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上——梳镜

「有备无患嘛！上次老赵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追一个嫌犯，在山里跑了三天，夜里只好夜宿在凤梨园里，还得趁天还没亮赶快起床，免得园主认为他是偷凤梨的。」

「老赵？不会是所长吧！」这小家伙这么快就跟所里的员警称兄道弟了，亲和力真是所向无敌。不过住凤梨园……原来所长也有这段过去。想起所长现在肥嘟嘟的大肚子要塞进边缘都带刺的凤梨园，确实……是辛苦了。不过真的要带这大包小包去查案，不行！绝对不行！

「这些东西不能带！我们只是去附近走走，又不是带着大军要出征，所以这些东西都不行。」郁日果断的回绝了满心期待的苏唐。

「恩公～你好狠的心！不然……带这条麻绳好了，万一恩公不幸坠入山崖，我还可以垂降下去进行山难救援任务。」苏唐陷入了自己成了英雄的美丽幻想中。

而郁日听了则是青筋直冒：「不必了！发生山难请打电话求助消防局！而且我们去的地方没有山也没有断涯。」

「恩公你太轻敌了！说不定我们会被歹徒绑在顶楼作为人质，然后我们就可以利用条麻绳逃生，最后，恩公就会因为我的救命之恩，而决定要娶我为妻！」苏唐仅仅的揪住手上的麻绳不肯放。

「那你自己垂降吧！我想坐电梯！」郁日冷冷的说，起身，身了个懒腰，决定要去洗个早上床睡觉。

「恩公～你先别走嘛！啊～不然带望远镜好了！我们可以顺便监视人犯！」

唉！真想把他的脑袋瓜子剖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哪种构造？为什么他的思绪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样呢？唉～自己又怎么摊上这妖孽，郁日边想边摇头。

冷硬的脸庞上挂着松松软软的笑容，眼尾轻轻的扬起，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笑上楼洗澡去了。

等到一切就绪，准备出发之时，郁日惊讶的发现，苏唐已经坐在门口的矮板凳上。

穿着合身的白上衣和牛仔裤，脑袋上趴着一只睡眼惺忪的小蝙蝠，背后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大背包，郁日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个背包里是藏了什么东西？苏唐整个人眉开眼笑的，兴高采烈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整个人活脱脱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一样。

这家伙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过说也奇怪，苏唐这样一个藏不住话的性格，居然可以对自己的身分和过去做到绝口不提的程度，唯一知道的线索，大概也只有那间叫「阴间」的店了。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还有他口口声声说要来报恩，这是藉口？还是我们以前真的有过交集？但是他为何不肯把事情讲清楚呢？

算了！想也想不清！还是先丢到一边吧！

不过，郁日想了许许多多打消苏唐带奇怪东西出门的念头。

就是没想到他可以不带苏唐这个大麻烦一起去的。

总之，这趟旅程似乎有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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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的火车进站了，郁日看着铁轨无止尽的延伸，连接到蓝天的另一边，无边无际的。

郁日从小就挺喜欢站在火车站，带着几分傻气的等火车，等着火车到站，再等着火车离站。漫无目标的看着火车来来去去，心里也随着慢慢蹭蹭的老火车，开始轻轻的荡漾着。

所谓的人生，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不过，有了他，这趟旅程，似乎也渐渐的开始有趣。

「恩公恩公～你会看火车时刻表吗？」苏唐背着笨重的背包，满头大汗的看着郁日，两个人顶着艳阳，蹲在月台上，苏唐飞快的翻着手上的时刻表。

挂在右手的一大袋行李，不识相滑下去，苏唐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可是才发现没有空出来的手，气得他鼻孔直冒气，嘟嘟囔囔的不高兴。

太阳烧灼着滚烫的地板，原本苍白的水泥地，现在居然开始冒起了烟。苏唐不耐艳阳，心里有些不耐烦，小嘴嘟的老高。

看见苏唐手忙脚乱的样子，这个滑稽的画面令人不觉好笑，他强忍到嘴边的笑意，伸手接过苏唐手上的火车时刻表。

「小家伙！这年头有电子看板了！」指了指苏唐头上正上方悬挂的电子看板，郁日直接将接过来的火车时刻表拿来扇风，顺便看看四周荒凉的景物。

「下一班车还有一个钟头。」苏唐不高兴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看板。

「一个小时啊！」郁日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眼前所及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候车亭，生了黄斑铁锈的看板，孤独矗立在荒凉的月台上，紧邻着月台边只是一大片绵延不尽的稻田，翠绿的稻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金黄的颜色。

一片祥和宁静的画面，理论上是祥和美好的，但是现在似乎在嘲笑着他们，居然因为听错站名，意外被困在这个连站长都不知去向的小站。

「看来台铁的营运真的有些困难喔！」苏唐打破沉默尴尬的说。

看看这里晴空万里连一片云都没有，蓝的像是拙劣的广告布景。他蹲了下来，从水壶里倒了一些水喝，小家伙双手捧着杯子，咕噜一声就喝的精光。

「天气真热啊！现在明明是12月天。」睨着眼，郁日看向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汗水从他的额际滑落。再次扇了扇风，用力的瞪着眼前飞来飞去的小蚊子，迟疑着是该打死他们还是……

算了！不想浪费力气！郁日颓然的直接坐在月台边缘，两只脚在空中晃呀！晃呀！苏唐见状也跟着他坐了下来，两只小脚开心的在半空中摆荡。

苏唐侧着头看着郁日，心想：他到是个怎样的人呢？靠的越近，却越看不清。有时候精明的跟猴子一样，但是现在却是只大笨熊。

苏唐脑中想起刚刚才发生的情景……

原本要搭车北上的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区间车上。今天是冷门时段，车上没有什么人，晃着晃着郁日也渐渐睡着了，连赤艳艳阳光打在脸上也不受影响。

苏唐专注的看着他的脸，阳光下郁日的五官显得更为立体，柔和的微笑，配着温暖的阳光，暖暖的。

忽然，车内广播响起，郁日猛然被惊醒，匆匆的提起身边的行李，拉着苏唐就往外冲。还沉浸在思绪中的苏唐，就这样毫无防备任他拉出了车外。

直到郁日看清楚月台上那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站名时，火车早就已经扬长而去，留下了莫名其妙的两人，被丢在这个空荡荡的月台上。

「没关系啦！都已经在这里了！」苏唐有些好笑的看着难得出糗的郁日。

「不过你刚刚怎么没阻止我」郁日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说。

「呃！……我被你吓到了啊！」苏唐里直气壮的回答，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是看郁日看到入迷，因而迷迷糊糊被拉出车外。

「喔！那个对不起，我……」来不及说完就被兴奋的苏唐给打断了。

「恩公～恩公～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了！」

顺着苏唐所指的方向，郁日发现月台的栅栏后有一条废弃的铁轨，杂草密布。忽然有点摸不清头绪。

「恩公！我想到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苏唐对着郁日敲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再快一点～冲啊～～」苏唐清脆的声音响起。

迎面的凉风吹开他微长的头发，抱膝坐在一个老旧的木板板车上，而我的恩公郁警官则苦命的在后面推。这个由几个轮子上面固定的木板推车，正平稳的在那条废弃的铁轨上滑行。

「很累耶！」郁日无辜的抱怨着，但是看到苏唐像孩子一样的玩得很开心，自己脸上也是盈满了笑。

两旁的稻田散发着淡淡的泥土味，是一种属于乡下特有的味道。

正在此时，一辆过站不停的自强号从他们的旁边经过。

苏唐兴奋说：「恩公！快一点！快一点！我们来追那辆火车！」

「好啊！」郁日加快了脚步，一个轻笑在他的嘴角扬起。

火车的声音很快的从旁边疾驶而过，但是萦绕不绝的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柔软的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松松软软的草香环绕，一个看起来很幼稚的追火车行动，也许因为陪在身边的人是对方，所以简简单单的是也显得闪闪发亮，也让一个无聊的候车时分不寂寞。

推车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他们背靠背的坐在板车上。车子停在一棵还没成熟的果树下，树叶随着风发出了舒服的声音。两旁还有几只麻雀在地上不知道在低语些什么，沐浴在阳光下，所有的东西都舒服的感受静静的时刻。

就在这个时候，郁日的肚子，忽然，咕——的叫了一声，打破了原本宁静的画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

苏唐忽然促狭的笑了笑，转身从巨大的行李袋里，拿出两片有点压扁的土司：「喔！土司大特卖！一片算你五千就好了！」

「可是我没钱耶！」郁日同样打趣的望着苏唐。

「啧啧！真可惜！没办法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拿的面包。」想起郁日昨天嘲笑他带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出门，再看看郁日饿的直叫的肚子，他心里的那个美，就不说了。

「没有别的替代方案吗？」

「有啊！」苏唐开心的笑了

「推快一点，快到了！」

「你很重耶！真不知道你的肉都长在哪里？」郁日忿忿不平的说。

「啊！土司好香啊！」苏唐将面包拿到郁日面前晃一晃。

「该死！我明天一定要在你的早餐里下毒」郁日小小声的碎碎念。

「哈哈！我等你！冲啊！」

温暖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拖的好长好长，就像那永远不嫌多的缘份一样。

第十章：琉璃馆（二）

淡黄色月泛着几丝血红，穿过树荫，斑驳的洒落在地上。

沙沙的声音穿过树梢恣意的侵入每个人的耳里。

扭曲变形的夜在前方燃起了一个焦点，点燃了希望也带来了毁灭。

一个古老的地方可以是人事堆叠的回忆所在，也可能是由惆怅所组成的叹息。

昏黄的路灯下，几只讨人厌的蚊子嗡嗡的在耳边作响，郁日载着苏唐骑着一台破旧的机车，在田间小路里像无头苍蝇般地乱窜。

「恩公确定是往这边来吗？」挥了挥手里的请帖，坐在机车后座的苏唐，有些担心的拉了拉郁日飘动的衣袖。

「没错啊！请帖上是这么写的，路标也是这么标的。」郁日气定神闲的回应着，彷佛眼前漆黑一片宛如进入末世之途的情景，丝毫动弹不了他对路标坚定不移的信心。

「真的是往这里吗？你看两旁都是稻田耶！」

「那又如何？」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苏唐低着头闷闷的说出后面几个字，但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让郁日听不清楚苏唐说话的声音。郁日下意识的向后转头，一闪神没握紧龙头，摩托车瞬间打滑了一下。

巨大的震荡让两人都吃了一惊，郁日赶紧抓稳龙头用力的将车子拉回平衡点。

而坐在后座的苏唐早像惊弓之鸟一般，弓起身子，吓的浑身打颤。不可讳言地他刚刚有种冲动，一度想跳车弃郁日而去。

经过了刚才的一阵虚惊，郁日将车子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大口的喘着气，想要平抚刚才激动的情绪。他走下车沿着田边小路，往下看，即使天色已晚，有着乡间特有的香气，仍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郁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他忽然发现，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摩托车上面的苏唐，既无聊又无奈的低着头。不一会又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瞪着在耳边挥之不去的蚊子一眼，不安的神色全写在脸上。

郁日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柔柔的微笑，他拨了拨苏唐随风飞扬的发丝，笑着说：「别怕！有我呢！」

苏唐看着郁日难得的笑脸，一瞬间也楞住了，随即挂上甜甜的笑容：「我不怕！有恩公保护我。」苏唐对着郁日伸出手，将郁日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开心的说：「那我们出发吧！GO～去看小宝宝搂～」。

「嗯！出发吧！」

上了车，俩人往前方出发了。

天色渐渐暗了，原本的小路也越来越模糊。

苏唐越来越觉得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因为眼前的他们，正身处在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田间小路上。眼前只有闪烁的车灯，和两旁鸣叫的吓人虫声蛙鸣。

「和乐村真的长这样吗？怎么感觉人烟越来越稀少？」苏唐又再度拉了拉郁日迎风飘逸的袖子，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地怯生生的问。

「嗯！没错！」虽然，郁日毫不犹豫的回答，但是他的心里也渐渐有几分犹豫。正如苏唐所说的，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村落。可是请帖上的地图分明是这样写的啊？

终于，郁日将车子停在很奇怪的地方，苏唐下车一看才发现，龟裂倾颓的矮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在银白色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的惨白。浓密的树丛掩蔽了建筑物，只有在还没完全倒塌的墙上依稀看到几个字的喷漆『琉璃馆』。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袭上苏唐的心头，随着摇晃的树影，恐惧在他的身边蔓延，渐渐的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绪。

「疑？恩公你停下来做什么？这里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啊！」苏唐一手紧紧抓着摩托车的座垫，另一手不住的颤抖着。古宅阴郁的气氛让他感到相当的不舒服。

「可是地址写的事这里耶？」郁日疑惑的说。

「一定要进去？为什么？我不要！」苏唐有些不解的退后了几步。

「恶！堂堂的福德正神喔！丢脸！」小蝙蝠得意的在苏唐耳边碎语，一席话激的苏唐气急败坏：「你，你有种就不一要躲在袋子里，把你尊贵的头探出来看看啊！」

「什么？」郁日不解的问。

「呵呵！没什么！我在跟小蝙蝠进行心灵上的沟通。」苏唐一蹦一跳跑到郁日身旁，高高竖起的黑发轻快的飘动。

「走吧！走吧！我保护你！」苏唐挺起胸膛气势汹汹的一把抓起郁日的手、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那座古宅。

穿过红砖砌拱门迎面而来的足迹杂沓青石板小径，还有那隐没在树影之下阴湿之气。

看着前面紧张的纂着他的手生疼的苏唐，加上那咬出血丝的薄唇，郁日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心想：「自己做什么拉着他来冒险，如果出了问题要么办？」

诡魅的气氛紧紧的包围着两人，郁日冷不防看到眼前的树影似乎不自然的晃动了一下，转眼即逝，他也看不确定眼前是否真的有东西经过？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努力的想看的更清楚些，只是眼前围绕着他的树丛和纠结不清藤蔓，就像他现在的视线一样，失去了焦点。他甩了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其实他自己也越来越不确定，眼前等待的又是什么？

月光稀稀落落的打在泥泞的土石子路上，更增添的几许迷离气氛。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他听到了面前的苏唐大叫一声：「郁日！救我！」郁日大步冲到苏唐的身边。

眼前的苏唐满头大汗、双眼紧闭，手一直不停的发抖，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你怎么了？」郁日担心的看着脸色发白的苏唐。

「有人……有人抓住我的脚不放」苏唐还是紧闭着眼慌乱的往右脚的方向指去。

郁日走过去蹲下来仔细一看，笑了出来：「喂！这明明是一条藤蔓」郁日将藤蔓解了下来，拿在手上轻轻的摇晃着。

苏唐顿时松了一口气，顺手擦了头上的汗：「呵呵！我早就知道是藤蔓了！想说吓吓你！呵阿！」

郁日看着眼前强词夺理，故作镇定的苏唐就觉得非常好笑，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你骗人明明就怕的要死！」但他也没打算说破，是他们的默契，也是他的温柔。

郁日搭着苏唐的肩，开心的说：「走吧！我们到里面看看！」苏唐露出了一脸苦笑，但看到郁日这么兴致勃勃倒也不忍扫他的兴。

他们顺着小径往前走，忽然感到一种特殊的氛围，像有什么东西用力的压着他们的肩膀和脖子。苏唐甩甩头想将这种无形的力量甩开。走着，走着，郁日猛然停住脚步，来不及反应的苏唐硬生生的撞上了郁日的后脑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