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然 下——混世精灵

作者:混世精灵  录入:11-05

“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即使做到了现在的地步,那些不关心的人依然不关心你。”苏孟昭顿了顿,忽然叫他的名字,“程飞……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当一个演员么?你真的觉得我喜欢表演喜欢舞台么?”

“如果那是能让你快乐的事,什么都不重要。”

“曾经是,就像那些还没有毕业的学生一样,每天都可以这样单纯地为一场排练或者演出而肆无忌惮地庆贺,读懂那些台词,明白那些人物的内心,和你自己有那么多重合的情感,都能感觉自己多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不论美好或者阴暗。可是后来、现在、将来,那种快乐已经消失了。”

谢程飞笑了笑,手心摊开递过来一颗巧克力:“我从来都不觉得成为一个精英、一个企业家就是多么快乐的事,我只是喜欢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妥妥贴贴的过程,那是我的天赋,谁都拿不走……就像你一样,演什么都很投入,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让你成为一个好演员,然而……你也可以选择不成为,我是说,你可以选择做你自己。”

苏孟昭不解地摇了摇头,又淡淡地摇了摇头:“也许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还没想到要怎么把失去的找回来。”

“或许你早就知道,只是太多顾虑。”

“如果我说你就是我最大的顾虑呢?”

谢程飞愣了一下,靠在围栏上面朝江面沉默了片刻以后:“荣幸之至,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尤其是你。”

“……”

“走么?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回去,反正……明天是周末,我有所有的时间陪你。”

周六上午的九点半,一分不差,余一然等在了酒店门口,一分不差。江老太太要去商场买东西,这事早先便知会了儿子。可偏偏前一天晚上,江宪没回来,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去找一个人,然后就连夜去了外地。余一然问他,他老娘怎么办,江宪轻描淡写地道了两个字,改期。

那天一下午,江宪都在医院,秦皓的情况似乎日渐在转好,尽管还是一言不发、意志消沉,但至少并不抗拒。余一然午后来的时候,看见江宪坐在身边说着什么。秦皓坐在轮椅上,阳光刚好抚过脸颊,目光凝滞,却折出异样的光,仿佛真地在认真地听着什么。

阎清说多和他说说话,多一点外界的刺激,兴许他会有反应,所以每天江宪无论如何都要抽空来陪一陪秦皓。隔得太远,余一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不知是否在回忆过去,相识超过八年的光景,会有多少讲不完的故事。

余一然静静地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江老太太使劲地敲车窗门,他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是你?”

“江宪有事来不了,我代他送你去也一样。”来之前,余一然早就做好了不卑不亢的心理准备。

“哼,你有什么资格开他的车,还代表他?”果然,江母第一句话便不客气。

“去哪儿?您就把我当个司机好了。”

“没见过你这么不检点的司机。”

余一然把方向盘打得很急:“我也是第一次载除了我妈和江宪以外的人。”

到了商场地下停车库,余一然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楼上吃个早饭再回来。江老太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故意要求道:“你不跟过来,谁帮我提东西?”

余一然冷笑了一下,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谁让那是老混蛋的亲妈。

出来就直奔了母婴专柜,江老太太费了好大的功夫精心挑选了两件孕妇装,又在童装区逗留了好一会儿。余一然跟着老太太下自动扶梯的时候,江母忽然回头循循善诱地道了一句:“小玻璃,就算你再能兴风作浪,等孩子生下来,看江宪还能把多少心思放在你身上?”

余一然头一回被人当着面称呼这么个不雅的代号,就像被蝎子给蛰了一口浑身不舒服,依着性子就该反咬一口,可一想到江宪,又忍了,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阿姨,能不能客观公平一点,除了不能生孩子,我还有什么不如人的?”

“你……”江妈回头瞪他一眼,简直气急:“无赖。”

下了楼是男装,老太太早就计划好给儿子买几件衣服。江宪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又缺什么,余一然要说最有发言权,就没有第二个人敢挑战。江母只记得儿子这几年最常穿哪个牌子,可真要是挑尺寸,却真的犯了难。江老太太左看右看、思来想去,也不能够空手而归,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小玻璃给叫了过来。

余一然看了老太太挑中的那几件,不是太稳重的,便是跟老混蛋气场不合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掏出了VIP卡,江宪是这的常客,每一两个月都会打包几件新款回家,有几次没空,便是余一然帮忙来取,所以店长出来见到是熟客,自然是服务周到。

不肖片刻,余一然便从陈列的衣服堆里精准地挑出了几件。

熟知江先生品味的店长亲自包装送到余一然手里:“相信江先生一定会满意。”

江太太衣服没买成,脸色自然不好看,路过内衣专柜的时候又不甘心地走了进去,就好像要跟身后的这个小玻璃暗中较劲。余一然出来的时候带着一颗小强心,也就顺其自然地扯着厚脸皮。江母随便挑出一件,余一然便直截了当地点评:“江宪从来不穿这么保守的。”

江老太太又拿了一件同款的,回头瞪着他:“我给自己的儿子买了多少年的内衣了,他哪一次说不好了?”

“是没说,可衣柜里全塞满了,从没穿过。阿姨,您了解的江宪还活在二十岁不到的年代,没有时光机是回不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江老太太坐在回去的车上,一肚子的闷气,可看着边上的几个购物袋,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到了酒店,余一然把车停下,想把老太太送上去。江母想了想:“先送我去蒋雨燕那。”

余一然客气地笑笑,重新打转方向盘:“您还真当我是司机了。”

“这些东西你买的,你带回去帮江宪收着吧。”

“别,还是等您下次请自交给他吧,不然他还以为我没完成任务呢。”见老太太还有顾虑,余一然又多嘴了一句,“他会高兴的。”

这么一圈绕下来,余一然再回到台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下午是紧锣密鼓的外景拍摄,回来刚剪了一小段,手机便开始闹,以为江宪会打个电话来慰问,却是个陌生号码。

刚接起来,便后悔了,又是那位江老太太。

“快,蒋雨燕在浴室滑倒了……”

第五十五章

江宪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余一然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蒋雨燕已经被送进了急症室。事发突然,江老太太乱了阵脚,一时糊涂,出门什么都没带。余一然只能跟在后面跑进跑出地帮忙缴费、办手续。

人被推出来的第一时间,老太太紧张万分地追问医生情况如何,当然,看在余一然眼里,不过是为未出世的第三代而劳神。

“放心吧,只是小腿有一些轻微的骨裂,额头被玻璃划伤的口有些大,血已经止住了,正在缝针。”

老太太方才显然是被一脸是血的蒋雨燕给吓到了,听到人还安好,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又免不了问了一句至关重要的:“那孩子呢?”

“什么孩子?”医生一脸困惑,但碍于护士来催,毫无交待地便匆匆离开了。

“……”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蒋雨燕被送进了病房,江母坐在走廊上一直没进去。余一然递过去一瓶水她也没接。直到刚才的那一刻,连余一然都有点懵,原来蒋雨燕口口声声说的那么一个孩子真的是子虚乌有。余一然不知道蒋雨燕为什么要编这么一个故事,更谈不上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觉得荒唐,可笑自己因此在心里给姓江的安上了另一项罪名。然而转念一想,老混蛋确实,从来没有向他亲口证实过。

蒋雨燕刚在病床上躺下,便闹着要喝水,可她不肯碰医院里的杯子,于是余一然只能开车去她家帮她把必需品收拾好全部带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红着脸正从里头出来,就像是刚和人吵完架。余一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了?”

江母一言不发,亲自去水房打了壶热水,转手递给余一然:“你给她送去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余一然也不想进去添堵,可老太太都这么强硬地吩咐了,也就不情不愿地帮了这个忙。

蒋雨燕硬挺挺地坐在那,自他进来以后便恶狠狠地瞪着他。

余一然抬头看了一眼,蒋雨燕的额头缠着纱布,方才听医生说缝了不少针,留疤是在所难免,要靠整容恢复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对于这么一位自恃过高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不小的打击。

余一然替她把水倒上,什么都没说。蒋雨燕却开口冷言冷语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余一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是一言不发,这种情形之下,他是真不想一开口就伤人。

“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你跟那个老太婆都是……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觉得满意了么……”

余一然听见她的声音开始打颤,越发的尖利,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他准备默默地离开的时候,蒋雨燕忽然失控了。

倒满了热水的杯子猝不及防地朝着余一然的脸砸了过来。纵使这小子平日里练就了惊人的反应力,但那么突然的一瞬间,余一然虽然竭尽全力地躲闪了,还是有一些水甚至陶瓷碎片从墙上飞弹回来擦过了他的脸颊。

刹那间火辣辣的疼,余一然本能地往后推了几步,紧接着便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余一然愣了一下,江宪就站在他身后一脸的凝重,用一只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江宪是背着他直接送去作紧急处理的。余一然被摁在水龙头底下一遍遍地冲着冷水,然后消毒,贴上创可贴。江宪在边上盯着医生仔细一点的时候,余一然还在笑:“真是万幸,你妈打的水还不够烫。”

“别说话。”江宪冷冽地看着他,护士转身走开的时候,才又低下头,鼻尖抚过他的额头,“你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到底要我欠你多少……才肯安分。”

余一然还是不听话地笑:“一辈子,你说过,一辈子不放手的。”

深夜下了一场雨,江宪把车开出医院的时候,路上已经开始积水。

雨刷刷过车窗,发出规律而机械的声音。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么?”余一然还是忍不住要打破寂静。

“找到了,只是她不愿意来见他。”江宪摇了摇头,有些疲惫,似乎不再愿意说这些事。

车到了酒店,江宪回头:“妈,就送你到这,你自己上去吧。我累了。”

江老太太看了一眼受伤的余一然,什么都没说。

又是这样的雨天,不免让余一然回忆起上一次下雨,那狼狈而又刻骨铭心的经历。江宪把车开进车库,余一然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老混蛋没有开灯,也许是忘了。他顺着墙去掏钥匙开门。很快,江宪跟了上来,在触到体温的一瞬间,紧紧地搂住了余一然。

那个拥抱就像一种无声的占有,深刻、疯狂地传达着一种快要崩溃的情绪。

余一然从来没有认真地听他说过一句爱,然而那一天,他却相信,自己没有错过。

第二天余一然坐在电脑前,只看了一会儿片子,便觉得有些头晕。来的时候,自己这副光荣负伤的样子已经被几位向来长舌的同事给嘲笑了一番,余一然只能编了个更可笑的故事来搪塞,说自己昨天逛商场的时候撞了玻璃门,因为那一家的玻璃实在被擦拭得太干净透明。

进厕所冲了把脸,感觉稍稍好了那么一点。余一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手指划过脖子上的创可贴的时候,余一然笑出了声,所幸脸上也有伤,多一处掩盖吻痕的记号也并不会引人注目,反而是少了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余一然觉得江宪已经很累,那种累不是你看着他旁若无事地站在那,用沉静和忍耐的神色可以掩盖的,而是可以通过拥抱渗透进你的骨髓。事到如今,挣扎了许久,余一然只害怕一件事,害怕江宪先说放弃,可是就连这种害怕,也已经无法阻止他活在这一分、这一秒、这一瞬间。

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江宪推秦皓到楼下散步,在好不容易得到医生的允许以后。阎清早就在楼上看到他们,偷得一点闲暇,在后花园截住他们。

“江宪,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秦皓似乎并不喜欢太阳。”

江宪回过头,停住前行的脚步:“那是因为他呆在房间里太久了。”

“照片给他看过了?”阎清靠在石柱上,见他并不回答,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反应?”

“我跟他解释那个女人早已经是一个五岁女孩的母亲,他忽然把头转了过去,很慢,但绝不是幻觉。他其实听的见我说话,是不是?”

“他是听得见,只是他意识不到自己在听罢了,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是假性痴呆,那问题还并不严重,但如果是……我说过了,如果你不想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话,就带他去国外,我可以引荐这方面的专家……但是……”

“阎清,我有我的关系网,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可以动身。”

阎清愣了愣,那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那小子怎么办?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江宪,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一辈子治不好,你就这么一辈子耗下去?这种可能性很大,你知道么?”

“那你想我怎么样?放弃他?让我忘了这么一个人,忘记十年前的事?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他现在变成这样,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觉得……我会没劝过自己?”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思路,也许该是时候让他的父母知道他还活着,加拿大的条件也会好很多。”

风一扬起,有树叶飘到了秦皓的头上。江宪伸手,替他拨开:“我会考虑你的意见。你和赵默怎么样,还是毫无进展?”

“你有闲情逸致关心我,倒不如帮我把他给打晕了送我床上。”

“那依我看还是打昏你比较容易,只是赵默有没有兴趣很难说。”

傍晚,江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余一然。这小子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来医院配的退烧药,屁股上还无辜地挨了一针,确实好了几分,但在江宪面前,余一然却倔得只字不提。

“秦皓好点了么?”

“下午出来散了会儿步,回去的时候好像胃口好了一些。”

“蒋雨燕那边怎么样了?”

“我妈看着,你就不必惦记了,先把你自己养好。”

“老太太根本没想到自己被骗了。”

“赵默查过她,找了个小白脸替她做期货输得血本无归,所以孤注一掷买通了两个医生,想借此从我这捞一笔。”

“所以……你早就计划想要个孩子?”

江宪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在我跟你在一起以后,这个计划就已经停止了。她跟那个小白脸确实有过,只是不小心,早两个月的时候就掉了。”

推书 20234-09-22 :画屏(FZ 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