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襟袂连 中+番外——戒财戒色戒可乐

老实本分空言给闹得都不知该怎么回答，给困了好一会才脱身，等回到灿星那儿时白烨已经一人灌了一壶酒。

灿星一见白烨这喝酒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情，一见空言来了，便让他去厨房准备些下酒小食，顺便去请冷楼主过来。

空言往里头望了一眼，一见白烨闷头灌酒模样也明白了，没一会就请了冷风吟过来。

冷风吟正午觉呢，给空言急匆匆地推醒实在有些不太高兴，听说白烨跑来喝闷酒，一肚子火气便找到了出口，将外袍略略一拢随意腰带一扎，一晃一晃地就摇了过来。

走到桌边，脚一挑，勾了张椅子过来，一撩下摆就坐在了白烨对面，翻了个杯子，灿星忙上前替他斟满。

冷风吟执着杯子，浅浅啜饮了一口。“怎么，张廷去拜访过萧然了？”

“哼，冷楼主果然甚是了解人心。”白烨一口喝干杯子里头剩余残酒，抬手又给自己倒满。

“哈哈，看来张廷真是个祸害啊，才回来就可以让你和萧然起了争执吗？”

白烨自顾自饮着杯中物，一口接一口。冷风吟好似也不在意，喝了两口后，笑着问道：

“对了白烨，我很好奇啊，萧然这么个好脾气，他能和你怎么吵呢？好像你还给他气得不轻？”

白烨一下子捏碎手里酒杯。他低头，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自己捏成拳手，再紧了紧，一松，白色细微粉末从他掌心当中滑落。

“再给我拿个杯子。”

空言忙再去给他拿了个干净酒杯，还替他倒满了酒，推到他面前后又退回灿星身边。

“萧然，有一张很利嘴。”白烨又是喝干了刚倒满酒，不过这一次没有急着斟满，而是将小酒杯顶在食指上，虽然摇摇晃晃，但又不会跌碎。

就好像是说他现在心情，一边想要掐死让他如此暴躁萧然，一边又只想将说了那话后自己也无措万分书呆子狠狠压在床上欺负得他哭泣。“兔子急了会咬人，我今天算是真领教了。真真如刀啊，每一个字都让我……”

冷风吟是真给好奇了，放下酒杯身子往前一探。“哎，萧然不是会随便说话人啊，给我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张廷已经到了梧州城，这你们不可能不知道。然后，张廷今天来看过他了，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白烨拉过酒壶，摇了两下，发现都空了，随手就往后头一扔，左右看了看，一边矮桌上还有刚才空言刚送来几个酒壶，手一张一吸，那酒壶如有看不见线拉扯一般凭空飞入他手中。

“嗯……回来了将近十天才来看望原先先生，有礼但又不显急躁，这男人比他年龄显得更成熟啊，白烨，若他还对萧然有想法，倒还真能成你烦恼。”冷风吟伸了根手指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

张廷，看来比想象中更狡猾……

“不管他是不是对萧然有想法，他已经成了我烦恼！冷风吟，你说过你有办法把他赶走，趁着我还没有真对朝廷命官动手，快点把他赶走吧！”

“既然萧然会因为这个人和你不快，说明对萧然来说，张家这小子还是很重要，若是你弄跑了人家，让萧然知道了……你可想过后果？”听得好奇灿星也跟着插了进来，撑着下颚玩着筷子。“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墙，而且就我所知，萧然最讨厌就是别人骗他了。白烨啊，两年前你教训还不够嘛？”

白烨几乎笑了出来，他就是知道萧然看重这男人，他才更要这男人滚蛋！

“如果是为了萧然，如果张廷对萧然意图不轨，我自然愿意帮着萧然。可现在只是你白公子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我平白欠了人家个人情，你也要给我个理由不是？”冷风吟从碟子里头抓了把瓜子，边嗑着边笑道：“何况萧然没事会和你斗气么？我看啊，是你把萧然逼急了，他才咬了你吧？”

“你们两个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知道都怎么回事么？”白烨冷笑，不过心中烦躁也确需要找地方倾吐，便边灌着酒，边将下午事情都说了给这两人听。

怎知一说完，就看见灿星拍着桌子大笑。“白烨白烨，你怎么可以这么笨？明知萧然不爱听什么，还一再去刺激他，难怪这兔子似人也有气急一天！”

白烨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先前是刺激到了萧然才会给萧然如此尖刻问话，可真听见灿星如此一针见血，脸面上还是过不去，抓了粒花生米就往灿星脑门上一弹。“多话！”

虽没有用上多少内力，但灿星本就娇嫩肌肤上还是立刻现了个红印出来，让空言看得好是心疼，上前就要想替他揉揉，被横眉怒目灿星给推开了。

“丫有气就往我这儿撒呀？自己笨还不得别人说实话啊？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瞪我干嘛？再丢我啊！丢得重点，我给萧然看去！”

眼看本就怒气冲冲白烨脸色都有些发青了，方才听了白烨话后就一直没有开口冷风吟放下手里瓜子。“灿星，坐下。”

灿星恨恨白了白烨一眼，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白公子，灿星确没有说错，你确太笨了。”

“冷楼主，感情您也是想来消遣我两句？”白烨也坐了回去，拿了酒壶也不一杯杯倒了，直接就往嘴里倒去。

冷风吟冷眼看他这么喝着，站起走到窗边。“白公子，你想过么，若今天同样话，我和灿星是否会和萧然去说？”

“……我知道我不该说那些话，可我当时不是也确气糊涂了吗？”

“我和灿星都不会说，不过就算我或者灿星说了，萧然也不会用那么重口气来答我们。”冷风吟推开了窗，让冷风吹进房内，吹得他没有扎起黑色发丝在脑后乱舞。

白烨也给这阵冷风吹得神志冷清了些，一琢磨，冷风吟你这话里有话啊。“什么意思？”

冷楼主双手撑在窗框上，眼中有了一丝难过，可唇边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你不同，白烨。”

不再是生疏白公子，一句白烨，让冷风吟和白烨距离感缩短了不少。

“我和灿星就算是说了这般会让萧然不快话，依着他性子，也不会和我们争辩，顶多一笑而过，可为何他会认真和你解释？会因你这些话而愤怒？白烨，正因为对他来说，你该是最了解他人啊，为什么现在你却不能理解他希望只和张廷维持了师生表象呢？萧然是个念旧人，他很想珍惜所有回忆，若张廷对他而言真如你方才说那般，是他珍惜弟子，那他自然是不会舍得就这样和张廷形同陌路。他一直都在说，都过去事情了，其实与其说是说给你听，不如说是他自己想去那么相信，这样才能可以继续维持和张廷回忆，他不想你来提醒当年回忆都是假象……白烨，你诚实得残忍。”

“而萧然最不能接受，就是由你嘴里来提醒他，那些当年事情。白烨，你真是很幸福了，若是我为当年萧然，我一定不会自己逃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你，以偿你当年让我受尽委屈，让你生不如死……可你看萧然，跑了两年，等再被你抓住，也就继续和你过了下去，好像从前种种都如过眼云烟。可是难道他真忘了当年？就算再温和，我相信他也绝不会忘记当时种种，他只是不想要再提起罢了。难道你今日提起只有张廷事情么？难道你不知道，萧然当年，最恨人究竟是谁吗？他在接受你，可你却现在一再提醒着他，当年你们伤害过他。”

“你究竟是想得到他，还是想将他推得更远？难道你没发现，从不发火萧然，只对你一人开了特例吗？除了你，你看灿星，看我，还有之前来过那个唐公子，哪一人萧然是真会让他靠了自己那么近？他对我们再亲热也有些客气，只有你不同。萧然以为你会理解他，可怎么会知道，你依然是那个会伤害他木讷！”

“你若不懂他，还不如不要再去招惹他！”

白烨被冷风吟说得怔在当场，手一抖，那酒壶跌落在地，清脆又惊人，白烨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一般，眨了两下眼，一拍大腿哈哈笑着站起，走到窗前给冷风吟就是一鞠。

“冷楼主，多谢你开导，真如醍醐灌顶！”

礼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被冷风吟又叫住：“怎么，去哪儿？”

“自然是接萧然回府。”

“……你就打算白吃白喝然后一走了之？空言，算账！”

“你不是从不收我们酒钱，怎么今天就例外了？”

“白公子啊，我给是萧然面子，他是书生，您可是玄天门二公子！得意楼可还是需要营生，上上下下这么好几十口人等着我养活呢。”

白烨无语，从怀里掏了片金叶子出来夹在指间，往门柱上一插。“不用找了。”

“多谢白二公子赏赐，空言啊，送客~~”欢天喜地过来却是灿星，笑得让白烨胃里一阵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急冲冲就往书斋赶。

冷风吟站在楼上，瞧着那条矫健人影离去，还是藏不住那一声叹息，引得刚将金叶子从木头里拔出放入怀中灿星好奇地疑问。“楼主，你在叹白烨这个笨蛋么？”

“我在叹，天可怜见让我终于碰见了故人之子，以为可以好好照顾他一生……可现在才发现，那孩子已经长大得我根本插手不了他成长。灿星，我错过了太多，真是可惜。”

“楼主……你这话说得灿星心里头都难受了。萧然他……虽然老实了点，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很有主意人，您别太操心他。何况现在，白烨确是对萧然好着呢，您不用担心。您看今天，若是两年前，我敢和这煞星说这话啊？早给他一掌拍死了！可现在他知道我们是对萧然好，虽然还刻薄着，但都能好好说话。爱屋及乌，就他那种小心眼性子，若不是萧然对他这么重要，他不会做这些改变。……您就别想太多了。”灿星走到冷风吟身边，轻声又乖巧模样，完全看不出方才对白烨大吼大叫时候泼辣。

冷风吟也给说得也宽慰不少，拍了拍灿星伸过来扶着他手，又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突然一扬唇笑得张扬。“哼，白烨若一辈子对萧然好也就算了，若敢再有异心……我还说好呢！就该让萧然对他死了心，过回正常人日子去！长个媳妇生个胖娃，以后抱着我腿叫叔叔，哎哟灿星，你说萧然娃子会多可爱？”

“呵，给楼主一说，灿星都心痒了……萧然教出来孩子，一定是乖巧，呵呵！”

“就是，让萧然管孩子去，我来给他报复白烨！这死小子，我看不顺眼很久了！”

看着越说越有些兴奋冷风吟，灿星不由苦笑。

楼主，灿星真想提醒您……白烨等萧然也是等了许久人了，若他如此容易变心，在这儿等萧然两年里头便会挨不住苦等而放弃。

能对缥缈希望都如此坚持白烨……其实自己还是蛮看好他。

第六十章

萧然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后悔了，尤其当他看见白烨那刹那惨白脸色、咬得死紧牙关、搁在腿上握成拳绷紧到颤抖着手时，他就悔了。

可是话既出口，覆水难收，他知道伤害到了白烨，可是萧然第一次爆发怒气，他不知道该接着怎么控制自己这种紊乱心绪，他大口呼吸着，无法再说一句话，无法动弹，眼睁睁得看着白烨站起后直直往外离去，看着他一脚狠狠踹飞挡在了他面前那张矮凳，凳子撞上墙后碎裂在地，巨响让萧然心头一疼，那碎，像是白烨……心。

他怔愣着就那样站着，半天无法回神，直至讨喜将书铺整理干净、从后院里头拖了备用木桌和椅子重新摆放整齐，走到他身边拉着他重新回竹躺椅上坐下。

“萧公子，您别着急，二爷脾气散了就会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他还是那副魂不守舍样子。

讨喜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小心看顾着。

幸好本来就是下雨日子，也没什么客人过来，到了平日快关店铺时候，讨喜早早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准备一会时辰差不多了就立刻带萧公子回去。

萧然其实也回神了，只是一直都有些不知所措，他站起来拿了本书后重新坐回椅子上，翻了一页，再也没有翻到过下一页。他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差点打翻了水杯。

他目光一直流连在门帘处，白烨很久没有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不说就自己跑开超过了一个时辰……

平日里，白烨和自己是形影不离，就算有事也会让拾二或者讨喜好好照顾着他。

自从重逢之后，他从来不曾如此一走了之。

萧然握着书卷手又紧了些，平日爱若珍宝书卷给他弄皱褶了都没发现。他眼离不开门帘，每次当门帘微微扬起时，他都会眼神一亮，可每一次，都只是风造访而已。

萧然觉得有些冷，披风围得再紧也没用，又是一个人感觉，就好像……两年前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将自己抱得再紧也感觉不到一丝属于人温度，不是因为风吹，不是因为淋了雨，只是，心冷。

突然门帘又给人重重揭开，白烨急匆匆得跑了进来，冲进内堂左右一看，直接就跑到了萧然面前，蹲下，握住萧然手，还没开口先被萧然手上冰冷给吓着。

“怎么手这么冷？着凉了？”

似乎一下午失望让萧然一时都不敢相信真是白烨回来了，愣了下才摇摇头。“没，不是很冷啊。”

“胡说，不冷你手会这么冰凉？”白烨握着他手捏了两下，转身到一边，从小暖炉里头给他倒了杯热水，放进他手里，替他将手握紧，摩挲着他手背，好一会才低声道：“萧然，对不起。”

“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我，还是谁，我都不想有人会伤害到你。萧然，我不该那么逼你，对不起。我只是太想护你周全，但忘了考虑你想法。”白烨……说得自己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不过低垂着头那模样装是委屈。“只是没想到，你还真没信我。萧然，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嘛。“

萧然本来就有些觉得自己理亏，被白烨一说心里更是愧疚，大了胆子反手握住白烨手，握紧了轻轻摇了一下。“我方才……也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信你，我知道你对我好，当年事情都过去了，我……”

他想得太多，能说出口太少，结结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

“逗你呢，看你紧张。”白烨倾身向前，吻住萧然。

萧然僵硬着，却没有推开白烨，等他退开后才羞红着脸垂着眼低声道：“别、别，有人看见……”

白烨看着萧然那眼都不知该落在哪儿样子，笑了，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头顶，改在他身侧坐下。“萧然，我想过了，我不该干涉你想法。你和张廷有那么多年师徒情谊在，又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你有你决定理由，我该理解你。”

“你……”萧然一时都没有明白怎么白烨人跑出去了几个时辰，回来整个人像是……开窍了一般？他想了想，略略组织了下语言，伸手握住白烨正轻抚他鬓发手。“白烨，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不过我觉得我能相信张廷，就好像我……我觉得我该信你如今是真对我好一般。”

白烨心头一颤，忍不住就笑得让萧然目眩了，他低头，轻印了个吻在萧然眉间。“不管怎样，你能信我就好。你能顺便信我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