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妈!”我有气无力回应,然后慢慢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妈,爸呢?”我一边嚼油条一边问。
“遛鸟去了。”
对啊,老头子买了只珍品画眉,这几天都去会他的鸟友去了。
“妹妹呢?”我喝了一口豆浆问道。
“还不去上学!你以为像你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们老板怎么也不炒了你?”
“妈!你是我娘吗?有你这么咒儿子的吗?”我不满的回敬了一句。看了一眼冰箱上的时钟。一口气把豆浆喝完,抓了西装上衣就冲出家门。
“妈,我走了!”
“不是叫你别说走了吗!要说出门了!”
“知道了!”
“喂,领带系好!”
出门,左转出巷子口再左转,挤公交到公司打卡上班。跟往常一样的过程,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对劲?
上午十点的时候,工程队来接人,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两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新手质检工程师。我记得老板说过让我带带他们,水利项目那边缺人手,等商品房这边有人接手了就调我去水利那边。
还是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浇筑的水泥墩子,用声波测试器测试又无缝隙。然后向那两个新手讲解需要注意的事项。再然后有人送来了盒饭过来,大家都走到空地上去领盒饭。我上完厕所回去,看到技术人员都在临时办公室那边开吃了。跟我一起来的有个大学生叫小唐的,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捧着盒饭在向我招手。我朝他笑,向他走过去。接下来的一切都很模糊,像电影一样的慢镜头。小唐扔了饭盒朝我奔跑过来,工人们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与此同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朝我头顶压下来,我抬头,然后一片黑暗。世界静止,没有声响。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出事那天所发生过的一切。原来不对劲在这里,除了老妈,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话。连时钟走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像生活在真空中一样。
原来我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眼角淌出泪水。有人说,鬼魂的眼泪代表重生和希望。
睁开眼来,是他宛如冰雕玉琢的眉眼,虽然睡着,也隐隐透出疲态。
“离,我回来了。”
第十八章
马车一直朝着少室山的方向前行。我一直躲在马车里不敢看马车外面搞头大马上的木言离。太丢脸了,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线啦啊啊啊!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这么晚了,书儿不好好休息来找我,所为何事?”
“木言离,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吗?”
木言离不料我有此一问,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称不上天下第一,也不敢当‘神医’二字。”
“那好!”我双膝一弯就这么跪在他的面前。
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我起来。我执意不起,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你帮我救一个人,只要你帮我救他,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
“傻瓜。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你大可不必这么做。来,起来再说。”
“啊?”难道,难道我被那些电视剧武侠小说骗了?谁说有神医这俩字的都有怪毛病的!
“其实,只要是你说的,我岂有不帮忙之理?”
“啊?哈,哈哈……是啊是啊。”是个头啊!
镜头拉回现在,我只好叹气,卧在马车里继续无所事事。这本医书上面写些什么啊?全是繁体字文言文,虽然我穿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几年了,可我毕竟不是纯白的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带来了前世的记忆,或者不能说是前世,只是借尸还魂。叫一个理科男去看文言文也就算了,还是专业书籍。可怜我一大好理科青年就这么被穿越这玩意儿给埋没了!早知道要穿,我就不学理科改学文科了啊!算了,麻烦,扔回原处。
“书哥哥,吃点梨。”
“啊。”张嘴,一口把小真削好的梨块吞进去,嚼烂。
“书哥哥不高兴?”小真一脸小鹿斑比的问道。
我强忍下想对小真翻白眼的冲动,透过窗帘的缝隙冷冷的看着马车外高头大马上的木言离:“你说,我能高兴吗?”
连碧绿这丫头都鲜衣怒马好不神气的样子。我,我牙齿使劲的磨啊磨。
“木言离,我要骑马!”
“不行。”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为什么?”
“你刚刚解毒,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不适合骑马。”
我怒指碧绿的方向道:“那她为什么可以?”
“碧绿身体很健康。”
“她是女的!”我开始强词夺理。
碧绿冷冷的丢个白眼过来,再冰冰的砸了一句冰条过来:“公子是对我们女子有什么意见?”
呜……碧绿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
“没有。”我含泪答道。
“车夫,停车。”木言离喊了一声,驱马走到马车前侧,倾身向下挑开门帘对我说道:“既然那么想骑,就上来与我同乘一匹吧。”
诶?
“不愿意?那就算了。”
正待他放下门帘,我往前一扑抓住他的手叫道:“我愿意!”
就这样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我被拎上了马背。不过控马权还被牢牢掌握在我身后这位木神医手上。真是屈辱又悲哀啊啊啊!
静坐在马上我尴尬,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起来。
“我这身体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啊?”
“你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很亏空了,被这毒这么一折腾原本养得差不多的身子又的重新来过。大概要回到京师才能正正经经的调养。手还疼吗?”
“不疼了,你看,已经结痂了。”我举手晃了晃,还能很明显的看到手腕上曾经放血的痕迹。还好我当时人事不醒,要不我恐怕已经被吓死了!放血啊啊啊!
“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给你个交代的。”
“怎么,难道你知道是谁要害我不成?”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到你的。”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体熏烫了我的耳根。全身都有一种不对劲的酥软感。
“对了,那是种什么毒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的血里面散发出很浓的婆罗门花的香气。染毒的血迹看起来是黑色的,其实是应该是较深的青莲色。这种毒虽然不算很稀有,可是它却是西域天竺国婆罗门教的圣花。知道此毒的人不是很多,不注意很难区别,所以很多大夫都不能及时的为中毒者解毒。因此耽误了许些性命。”
我一惊,回头盯着木言离问道:“这,这么恐怖啊。那我不是很危险?”
木言离失笑:“别担心,幸而我识得此毒。身边常年有带婆罗门花,你已经性命无碍了。并且,你的身体永远会带有婆罗门花的淡淡香气,好闻得紧。”说完,他还埋首在我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完,完了,全身都软了……
“书儿怎么了,不舒服么?”木言离继续调笑。
我扑下去死死抱住马脖子,天塌下来也不起来。连回嘴的心思也没有了。我,我,这种感觉真的是不太妙啊!仿佛要陷进某种感情里面的感觉,真是不太妙的感觉。
第十九章
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就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颤抖,想一会儿见到归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会骂我还是不理我,或者像琼飞一样宽容我。每一种情景都让我心乱如麻。
“怎么,都快到山顶了,你却要停下来?”
“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归云。你说他会怎么对我?”我抓着木言离的手,看向山顶的方向。
“早晚都要面对,畏手畏脚可不是大丈夫所谓。走吧,我陪着你呢。”
可是我没想到当我面对满堂白色的布幔,我觉得天仿佛都塌了下来,手和脚已经不知道怎么动了。我知道归云不会再醒过来,可是我死心的不相信这个事实。我总认为归云只是太累了,他只是在休息。
“书儿,去休息吧。你已经不吃不喝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
“明天,明天归云就出殡了。我想再多陪陪他。”
“为了归云殿,琼飞殿已经伤神不已,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只是守灵,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去休息吧。”
“我陪你。”木言离一掀衣摆,竟真的就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这是何必呢?”
“有些时候,你可以试着相信别人,相信我。不必事事憋在心里,那样会很累的。就算你不回头也仍然可以看到,有人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依靠。”
明明是这样感性的话,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真不像是你说的。要不是亲耳听到,真是难以置信。你放心,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有件东西,本来是想到了京师以后再给你。不过,我倒是有些藏不住了。”
接着灵堂里晕黄微弱的烛光,我看见他手里躺着一把半圆的红漆的梳子。拿到手里,立刻有一股清凉由手心渗透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梳子虽是上了漆,但仍可看出原本材质,骨。骨质,雕制,有十五个梳齿,梳背为镂空雕花纹饰。里里外外透出一份古朴。
“这梳子是件古物吧,真好看。”
“古物说不上,但确是件旧物,轻易不予人的。你要好好收着它才行。”
我看看木言离又看看手里的梳子,连把梳子塞回他手里。
木言离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道:“怎么,嫌弃它是旧东西?”
“不不不,不是。它看起来比较像古董很贵的样子,万一弄坏了弄掉了我可赔不起!”
木言离却不听,又把梳子塞给我:“叫你拿着就拿着。这把梳子,送出去就绝不收回来,知道吗?”
“不知道。”我很老实的回答。
“嗯?”
“知道。”我只好把梳子收到怀里,摸一摸竟也是暖暖的。
黄褐色的土壤渐渐将棺木掩盖,直至垒出高高的土堆,我却欲哭无泪。
“木言离,不可不防。”
在归云的后事上,琼飞已心力交瘁,我离开的时候他只对我说了这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他的话,至少在目前为止,木言离没有害过我,我只想试试他是不是值得我信赖的人。当靳无殇孩子出世的消息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正躺在京师木言离的一所别苑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平湖山庄少庄主呵。”
“名叫怀书。”
“怀书啊。”我喃喃自语道,“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开,这又是何必呢?”我有些黯然,更多的却是释然。这次,我是真的对他完全断绝了痴恋,真的真的不再爱他。与靳无殇的一生一世,到这里已经是我所能支撑的极限,剩下的就只是我对那些曾经耗去的激情和热恋的怀念与叹息。曾经那么浓烈的爱情几乎已将我燃烧殆尽,我学会了在几乎疯狂的爱恋中保留最后一点理智,我已不再需要依靠。这是我永远感谢靳无殇的地方。
“回屋去睡吧,园子里凉。”
“你什么时候给我治腿?”
木言离把我从躺椅上扶起来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可以。晚上我来给你针灸推拿,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可能会晚一些。你可不要睡得太早了。”
“十七叔,你可让政儿好找啊!”那是充满喜悦满怀期待的声音,几步路的距离,声音的主人已立在当前。丰神俊逸,气宇轩昂,尊贵不凡。刚刚脱离少年的稚嫩,神情间还带有少年独特的韵味,眉能言来目能语。
木言离神情有些冷淡,并不立即理会那个自称政儿的青年,只是将先前盖在我身上的披风替我披上了身。那青年见他如此,神情间很是懊恼,本来置身事外的我竟感受到了他传过来的微微的敌意。我只好扯扯木言离的衣袖示意他理会青年。
木言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的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语气变得谨慎起来。
“不在府里处理事务,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政儿,政儿到王,到十七叔府里去没找到十七叔,所以……”
木言离有些无奈的说道:“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会通知德陆他们的。”看样子是消气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存在什么问题,但冰释前嫌的场景总是让人高兴的。尽管,政儿同学对我颇有敌意。
“我今晚下厨做几样小菜,政公子想吃些什么?”
政儿同学很是鄙夷的说道:“我想吃的东西恐怕你是做不出来的!”
我无语,有点儿恼怒这孩子。
政儿掠过我,对木言离道:“政儿这次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同十七叔商议。十七叔同政儿去书房如何?”
木言离见他神色肃穆,他自己也缓和了脸色,语气平淡中似乎带着谦恭地答道:“是。”
这个政儿,怕不是个凡人。
我觉得很奇怪,想起以往的种种迹象,心下不安起来。我借口去厨房,躲在书房外的廊下。虽然武功尽失,但屏气凝神的方法却没有忘,不仔细巡查很难发现。
我静静的聆听着,是木言离先开了口:“刚才是臣无状,请陛下降罪。”
“十七皇叔不必多礼!先前是朕荒唐惹十七皇叔您生气,是朕的不对。十七皇叔是真关心朕才会对朕生气,朕很高兴。”
“陛下宠幸何人是陛下的自由,只是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叔说的是,朕不再宠幸那人便是。只是皇叔回京数日都不曾来见见政儿,让政儿惶恐不已。”
“臣有罪。”
原来是这样。一番君君臣臣下来,令我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对于木言离的真实身份,我早有所悟。只是,这世上值得我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原来真的不会再有了。不过我与他的交集仅限于此,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心里不是疼,只是空落得没有力气。我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遇上如殷子期一般无条件包容我,宠溺我,对我不求回报的人。不,也不是不求回报,只是那种回报却是我不能给他的。子期,如果这是上天给予我辜负你的惩罚,我愿一生背负。
第二十章
“书哥哥,书哥哥!”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官兵,官兵,门口都是官兵!”
“哦?”本来正无聊呢,小皇帝就给我送来了娱乐节目消磨时间。
“书哥哥,你别担心,木先生的人也都守在门口,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我笑:“自古民不与官斗,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木先生会保护你的。”
果然是个孩子,总是想依赖别人的保护。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保护别人。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即使,那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过,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明白这样的道理,过程不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还是让他多无知幸福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