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孤陋寡闻。这是我在西域看到的一种按摩法,中原没有的,据说对身体极好,能通筋络活血液。我好不容易
才学来的手法,一般人才不会帮他按,我是关心你才用在你身上,结果还要被你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高士骞做出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挥挥手站起来,撇下凌沐然走到书桌前,翻开账本自顾自地看起来。
凌沐然坐在椅子上,高士骞走开时带起的一阵冷风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离开高士骞的怀抱,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
的。站起来看看高士骞,那人却用账本挡住了脸,显然是在和自己赌气。
看来……也许……好像……大概……有可能……真的是自己反应太大了,错怪了高士骞的一片好意。凌沐然搓搓手,
又捏捏衣服下摆,一颗心在要不要去向高士骞道歉之间摇摆不定。
此刻,高士骞躲在账本后面,一张嘴咧得都快裂了!他刚才小小地瞄了凌沐然一眼,看到他全身局促满脸苦恼的样子
,好可爱好可爱,真想冲上去狠狠揉一把……忍住,一定要忍在!要忍到凌沐然过来道歉,最好再签下几条不平等条
约。高士骞一手搭着下巴,眼里冒出了精明的绿光。
凌沐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哄哄高士骞吧”。以蜗牛的速度挪到高士骞旁边,凌沐然伸出一根指头在高士骞
肩上轻轻地戳了一下,小声地说:“喂,那个,你别生气了呀。”
高士骞纹丝不动,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凌沐然的话。凌沐然尴尬地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干脆豁出去了,伸手
在高士骞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大声喊了出来:“我错了对不起,大不了你教我,回头我也帮你按就是了。”
“真的?”高士骞立马放下账簿,快手牵紧了凌沐然不让他有机会逃,笑得一脸荡漾地对凌沐然说:“你说的,可不
许食言,现在我就开始教你。”嘿嘿嘿,自己还没开口,小东西就提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真是讨人欢喜。
凌沐然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把抱着坐到高士骞腿上,他只好不断踢打双手双脚,一边不停地向天翻白眼:高士骞这
个样子,哪里像生气了呀,分明又是骗自人的。最傻的还是自己,都上过他那么多次当了,怎么还老是要往他挖好的
坑里面跳呢!
第十五章
高义明敲了两下门,随后就推开门进书房。按照惯例,外地分店的账簿由高士骞的心腹送到这边以后,由高义明统一
接受,并在第一时间拿给高士骞看,为的是怕被人做手脚。今天上午高义明刚收到江南六家分店的账本,此时便忙不
迭地送过来,免得误事。
“少东家,江南的六本账簿都送来了,请您过目。”高义明刚踏进屋子,就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只见少东家一脸僵
硬表情,怀里还搂了一个清秀佳人,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脸色绯红……那五官分明就是凌沐然!
“老身先告退,晚些再来。”高义明丢下这句话,速速地转身溜出门外,还顺手体贴地替两人关好了门。一口气跑到
后门外,发现后面没有人追过来,高义明停下脚步,喊了声“阿弥陀佛”,摸了摸自己跳了五十多年的老心脏,刚才
那画面,差点把这颗心脏给吓停了。
惊魂未定的老掌柜靠在墙上大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平复下来。真没想到,少东家竟然是好这口的,难怪这两年媒婆
上门上得那么勤快,介绍了不少如花似玉的姑娘,少东家愣是没看上一个!唉,自己果然是年纪大了,和少东家这些
年轻人有代沟了或许自己也到了该退下来的时候了,回家里过过含饴弄孙的清闲生活也不错……老掌柜摇摇头,捋捋
自己已经开始发白的胡子,抬头看起天上的云彩来,自然也就无视了从他身前飞奔而去的一抹身影。
高士骞站在书房门口,为了在伙计面前保持形象,强忍住了跳脚骂人的冲动。刚才的气氛多好了,凌沐然的力气用了
大半,都已经不挣扎了,跟个小猫一样乖乖的,正是上下其手的大好机会。没想到老掌柜早不来晚不来,就卯准了这
个时候进来,凌沐然那小子脸皮比纸还薄,哪禁得起人看啊,一害羞浑身的毛又炸了起来,两只手握成爪状,对着高
士骞狠狠地抓了几把,趁机一溜烟跑了。
高士骞轻轻地碰了碰被抓的手背,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凌沐然的爪子还真够厉害的,皮都被抓破了。高士骞无奈地走
回书房,找出药膏来,凄凉地给自己上药。这件事儿还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吞,偏偏进来的还是老掌柜,为的又是公
事,高士骞一点都不敢追究他,万一把这位典当业的金牌掌柜给气跑了,自己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用的掌柜啊!
只是可惜了凌沐然那小细腰,真想再多摸几把啊……高士骞看着自己的两只手,默默地怀念着刚才那纤细柔软的触感
。
凌沐然跑啊跑,一直到祥乐街外才慢慢停下来。抖抖手抖抖脚,把衣服上的褶皱捋平,凌沐然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
上面,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拖着腮帮子生闷气。
从认识高士骞那会子起,那人就喜欢对自己东捏捏西碰碰,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他从西洋带回来的、名曰“抱枕”的劳
什子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多难看啊!就算那个怀抱还挺温暖的,也坚决不要!凌沐然不满地
摸摸脸和手臂,觉得最近自己的皮肉似乎都松弛了不少,心里充满怨怼地把原因归结于被高士骞捏多了,压根没想起
自己最近在高士骞的照顾下吃得又好又多,导致身上长了不少肉的事情。
暗暗在心里对高士骞做了不少诅咒,从吃饭吃出蟑螂到走路踩着香蕉皮,还有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掉下来,总之就是从
早到晚衣食住行全都诅咒了一遍,凌沐然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站起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打算回当铺接着干活。
走了几步,凌沐然在街边一家馄饨店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前几天他“拉客”时遇到的那位公子。凌沐然一
个激动,乐呵呵地跑过去,拉开那人旁边的一条长凳坐下,笑着打招呼:“真是有缘啊,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
苏裕臻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怎么也不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心里揣测着“这人该不会有毛病吧,
长得倒还挺正常的”,表面上还得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位公子,在下与公子素昧平生,您似乎认错人了。”
“我们前几天明明见过的呀,就在茗香茶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等这句话脱口而出,凌沐然才想起那次的自己是
化了妆易了容的,上次是中年人样貌,这次却以少年的样子出现,叫人家怎么认得出来!
凌沐然觉得尴尬得很,加上被那位公子以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只得哈哈干笑几声,说:“我没说清楚,上次见到公
子的是,是我爹,他回家后给我讲了这件事,说公子相貌英挺、气度不凡,值得深交。我今日见到您,直觉告诉我,
您就是我爹上次遇到的那位公子。嘿嘿,嘿嘿……”凌沐然越说越想打自己耳刮子,这编的是什么理由啊,鬼才会信
呢!
苏裕臻听了凌沐然这番话,再见他局促的样子,心里愈发确定了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充满同情地看了凌猛然一眼,
他放柔了语气说道:“原来您是茶馆里那位兄台的小公子,说来苏某还要谢谢令尊,给苏某出了个好点子,解了苏某
的困境。”
凌沐然眼睛眨巴眨巴的,心里默默想着:原来这位公子姓苏啊,快点继续说下去,你后来到底有没有去高盛当铺啊?
你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啊?
苏裕臻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看到那小公子一直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渴求的光芒,以为他也想吃东西。招
呼小二再上一碗馄饨,把铜板放在桌子上,苏裕臻站起来,向凌沐然道了一声:“小公子,苏某还有事,就先行告辞
了,您慢慢享用。”说罢,拿起椅子上的行李,潇洒地转身离开。
凌沐然目送着苏裕臻慢慢变小的背影,咽了一口口水后终于清醒了过来: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小
爷是馋你的馄饨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啊是什么!
书桌上整整齐齐地码好了六本账簿,高士骞一本一本地认真翻阅着,手里拿着一支毛笔,不时地在账本上圈圈画画。
高义明安静地站在一边,满意地看着高士骞。少东家认真工作的样子不仅帅气,还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真不愧是庆
安城近年来最有名的青年才俊啊!可惜啊,少东家怎么就喜欢了男人呢,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这城里多少女孩儿知
道了以后,不得哭死啊。
高士骞原本还看得聚精会神,可后来便慢慢看不下去了,总觉得有两道带着怨念的火热眼神照在自己脸上,都快把他
的脸给烧透了。重重地放下账簿,高士骞说了一句:“这些账本先放着,我待会儿再看。”随后干脆就走了出去。高
士骞知道高义明在想什么,他也不怕被别人想,只是拜托您老人家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神别这么赤果果好吗?
在前厅后院逛了两三圈,高士骞也觉得挺没劲的,这当铺里没了凌沐然,就没什么吸引力了。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
高士骞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偏偏这时候,凌沐然就从后院的门口跨了进来。出乎高士骞的意料,凌沐然竟然没躲开他
,反而径直向他跑过来,停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地喊道:“前几天我们在茶馆忽悠的那个客人你还记得不?他是不是来
来典当过东西了呀?他当了什么好东西啊?”
“你别急,那么多客人,我怎么可能都记住,我们一起去查查。”高士骞带着凌沐然往账房走,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凌沐然这小东西真不错,原本还怕他闹别扭呢,没想到一点都不记仇,自己的眼光可真不错。
第十六章
幸好凌沐然知道那位客人姓苏,查起来就方便多了。高士骞翻了翻账房的记录,那天只有一位姓苏的客人来当东西,
名唤苏裕臻,当得是一块玉佩。那行记录旁边用丹朱小楷写了个“特”字,还在外头画了个圈,高士骞一看就知道是
老掌柜亲自收的货,忙令小厮把高义明请来。
一进屋,高义明先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了高士骞和凌沐然一番,尤其仔细地看了看两人靠在一起的手,凌沐然被他看得
浑身不自在,瘪瘪嘴暗暗地郁闷着,原来老掌柜是这么八卦的一个人啊,以前一点都没看出来,看来以后见到他,要
避得远远的。
高士骞赶紧把账簿递上去,挡住高义明的视线。高义明看了眼那行记录,摸摸胡子说:“这位苏公子我记得,当时还
是少东家您让我关照他的呢!他当的那东西,可真是人间绝品,我这就带您去看。”
高义明走到账房一侧的账柜前,掏出放在第二层的几本账簿,用单手揣着,柜架上立刻空出一块,露出后面一片青铜
色的金属板,正中央有一个圆圆的锁孔。凌沐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高义明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插了进去
,随后听到“咔嚓”一声,书橱微微晃动了几下。高士骞把账簿放回架上,随后一只手拉着柜壁往右一推,账柜竟被
轻轻松松地推开了,露出后面的一扇青铜小门。
“这件库房其他伙计都不知道,专门用来放贵重的东西,钥匙一共就两付,我和老掌柜分别随身带着。据说就老掌柜
连洗澡的时候,也要把钥匙放在澡盆子里一起洗洗才安心。”高士骞看凌沐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浅笑着向他解释,
顺带还附送流言一则。凌沐然一边捂着嘴坏笑,一边看高义明把之前那串钥匙放回去,又从腰的另一侧再取出一串钥
匙下来,一把把认真地对应着那扇门上的四个锁孔,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这防盗工作做得真是严密啊!
直等了好一会儿,凌沐然都打了好几个呵欠,高义明终于把门给打开了。老掌柜在前,高士骞在后,三人依次弓着腰
钻进小门。
走下几节台阶后,凌沐然抬头看向眼前的房间,不由得微微张嘴。这间房间又长又宽,房间里有六排泛着油光的乌木
柜子,每排柜子有四层,每层都被码放满了大小一致的盒子,四层柜子从上到下,所码放的盒子尺寸由小到大,排列
得整整齐齐。
凌沐然生平从未见过那么多柜子盒子,此刻竟有种震撼的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高士骞今日
带他入这库房,本身就有向他显显财力,让他见见世面的意思,此刻见凌沐然这番表情,心里既怜又爱,更是暗暗发
誓要带凌沐然览尽天下之小,再不让他做那种见些小排场就一惊一乍的井底之蛙。
这边两人各有心思,那边高义明一进屋子就忙开了。从墙角搬了把轻便的竹梯子,仔根据东西入库的日期找到相应的
柜子,老掌柜把梯子架好,手脚麻利地三两下便爬到了最顶层,瞅准了一个盒子单手拖着,另一只手扶着梯子慢慢爬
下来。
高士骞从高义明手中接过盒子,轻轻打开盒盖,登时显出盒子里红色软缎上的一块精致翡翠来。只见那翡翠碧绿澄澈
,散发着浅浅的温润光华,显然是最上等的材质,而更可贵的是,那翡翠中间竟有一根金线般的纹路,在油灯之下显
得金光流转、耀人眼眸。
“这……雕的是麒麟?”凌沐然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高士骞。高士骞将那翡翠取出,指着头部对凌沐然说:“
准确来说,应该是麒。麒为公麟为母,你看这只的角和尾都很粗长,鳞片也大,雕的还是仰天长啸的姿势,若是母的
,角和尾都会细短不少,鳞片会更小更密,姿势也会更温顺些。”
凌沐然点点头,接过高士骞递给他的翡翠,触手时一阵冰凉。小心地把翠麒捧在手里,凌沐然一边观察着这宝贝,一
边继续听高士骞说:“这东西有些年份了,最初应该是一对的,不知怎么就落了单,即便如此也是难得的宝物。成色
这样好、尺寸又这样大的金线翡翠,整个大宁国都不多见,若是能把那只‘麟’给找出来,真称得上是一件天下无双
的宝物了。”
这么厉害呀!凌沐然吐吐舌头,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翡翠来。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这样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凌沐然的小眉头渐渐纠结在了一起,轻轻说了一句:“咦?我怎么觉得我以前见过这东西。”
“你见过?”高士骞觉得好笑,“你是在那唯一一次进宫面圣的时候看到的吧,除了皇宫,你还能在哪儿看到这种东
西啊?”
“你少瞧不起人!”凌沐然扁扁嘴,把那翡翠放回高士骞手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东西只许放在你高家的
当铺里,别人连见过都不行,我有才不稀罕呢!”说罢,凌沐然就蹬蹬蹬跑上那几级台阶,推门想要出去。奈何那门
在刚才高士骞进来时就被关上了,没有钥匙还真推不开。
高士骞看了站在旁边看似低头不语实则噙着贼笑的高义明一眼,无奈地叹口气,把翡翠连着盒子交给高义明,走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