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木子衫

作者:木子衫  录入:11-08

“允之,你来了?”听见动静,花宓儿微微侧过了头,当看见萧南歌的身影,便浅浅地笑了起来。一双绝美的水眸像含了轻雾,道似有情却又无情。脸庞柔美清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萧南歌抿住唇,眸子里闪过一丝黯色。

恍然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的梨花满树,一样的梨花女子。

“允之?”花宓儿走到萧南歌身边,柔美的脸上带了丝犹豫的表情,“我……我还以为,允之你不会来见我了。”

“怎会?”萧南歌垂眸淡淡道,“能得宓贵妃邀请,我感到不胜荣幸。”

花宓儿听到萧南歌的话,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却又片刻换上了欢欣的表情,拉着萧南歌的衣袖准备往庭中走,“允之,我新得了一些君山银针,记着这是你的最爱,特来邀你的呢!快来尝尝看!”

萧南歌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沉默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将手拂去,只是跟着花宓儿的步子朝亭中走去。

“允之,尝尝看,怎么样。”花宓儿将茶沏进紫砂杯中,轻轻推给萧南歌。

萧南歌捧起来,浅浅啜饮了一口,才道,“味道清甜,茶香悠远。确实是顶级的君山银针。”

花宓儿便笑了起来。三分羞怯,三分澄澈,四分飘渺,与记忆中的那个笑完全重合。

“允之,你……你现在怎么样。”花宓儿咬了咬唇,问。

“我?”萧南歌放下茶杯,右手习惯性地抚了抚自己的左手臂,挑起眉来道,“若是我说不好……”

花宓儿一怔,随即微微红了眼,“允之,你……你还怪我,对不对?我,我和皇上……原本……”

萧南歌垂下羽睫,遮掩住眼里泄露出来的心思。

他十四岁踏入沙场,南征北伐至今已有十年,参加过的大大小小战役不计其数。然而在这么多的战争中,他只输过一次。

那一次,他折了至交好友,还有亲手培养起来的三万将士;那一次,他左臂中了暗箭,剧毒入体,让他几乎丧命。

而那一天,却正巧是轩钦王朝的天子迎娶贵妃的大喜之日。

三月之后,带着满心悲苦班师回朝。他不仅是没有等到花宓儿的解释,甚至,皇帝以此次战败理由,直接收回了他手中南方的十万水上军队。

花宓儿生辰之时,宴席之上,端看她在萧星寒怀里笑得如何娇羞甜蜜便知,至始至终,他之于他们,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自作多情。翻来覆去,不过寥寥几笔,倒确实是能将人的心细细磨成粉的疼。

可笑。真是可笑。

“娘娘今日找我来,可是为了江南钦差一事?”萧南歌打断了花宓儿的支支吾吾。

“这……”花宓儿半垂下眼,分明是个欲言又止的光景。

“娘娘可是希望我担下钦差一职?”萧南歌又问。

“如果……如果允之你愿意的话……”花宓儿欣喜地笑开了些,但接触到萧南歌微凉的眼神,又瑟缩了一下,道,“若,若是允之不愿意,也……”

萧南歌心底冰凉成一片,舌根微微有些发苦,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唇角微翘,弯出一个笑的模样来,“如此,本王三日后回京就可向皇上请愿了……定不辜负娘娘对本王的信任。”

“允之?”花宓儿眼睛亮了起来。

“娘娘,夜深了,请恕本王现行告退。”萧南歌起身,正准备走,却又忽然一顿,背对着花宓儿道,“娘娘,你现在毕竟已为君妻,再唤本王‘允之’终究不妥。还望娘娘以后谨言慎行,莫要落了话柄,空让小人在耳后嚼舌根,有损娘娘清誉。”

言罢,疾步走了出去。

花宓儿愣愣地看着萧南歌的背影,恍然又忆起当初那个白衫少年为她戴上梨花的样子,半晌,苦涩地一笑。

“娘娘……”花瑶迟疑地走进花宓儿身边,小声地道,“您可是……后悔了?”

花宓儿摇了摇头,“此话莫要乱说。自始至终,我就明白,我爱的,只有皇上一人。”

“那……”

“只是有些可惜了,那么好的……”花宓儿轻轻叹息一声,“皇室里,终究……罢罢!这些事本宫也管不得了。花瑶,去传书给皇上吧,就说……事情已经办成了。”

“是。”

萧南歌不得不承认,萧星寒的这一步走得确实是好。

他知道,他无法拒绝花宓儿。虽然被他们联手起来当做一个玩笑狠狠耍弄了一番,他还是无法拒绝那个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女子。

即使这一切的起因是那般伤人。

不远处,脚步声隐隐响了起来,萧南歌略抬了抬头,看见万佛寺的主持,慧空大师正朝这边走来。

“岐王爷夜间竟有如此雅兴,特来赏月看花?”慧空大师道。

“夜色正好罢了。”萧南歌淡淡回道。

慧空大师朝着梨园的方向一瞥,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只道,“繁花美则美矣,却终究要落败,到时候空添烦思,何如?”

萧南歌皱眉,心底生出一丝烦躁。

“是花终归要落,但却也不妨碍此时一展芳华。”

慧空大师闻言,又是一笑,却也不接话,“岐王爷,既然来得一趟万佛寺,便是与此结了缘。老衲与王爷今夜在此相遇,便也是缘。恰巧老衲近日读了一篇经文,想与王爷探讨一番,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本王乃一粗莽武将,才疏学浅,不通佛理,怕是会让大师失望。”萧南歌道。

“王爷着实过谦了。”慧空大师微笑,对上萧南歌的视线。那种好似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神,莫名地让萧南歌也有了一丝怔忪。

“承蒙大师不弃,本王虽说不能与大师探讨,但聆听,或是说几句自己的粗鄙见解倒也使得。只愿大师莫笑。”

慧空大师摇了摇头,道,“王爷莫紧张,此次要说的,只有几句话罢了。老衲记得,《佛说妙色王因缘经》里曾经有过这么几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老衲是出家之人,不懂这世间情爱。但这几句,听着却在理。王爷觉得如何?”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萧南歌在那一刹那,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黑得如墨的眼里,弥散开一种浓稠的酸苦。心中闷闷的疼,却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大师……本王果然是个粗人,弄不懂这些个佛理。”萧南歌开口,声音却是平静的,但清冷嗓音之外,却让人莫名觉得苦楚,“但是,这些话,听着……却果然是在理的。”

慧空大师看着萧南歌的脸,半晌,叹息了一声,“王爷,恕老衲多言。王爷的命相,可谓天下至贵,却称不得一个‘福’字。情之一字,自古最是伤人。望谨记今夜之言。切记切记。”

“谢大师指点。”

萧南歌目送慧空大师走远,眸光几变,心下思绪越发翻腾起来。

“我倒是以为,慧空大师的话,听听就罢,却不是能够全然照做的。”

清脆的嗓音从斜上方传来,萧南歌惊得瞳孔微微一缩。急速转身抬头朝发声源处去看,才恍然发现,原先还空落着的枝桠上,不知何时竟站上了一个人。

那人背月而立,逆着月光,看不大清他的脸。只是光听那声音,萧南歌就能肯定,那分明就是花沫忘。

“人,之所以区别于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也无外乎情理法三字。然而,情却是摆在第一位的。”许是这夜色太静谧,月光太飘渺,晚风将花沫忘的声音吹散开,听起来,竟有一种奇异的空灵感。

“人本就该以情为上的,人非草木又非神佛,又怎能如慧空大师一般所说,忘情、绝情?本性合该如此,又怎么能改呢?倒是笑话了。”

萧南歌眸色微变,却又在刹那垂下了眉睫,任由一弯阴影遮挡住由眼中泄露出来的心思。

“花阁主这话说得也委实动人,只是……”萧南歌开口,声音淡淡,却有些微清冷的味道,“花阁主直接套用了前朝圣人的言辞,是否显得太过敷衍?”

“哦呀?被发现了?”

花沫忘讪笑地挠了挠头,脸上有些尴尬。轻巧都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萧南歌身边,然后抬头冲他咧出一口白牙,笑得春光灿烂,“嘿嘿,美……王爷,我早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哟。”

萧南歌忍住拔剑的冲动。果然,先前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得那种空灵之气,完全都是错觉。

“花阁主为何在此?”

花沫忘理所当然地看着萧南歌,“因为王爷你在这里啊!”

萧南歌冷笑一声,“万佛寺现在已经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花阁主却夜半出现……若是传出去,花阁主以为圣上可会放过你?”

花沫忘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可是,贵妃是我的阿姊。”

萧南歌噎了一下。

一旁的花沫忘却乐了,欢快地围着萧南歌绕圈,“而且王爷你还没答应收我为仆,我又怎么能离开王爷?”

萧南歌看着疯魔状态的花沫忘,言语不能。

“而且,”花沫忘眼巴巴地看着萧南歌,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转,“我已经告诉小白——就是我的副阁主,在我追到……呃,我是说,在我成功成为王爷你的贴身侍卫之前,我是不会回花语阁的了。”

萧南歌不语,只是半眯起眼,凑近看着花沫忘。

花沫忘看着萧南歌逼近的脸,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屏住呼吸,一脸娇羞眼含期盼地看着萧南歌。

萧南歌的眸子是纯黑色,黑到了极致,看起来几乎泛起了紫色的光。配着绝色的颜,冰冷的脸,月色下,像惑人的妖。

“花沫忘……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我……”花沫忘眨着眼看着萧南歌,结巴到说完全不出话来。

萧南歌却像是厌倦了一般,眉梢染上一丝厌烦,转身快速地离开了。

花沫忘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被一阵冷风给吹清醒了。原地搓了搓手,觉出一点热量来了,才春光灿烂地咧出一口白牙,“嘿,嘿嘿,美人叫我的名字了哦……”砸吧砸吧嘴,又颇感遗憾捶胸顿足地道,“怎么就没再多叫几声呢……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么。”

花宓儿。

萧南歌抚着桌子上的杯子。眸中倒映着明明灭灭的烛火,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萧南歌捏碎了杯子,碎片嵌进了手掌里,殷红的血流了出来,却不觉得有多疼。

是不疼了么?

不,不是。只不过,麻木了而已。

终于,再次相遇。

却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心上,再次捅了一刀罢了。只不过,那一刀捅得毫不犹豫罢了。

力道,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重。

至少,不会如第一刀那样,让他几乎生不如死。

他能听到血从心脏流出来的声音。萧南歌几乎是有些自虐般地愉快地想,如果,等心脏的血全部流干净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哇,流血了流血了!”

夸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萧南歌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捧了起来,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他有些恍惚。

“花阁主?”萧南歌轻轻皱起眉。

花沫忘却像是没有听到萧南歌带着些抗拒的声音,只是心疼地看着他的手,一脸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美人的玉手……”花沫忘急得一张俊脸皱成了包子状,“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萧南歌再一次从花沫忘嘴里听到“美人”一词,脸色已经非“难看”可以概括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呵斥花沫忘时,手心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温暖湿濡。

“啪!”

萧南歌脸色冰冷的骇人,“放肆!”

花沫忘猝不及防地被萧南歌甩了一巴掌,愣愣的抬头,憋着嘴有些委屈,“我又怎么了?”

萧南歌那一巴掌也用了十分的劲道,花沫忘脸上皮肤又尤其细腻,就这么一下子,他脸上立即浮起一个鲜红微肿的巴掌印来。衬着花沫忘本就极为白皙的肤色,倒是显得触目惊心起来。

“你方才在做什么?”萧南歌深呼吸,勉强控制住翻腾的怒气。

“帮你舔伤口啊。”花沫忘眼神越发无辜纯良,“小白说,伤口舔一舔,会好的比较快。”

萧南歌皱紧了眉和花沫忘对视,片刻,才冷声道,“这等小事,不劳花阁主费心。”

“要的要的!”花沫忘赶紧接着萧南歌的话,然后朝他露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这么一来,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给王爷当贴身侍卫时的工作么!”

萧南歌冷笑一声,“花沫忘,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是别在我这里打主意。我不会用你的。”

“我没有什么目的啊,我只是想贴身侍候王爷。”花沫忘嬉皮笑脸之余,还不忘抛个媚眼过去,“而且王爷一定会收下我的!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王爷,我说的话,一般都是很准的。”

萧南歌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一巴掌扇到花沫忘笑得格外荡漾的脸上。

“哦呀,王爷,你的手还在流血!”花沫忘再一次走进,在萧南歌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之前,就又抓住了萧南歌的手,“还是让我来帮你止血吧!”花沫忘说的大义凌然。

萧南歌单手抵住花沫忘的头,“夜一!”

门外一声轻微的动静后,夜一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花沫忘?!”夜一进门看见正拉着萧南歌衣袖的花沫忘,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一双眼里闪过诧异后,立即变得防备起来。

他明明一直就在门外守卫着,那花沫忘是怎么进来的?!

“夜一,过来帮我包扎一下。”萧南歌淡淡出声。

“是。”夜一闻言,也知道自己的眼神不妥,连忙低了头,走到萧南歌身边处理手心的伤口。

花沫忘被晾在了一边,只能看着萧南歌完美的侧脸,默默发花痴,顺便,哀怨地看着为萧南歌包扎的夜一。

不过……今天晚上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哇!萧大美人不仅叫了自己的名字,还让自己摸了小手……

那么,下次是不是可以这样这样,在那样那样了呢?

花沫忘托了腮,美滋滋地想。

萧南歌真的很想无视掉花沫忘,但那道投在自己身上,并越发放肆露骨的眼神让他确实无法忽视。

“夜一。”

“是,王爷。”夜一半低着头应声。

“去给花阁主安排一间厢房。”

“是,王爷。”

“厢房?不!不用!”花沫忘笑嘻嘻地拒绝,然后流氓一样地打量一圈萧南歌住的屋子,道,“这里就很好啊。再者说,这么大的地方,王爷你一个人睡寂寞啊,更重要的是,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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