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我的话,以一种直白而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现在的心情,那是种复杂不安的色彩,他说小淮,你终究是我的儿子,这点即使我恨你也无法改变的,这么计较来计较去,还不如好好相处,你有时候比我还执着,就像你对那个室友一样不是吗?他最后的话,让我由心感到恐惧不安,我圆瞪了眼,肩膀都在颤抖,哑了声音说你怎么晓得……不,应该说你怎么能这样认为?他是我的朋友……
是因为我的小淮太温柔善良了?所以才是朋友嘛!他一把将我扯进他的怀里,沉声警告说我的儿子不该将心思放在那种人身上,你的前途大好着,而他,注定曲折一生,如果你想一切都安安稳稳的度过,最好不要再插手有关他的事,不然我只好将你绑在身边,天天叫赵伟盯着你看!
我黯淡了神色,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么说来在我回家那天他跟我的谈话就有了一种暗示的含义在里面了,他指的陈夏根本就不是陈夏,而是般白,我喜爱的人。他就是等我亲口向他承认,可是拖到现在,我还闭口不谈,也怪不得他近来脾气这么暴躁,就是因为我没有做到坦诚。但这种事,我并没有任何的错,我一直坚信着自己的行事方式。
跟父亲旅游的这段日子里,我过得不怎么快乐,因为他没收了我通讯工具,一想到不能第一时间接收到般白的信息,心里总是泛着难过与酸楚。我的父亲没能理解我那无法斩断的妄念和深深的思念,他总是责怪我犯下了很大的错误,尽管如此,还是哀求他让我跟般白说上话,只是最终等待假期结束,我再也没能跟般白他们聊过任何一句话,那种只有父亲的世界,是那么的孤独和寂寞。
而我是那么的想念着远在他方的人。
在大四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房里收拾行李,打算明天一早就回校。父亲也坐到我的房间吩咐我说有些事你自己在心里再三衡量,该做不该做已经不是你能选择的了,不管以后你如何,只要你还有我这么个爸,你就得听我的。我不愿意服从他的命令,我自己就有安排,我固执的说我应该离开你自己出去独立的,你的做法太自以为是了。他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现在的性子还真有点像我小时候,天天装着无辜去邻居家骗糖吃,不过等你再长性一点你就不会再说出这种任性的话,好了,祝你大四的旅途轻快一点!他俯身亲了亲的额头,就走出我的房间,我发呆的望着房门口,低喃着你还能再自私一点吗,父亲......
等我收拾完一切的东西后,就躺到床上闭上眼开始迷糊的睡去,可是在将近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手机连续响了几下,我反应有些慢,很久才打开看去,一条条短信猛的跳入视线,从暮汀到朝和,从大姨子到般白,等我看完时候,眼角已经湿了,所有人都告知我暮汀离开了,我的视线一直定在般白的短信上,那句简单的“小六,暮汀一声不吭就出国了,我真羡慕他”的话足以让我哭红了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假装着漫不经心似的说出调侃人的话,为了安抚自己的心还是真的那样?般白,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我整一个晚上一直在哭,哭完就擦干眼泪,眼泪干了我又哭,就这么的反反复复,就这么一个晚上被我耗过去了。
第八章
朝和对林茹到底有怎样的感情我不晓得,但般白对她的感情一定只有愧疚和喜欢,绝不可能像级里传开的那种说法“说是般白跟林茹分手后没多久林茹就被朝和看上然后使得两兄弟因此生恨,见面都黑着脸差点就动手打起来”什么之类的话,我不知道是谁故意造谣生事,将这种无形的烦恼出现在般白的世界里,我现在只需完成自己的心愿,在仅剩的大四时光里好好陪伴般白的左右,不让他受任何的委屈和伤害。
我记得在四月十八日的大晚上,天色非常的阴暗,还下着雨。我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在中途间林茹莫名找上我,她坐到我旁边,声音非常低,我听得有些吃力,她说陆淮,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你才能得出答案,你是我们中最局外的观看者,因此你的话将能使我们的道路有所改变也说不定。我轻笑道我没有那样的魅力,林茹。她卑微一叹,转而轻快说我猜你一定不喜欢我,大概使你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是我在感情上处理的方法是吗?你应该晓得我跟朝和早就有婚姻关系,但我偏偏还要跟般白来往是因为我真的爱他,朝和固然是好,但还抵不上半个般白,即使他贫穷即使他糟糕透顶,但他那无法压下的魅力将使他获得各种各样的爱,而我仅仅是其中之一,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你忘记了,我只是个女人,一个跟现实时刻计较的普通人,我爱慕虚荣,也是我不识好歹伤害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这种意义上,相对于他日我能收获到的礼物要来得困难,我爱着般白,不比谁差,我只是选择在失败的爱情上,这点已经让我将他记在心里,一直不朽。
我安静的听完她的话,最后说出口的话居然是“放开的爱,你的爱情观真奇怪”,透着淡淡的羡慕,这个女人的想法莫名触动我的心弦,有那么一刻,我替她的爱情感到心痛,以后,她还能找到一个让她在意的男人吗?她在离开前俯身在我耳边悄言说谢谢你的理解,这番话你可以忘掉了,因为我到该忘记的时候,你能听完我的唠叨,这点使我心里欢愉起来,再见陆淮。
林茹爽了是她的事,现在轮到我不爽了,从我听完她的话后,眉角一直跳,但说真的,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夹在两个男人的中间,爱不是不爱又不是,所以我又得替她想想,她内心出现过或一直存在并未被消除的爱与恨,曾经将她逼入过绝境,可是谁又曾向她伸出手,给予她一丝温暖呢……
有些情爱,本身就注定不能平等对待,即使有那莫过于是童话了。
12月中旬左右,我们大四学生就要搬离出去,我有的一些东西已经陆续往家里寄去。般白因为身边一下子清净整个人倒有些难以言说的神采,他每逢人就来个勾肩搭背,他什么话都能说,有时候甚至跑到市区做兼职,以他现在的学历和在校获得过的奖项足以让他找到一份不错的工,每到六日他就往外跑,如果时间不是很急的话我就一定得到他的邀请。
有几次我跟他出去,他带我去的倒是一些游玩的地方,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攒了很多钱,但我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符合我猜想的事情,例如他不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例如他在需要用到钱的时候往往回向我借用,然后隔个两三天才将钱还给我。我开始对此感到在意,于是挑个时间段,悄悄跟在他身后。
般白去市区确实有工作,但一天里的时间只需六个小时,那么他其余的时间都拿来做什么了?以往他不弄到大晚上也不回来,这次我必须知道答案才行。我跟他走了足足半个城市,然后他在一栋非常老旧的建筑物前停下,我抬头一望建筑物挂着的门牌,几个褪色的字赫赫显在眼前。我四周张望一下,这里是北京的老城区,在这里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行动不方便的老人。
我在附近藏身,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在小巷里头,已经有很多户人家亮起了灯光,但还是有两三户一直黑着。由于天气开始转凉,巷里望向街道口,也不见几人经过。我望着般白走进去的屋宅大概过去两个小时左右了,我裹紧外来回走了走,直到九点多他才从屋宅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我,满脸诧异的往我身旁跑来,说你怎么在这里了?他一说话一团团白气就从嘴里飘出,我半带笑意的用手挽过他的手臂,等我们都走到巷口我放轻声音说你每次工作完之后都来这里的是吗?以前我总觉得你奇奇怪怪的,原来是为了这事。他顿时尴尬,脸红得很厉害,嗡声说高老伯一个人生活,我只是帮帮手,出了些钱,其余剩下的钱我都往家里寄去,我没有乱花……我噗哧一声笑出声,眼睛眯了眯,我想那一定很温柔的,我说你当然没乱花钱,般白……以后要是能叫上我的话我肯定不会乱想啦,所以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他侧开脸低喃着我的名字,我又说我们就快离别了,在仅剩的时光里让我陪你一小段路吧,我这辈子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只有当我认识到你们开始,我才慢慢体会到人生的另一种意义,也许你现在听来觉得很搞笑。我从小就被父亲锁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他给我的除了食物就是一些深奥难懂的书籍,每逢他给我换不同书籍的时候都会考我,只要有一丁半点错误,我就要挨棍子啦,我就是这样度过一年又一年的,然而在我将要享受完的大学生活后我就要回去那个禁锢我的地方……
他听完我的叙述微微难过,声音非常清澈响亮,他说小六的事我早在暮汀的闲聊里得知,但从你当事人说来我还是难过得一塌糊涂,如果小六认为自己的生活不好,不如尝试着挣脱好吗?他悄然从我手心挣出他自己的手臂,快步走在我跟前回头补充说我是个一穷二白的小贫民,不过以后还是有机会飞黄腾达,要是有那样的时候我大概能再见到你。
我抿嘴笑了笑,由心而发的感叹一声,是了,总有再见的时候,是吧?我望着暗蓝色的夜空,深深作想。
由于快临近11月了,系里多了很多聚会,我在其中一次聚会里见到小习。她变了不少,面容没有往年的青涩与害羞的腼腆,从她着装打扮中我看到她由内散发出来的优雅端庄,笑起来还有小酒窝。
我其实很少参与系办的聚会,这次还是般白跟大姨子硬拖拉才来的,不过到我真来了那两个家伙都不知哪去了。我在餐厅外挑了个较暗的位置站着,隔了会,小习也走了出来,她见到先是摆了摆裙角,然后才开口说到时你们都毕业了就只有我了,我真希望自己跟你们是同届……般白师兄还好吗……?
我点头说一切都好,现在他开始忙碌自己的前途,不过他似乎没有就在这里发展,以后我们要是去G市就可以找他,这点还是不错的,毕竟G市的发展程度还不差。她笑了笑,后背倚在墙壁上说呵呵,那他一定不会拒绝了。
在大学这段漫长实际短暂的时光里,我终究看到过了很多悲欢离合,怅然若失的青春岁月。小习的恋爱在暗恋无果的结局里亲手给这不完整的爱情点上一点,也许曾经有人责怪她多情,有了暮汀居然还想般白,其实不然,在感情面前,许多犯下的错误都没有斟酌的意义了,正如我们在追逐着般白的同时将友情树立在最辉煌的顶上,以掩饰不该存在的幻想与念头。
暮汀的离开与朝和无奈的选择,我都看在眼里。暮汀的离开快半年了,但他到现在都没跟我们联系,般白虽然不提可不代表他心里不唠叨。我还记得暮汀给我发来最后一条短信里提到“我不能跟他有半点联络,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我记住”,我确信他做到了也得到了最理想的效果。
我记得有一次他去市区喝得很烂,送他回来的是周枝,那晚我们都被喝醉的般白给弄得很忙碌,为了照顾他我们不得不妥协让周枝也留下来,尽管大姨子面色喜色,但还是对第一次喝得这么烂的般白所产生的忧虑给压了下去。等弄好后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朝和让大姨子留下来照顾般白,而他则跟周枝走到宿舍往外的楼梯口,我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身后。
周枝抽了根烟,等他吐出烟圈,我才听他说今晚他去酒吧喝酒,一来就好几杯烈酒,要不是我在场他不来个酒精中毒已经谢天谢地了,我从未见过般白这么没节制,难不成有谁让他忧愁了?呵,那个暮汀走得真够时候,连把握的分寸都让我敬佩万分呐!
我看到朝和脸色很苍白,头微垂着以掩饰他神情流露出的任何情绪,我出声说般白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再怎样谈论都是多余的。朝和坐到阶梯上,不时咳嗽几声,声音沙哑得让我担忧,他说阿白这次喝醉大概是怪暮汀不跟他联络了,有几次他发开口梦总是念着暮汀的名字……他抬头望天,天空暗红,云层过厚根本看不到让人遐想的景物,他继续说你这人心术不正,阿白没有信任过你,哪怕一次!周枝扯嘴一笑,极为妖娆,淡言道那并不阻碍。
两人的对话升级为对峙,我闭上眼微叹,般白的身边围着的居然就是我们这群心术不正的家伙,我们的世界本与他的世界错开,只是因为我们的贪恋与占有导致两个世界强行相交,这样的一切不是般白愿意的,但他不得不承受这些外力的压迫与所谓的爱!
我们太自以为是,然后又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可是完全忽略他是否愿意……
自私的爱,薄凉的情,怎么做也不会得到最完整的结局。
我说如果我们有勇气放开这种变异的感情,或许不比现在活得差,让般白一条路行走,我们只需适时扶他一把,因为我们是朋友,仅仅如此。
第九章
在我还迟疑在时光里的时候,我们即将迎来一个未知的未来。大姨子先是表态要留在学校考研,不离开了,我当时一听到他这样说除了脸抽还有就是无奈,他为周枝做到这样我就找不到更难听的话来数落他的不是和任性。朝和不跟般白一起回G市,毕竟这里他还有一头婚事要他处理,所以般白只能自己一个回去了。他回去的时间眼看一天拖过一天我就怪异的笑了起来,他那表情好像离开学校就是去赴死的悲痛欲绝的模样,我忍不住逗他说般白啊,你那火车票还没过期吗?他躺在床上看小说,在听到我的问话后才探出头瞄我一眼说没,我买了规定离校时间的最后一日,还有三天嘛,当然要好好珍惜,再说你们不是还没走?我故意看向正在赶写论文的朝和说是啊,这么个日子,错过就没了,要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般白“咚”的一声又躺下,卷着被子只露出那双清灵的眼睛,语调似有些笑意,说那是!嗳,小六你什么时候走?我估摸一下时间,应该是比般白早一点,在昨天父亲给我电话就说他会让赵伟过来替我拿行李,所以不可能太晚,我如实说道,他微叹一声就不说话了,另一边朝和搁下笔就往宿舍外走去,而大姨子则哼哼歪歪的唱着很难听的曲子。
我爬上床位置正好跟般白外露的眼睛相视,我弯眼笑笑说你真不打算留在B市发展吗?他摇头表态我老根不在这里,家里头就我一个儿子,我哪敢跑远!说起这话题大姨子突的插嘴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城市很逼仄吗?我每次往外跑都给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再说般白不喜欢呆在陌生的地方,否则就很痛苦啦。般白似赞同大姨子的话,大声喊了句“大姨子最贴心”又将眼睛藏在被子里,让我看不到他的一动一静,大姨子完全将般白的话当作赞扬,随之一脸白痴样傻笑两声。我在大姨子看不到的角度白了他一眼,心里腹议他天生的缺根筋,以般白的性格来说,刚才那句话根本是为了自嘲才说的,其中的潜台词说的是这么多的朋友没得谁真心相待,难得有的却不是心中所愿。我们就是败在了这里,带着贪婪的心靠近,最后还是让当事人难做!
这两三天里,我们几乎窝在宿舍不出门,没事干的时候打打牌,聊聊天,反正不会过得很慢。我挑了一段安静的深夜爬下床,那时朝和还没有睡,整天撑着台灯做事情的习惯还是一成不变。他听到声音就看了过来,我对他嘘了一声示意让他别出声,往时我很小像现在这样偷鸡摸狗似的干事,总有点尴尬和不自在。
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赵伟会在校门口等我,我刚才就是想起有些东西还没有收拾好,打算再整理一下的。朝和看了我一会就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情,我在柜里翻找,为的就是一些简单的纪念品,我记得其中有一只羊驼,样子非常小巧和精致,这是般白送给我的小礼物,我还真差点就忘记了。我拿在手里笑了笑才将它放进包袋里。
就在我又想爬上床的时候,突地听到朝和非常低的声音说你是留在N市吗?我点头说是的,我长这么大父亲能让我离开这些年已经很人道了,要是我再不回去,我就要遭殃了。他沉思一会才说你的事情我不好说,但你不认为你将会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阿白当时听到你的家庭状况那还真是难过一把,你那性子固然是好,但会不会使你后悔一辈子?我不是个说教的人,要不是阿白很在意你的事,我们也不会插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