“又想躲开了吗?就因为你特别,每次都要躲避在人后,你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紧紧扣住的手腕,威胁和逼迫的意思不言而喻,巫维浅这才知道,在黎凯烈眼里,原来他一直在躲……“你又自以为是了,我在想什么你以为自己都知道?”拉开他的手,黑衣男子觉得可笑,他摇头,狭长的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威严感,从周围的人群里一一看过去。
好奇、野心、嫉妒、欲望,善意和恶意交织,还有各种被掩饰起来的心思,自己的到来似乎成了侵略者,而楼上的麦凯金和武田弘一急切的等待着,又下了几级楼梯,生怕他就这么离开。
只要活在世上,终究是要受到周围的束缚和影响的,即使他活的再久,这一点好像还是不能改变。拿起小提琴,巫维浅试了试音,走到钢琴师旁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钢琴师点头,而他就站定在那里,举起了手里的琴弓。
一个出色的演奏者,就像在音乐里起舞的舞蹈家那样,在第一个音符想起来之前,他已经能抓住所有人的心,现在,就在这个弥漫着香水味,灯光里照耀着酒色的大厅里,不少人忽然有这种领悟。
无论这个身份不明的东方人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确实很耀眼,即使是在周围绕着各界明星的场合,也一点都不比其他人逊色。
“只是小提琴而言,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安吉利也会,是不是安吉利?”莉莲用她的好友来举例,表明她不以为然的立场,安吉利却轻轻拉扯她,朝她示意。
武田弘一亲自到门廊那边,关了中央的灯。
大厅的后面,现场乐队的位置因此而闪耀起来,墙壁上还有几盏壁灯,所以这并没有让大厅变得昏暗,现在还亮着的唯一一盏水晶灯,就在钢琴上方。
明亮柔和的光线下,穿着黑色长衣的男人摸了摸琴弦,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双眼微微闭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沉浸在他人难以猜测的思绪里,黎凯烈看不出他现在真正的想法,是生气,迫于无奈,还是放松的只当是一场游戏……
微弱的第一个琴音,缓慢响起,柔和的曲调在空气里凝聚成一线,如同一阵烟雾,以柔和的力量穿透人的耳膜,那声音有有一点哀伤,一点悲凉,从明亮的光线下能看到微阖的双眼和未抿的嘴唇,在淡淡的哀伤里,那张俊朗的脸上却矛盾的只有享受的表情。
长得有些长了的黑发垂落在额头边,遮住了黑眸中可能出现的其他情感,修长的手指,轻巧的落在琴弦上,那曲调里悲哀的情感随着一次次按下的琴弦,移动的琴弓,悲哀的感觉若有若无的堆积,周围分明一片光亮,却叫人看出了阴影中不存在的昏黄……
夜晚,剧场,红色的幕布,站在台上的黑衣男子,一幕幕景象在麦凯金眼前闪现,他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在灯影里,一脸的不敢置信。
“塔蒂尼的g小调,魔鬼的颤音!”武田弘一走过去一把抓住他,说出曲目的名字,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这旋律又确确实实没有半点不同,“麦凯金,这和当年……”
“和当年一样!”麦凯金的眼神发愣,和他一样恍如梦中,眼前,就连角度都没有改变分毫,侧身对着观众,黑发下显得轻松却淡漠的脸孔,仿若时光倒流,除了环境不同,俨然是画面的重放。
“这节奏,这按弦的指法……”武田弘一仔细用耳朵确认,接着自己狂跳的心口,“我们没告诉过他这首曲子是什么,他却选了这首,这只是巧合?同样长相的人,同样的气质和衣着风格,但就连他选择的曲目都和当年一样,更别说……”
更别说还有一模一样的琴音。
他们曾经热切的期盼重新听见记忆里的声音,如今却为这惊人的形似而不比震惊。
塔蒂尼第一乐章,巫维浅曾经在几十年前演奏过,在那个两侧挂着红幕布的舞台上,当年因为连导演都太过震撼而未能奏完的曲子,今天他会将它完成。
哀伤的第一乐章,几月的第二乐章……许多年没有碰过乐器,他在慢慢适应和回忆,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音乐不只是技巧的演示,更是情感的表达,当技巧和情感融合到平衡,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完美,那将是最能震撼人心的艺术品。
现在这件艺术品就出现在巫维浅的手里,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拥有它的主人不以为意的继续着他的演奏,听众们却注视着那跳跃的手指,在他每一次手臂移动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黎凯烈的脚步没有移动过,小提琴华丽的音色在整个会所里飘扬,像是有一股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冲击而来,玩音乐的他当然比其他人更能体会这段演奏有多么高超。
他狠明白为什么武田弘一这个生性严谨的音乐人,会在见到巫维浅之后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出。
音乐能听出人心,注视着巫维浅,黎凯烈拿着酒杯的手渐渐握紧,在他身后响起的女声发出惊叹,“原来你说的就是他!”
魔鬼的颤音,已经经行到第三乐章,不断重复的颤音将此前所有的哀伤和激越融汇成华丽诡秘的旋律,演奏它的人却始终保持不变,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一次又一次颤音,滑动的旋律也引起人心里的颤抖共鸣。
黎凯烈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正拉动琴弦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退下,灰绿色的眸子就那么看着跃动的手指,传说作曲者塔蒂尼在梦中用灵魂和魔鬼做交换,得到了这首乐曲,现在演奏着它的人,又是怎么得到他的永生?
眼底闪过莫名的火花,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演奏在这时候到了高潮,急速的颤音在一个个华丽的音符下流转着,颤动着,直到划下最后的句点。
如雷的掌声并没有到来,巫维浅放下小提琴,在伴奏中早就呆住的钢琴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眼前走过,要不是武田弘一大叫一声“等等”,所有人都会这么呆滞下去。
这就算不懂音乐的人也能体会的高超技艺,就如武田弘一所说,那是从感情到技巧上都无可挑剔的艺术品,莉莲端着酒杯,无暇的妆面也没能掩盖住她脸上狼狈的表情。
这样的演奏,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说它不高明,那个男人确实有相当的实力。
人群哗然,锦上添花的事谁也不会落后,众人纷纷上前,但这时候主角已经离开,刚一结束这首曲子,巫维浅就从落地窗外面看到一条黑影,黎凯烈不在大厅里,这让他有一丝警觉。
当代的瓦罗克家为了找到他,几次派人狙击,又在确定他身份之后用炸弹进行威胁,为的是找到那位失踪的少爷,无论他所认识的瑞斯是不是他们正在找的那一个,他们找人的决心已经很明确。
不管那个杀人凶手是哪个“瑞斯”,那句“我来了,等我”只能有一个意思。
加快脚步,他从后门走出去绕过落地窗,来到后花园,树丛后面有什么动了一下,一声细微的声响,轻轻晃动的叶片在黑夜里发出颤音。
第55章:变奏
他往前走了几步,黑夜为曼哈顿更添妩媚,这妩媚的夜色同时也伴随着更多的未知和危险,巫维浅的脚步一接近,树丛里就有什么颤动起来,另一种喘息声在夜色里逐渐清晰。
男人和女人的喘息,交错着成为最原始的音律,知道有其他人的到来,但这没有让他们停止这项愉快的运动,树丛里的抖动声和碰撞声更加剧烈,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
显而易见,这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也完全没兴趣知道树丛里的两个男女分别是哪位男星和女星,他刚才看到的黑影绝不是这两个人。
走下阶梯是一个喷泉,水瀑洒落,喷泉周围的灯光照出地上的影子,拉长的阴影突然朝他接近,他蓦然停步。
“维尔特……”背后迟疑的叫声,是他熟悉的嗓音。
夜色中一袭红色的丝绒裙,精致的小脸被金栗色卷发衬托的更为可爱,巫维浅摇头,听到大厅里有人在叫他,但他没有理会,只是摸了摸她的发卷,“找我有事?”
这句话刺伤了薇薇安,她委屈的看着他,“我来见你,你就只有这句话吗?”
看到他挑眉,她叹了口气,用成年爱人该有的表情,她对他笑了笑,“别怪我跟着你,你知道我始终是不放心的,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接近你之后,伍德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是顺路过来看你,家里的人都知道,这总行了吧?”
在他开口之前她已经把所有理由说完,不让他提出任何异议,随即才换了副脸色,“其实我很早就到了,我一直让伍德利关注你周围的一切,很有发现,你想知道吗?”
不等他回答,她绕着喷泉走了几步,小手伸进水池里,晶亮的水光从她的指尖落下,“那个男人身边不止你一个,我还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在刚才,他是和她一起进来的,她就走在他身后,你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她在替他不甘心,替他感到愤怒,一句句话说出来,蔚蓝的眼睛逐渐转成蓝紫,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一切,柔嫩的嗓音变得尖利。
站到喷泉后面,打厅里寻找他的人从这个角度很难发现他,巫维浅站在黑暗里,“薇薇安,我和他都不是孩子,我不能约束他去接近谁,不去接近谁。”
“维尔特!?”她惊讶不已,气愤的双手颤抖,“你选择看他,而不是我,你甚至这么放纵他!他有什么好?他是个男人!这个爱吗?你真的爱他?!爱难道不是占有?你竟然对他的放纵无动于衷?你怎么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不是你!你以前对感情从不会这样!”
尖锐的质问得到冷漠的回答,“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她突然被抱起来,站在喷泉边缘,身后的凉意一阵阵从脊椎蔓延上去,她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不确定和动摇,出现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他不是以前的任何一个,他不是女人。”
在夜风里微凉的语声,有种难解的憎恶,她不能确定他是在反感对那样的黎凯烈抱有别样情感的自己,还是在嫌恶那个无法安定,时刻都在试图让人为他沉沦的黎凯烈。
“维尔特……”她伸出手臂环绕他的脖子,抱紧他,小脸紧紧的皱在一起,心里为他感到疼痛起来,“如果那么不愉快,为什么不离开呢?你没有必要帮他做任何事,光是最近的凶杀案,瓦罗克得到那些人就够你麻烦的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放下,“你还担心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做?”黑色的眼眸,在黑夜的照耀下,本来就是种冷酷的颜色。
即使是比一般人活的时间久,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拥有人类的感情,把自己当成与众不同的怪物,结果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别再照看我了,薇薇安,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的女儿。”对薇薇安异常的依赖,他最后说出了这句话,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黑暗中伍德利悄然出现,薇薇安愣在原地,最后带着苦笑随他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她其实从没离开过,无论是在酒吧还正常营业的时候,还是后来,她的家里人,巴托里财团,完全约束不了她的行动自由,她离开是为了更好的调查黎凯烈,只是,才刚开始,就让她发现这样的事,所以她无法忍耐,特地来告诉他。
维尔特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她想知道答案,巫维浅自己也想知道。
站在阴暗处,他透过窗户看宴会厅里的灯光辉煌,视线里没有黎凯烈。
巫维浅突然离开,留在大厅里的客人们把刚才那段小提琴当作最新鲜的谈资,话题没有离开过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短短时间内就引起舆论热潮的男人,因为那份诡异的相似感,武田弘一和麦凯金都没有说出当年的事,这让不少人更加好奇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发掘到这样的人。
他正要走回去,“别回头。”一把尖锐的东西突然顶在后背上。
“想要什么?”巫维浅没有动,身后是个女人的声音,凭感觉,在他背后的不是枪械,而是最锋利的匕首,锋刃透过衣料传递进来的那种冷意,他一点都不陌生。
“你不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吗?”背后的女声令他有种熟悉感,还没来得及去想,那个女人知道巫维浅不好对付,不给他任何时间,匕首刺穿他的背部。
脑脑海中闪过什么,巫维浅眸色一冷,在匕首的冲力下往前走了几步,转身骤然反击,仍旧有力的手指捏紧女人的咽喉,他的背后在流血,他的眼神却像刺穿他的刀锋,犀利,冰冷。
“你……”鹰一般的眸子狠狠看着她,潮湿冰冷的寒意,连同凶器传来的痛楚,在脑袋里爆炸开来,这一次不光是疼痛,还有其他的东西,随着痛楚一起侵入。
“刀上有抹一点药物,抱歉啦,谁叫你太珍贵了呢。”她笑着看他,捏在咽喉上的手正在变得无力,药效发作了。
当巫维浅终于倒在地上,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人我已经到手了,你要的东西会就在约定的地方。”
喧哗妩媚的夜色依旧,谁也没有发觉后花园的角落里发生的事,地上的血迹被泥土掩埋,当酒会进行到尾声,没有任何人再见到巫维浅,而黎凯烈也没有人再看到。
几个小时后,巫维浅从疼痛里醒来,药效过去了,他的头还在剧痛中,背后的伤口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受过太多次伤的关系,对皮肉伤,他的忍耐力超出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