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色生香（生子）下——北棠墨

“所以你就把我拿来作为棋子？”魔夜神色冷凝，“让我复国可以，但是，我要阿哲——纯粹的阿哲——活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白伊琳秀眉颦蹙，“夜儿，你本来就是白族后裔，这是你的责任，你没有理由推卸。”

“呵……责任？白族后裔？那我亲爱的母后，你难道忘了，我还是魔族后裔，你是要让我把魔族颠覆吗？”

“罹天毁了白界，他不配做你的父皇！”白伊琳斩钉截铁打断魔夜的话，“夜儿，倘若你不听话，母后便会让唐语哲彻底消失！”

魔夜恨恨看着眼前的白伊琳虽然缥缈不似活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她的气势却是那么盛气凌人，连自己都抵挡不住。

呵……果然，父皇隐瞒了最真实的消息——母后根本不爱他，那护魂珠只是在今天为了复国之用才会留给自己。

而父皇，拒绝自己的爱，只因他固执地爱着母后。

他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所在！

原来，自始至终，纯粹对自己好的，只有阿哲！

可他却护不了他！

魔夜的指尖扣进掌心，唇瓣几乎被银牙咬破，他紧绷的肩膀舒展开来，朗声道：“很好，母后，我答应你，我会作为白界的少主复国，血洗六界。但是，你必须还给我一个活生生的阿哲！”

“等你统一六界之时，白羽体内的魂魄得偿所愿便会自动消散，届时，飞天会交给你‘化身’的方法，孪生兄妹会分来，唐语哲就会回来。”白伊琳疲惫地揉揉眉心，黯然道，“夜儿，母后也不像这样，但却不得不……”

“废话少说。”魔夜看着白羽似喜似悲的神情，心中着实狠狠痛了一下，“届时，白羽便会消失么？”

“没错，他本就是虚无的所在。记住，想要得到阿哲的唯一办法就是统一六界！”白伊琳看一眼白羽，倏然欺近，掌心印在他胸口，一道白光被缓缓注入，“我现在帮你把唐语哲的魂魄好好保存起来，外界任何事物都不能伤害到他，你放心了？”

魔夜冷着脸，没有回答。

统一六界，那便是一场浩劫。尽管自己不愿做皇帝，尽管自己向往无边无际的自由，但是此时此刻，为了阿哲，也只能做违心的事了。

唯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地活着。他不想像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余下的岁月。

更何况，这片大陆云波诡谲，也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彻底的清理。

烬皇兄，赤炼，蓝罅……对不起了。

我们，终究只能战场上见了。

在魔夜下定决心的时候，白伊琳将保存好的灰黑色珠子拿了出来，口唇翕合，咒语一串串念出，那颗珠子飞速的旋转着，越来越快，快到不能看清的时候猛然爆开，四散的魂魄被肉身吸引而去，附着到了相应的雪人之上。

没过多久，雪人周身的冰块“喀拉拉”碎裂，不约而同地掉到地上，露出原本的银色铠甲。

而紧闭的眼睛，也在一瞬间睁开，白界那种特殊柔和却不是凛冽的气息顿时笼罩了城堡前方的广场。

活动着手脚，然后一起对着白伊琳快要消散的影子跪拜下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缥缈空洞的声音响彻云霄：“白界终将统一这个大陆，我的子民，你们终将凌驾于一切之上！”

“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各个队列的士兵都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在公主殿下的带领下，与魔界最强大的军队抗争的时刻，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飞天适时变作白狮——展翅的白狮——悬浮在白伊琳身侧，雄伟的声音响起：“白界将会重生！”

“神兽万岁！神兽万岁！”更加高昂的声音响彻云霄。

在这样的喧嚣之下，魔夜却更加觉得荒凉，好象隔离在了时间之外，他是个不相干的人。更何况，他也没想融入进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尽管如此，他还是要一如既往的走下去，如同阿哲在身边一样，义无反顾。

白羽静静凝视着那个落寞的侧脸，目光……复杂难辨。

【132】 疯狂的告白

“魔夜哥哥！”

一声急切的呼唤穿过无数人群飘进耳中。

魔夜眼神一凛，侧头望向广场尽头——黑瞳黑发黑衣的美丽少女骑在金豹破月的身上，疾驰而来。

魔音？！她怎么来了？！魔夜满腹疑问地盯着同父异母德尔妹妹，却没发现，自己的母后白伊琳在看向魔音的时候有些恍惚，而白狮飞天和半空掠过的金豹遥远地对视，同样也有疑惑闪过彼此的眼底。

——是破月！

——是飞天！

它们本就是好友，都是在罹天和貔貅无影的破坏下，各界变的纷争不断，才逐渐疏远，此刻对视，皆有种沧海桑田的时空交错感。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很快两者都将这种感觉内敛。各为其主，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

而陈列的将士们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顿时齐刷刷转身，看向凌空的少女。

黑瞳、黑发、邪恶的黑暗气息！魔界的人！

骚动从这一头弥漫到另一头，魔音浑然不觉，直直盯着高台上挺拔瘦削的少年，空茫的目光仿佛有了焦点，魔界此时大乱，唯有魔夜哥哥才能控制吧？

魔夜却是很快感应到压迫的杀气。

这些人曾被冰封十七年，白界也被毁在魔界手里，他们遇到魔界的人，不动杀机才让人觉得奇怪。

眼看刀枪剑戟一点点被举起，魔夜高呼一声：“音儿，小心！”

语毕，人已经如离弦之箭掠了出去。

金豹也非无能之辈，巧妙避开袭来的杀招，守护着背上的少女。

赶在魔夜到来之前，还算有惊无险。

魔音扑到魔夜怀中，低泣：“魔夜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还好，你没事，还好，你还活着……”

“音儿，你怎么会来白界？”魔夜搂着她，满心疑惑，只捡了这个询问。

“魔界乱了……哥哥他……他死了！”魔音泪如雨下，伏在魔夜胸前哭得肆无忌惮。

魔夜身躯一震，烬皇兄……死了？！

不，不可能！

魔音啜泣着，又说了一句让魔夜心痛如绞的话：“赤王炼也死了……”

“你说什么？！”魔夜不可置信地扳正魔音的身躯，瞳孔变大，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赤王炼前些天带了禁卫军去出访魔界，不由分说得跟我哥哥打了起来，她说是哥哥害她伤害了魔夜哥哥你，要为你报仇。可惜，所有的人都被魔星他们利用了。在哥哥和赤炼两败俱伤的时候，魔星派人围剿他们，并放火烧了哥哥的寝殿。”魔音抽抽噎噎叙述着往事，“我被冥林带走，金銮带人赶到的时候，寝殿已经化为灰烬，哥哥和赤炼中了毒箭，尸体被烧得辨别不出来……呜呜……魔夜哥哥……音儿只剩下你了……”

魔夜愣愣地听着，心中宛若被割开一个大口子，冷风灌进去，几乎冻结他的灵魂。

赤炼……赤炼！你这又是何必！

阿哲不在了，母后当他是棋子，现在连赤炼也死了……

这次，真的是一个人了……

“噗——”魔夜身子猛然前倾，喷出一口血来，他站立不稳，踉跄两步，捂住了心口。

“魔夜哥哥！”魔音吓了一跳，伸手扶住魔夜，担忧道，“魔夜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魔夜恍惚地回答，拭去嘴角的血。眼神逐渐冷凝起来。

他一味逃避，一心只想获得自由，一再连累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承受也不为过。

“音儿，金銮答应与你联姻了？冥林可有和金銮合作？”魔夜很快恢复镇定，他看着魔音逐一问道。

“恩。音儿……音儿也很喜欢金銮。虽然上次被他害得掉落死神之渊，但自哥哥出面赐婚，金銮态度变了很多。而且，他对音儿是真心的。”

魔音提到金銮，双颊带了一抹红晕。

魔夜没有说话，真心还是假意，不是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不过，既然金銮肯将守护神兽金豹破月派出来保护音儿，说明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魔音继续道：“冥林的确和金銮合作了，他抖出很多魔星的事，对我们帮助很大。不过，他想要的解药，我们没有找到。他说，让我来求魔夜哥哥你。你有解药吗？”

“嗯。”魔夜点点头，“蓝界紫界呢？”

“蓝罅和紫尘按兵不动，私底下却找过金銮很多次，我知道他们是在商议战况……现在交战的是魔界和赤界。”魔音将自己知道的讯息尽可能多地告诉魔夜。

“我明白了。”魔夜叹口气，思量着该如何做。

“魔夜哥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魔音忐忑地看着魔夜，不知何时变回小时候那般的雪白长发，让魔夜没来由地多了丝冷漠。温暖和冷漠，从来都是矛盾的，但是这两种气息同时出现在魔夜身上，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什么事？”魔夜心不在焉地开口。

“清初姐姐……清初姐姐她……她也死了……”魔音再度落下泪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

“音儿，不怪你。”魔夜重新搂紧她，安慰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你不必自责。”

“魔夜哥哥，白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久？你是不是……也要加入战争？”魔音泪眼婆娑地问道。

“……嗯。这一战，恐怕在所难免。”魔夜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得金豹一声怒吼，金色的光芒腾起，朝白界列队的士兵们冲去。

白狮飞天适时击毁它的攻击，拦在了金豹的面前。

两个神兽对视着。

白界的人得了空闲，再次涌上来企图杀掉魔音，连带着看到魔夜的黑瞳也忍不住狂怒起来。

魔夜不得已拔出了电邪剑。魔音小巧的银弓握在手中，对准了白界的人……

眼看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魔夜魔音只有两人，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白伊琳不知为何，久久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白羽也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么。此刻见魔夜渐渐不敌，心中的忐忑占据上风，飘然掠起，命运之线从指尖挥出，拦截了攻向魔夜的伤害。

“都住手！”白伊琳终于回过神来，她制止了玉阶下的纷乱，“魔夜是本殿与魔王罹天的儿子，是你们的少主，他将会带领你们复国，你们不可对他无礼！”

顿时，怀疑的、不可置信的、震惊的目光落在魔夜身上，白伊琳继续说：“你们被冰封了十七年，本殿却是煎熬了一年。为了保护你们的魂魄，为了复活你们，不得已委身于那个魔头。如果你们觉得本殿被玷污了，不配做白界的公主，就继续进攻吧！杀死这个孽种！本殿也会紧随他而去，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心头肉。”

听了这话，魔夜的脸瞬间惨白，魔音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落寞的脸，伸手握住他的手，天啊，魔夜哥哥的手那么冷，还在发抖……他一定伤心极了。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众诉说身世，还叫他孽种，他的心一定已经破裂成千片万片，无法弥合。

晶亮的水光在眼里流转，魔夜硬逼回去，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苍凉悲伤，天猛地阴沉下来，十七年没有任何天气变化的白界，在这一刻，飘起了雪花，片片晶莹。

雪白的发被他自己的内劲冲击地飞扬开来，宛如这天空飘下来的雪，轻柔，细腻。

魔音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又壮着胆子向前，试图安慰他，可是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羽眸光闪烁，一滴泪滑落下来，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从魔夜身后楼主了他。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环住了魔夜脆弱的身躯，埋头在他脖颈，哽咽：“夜，别这样。”

他们这边的举动并没有人在意，成千上万的人对着白伊琳虚无缥缈的影子诉说着什么，周围喧嚣一片。

魔夜瑟瑟发抖的身躯靠着白羽宽厚的胸膛，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下，他机械地呢喃着：“阿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失去你。我会换你回来，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尸横遍野，哪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我只要你。阿哲，我只要你！”

“是，我会陪在你身边，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弃，我都不会离开。”

“阿哲……”魔夜蓦然回身拥住白羽，狂乱地吻住他的唇瓣，咬破，血液流下，带血的唇角勾起，宛如地狱修罗，“我们一起下地狱，带着所有的人，他们的血将会成为我们通往地狱之路的祭献！”

“好，我陪你，一起下地狱！让这片大陆，为我们陪葬！”

狂热到疯狂的告白，让所有的人——连同白伊琳、魔音、两个神兽在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血液从内心深处迅速冻结起来……

【133】 异样的疼痛

疯狂的告白完毕之后，魔夜毫不留情地斩杀身边几个白界士兵，然后掠一施力，轻飘飘立在白狮飞天的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万众将士，冷冷的话语洒下：“本殿是孽种没错，不过，无心无爱，反而更适合做你们的少主，如若有人不服，大可来挑衅，本殿奉陪到底！只不过，你们的目的是复国而已，谁是主人无所谓吧？更何况，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少主。但，我也有我必须做的理由。”

看着他飞扬的白发，白界的人沉默了，白发黑瞳而已，他毕竟有白界一半的血脉，接受他，似乎并不难。

最重要的是——白羽——那个混合白界最强三人魂魄的少年，沉稳、安静，却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势，他们听说了，白王、皇子、将军的魂魄都收容在他体内，有他在少主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如此想着，再瞥一眼被杀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全体一致决定，暂时认定魔夜为少主。

白狮飞天也感受到了魔夜体内强烈的白界血脉气息，因此服服帖帖地任由他骑在自己身上。

魔夜指了指魔音：“她是我心爱的妹妹，心性纯真，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如果有人敢对她不敬，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沉默半响，才齐齐应道：“是——”

安排妥当，拜将封侯此等琐事交给了白狮飞天，魔夜带着魔音、白羽、金豹自行回了城堡。

“魔夜哥哥……”魔音担心地叫了一声，魔夜只是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头，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他们踏上高台，走向大殿的时候，周围似乎起了一阵风，一阵带着血腥、黑暗、诡异的风。

电邪剑毫无预兆地发出“嗡——”的铮鸣，剧烈地颤抖起来。

魔夜握紧剑，猛地侧头，却见慕杀一脸愤恨地出现在高台之上，凌厉的掌风呼啸朝白伊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