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世家——酒莲

作者:酒莲  录入:11-17

不待他下令,鼎元宫大门却慢慢敞开,赵甲人借着火把的光一看,却是仁帝被淑妃扶着,颤颤巍巍的出来了。

仁帝今昔果真不比当年,初登基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玉冠锦衣,潘安之貌,一派帝王将相的风范。现下却神态苍老,身形佝偻,都说岁月不饶人,果真不假。

仁帝初见这混乱景象,眉头一皱,“赵将军今年四十又九,果真活得久了些。”

赵甲人深知这皇帝最能拉拢人心,多说无益,当下从背后抽出弓箭,照着仁帝就是一箭。这一串动作,盛康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眼神瞄过淑妃。待箭疾驰而近时,淑妃推开仁帝,“皇上小心!”正中肩头。

仁帝大惊,随即大怒,喝道:“吴编!速速给朕清理这些人等!”

适才打斗之时,吴编一直不曾插手,此时听仁帝下令,从怀里掏出兵符道:“骁骑军兵符在此,所有骁骑军将士听令于我,全都给我退后!”

赵甲人一摸身上,自己身上的兵符果真不见了,心里大惊,额头已经见汗。骁骑军骑兵面面相觑,勒了缰绳不敢轻举妄动。

盛康与赵甲人两步之遥,右手伸进袖里摸到了一把飞刀,低声道:“赵将军,天欲亡你,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言毕,一道明亮的弧线一闪而过,赵甲人不等反应过来,胸口已经汩汩冒血,脖颈上血脉喷张,额头青筋暴起,却发不出一言便倒下了。

骁骑军见赵甲人已死,明白今日大局已定,遂都勒马后退。

这次宫变,牵连巨大。赵家被抄,所有赵姓人氏问斩,赵皇后赐白绫三尺,三皇子年齐囚于白雀殿。

陈多才与吴编护驾有功,各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官升一品。

淑妃受了伤,但是她身体尚好,调养了些时日也就无大碍。

桓清十九年就这样轰轰烈烈曲曲折折的过完了。桓清二十年开春,仁帝病愈,封淑妃为皇后。她本姓华,便为华皇后。

八皇子盛康智勇双全,文韬武略,治国之道颇有见解,立为太子。

幕国的春天过得尤其快,仿佛眨眼之间就已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了。后花园的池塘里开了莲花,池塘一边修建了长廊,方便嫔妃遮阳休憩。故此,长廊中设了石桌石椅,聊天谈话也方便的多。

此时,石桌上摆了些瓜果点心,清茶一壶。谈话的两人正是华皇后与八皇子。

今日的皇后不施粉黛也显得荣光满面,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眼波流转,比池里的莲花还要美上一分。

八皇子本身就面貌出众,玉冠青丝,一身浅青长衫,更加衬得玉人一般。

皇后支走宫女太监,低声道:“过几天是科举的大事,你我现在虽临高位,但是辅佐的人还不够,要找几个忠心的狗才是。”

盛康笑笑:“母亲想的是,陈多才护驾有功,虽官提一品,却还在禁卫军里。”想了一想,“吴编是父皇的人,得让陈多才盯得紧一点。”

皇后见盛康想得如此周全,心里很是高兴,不禁道:“你想的很好,去年皇上重病,我在他身边伺候了半年,竟然没看出来,他是故意不尽餐食装病。”

“什么?”盛康第一次听皇后说起这事,惊讶的神情全都摆在脸上。

皇后端了盏清茶,“哼……他就是想借生病一事,让赵家露出马脚,甚至弑君夺位。我当时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母亲说的哪句?”

“赵甲人领着骁骑军进宫,给了皇上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除掉赵家的人。”华皇后弯着眼角一笑,“当时你还吓得回我,怕是我们的性命也是一线悬。现在想想,皇上是何等人,他一向深思熟虑,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拿幕国百姓儿戏。”说着眼神一转,已经是狠决冰冷,“哼,我起早贪黑伺候他,竟然没看出来。幕南君且,你骗得我真苦啊。”

盛康毕竟不是女人,体会不了皇后,心里沉了半截,“幸亏那日没有自作聪明。也罢,父皇这一装病,倒是便宜了我们。”

淑妃斜一眼盛康,“你倒是会捡现成的说,我们今日的地位,都是应得的,纵使赵甲人不反,没有这次宫变,你也必然是太子。”看向盛康的眼神满是爱意,“盛康,幕国的天下是你的,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让你成为幕国将来的皇帝。”一双涂着豆蔻的手温暖有力,握到了盛康的手上。

几日之后,仁帝亲自在鼎元宫给进士进行了殿试,据说是挑了几个甚为满意的人去了翰林院。

盛康看着沈公公送过来的折子,一大串人名在上面,顶首的文状元叫做杨代的,听说纸上谈兵有点独到见解。盛康心里不禁冷笑:一个文官,谈什么兵,自作聪明。

另一个折子上列了武进士的名号,盛康大略看了一眼。沈公公道:“皇上这几日有些疲倦,武进士的殿试就不亲自过问了。皇上信任殿下,这殿试和沙场的较量就交给殿下主持。”

当朝武官的殿试比文官还多了一个沙场骑射,虽说是辛苦些。但是仁帝经受了一次宫变,正常来说应该对武官的选拔更为重视。

盛康想了想,对沈公公说:“我对殿试不甚了解,骑射也不是很精通。不如叫上吴编大人跟我一起主持,我也好有个参考。”

沈公公年近六十,当了五十年的奴才,跟在仁帝身边也有三十多年,仁帝最近的心理他最是了解。太子嘛,先立着,但是终归也就是个太子。仁帝一日不死,你盛康就当不了皇上。登基心切,前车之鉴。所以立了盛康之后,对他也是左右考校。武进士的殿试就是想看看盛康有没有独揽大权的想法。

盛康如何不明白其中玄机,当下是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仁帝起疑心。吴编是仁帝的亲信,让他当主考官,选出的人你若满意,功劳是吴编的,跟太子没有什么关系。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差事,不值得一个太子费神。若是挑出的人不满意,说明太子不上心,正合了仁帝的心愿。

沈公公回鼎元宫把盛康的话说给仁帝听,仁帝正喝着一碗蜜饯,沈公公的话听在耳里,甜在心里。待喝完,下旨让吴编主持殿试。

殿试安排在盛康的凌波殿,大殿里摆了两张桌椅,吴编坐在正中,盛康在稍后的位置,一手捏着下巴,神情很是散漫。

进士有几十名,一个个单独进来,吴编随意问几个问题,涉及也很广,治国治兵都有所及。这些人的答案虽千差万别,但到底都是平庸的想法。盛康在一旁虽一言不发,心里不禁暗自叹气,冷笑着想,怪不得父皇不愿亲自过问,了了无奇,甚是烦人。一边随手翻着折子,数数还有几个人才能结束。

又问完一个,吴编侧身问盛康,“殿下,你看这人如何?”

盛康自听这人说了第一句话就无心再听,勉强道:“尚可。”

吴编道:“这人言语平平,我看不是什么勇猛之人。”

“就依大人的意思吧。”盛康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说得最多。怕吴编这较真的人再问,赶紧瞅一眼折子,“下一个宫士诚,让他进来吧。”

这是盛康第一次见宫士诚,他穿一身素白锦衣,身形挺拔,脸上轮廓硬朗刚烈,眉弓尤其高,显得一双眼睛深邃无底,近殿之后,只一抬眼,就让盛康另眼相待。这才是骑马拉弓,气吞万里的将才。

第3章

吴编也是打量了宫士诚一番,待他行了礼,这才问道:“你叫宫士诚?初试可是第一名?”

宫士诚微垂着头,眼神不经意的瞄到盛康那里,道:“正是。”

吴编问道:“那你且跟我说说你对打仗的见解。”

宫士诚看着也不过二十上下,听吴编一问,道:“微臣虽是练武之人,却不喜打仗。以我所见,打仗是个劳国伤民的事情,百战百胜算不上什么最好,不战就能使敌人屈服,才是高明之策。”

盛康本歪在椅子上,听宫士诚这几句话,挑了挑眉。吴编更是新奇,接着问道:“那怎样才能不战而使敌人屈服呢?”

宫士诚一笑,坦坦荡荡一派爽朗,“这就要看具体情况了,或谋略,或外交,或威胁,或诱惑,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四个字,放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觉得有看不起主考官的嫌疑。不想,吴编非但不恼,反而也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哇……”

宫士诚看向盛康时,正看见一抹微笑似有似无浮现在他的脸上。

殿试之后,吴编写了一份详细的折子给仁帝看。仁帝看了之后,指着宫士诚的名字说:“这人多大年纪?”

“今年整二十。”

仁帝想了想,“嗯,年纪似是大了些。”

吴编道:“圣上明鉴,但是,年纪太小就显得单薄了,武进士都是这个年纪上下。”

仁帝把折子放下,“盛康可有什么意见?”

“太子殿下说,这人显得粗犷了些。”

仁帝笑道:“这是什么意见?”

“微臣也不知,不过太子殿下说,都依微臣所见。”

仁帝这才放了心,“骑射就安排在后日吧,叫上众皇子也去沙场看看。”

吴编领了旨退下。

是夜,盛康在房里写了两纸的字,就是心神不宁。回想起白天宫士诚的那一声笑,颇有些江湖侠客的不拘小节。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回过神来时,手里提着笔,鲤鱼墨滴到了纸上,一团团的浓黑。

骑射地点就在野郊骁骑军训练的沙场。

盛康依旧坐在吴编旁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十几个皇子的座位按年龄依次排列,皇子们显然对这种较量没什么太大兴趣,倒是沙场周围被骁骑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参与骑射的人,四人一组,共十六组,每组选出一个优胜者。优胜者再分成四组,脱颖而出的人,最后一关要进行搏杀。

武进士个个身穿青甲,背上是竹胎箭,骑着从骁骑军里牵出来的马。箭不是好箭,马也不是上好的战马,吴编看来是费了些心思的。

盛康抬头看看显得略有些拥挤的人马,没有见到宫士诚的身影,可能是在靠后的地方。

吴编瞅了眼日头,问盛康:“殿下,都准备妥当了,我们开始吧?”

盛康笑笑:“全听吴大人的。”

吴编谦笑着行了礼,转头道:“开始吧。”

按照规定,进士要骑马绕着硕大的沙场转一周,回到终点时,要在马尚未停蹄时射出三箭。骑马最快,箭射的最准者为胜。

都是练武之人,骑马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是在马背上射箭的功夫就需要斟酌些,功夫深些的底盘稳,射的箭也就有力,再深些的,自然也就准得多。

盛康半眯着眼看着第一组人策马而去,扬起一坨灰尘,不禁向后避了避。有的皇子已经连声咳嗽,殷勤的太监递过了清茶和罗帕。

吴编置若罔闻,两眼紧盯绕着沙场疾驰的人。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第一匹马进了射区,马上的人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看也不看,挺直腰身快速射出,随即接着抽出第二支和第三支,“嗖嗖”两声,十丈之外的靶上,全中红心。

待这人勒了缰绳,向吴编行了礼之后,其余三人才陆续回来。射箭水准也是参差不齐。

吴编尚记得这人,转头向盛康道:“这是郭子琼。”

盛康点点头,“他身材匀称,功夫不浅,骑射也很好,倒是个可用之才。”

两人谈话间,第二组人已经出发。陆陆续续十几组人已经过去,却是不见宫士诚。眼看也是时近晌午,已经有皇子坐不住,开始抱怨还不结束。

还剩三组人时,吴编道:“今日上午先到这里吧,皇子尊贵之躯,自然受不了这里风吹日晒。”

盛康尚未见到宫士诚出场,自然心有不甘,笑一声,“吴大人,我看也不差这一个时辰,比完这几个人再走也不迟。”说着转头去看清一色的黄顶盖,冲摇扇不止的奴才道:“陪你们的主子回去用膳歇息吧。”

几个皇子听盛康这样说,纷纷起身道:“辛苦太子和吴大人了。”说完一具离去,称得上抱头鼠窜,就差丢盔卸甲。

吴编一脸惋惜,暗叹道:幕国的皇子如何个个都这么不中用。

盛康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一碗茶,浅啜了一口,“咱们继续吧。”

宫士诚是最后一组里出场,勒缰绳的手宽大有力,手背上是根根突起的青筋,脸被头盔盖了一半,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策马到盛康这里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头瞄了他一眼。

盛康表面上若无其事,手里的茶却紧了一紧。

郭子琼固然厉害,半柱香的时间就完成了骑射。却不想,这宫士诚比他还快了三分回来,进了射区,一把从身后抓出三支箭,同时架上弓,三箭齐发。

吴编暗叹:好箭!

却听“哗啦”一声,宫士诚射的靶子被他这三箭震飞出去,支撑靶子的木架散了一地,那靶子正面朝上落在地上。

宫士诚勒马停住,像是被这不顶用的靶子给弄得不知所以了。

盛康噙着笑,令小顺子去看看。小顺子一溜烟儿的跑过去,瞅了瞅地上的靶子,抬头喊道:“殿下,三箭全中!”

吴编笑道:“好……”

盛康放下手里的茶碗,这才发觉,刚才用力捏了半晌,手指都有些发抖了。

小顺子屁颠屁颠跑回来,贴在盛康和吴编身边道:“那人射箭了得,不仅三箭全中,而且还都穿透靶心,当真力大无穷。”

盛康瞅一眼瘦的秧鸡一样的小顺子,“自然比你力量大。”

“是是……”小顺子陪着笑退到一边。

吴编想必心里有了谋算,道:“殿下,今日先到这里吧,殿下请回去歇息。剩下的事就交给微臣了。”

吴编之所以能让仁帝信任无二,就是一个实诚摆在脸上,不会遮掩什么。盛康只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武状元的名号,定是早早的安在宫士诚身上了。剩下的,自己来不来倒也无妨。随即打了个呵欠,道:“我也累了,下午就不来了,劳烦吴大人上心。到时候写了折子直接呈给父皇就是。”

吴编躬身行礼道:“微臣遵命。”

盛康虽然不去沙场,陈多才却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推了一干无聊事情,专程跑到沙场一睹武状元风采。

到了晚上,盛康令小顺子叫了陈多才来,拿出一个紫木方盒交给陈多才。

“这是前几日僵上进贡来的明珠,虽比不上东海夜明珠,但是也算的上稀世珍宝。那日你护驾有功,我尚未打赏,这颗珠子给你罢。”

自打陈多才入了禁卫军,并不少拿盛康的好东西,两人在外时倒无主仆的礼节。伸手接了紫木盒子打开一看,珠子有拇指那么大,通身莹亮闪着光泽,果真价值连城。

陈多才也不客气,收于囊中,道:“多谢殿下。”

盛康摆摆手,道:“过几日,我想让你去骁骑军里做营校,你可愿意?”

陈多才虽不识几个字,却知道忠心二字如何写,盛康这样提出来,定是有他的理由。随即头也不抬道:“听殿下安排。”

盛康也不遮拦,“吴编年纪才四十多,对父皇忠心耿耿,眼里尤其揉不得沙子。日后,我若有什么动作,他怕是第一个就起来反我。你去骁骑军守着他,我也放心得多。”

陈多才疑惑道:“殿下已是太子,过些年不就是皇帝了?”

盛康弯着眼笑了,“陈多才啊陈多才,你果真是快朽木。”说着一指戳到陈多才脑袋上。倒也不生气,“你不必知道太多,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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