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倾旭阳 下+番外——渊石

从他踏上这座沙漠岛屿的时候，小一便是真的已经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远处是苍茫的沙漠，荒芜，而且无边无际。

有风在暗夜里低低呜咽，像是谁在夜间思念。

……

“！！！”唐旭和宋石二人震撼惊悚地看着阿凌。

阿凌拎着他们两个的衣领，神色沉重近乎冰冷，缓慢地升空。

这两只土包子头一次在毫无依仗的高空中飞行，宋石努力地仰头试图去看着阿凌的手是不是很结实，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哥，你手酸不？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一招御空飞行？”

阿凌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似乎他所有的情绪都在离开青藤堡附近范围的时候都被抽离了，他近乎残酷道：“宋渊已经死了，我不是你想要依赖的人。”

宋石怔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唇，便没有再吱声。

阿凌看他怔忪的样子，心下歉疚，不由缓和了语气，道，“不过，我还是值得信任，值得暂时托付的。”

“你得给我时间，哥，不，阿凌。”宋石沉默了许久才道，“毕竟六年之前，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的。”

阿凌道：“我还是会尽量去看你的，但是我不会再是你的依靠……我已经有崭新的责任了。”

宋石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我感谢那个拯救了你，并且给予你新的意义的人。”

阿凌道：“宋渊也会很感激唐先生的。”

唐旭一直没有说话，他心不在焉的，视线早不知道落到地球的哪个角落去了，只是下意识地紧紧自己的衣领，似乎是生怕一个不小心，从衣服里滑落出去，就这么光荣地献身于万有引力定律。

宋石戏谑道：“嘿，哥……阿凌，恋爱中的男人都是没有魂——”

阿凌陡然加快速度。

“魄——的——”二字从宋石嘴里蹦出来，在极速迎面的空气里炸裂地破碎不堪。

“啊啊啊——”他失声大叫，唐旭也被迫将他九霄之外的思绪揪回来，扑面而来的狂风让他有种随时可能被撕裂的感觉。

太快了！太刺激了！

阿凌马后炮地出言提醒道：“距离有些远，已经缓行了半个小时，现在加速的话，这样中午十二点左右就能够到达你们的目的地，你们得忍耐一下。”

没关系……唐旭想要开口，但是一张开就是风狂涌而入，痛苦得不得了。

宋石在三千里的高空泪水狂飙。

他们飞过森林飞过高地飞过雪山，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Y国。

中午十二点零八分，他们终于降落在一片阴影里。

宋石眼冒金星，面色发白，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粗喘：“好……好爽……这是生化战士们福利吗？”

阿凌：“……”

“呕——”头昏脑胀的唐旭虚脱地倒在旁边呕吐，像一块可怜的破布。

阿凌面无表情地等他们恢复。

“哗——”宋石突然惊呼出声，他瞪大了眼睛，惊奇的摸样仿佛赤道上的居民头一次见到了壮美瑰丽的极光。

唐旭已经连手指头都掀不动了，只能勉力问：“什……什么……”

宋石更大了鸡血似的，腿不软身不虚，原本苍白的面上甚至浮出兴奋的殷红色，他一骨碌爬起来手舞足蹈地指着五十米外的东西，高兴地说不出话来。

被忽略的唐旭：“……”要是等追回小一，得给他扣工资扣假期。

阿凌叹了口气，道：“那里就是唐先生想要去的地方。”

唐旭飞快地一骨碌坐起来。

宋石、阿凌：“……”

唐旭强撑了两秒，啪地又仰面倒了回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巨大的阴影是什么了。

这是一座悬浮在茫茫浩瀚沙漠中的低空岛屿，就像传说中的天空之城。

唐旭喃喃自语道：“他就在这上面吗？”

半个小时后，唐旭在宋石的搀扶下，勉强站着，腿脚抖得厉害，他哆嗦着唇道：“走……走吧，我可……以了。”语毕，又趔趄了几下。

阿凌倒也不心软，道：“恩。”

宋石跃跃欲试地问：“怎么上去？你要带我们飞上去吗？”

阿凌似笑非笑道：“然后被轰成渣？”

宋石：“……”

阿凌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整个绿浮岛都被笼罩在一个特殊的磁场里，上面是最重要的地方，任何高空飞行物都会在瞬间被毁灭。我权限不高，也只能带你们到这里，然后你们自己爬上去。”

宋石仰头，望着向上蔓延似乎无尽的绿浮岛，眼前阵阵发黑。

阿凌又道：“在上去之后，你们会见到很多条通道……算了，到时候会有‘人’引导你们的。”

阿凌拍了拍唐旭和宋石的肩膀：“祝你们好运，说不定Y少会看在跟你……”他看着唐旭，“有些情分的份儿上……”

“轰啪——”一道闪电狠狠砸过来，阿凌悍然不动地受了，没有任何不适的异状。

唐旭、宋石：“……”

“我没事，你们千万别私底下谈论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要提及，除非他亲自跟你们对话。”阿凌警告道。

他突然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跟什么人交涉，几分钟后，他无奈地摊手：“我得走了，我的少爷需要我。”

“……”宋石泪眼汪汪，满眼不舍。

“走了！”阿凌转身，腾空飞起，他突然停了下来，别有深意地叮嘱唐旭，道：“好好保管，那枚吊坠。”

唐旭被他看得眯起了眼，阿凌很快没了影儿。

唐旭掏出胸前的吊坠，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绿浮岛上

小一百无聊赖地侧身在椅子中，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觉得很痛恨，以他天纵之姿，竟然花了十来个小时都没有从11区的颓废生活里解脱出来。

他狠狠地抽出糖，可怜的糖果被他重新加固的牙齿磕得粉碎，出来时仅剩一根棍子以及几点残渣。

“哼！难吃！”小一狠狠地将那些糖嚼了咽下去，然后——

然后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根，剥纸，塞进嘴里。

十秒后，小一：“……”

他愤然起身，在一块巨大的屏幕上踹了两脚：“贱宝贱宝！”

屏幕一亮，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胖墩出现，奶声奶气道：“干什么呀？”

“哟哟哟……”小一眼神刻薄犀利，“又去勾搭傻贝了？”

宝宝眼珠转了转，道：“是啊，正在和贝贝独处……”他眼冒桃花，嘴角挂下口水，“一起看电影，培养感情。”

小一狐疑：“什么电影？”

宝宝一时荡漾过头，下意识地开了。

小一瞄了一眼，刚要嗤笑，倏然定住！

屏幕里，晴方正好，有细沙在和风的引导下翩然起舞。小一死死盯着屏幕上出现的两个人，霍然起身，声音有些尖利：“他怎么在这里！”

宝宝心道不好，来不及关掉屏幕，一下子消失没影了。

小一呼哧喘气，恨不得透过屏幕将唐旭瞪回去。

那一刹那，绿浮岛下，唐旭似乎感应到小一心中惊异惶恐，微微一笑，不疾不徐，他望着苍蓝的天空，眼神纯澈生动，仿佛在说——

因为你在这里。

小一听到有什么东西，迟钝地、清晰地，怦然一跳。

让人惊惶而迷恋。

Ch.57

唐旭和宋石在绿浮岛下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入口。

数百根绳梯松松垮垮地从看不到终点的高处垂落下来，白银色的软金属光泽闪闪烁烁，看起来比暖春时分的垂柳还要迷人。

迷人得，让宋石长大了嘴巴仰望着，只想说两个字——

坑爹！

“呃……”宋石抬手，用食指挠挠头皮，问，“老板，你有把握爬上去吗？”

唐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呼吸深重了几分。

宋石满目黑暗的绝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我们放弃吧？”语毕，他就恨不得自抽两百下，说废话也就算了，说废话讨打就欠扁了。

果不其然，唐旭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透出了冷光，许久，他缓和了语气，道：“你先离开吧。”

“呵呵……”宋石咂了咂嘴，苦恼地抓了抓头，道，“恩，我还是陪着老板您一起争取吧，这里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Y国的城市本身就很分散……我还不想憋屈地死在大沙漠中啊——话说，老板，回去给我再加些工资吧。”

唐旭瞥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道：“为了不挂在沙漠里，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宋石：“……哦天呐，万恶的资本家，这一点都不利于长远发展，老板——老板——”

唐旭一脸英勇就义地表情踩上了绳梯。

宋石：“……”他就这么要去了吗？

宋石大叫一声：“等等我啊老板——”

小一坐在监控仪前，咔咔地嚼着硬糖，对贱宝道：“喂喂，他们真的在爬。”

贱宝有模有样地学习他，用数据拟合了一座棒棒糖山，就坐在旁边吃，他道：“是啊是啊，明明再花些时间就可以看到一个控制台，直接嗖一下就上来了嘛！”

小一看着二人哼哧哼哧满脸通红冒汗的傻样子，哈哈笑翻过去了。

贱宝乐呵呵道：“……不愧是跟小Y麻烦鬼呆一起好几个月的人。”

小一：“……”

小一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乓一声砸到了贱宝所在的屏幕上，贱宝配合地惨叫一声，配合地眼冒金星。

屏幕上，唐旭突然惊呼一声，绳梯在一千多米的高空剧烈晃动，唐旭本就力竭，如此一来，更是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直直摔下去。宋石颤颤巍巍地勾住绳梯，试图将绳梯稳下来：“别别别，别动，先停一会儿，不然掉下去！”

贱宝：“小Y？”

小一僵着脸，硬邦邦道：“干嘛！”

贱宝煞有介事道：“亲爱的Y少，你心跳、血液流速都加快了。——过于激动是不好的，你要学会淡定。”

小一轻蔑刻薄道：“亲爱的贱宝，你的中枢控制系统中毒了，还是你的对外感知系统崩溃了？”

贱宝：“你的胡言乱语功力又见提高。”

小一抄起旁边口袋里的棒棒糖，呼啦一股脑儿全砸了过去。

贱宝受宠若惊道：“虽然你态度有问题，但是这诚意……你真的要把你的心头好交给我吗？伦家会羞射的啦！”

小一怒发冲冠：“见鬼的羞射！你连唧唧都没有！”

贱宝立刻在屏幕上拟合出巨大的男性性器官，占据了整个屏幕，他自豪道：“哼，我的唧唧堪比悟空的金箍棒，我想让他多大就多大！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贝贝满意的。”

小一面红耳赤：“……”

“咕嘟……”房间外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小一猛然回头，目光凌厉而警惕，他头一次觉得绿浮岛中，除了基地里不安装门是多么一件可怕的事情。

怎么又是我！贺广宇心道糟糕，装作没有看到屏幕上那几乎刺瞎人眼的不断变大缩小的唧唧，揉了揉眼睛：“奇怪，难道视觉神经打错线了？竟然还是看不清……”他竖了四根手指，煞有介事道，“恩，去问问这是不是三。”

小一面无表情地用阴森的目光目送贺广宇离开，然后头也不回，一脚踹上了屏幕，在上面留下了三个脚印。

贱宝惨叫一声：“啊，毁容了！”

小一重新坐下来，屏幕上的唧唧消失了，唐旭依旧如狂风落叶般在一千米多的高空中晃晃悠悠，咬牙试图爬上来。

小一目光深沉，贱宝注意到他的手指烦躁地不断敲击，完全没有任何节奏可言。

贱宝悠悠道：“哎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干脆啦！”

小一狠狠地瞪视他：“……你什么都不懂！”

贱宝激动道：“恩哼，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做出附体这等无耻勾当！快把俺们家的Y少交出来！否则就断了你的唧唧！”

小一：“……”他抬脚在屏幕上碾了几圈，半晌有些无力地跌坐回去，眉头紧蹙，长长吐出一口气。

贱宝泪眼汪汪地凝视着他，委屈地蹲在墙角画圈圈：“你要始乱终弃吗？你见异思迁了……我要去跟X少告状！”

小一一巴掌呼到他屏幕上的脑袋上，冷冷道：“把他们弄上来！”他收回手，将一根指骨捏得啪一声响，他顿时疼得扭曲着脸，在贱宝看好戏的目光下，强自忍痛，道，“我得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恩。”

撒谎，贱宝微微一眯眼。

小一镇定地挺着脊背，步伐坚定地出去了：“我去找下贺广宇。”

研究室的贺广宇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森森的寒冷从脚底板直窜而上，他猛然一回头，看见Y少扬着下巴，高挑着眉眼，从眼角处斜斜地打量他。

这魔鬼！贺广宇瞬间泪流满面。

一千三百八十的高空

唐旭的手掌火辣辣的麻木，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气喘吁吁道：“怎么……怎么办？”

宋石的状况比他好些，忧心忡忡地抬头，道：“要不我们先下去，再去找我哥问问有没有什么特殊方法？”

唐旭眉头拧了起来，显得犹豫不决。

宋石道：“老板，你得快点做决定，否则我们今天可能真的要在这里粉身碎骨了。”

唐旭舔了舔干涩的唇：“我……”

他话音未落，两股绳梯突然颤抖了一下。

唐旭和宋石悚然对望一眼，下一刻，绳梯骤然往上一扯，拉着两人飞快地向上飞腾。那一瞬，巨大的冲力似乎能将手腕骨都折断！

“呀啊——嗷——”宋石精彩地惊呼出声。

唐旭瞳孔骤然一缩，他的手早已麻木，在他加速的瞬间，几乎只支撑了三秒，然后……他彻底悬空了。

宋石：“……”他极快地一抖手腕，绳梯划过弧度，他腾出一只手，试图抓住唐旭，却堪堪与之错身而过。

“老板——”宋石惊恐的呼声在空气中碎裂。

唐旭瞳孔中尽是茫然的绝望，和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遗憾。

贱宝茫然地眨眨眼：“哎呀……”弱爆了。

一只佛山无影腿向着他的屏幕扫荡过来，小一愤怒地吼道：“猪你干了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