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最终卷)——筝涩

作者:筝涩  录入:09-13

最终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中秋

秦淮河上,夜色逐渐染满了天际。

天空中挂着一轮美轮美奂的皓洁明月,周围稀薄的云彩均呈黯淡的印迹。

水上升起了袅袅的薄烟,与映衬在粼粼波光里的灯火融合,目所能及之处尽是一片氤氲。

这样的夜晚,正值中秋月圆。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而今的状况是,我们几人呆在秦淮河边的客栈里,干对着大眼瞪小眼。

贺灵提出要去街上看灯,竟然与其他几人一拍即合。

我则蹑起足尖一步步退开,企图将自己从他们的视线里不着痕迹地剥离出来。

「等等,站住!」

果然,多得是人让我不得安生的。

我颇为无奈地抬起了手臂,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那几双一致看向我的眼睛。

樊玫缀道,「咱家要去看灯,你竟然不打算同行?」

贺灵也相当失望似地劝说着,「是啊大人,大家都去才会热闹嘛。而且我白日里上街时听人说起过,今年的灯会加入

了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所以叫人也格外期待嘛。据说,有好多达官贵人都会去的!」

傅了了在我面前,总是十分沉默的,可这时再加上阮缃融一起,又有贺灵一如既往的聒噪衬托,多少令我有些不能适

应。

我尴尬地扯动了下唇角,「咳,本座伤风,就不去了。」

「伤风?!」众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尤其是贺灵在旁边不合时宜地说,「大人,您几时得的伤风,贺灵居然都不知道!」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贺灵一定死了不下十次。

只见贺灵哆嗦了下,闪身藏到了樊玫缀的身后。

傅了了借机将他拉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口。

望着贺灵挥舞着爪子拼命挣扎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原来傅了了这孩子也是那么那么的善解人意。

然而,依旧还不到松懈的时候。

这一厢,樊玫缀居然一手叉在了腰间,恰如偏执地正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眨了眨眼睛还要继续,不想却接触到阮缃融那犹带别样意味的视线,当即强撑住了眼角。

再开口时,众人绝倒了一片。

我说,「樊馆主,您来中原也有些日子了,不知打算几时回去。」

闻言,樊玫缀的面色变了几转,总是不会太好看的,「柳教主莫非这是在赶咱家走?!」

三言两语之间,即要成剑拔弩张之势,贺灵的动作幅度愈发大了起来,怎奈落在傅了了手中哪有那么容易挣脱,最后

只剩下“唔唔嗯嗯”的份儿了。

我笑盈盈地道,「馆主多虑了,本座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视线逐一扫过在场除却樊玫缀意外的所有人,哪知仅仅是目光相触,那些人就纷纷地低垂下了脑袋,约莫是唯恐战火

无故延伸到自己身上。

清了清嗓子,我一字一顿道,「只是,到了这个点,灯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再不去,你回苗疆之前都没可能再见到

……」

话音未落,以樊玫缀为首,众人跟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阮缃融在出门之前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随之大力地关上了门,即刻阻隔开两个世界。

外头尘世喧嚣,里面一片凉薄。

屋内回归于平静,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辨得一清二楚。

我慢慢地转身回到内屋,顺手揭下了帘子。

阖上双目,将身子浸在水中一点点地沉下去,温热的触感随即包围住了四肢百骸,直没上头顶。

许久,几近难以呼吸之时,猛然间拔起了身子,清凌凌的水铺面而下。

撩起水来静静地淋在自己看起来过于苍白的脖颈处,湿漉漉的发线在胸前旖旎缠绕。

就这样脱干了气力似地靠着,灵魂不断发出撕裂般的轰鸣。

夜已渐深,街上的盛景却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

我绕开四处簇拥的人群,最后停在了最靠近秦淮河的那家花楼跟前。

从这里可以清楚滴看到水天一线之处,粼粼波光,以及映衬在上面的万家灯火,几只画舫犹在水面上飘摇着,里头传

出歌女的弹唱声,纸醉金迷,宛如身在不大真切的世界彼端而浑浑噩噩。

伫立在河边这期间,有一名醉汉自我身后摇摇晃晃的经过,口里还一直念叨着些含糊不清,恰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样的句子。

我如梦初醒,终而,定了定心神,举步踏入了楼内。

楼里的老鸨一见到我立马摇曳着身子迎了上来,口里招呼着的,无非是过去的那些常用语,「唷,公子,您一个人哪

!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儿吧?!啧啧,瞧您这风姿这样貌,还有您这身……打扮,像您这样的贵客,来过一遍奴家便不

会不记得!」

略嫌她靠得太近了些,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其实不止是她,楼内其他人也因为这段言论而纷纷望向了这边。

并非不习惯众人的目光,过去无论走到何处也都总少不了被人跟看怪物似地这般瞧着,只是今日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浑身不舒服起来,隐隐还能听到这样的说话:

「喂喂,你看那个人!」

「嘘,小声点,当心被他听到……」

凝眉望了过去,那说话的俩人即缩了下脖子,将头低了下去。

这时,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走到了我跟前,不由分说地挑起了我的下颚,「美人一个人吗,不如来陪着大爷玩玩

,大爷高兴了有赏……哎呀,疼疼疼疼疼……快放开!」

拧起他的手翻折到难以置信的地步,那人苍白了脸色哀叫连连。

见他快要将至极限便一把将他甩开,那人即捂住爪子退开了少许。

老鸨见势头不妙,赶紧插在中间劝说,「两位大爷稍安勿躁,有话慢慢说,一切都好商量!!」

那人龇牙咧嘴道,「让他给大爷赔礼道歉,然后再陪大爷喝上几盅,否则这事没完!」

老鸨面露为难之色,下意识看向了我。

我冷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这……」

见状,那人愈发急得一直跳脚,「哎!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老鸨煞有介事地将他拉到了一边,故作小声道,「大爷,您看这样,这样行不行。待会儿奴家跟他单独说说,劝劝他

,要他专程给您赔个不是可好。」

那人没有说话,状似在考虑,最后大约寻思着这也算是个台阶因而答应了下来,「那好吧,就这么着,此事绝不能就

这么算了!」

「那是,那是!」老鸨点头哈着腰。

其间,我略有感知地抬头,将视线移至了楼上。

以华美的丝绸装点精细的栏杆处,一人正凭栏而立。

四目相对时,那人扬起了颈子。

我深深吸了口气,再也抑制不住地加快了足下的步伐。

前方楼道一转,我手扶着栏杆俯首气喘吁吁着。

视野内,猝然凭空多出了一双漆黑色描着金边的华贵靴子,我猛地抬起了头。

属于男子的面孔,轮廓有如刀刻一般的分明,右眼下的泪痣端的妖娆。

按捺着胸口攒动着的情绪,我的话恰似带着颤音。

「……瑭,瑭儿。」

「怎么……喘成这样。」

我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以修长的手指捉起了我一片衣袂,「还穿成这样,能不被人调戏吗。」

心知他必是将方才的所有全给看了去,不由得面上一阵燥热。

而他,好像说的全是道理,可我心里就是忍不住地失望。

「不过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柳堆烟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旧账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柳堆烟啊……

秦歆樾是这么说的。

望着他那黑发盈身的修长背影,默然跟在他身后进屋。说不清具体在何处,只觉得这个人与过去相比,有一些不同了

他自顾自地坐下,并象征性地摆了摆手示意着在他对面的位置,出声招呼着,「坐吧。」

我本来还停在屋门口站着,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步进屋子,并反手关上了门。

坐定之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但见他正将一只手搁在案上支撑起下颚,一脸深意地注视着我。

被那样看着,心跳竟然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这过程,可以说是一种折磨,也是极尽的煎熬。

许久之后,才而听到他的说话。

「嵩山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乱纭都打听到了。」

一开口就是直切入正题,不含任何温情的成分。

我没能立即回答,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见我这般,他竟然笑了,「怎么,你难道没有话想跟我说么。」

我起身慢慢地步至他身前,伸出手去将要捉住他搁在膝头上的另一只手时,他却突然将之挪开。

动作果决非常,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倒令我没有防备地一愣。

忽觉嗓子一阵喑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那漆色的瞳孔里有着并不为我熟知的东西,仅仅是被静静地凝视着,就叫人觉得无所遁形。

我低唤了一声,「……瑭儿。」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为所动,犹执拗地扬起颈子,似乎还依旧等待着我的回答。

终而直立起了身子,隐忍地阖上了双眼。

「你,要本座说什么。」

「原来你竟不知道?」他故作讶异道,怎么听都是嘲讽的意味。

「你是想问……那玑缘璧的事吗。」

这句话过后,他站起了身子。

慢慢地踱到我身后,那精致的头颅却自我后方贴近了过来,他的吐息即近在我的耳畔。

「那就说说看吧。」

我战栗了下,手指下意识互相交缠着。

「说说看,传说中要借去与他人交易的玑缘璧,怎会还在你柳大教主的手里。」

当“柳大教主”四个字,不由分说地流窜进脑海中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骤痛起来。

艰难地启唇,「你都知道了,何须再问本座。」

他似乎顿了顿,道,「果真是这样吗。」

「……」

「果真,你就是这样的人吗。」

所以说……真正的柳堆烟,原来是这个意思。

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转过身去。

那人的面孔距离我的仅在咫尺之间。

他迈出一步,我被迫往后退却一步,不消一刻我的后背就抵上了适才的案几。

他只是稍稍低垂下头,即形成了强大的压迫感。

我的手支撑在了桌子上,并将身子的重心全部交托给了它。

下巴被狠狠地扣住,而后高高抬起,那力道大得近乎将要把它拧碎。

眼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冷静,我喘息着叫道,「瑭,瑭儿……」

「为什么。」

「哎……?!」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莫非不知道玑缘璧于我来说是个什么意义?」

我知道的,也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跟林琤开的这个口。 然而此刻,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好吧,错在我,我明明清楚你是个怎样的家伙,却还一味地上当。可是既然做了,也明知道我会得到消息,为什么

你还做出那样的约定说要见面,是想被我活活掐死么。」

视线有一瞬间恍然,脑海里大约已不能留存任何思考能力。

这时又听到他说,「为什么……」

我犹在细小低挪动着脚下步子,试图令身子站稳一些。

「为什么明明是想杀了你的,可我却明白自己始终办不到?」

我瞪大眼睛,木然盯着他望了半晌。

这时他已撤开了手,声音似在叹息,「或许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

也正是因为他这句话,而不假思索地将胳膊绕上了他的颈子。

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我感觉得到他身子的停滞。

过去孟宥庭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却道只愿如他所想。

而此刻,我……

有些急切地开口,「瑭儿听本座说,那是必须的,对于寐莲教来说那是必须的!原谅本座好吗,原谅我。」

渐渐地,他终于有了反应。「……寐莲教?!又是寐莲教,不过,那与我何干?」

我心头一凉,手臂也有些放松下来。

是啊……那与他何干?!

可是为什么潜意识里会觉得,他……与我……

在我兀自发怔的空当,他已然拉下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叫我来此又是什么目的,只希望过了今日,过往的所有全部一笔勾销。」

道出这话的他,竟是说不出的坚决。

我不觉懵然,迟迟没有动作。

眼看着他的身形即要消失在门槛处,我才猝然发出了声音。

「本座不要这样……」

秦歆樾的一只手扶在把手上,面孔却反射般地朝向我这里。

他蹙了蹙眉头,仿佛完全不明所以。

唇角勾起,绽放出一抹最为艳绝的笑容,「本座不会相信,你能忘得了本座。」

闻言,他脸色一变,嘴角剧烈的抽动起来。

看他这般模样,我亦有些莫名的恐慌,潜意识里却还在说服自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直到听到他挣扎许久之后的发言,整个心才陡然沉了下来。

他说,「忘不掉,也得忘了。」

听不出什么刻骨仇恨的意思,却淡然得直叫人心寒。

短短那一刹那,过往建立的所有自信全然崩塌。

突然就觉得,其实这样看似高傲,实则是在下贱地低声乞怜着的我,才是彻头彻尾愚蠢的。

待秦歆樾走了以后,我退回到屋内,独自在椅子上坐着发愣。

心想着,若叫阮缃融知道了今日发生的这回事,指不定会怎样嘲笑我。

换作室樊玫缀又一定会说,既然再无牵挂,明日就跟他回玫缀馆里去当他的头牌。

想着想着,竟自嘲一般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得愈用力,钝感便愈加重。

一手按上在了胸口处,试图以此来缓解心脏的刺痛,我将视线了无目的移转至窗外。

曾几何时,生命里多出了这样一个人。

算不上重要,却也不是不重要。

当他成为特别的存在的时候,打心眼里应该是排斥的。

久而久之私欲战胜一切,感觉变得愈发分明,那点心思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世间有许多人许多事,逐一感染着我,终究化作一个凡人。

这红尘,从此再也勘不破了。

「我不知道你叫我来此又是什么目的。」

面对这样的质询,我如何也说不出想要见他这种话。

何况就算说出了口,他也必不会相信的吧。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就是那样的人呵……

事实也是如此,我确实总是习惯肆意妄为的。

兴许日后我会为此悔之晚矣,可惜时光荏苒,发生过的事注定没可能重新改写。

此时夜已渐深。

窗格之中,一束烟火直窜上夜空里,猝然砰开即有零零点星漫天散落下来。

这是街上的灯会接近尾声的讯息,贺灵他们也该回去了。

我扶着桌沿站起,迟缓地移动着。

下楼时再次遇见老鸨,她故作神秘地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我之前拦着我的那个人已经回去了,我均视若无见。

出了花楼,被从灯会上回来的人潮簇拥着一路行走,前方不知是要通往哪里。

景象煞是繁荣,只是当一切散尽,将会显得愈发寂寥。

第一百八十二章:傲情

回到客栈,推开虚掩着的门时,里头的欢声笑语即刻漫洒了出来。

我走了进去,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实。

那几人听到响动同时回头,那笑容犹挂在脸上。

樊玫缀以其别样的方式招呼了一声,「哟。」

贺灵早已按捺不住地扑了上来,缠住我的胳膊,「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推书 20234-10-27 :重生之纨绔子弟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