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九州之三世为臣(生子)上+番外——绯叶

作者:绯叶  录入:10-16

卫青瞬间冷汗冒出,“糟了,陛下都知道了。难怪陛下会说那句古怪的话。”

老夫人不解,“什么?”

卫青把天子说的那句关于卫伉的话对母亲讲了,老夫人大惊:“这,这怎么办才好?”

卫青气得说不出话,老夫人把火一下撒到大女儿身上,“都是你,养的好儿子,要是陛下怪罪,我的好孙儿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嚎啕大哭,卫少儿不敢和母亲争辩,只得低头悄悄抽泣。

“好了,都别哭了。”卫青压住心中的怒火,道:“陛下既然赦免了去病,估计也不想追究什么。以后别再让伉而为难去病,都是自家的孩子,本应教导他们和睦才对。”

卫老夫人怕有祸事惹到孙子身上,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点头。

这时,卫青幽幽开口:“娘,其实,去病不会和姐姐争什么的。去病受宠,未必是件坏事。陛下越是宠去病,就越能多念起姐姐,如果姐姐真有事,去病一定会帮衬着应付,您为何就想不到这点呢……”

15.各有所谋

陈庭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轻声问:“侍中今日可感觉好些?”

没有回应,陈庭不禁叹气。琅琊奉命每隔三五天,便到陈掌家看看霍去病,一来是天子想知道他的情况,二来是给他送来上好的药材和补品。可惜,霍去病在自家醒过来后,就没说过话,一天一天的,非常安静,对什么都冷淡疏离。膝盖上因为长时间罚跪而留下的淤肿,上过御药已经消了,本应下地多活动,然少年却喜欢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每每把床顶望穿。

每次琅琊来看望他的时候,御医也会奉命跟来,然后给他切脉问诊。

霍去病如今的情形传回天子耳中,刘彻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今日,刘彻遣了陈庭一同过来看望。

陈庭见霍去病仍旧不言不语,便转身出门。门口处,卫少儿端着一碗瘦肉粥,正要迈步进来,却被陈庭拦在门外。

“陈夫人,侍中进食还是很少么?”

卫少儿无奈点头,“他吃不了什么,总是吐,连药也是喝几口就吐出来。”

陈庭道:“陈夫人,休怪奴才多嘴,侍中这次能保住性命,全赖陛下对他宠爱有加。如今上好药材补品源源送到府中,为的就是侍中早日痊愈。这点,夫人可明白?”

卫少儿点头,“明白。”

陈庭又道:“陛下圣明,有多少事能逃过陛下法眼。如今把侍中送回家中休养,说是闭门思过,但夫人该明白,这是陛下留了条路给诸位,莫把事情做绝。”

卫少儿瑟缩一下,陈庭的话警告意味甚浓,她如何听不出。然如若没有天子授意,一个内侍总管即使天子跟前再得宠信,也没胆子对天子的宠臣家人指手画脚。

陈庭带着琅琊和御医走后,卫少儿才端着粥走进来。和往日一样,将碗放在床头小桌上,然后在边上默默等待儿子的反应。儿子回来后,所进饮食少的可怜,所以她只能细细观察他的反应,看他对哪样吃食能多进两口,她好多做准备。

霍去病没有看粥碗,却沙哑着嗓子,道:“让您受累了,歇息吧,我没事。”

卫少儿眼含热泪,二十多天了,这是他头次开口说话。把碗又端起,带着一丝期盼,道:“你体虚,娘喂你吧?”

霍去病却是一个翻身,面朝里躺下,道:“我想睡了。”

卫少儿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悄悄拭去眼泪,转身出门。

等母亲的脚步声远了,霍去病缓缓坐起来,穿好外衣。

从墙上拔出三尺青锋,不由哂笑,还好,这手还拿的动剑。目光在剑锋停驻良久,然后还剑入鞘。

端起碗,执起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偶有呕逆之感,他亦是强行忍住……

晚点时候,卫少儿过来收拾碗筷,发现一碗粥见了底,不由大喜。

“娘。”霍去病突然开口,“我想吃冷的东西,我不喜热。”

卫少儿点头,“好,娘知道了。”只要儿子肯吃东西,让她现在做什么都行。她在一旁静静站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心里一阵失落,悄悄离开。

霍去病的身体缓慢地恢复着,在别人看来他病得很厉害,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心病,郁结难舒。

他现在进食仍很少,但呕吐症状有所减轻,夜里也能安睡至天明。虽然还是少言,但气色确是多少有些恢复。

他有时也步出房门,在院中柳树下小憩,或是看看天上飞鸟,但绝不迈出院门一步。

……

甘泉宫通天台,高达三十余仗,层楼高耸,直入云天,雕饰华丽,巧夺天工。站在台上,滚滚浮云悉在足下。极目展视,巍峨宏丽的长安宫阙隐约可辨。

天子今日驻足高台,目光所及,却不是长安九重宫阙的方向。

“回陛下,侍中现在气色还好,只进食仍不多。”琅琊刚从陈掌家回来,便跑到通天台,向刘彻跪禀霍去病的情况。

“御医怎么说?”

“回陛下,御医说侍中身体已恢复,就是……”

“据实说。”

“御医说侍中是心病,不大好办。”

“嗯。”

子峘,你的心事,朕已知晓。

天子双眸深邃,望着滚滚浮云。

两个多月没见到霍去病了,天子思念甚深。眼前,总能浮现少年为自己舞剑的情景、少年宿醉憨态可掬的样子,以及少年侍寝时羞涩的眼神……

那日,卫青带霍去病离开甘泉宫不久,皇后卫子夫就到了,恳请面圣。当时刘彻非常惊讶,待见面后才知晓,原来皇后是为霍去病求情而来。

当时天子心中冷笑,子峘被罚了,你们过来求情,可平日为何又那般苛待于他?

那一天,刘彻只觉卫青和卫子夫突然变得那样陌生。

呵呵,都是利欲熏心罢了。

“陛下,代郡传来紧急军情。”

陈庭一路小跑,跪于天子面前,匆忙奏报。

刘彻瞬间收回思绪,道:“讲。”

“回陛下,匈奴右贤王部袭扰代郡,杀死都尉朱英,幷杀掳民众无数。”

天子听完军报,眉峰徒然颦紧。

这几日,卫青在自己府中忐忑不安、心事重重。

平阳公主见自己夫君负着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双眉紧拢,似乎有心事。走上前,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卫青道:“匈奴又袭扰代郡,不但杀掳民众,还杀了代郡都尉朱英。”

平阳公主道:“这么说,你很快又要带兵出征了?”

卫青摇头苦笑,“这次怕不会让我去了。”

“为什么?”平阳公主一愣,自己的夫君几次出塞,斩杀匈奴无数,这大军将之名不是白混的,出击匈奴,他是不二之选。如今,怎会有如此烦恼困扰。

卫青道:“近来陛下和我颇为疏远,即使这次军情紧急,陛下也只是让李息等人先去安抚民众,丝毫不提反击之事。若是以往,陛下必会派我巡查完军务后,即择日出征。”

“是不是陛下念你才回长安,想你多休养些时日啊?”

卫青正色道:“不然,将士出征,哪会念及休养。陛下这次已然选好了带兵之人,李广、公孙敖、公孙贺、赵信、苏建、李沮皆以敲定,唯独未提到我。”

平阳公主低下头,暗暗思忖,陛下最近确实有些反常。

公主离开大厅,派人匆忙找来自己的谋士董先生。

“公主召小人前来,可是为了大将军无缘出征一事吧?”

平阳公主面露惊讶,“先生真乃料事如神,正是此事。”

董先生微微笑着,“匈奴袭扰代郡,理应由大军将主持军务,然现在将军还在家中赋闲,可见此次将军无缘出塞。”

“先生,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有!”

平阳公主大喜,“请先生指点一二。”

“呵呵,公主,此事恕小人无能,无法帮公主达成心愿。但小人给公主举荐一人,一定可以。”

“是谁,还请先生明示。”

董先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霍家儿郎霍去病。”

“他?”平阳公主一下怔住,本以为举荐的是什么高人呢,结果怎么会是他?

董先生见公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捋下山羊胡,道:“公主本是心思玲珑之人,岂会想不通此间道理。”

平阳公主想了想,忽然笑了,“多谢先生指点,果是高见。”

送走懂先生,平阳公主开始准备礼物,她要去陈掌家“探望”霍去病。

平阳公主一边着人准备,一边陷入沉思。她一直都羡慕自己的姑姑大长公主(刘嫖)可以只手遮天,权倾一方,但大长公主当年如此风光,全赖窦太后支持,而自己要想往手中握住权利,就必须保住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地位,正所谓唇亡齿寒便是此理。

然而让公主始料未及的是,天子居然宠起了夫君的外甥霍去病。担心权利会旁落的公主,深晓卫老夫人疼惜女儿又贪享富贵的心思,便以皇后受冷落,一旦失宠,卫家即失势为由,鼓动卫老夫人去找卫少儿,令其劝说霍去病远离天子,不想竟未凑效。更令公主意想不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提及此事,结果令卫伉也卷了进来……

事情总算向着她预想的方向发生了,霍去病被卫伉羞辱一顿,性情大变,竟然在侍寝时冒犯天威,忤逆君主。虽然未受严厉惩罚,然而被责令闭门思过,这失宠是肯定的了。

只没想到,天子已然疑心霍去病之事和卫家有关,所以卫青出塞回来,就备受天子冷落。

此时,经过董先生提醒,平阳公主立时茅塞顿开,原来这天子的心就不曾离开霍去病,要想达成目的,还就必须去找可以改变天子心意的人。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只要天子能改变心意就好。

“公主,东西都准备好了,请过目。”

平阳公主嗯了一声,看了看面前几个丫鬟手里捧的东西,上好的布料、珍贵的滋补药材、制作上乘的玉饰珍玩等等,看起来很是丰厚。

面露微笑,公主道:“嗯,东西选的很好。”

16.乌云散尽

霍去病看着桌上堆得小山一般的礼物,轻皱下剑眉。

平阳公主细心地观察着少年的反应,把他每一个表情都不落地尽收眼底。

室内静静地,除了公主进来表明前来探病的来意后,就安静的诡异非常。

卫少儿终是忍不住,道:“公主,这孩子自生病后,就寡言,并非慢待无礼。”

“呵呵,无妨。”

霍去病懒懒地开口:“您有何吩咐,还请明示。”

一句话,平阳公主满面惊诧,卫少儿也是一怔,猛地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布满忧色。

公主的惊诧仅仅是一闪而过,然后笑地和煦,“确是有件事,要去病帮忙。”

少年眉头拢起,自己被罚闭门思过,已然在天子面前失宠,能帮什么忙?

公主轻呷一口清茶,缓缓把匈奴进犯代郡,以及如今天子的反击部署说给少年。

霍去病道:“我不过是羽林郎,不能参与军务部署,且现在我还是带罪之身,怕是无法给舅父帮忙。”

“你可以。”公主肯定地道:“你的话陛下会斟酌。”

摇头苦笑,我如何去面见陛下?

卫少儿小心问道:“这个事,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平阳公主心中冷笑,有别的办法我会来这里?

安静,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我,是真不知该怎么做。”半晌,霍去病终于又开口。今日,大概是他被送回家说话最多的一天。

平阳公主清浅一笑,“去病,其实陛下也不是真生你的气。你只要和陛下认个错,认个错就好。”

霍去病眯起眼睛,仅仅是认错就可以么?

“看在你舅父平日对你疼爱有加的份上,去和陛下认个错把。过了这么久,陛下断然不会和你再怄气。”

卫少儿犹豫了下,也附和着说道:“如能帮上你舅父,你就试试吧。”

霍去病站在窗前,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清减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

“……好……”半天,少年只是吐出一个单音。

“这就好。待事情成了,让他和陛下说下,把你也带上,就当带你出门散心吧。”

散心?呵呵,出征打仗非儿戏,谁会跑到战场去散心?既然非要我去面见天子,罢了,我就为舅父走这一遭。我是带罪之身,去给天子请罪,本也是为人臣子之责……

天子又站在通天台的高台上,手扶凭栏,遥望长安,看向他牵挂着的方向。

“陛下,大将军求见。”

陈庭躬身禀奏,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天子微微颦了下眉。

“传。”刘彻淡淡开口,卫青这几日一直为征讨匈奴一事私下求见,而自己均是避而不见。即使再生气,总这样下去,终究不好。既然他来了,那就见一见他吧。

卫青在天子身前恭敬行礼,听到“平身”二字后,垂手侍立在刘彻身侧。

“陛下,臣……”

刘彻抬手拦住卫青的话,幽幽地道:“你与朕风风雨雨走过十几个年头,人不曾变,但到底什么变了,令朕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

“陛下,臣不曾变。臣的心,永远只装着陛下。”

“是么?呵呵,这句话,是你多年前对朕讲的,如今听来,还是那样悦耳。”

“陛下记得此话,臣亦铭记于心。”

“朕还是怀念你当初做建章监的日子。”呵呵,那会我们是何等心意相通,而现在,唉!

“……”

“你回去吧,你的心思朕明白,朕很快会给你一个答复。”

“……”

一阵沉默,带着一丝哀伤,卫青恭敬地行礼,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来自天子手心的温热传到他的手掌上。

“陛下。”嘴微张,露出一脸惊讶,卫青不知该怎么办。

“你,陪朕走走吧。”

“是。”

刘彻在前,卫青小心地跟随其后,看似步履悠闲,实则每迈一步,脚下都有千斤的重量。

刘彻背着手,眼神飘忽不定,曾经的仲卿,儒雅、谦和,心中没有一丝的算计,可如今,为何朕就找不到原来那个卫青的影子呢?一起走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不该是今天这个样子才对?仲卿,你告诉朕,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朕变了?朕已经给予卫家至高无上的的荣宠,难道这还不够么?子峘年纪还小,不懂争权夺利,何苦步步紧逼,朕都不愿折了他的双翼,难道要让他折在你们手里吗?

卫青一直和刘彻保持三步的距离,天子不发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

“你来恐不是陪朕散步的,为何现在一言不发?”

“陛下,若是能回到从前,臣远永远跟在陛下身后,为陛下宿卫安全。”

“唉。”刘彻叹气,然后又无奈地笑了,“行了,现在自是不能和过去一般比了,那时你是建章监,现在你是大将军、长平侯,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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