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小听罢,连连点头。
葛清幽这厢笑的合不拢嘴。
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竟也相信这轮回报应之说。世间的事,真是谁也说不清楚。
待二人随后向外看去时,陆小小的眼睛亮了一亮,因为有人,竟然缓缓走过来,他腰身挺拔,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他的姿态是那么潇洒,鹤立鸡群,他一直走到那四个桌子的左侧,顿顿脚步,他眉目如刀、眉眼若画。紫罗衣衫,好一个美男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引人注目。
他没开口讲一个字,每个人却都看着他,每个人心里都说:真是一个傻了的俊小伙。
他竟然打算要和龙海镖局的人坐在一起。
美男子刚走至桌旁,还没坐下,桌子便震动有声,刀。已入地三分。五个汉子一起拿起酒盏,喝光,一起放下。连杯子放在桌上发出的声音都一样。
他脸上冷若冰霜,抬腿,走了。
他这次是又要和索命婆婆坐在一处。
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径直就要入座,可惜,谁能想像三把椅子一瞬间竟化成了飞灰,索命穿肠的毒药,登时吓傻了一干众人,婆婆是如何下的毒,哪双眼睛都没看见。
陆小小倒抽一口凉气。
葛清幽也暗暗心惊,一般人若是碰见这样的状况,就算没有肝胆具裂,至少也要面如死灰,而这美男子竟像个没事人一般,拍拍衣衫,又走了。
底下武林人士均停下所有手头上的事,只盯着他看。
美男子的脚步还没踏近第三桌,就只听一人高声道:“事先说好,你坐这里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喝这桌上的酒。”接着,又听见那第三桌有一人竟假意咳嗽了两声,而后,最靠外的一位蓝色衣衫的男子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他拱手道:“兄台,若不嫌弃,就坐在此处吧,请!”
请字刚落地,蓝衣男子竟只觉的身后一阵风袭来,忙回身劈出乾坤掌,那掌正是梅花夫人名震天下的一招,要的就是刚柔相溶。
“帕”的一声脆响,众人耳中只听到一声痛呼伴着重物落地之声,使乾坤掌的蓝衣男子竟被一招之内打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脸色红而又白,好不惭愧!不少人竟都站起身子,伸头去看,忽恍然忆起此处可是葛老爷子举行的英雄大会,又呼啦啦坐下一片。
红燕子,一直红着脸,在她看来,方才她不过使了三分气力罢了。燕子衔泥巴,还是她最为普通的招式呢。
蓝衣男子登时暴怒,他丢人倒不怕,可不能辱没了梅花山庄的名声。
他还没站起来,就被身旁的黄衣男子搀扶住,并把他死死按回座位上,蓝衣人急道:“大哥……她竟然暗算伤人,我们……”
一直顾着喝酒的英俊小生却哈哈笑说:“三弟,你怎么能和一个女流一般见识呢?人家见这位公子漂亮,心就痒痒了,我们何不囧囧之美呢?”这话一出。前来赴会的江湖人士倒连忙点头,算是给了梅花山庄一个面子,蓝衣少年想是没有什么阅历的人物,你既然明着打不过人家,难道还要以多欺少吗?本来,女人耍起无赖的时候,是最最要人命的。
红燕子暗讽道:“那红燕子就多谢”没“公子手下留情了。”她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好听,黄鹂高歌时一般。
她转身却对着一直冷冷立在一旁的美公子说:“公子,请吧!”
美公子看了眼那仍然气呼呼的梅家少爷,便点头应允。
关公像后,陆小小、葛清幽二人竟同时忍着笑,红燕子是个真xing情的女子,她一定是看不惯那梅家少爷们装腔作势,哪怕担了个暗算偷袭的名声,也要出手教训教训,哎,梅花山庄今天可算出了个大丑了。
美公子便同红燕子坐在一处。
白须老者孟江锡这个时候才连忙上前。
他一双眼睛精光闪闪,连忙作揖:“此次英雄大会目的,就是要武林人士团结、和气,方才在下一时繁忙,没有招呼周到,还请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化了干戈为玉帛,可好?”
孟江锡的话,谁不给面子?只是梅家少爷给的是面子,美公子却是因为他懒得搭理。
孟江锡:“葛老爷子马上就到,各位少安毋躁。”
孟江锡随后整整衣衫,踏上高阶,葛清幽、陆小小忙将身子稍稍靠后,孟江锡大声道:“各路英雄,今日大会准备的仓促,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周全,还请各位海涵。”
底下有人道:“葛老爷太见外了。”
有人也道:“好说,好说。快请葛老爷出来吧,我们还没拜会他老人家呢。”
孟江锡道:“多谢各路兄弟豪情相待。我即刻便去外面看看老爷子的尊驾。”说罢,他真如一阵清风般,往外踏步走去。
葛清幽看着孟江锡的背影,喃喃道:“想不道他老人家,除了qiang棍如神,轻功也如此精妙。”
陆小小:“奇怪,你是他徒弟,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葛清幽动容道:“看来,一个人永远也不要自认为了解另一个人,人,是最难琢磨的。”
陆小小听罢,也点点头他嘴角含笑,眼睛含笑,他看着那美公子,都舍不得挪开一下了。
葛清幽微笑:“……兄台。你说你不认得那俊美公子,我都不信,你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陆小小听罢,忍不住道:“但凡是美的事物,我自然会多看两眼,葛公子连画舫MeiNv都看不上,想必这俊俏公子就更入不了眼了。”
葛清幽咳嗽两声,一脸尴尬。
红燕子虽然邀请了这美男子入席,她却从头到尾没同他讲过一句话。
女人有时候也真是奇怪极了。
如果按陆小小的话来说:当一个女子越是对你爱理不理,十有八九,这女人家恐怕就对你有意思,那是一般的女人。红燕子不一样。她永远是坦诚而大方的,所以,美公子先开口了:“你似乎并不想参加英雄会。”
红燕子轻哼一声,道:“我当然不想,梅花山庄都能被称为当今英雄,这样的英雄会,不来也罢。”
她故意把话说的很大声,由此看来,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蓝衣青年似乎又要发火,但他看看其他兄弟的眼色后,只能把气憋了回去,他的脸色……可想而知。
美公子浅浅一笑,他的笑明明是冷的,冰的,却同样明媚动人。
他慵懒的将手搭在桌上,把玩起一个酒盅,便再也没说过一个字了。
:“哈哈,各位,葛某来迟了。见谅!”好雄厚的底蕴,葛惊洪一声平地惊雷,霎时,各路宾客、武林豪杰、江湖侠士,无不起身往门口看去,陆小小寻声望去后,也不由暗中称赞:
但见一个玄衣中年人,披星戴月,携风而至。
剑眉虎目,步履稳健,身材精壮,举止大方,望之可敬,观之可亲。头戴龙锦冠,腰缠蓝石绫。
葛惊洪一出现,顿时便被众人围住不停见礼,梅花山庄的四位公子也都早早先站了起来,等在原地。
红燕子又冷哼了一声。
一黑衣人道:“葛老爷子,总算将您盼来了,我们伏虎堂的人先给您见礼。”
葛惊洪仰面一笑,满面红光:“说的什么客气话,快快请坐,老夫已是晚来一步,请坐。”忽听有人叫道:“鸣凤岭的兄弟也见过老爷子了。”
那边又有人嚷嚷:“我们巨龙帮也有份。”
众人七嘴八舌,好不威风,好不热闹。
此时此景,简直就是每个男人最美的梦,陆小小却不去羡慕,他只是拿一双眼睛盯着葛清幽瞧。
葛清幽,慢吞吞道:“我已猜到兄台想要说什么了。”
陆小小“哦”了一声。
葛清幽惨笑道:“你怎么相貌一点也不像你父亲呢?”
陆小小失笑道:“葛少爷这么清秀,一定是像你的母亲了。”
葛清幽身子一抖,接着叹了口气。一时无语。
葛惊洪一一拜会了众人,便大步大步走上前面来,梅花山庄的几位公子皆抱拳见礼。
黄衣男子先道:“葛老爷,今日有幸相见,真是我们几个晚辈莫大的荣幸,家父还特地嘱咐我等给您带个好。”
他转而接着说道:“在下正是梅庄大公子梅济青。”
一青衣男子上前一步:“在下梅庄二公子,梅无悔。”
方才那个还是一脸怒气的蓝衣少年笑呵呵道:“晚辈是四公子,梅凯旋。”
红燕子竟“哈哈”大笑出来……梅凯旋??难怪这么窝囊呢……梅老爷可真会取名字。
梅凯旋脸涨的通红,当着葛老爷的面,又不能发作,忽的那阳刚俊美的三公子忙拦在四弟身前,冲着葛老爷子道:“梅若海。”
一场干戈就算免了。
龙海镖局的五个汉子,同时起身,同时冲着老爷子点个头,又同时坐下,他们这样的人,能做到如此,已是极限了。
只有两桌的人,不但没有起身拜会葛老爷,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索命婆婆一双手,温柔的拍着她的儿子,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和一个肥壮的人如此亲密,坐到一处。真真说不出的感觉啊……
红燕子只是低头喝着酒,桌上的菜动也未动,美公子的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个酒盅。
葛惊洪也仅仅淡淡扫了他们几下,正了正神色,站到桌前,负手而立。
葛惊洪道:“老夫本就来迟耽误了时辰,便不再赘言多累大家的时间,江锡……将拟好的筱文拿出来吧。”诺大的院子,每个人只觉耳边清朗如钟,葛老爷的话,全部听的一清二楚。
孟江锡颔首,提步正立当中,朗声道:“允天之浩气,于景德元年(北宋1004年——宋真宗赵恒即位)。起人之豪志。聚洪潭冥慧,拢千秋伟谙。”
孟江锡复又拿出了一个卷轴,打开来,继续:“雷州英雄会,赴会的名单如下:帮会:巨龙帮、海景帮、海棠霸王、黄鹤楼、门派:崆峒山、冥仓、逍yao门、黄石、麒麟宫、云南百家潭、共一百二十七人,堂口:伏虎堂、江龙堂、鱼跃堂、春风刀、风雨堂、共八十九人,门号:紫竹门、明月照水、观风楼、踏浪门、追峰门、共一百零二人,其余各江湖组织:梅花庄、乌云山、鸣凤岭、聚义厅、黑云,共五十七人,江湖侠士共三十二人。”
陆小小实在听的头疼,难怪葛老爷子把此次大会看的如此之重。
甚至超过了他儿子的安危。
筱文终于念完。
孟江锡退下,立的远远的。
葛惊洪才慢道:“老夫整用了三个月来筹划这次大会,本不想惊动各位兄弟,却……实在有紧急的要事,不可以耽搁。”
巨龙帮有人道:“葛老爷子,快快说吧,不管什么事。我们都绝不说个不字。”
追峰门的一个门徒插嘴:“就怕,到时候你们想帮也帮不了呢。”
:“你……那个王……”巨龙帮那人嘴里的“八”字是怎么也不敢冒出来的。
葛老爷在这呢。
梅凯旋瞧了眼后面,也道:“是呀,葛老爷尽管开口说,晚辈必尽我梅庄微薄之力。”
梅济青脸色难看,瞟了眼梅凯旋。
陆小小却看个明明白白,这傻瓜梅凯旋,真会给自己家找事做,偏偏还要一付他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最可笑的莫过于笨蛋装聪明,往往办了很多坏事。
葛惊洪吸了口气,脸上堆着笑:“此事说来话长,各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陆小小听罢,推推葛清幽:“是不是我太多愁善感了,每每有人:说来话长……必定就有谋啊。”
葛清幽温和道:“我倒觉得兄台认识那俊公子。”
陆小小:“你说话可以小声些么?毕竟,你的家父离我们不太远啊。”
葛清幽慌忙噤声,还用手捂住了嘴,陆小小冷笑两声,就接着去听葛惊洪说些什么。
葛惊洪微笑道:“老夫在三年前,曾拜访过天山老人,那次是替朋友押送一车货物,途经奇云山明月峰,想着,反正人都到了天山派的地界,何不会会老人家,表示敬意呢。”
葛惊洪大笑道:“老人很热情,那日……那日我还同老人家下了一盘棋,真是快活啊!”下面众人都跟着他一块笑。红燕子和那美公子却依旧做自己的事,根本就没在听。
葛惊洪微一侧身,接着道:“可谁能想到,我在那日离开奇云山之时,本打算向老人打声招呼在走,却在……老人的卧房发现。他被恶人重伤……倒在地上,老人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便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本我本发过誓言绝不说出来的。”
啊?众人呼声一片,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天山老人竟已死了。那天山派的……
葛惊洪踱了两步,道:“我既已发过誓言,便是万万不能讲的。但是。此事又事关重大,甚至威胁到江湖武林的安危。”
葛惊洪道:“。天山老人的绝世武功秘籍……西风决……已落入他人之手。”他神色悲伤,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缠绵半刻,才道:“天山老人……胸腔中了尸骨寒毒……他的致命伤,是在左肋……我查看了老人的伤……是……是……”
众人又不敢催促,拉长了耳朵再听,……西风决……西风决……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想替老人报仇呢,还是……
葛惊洪下了决心般。回身道:“那伤是回天一刀!”
仿若“轰隆”一声雷,炸了开来,竟是鸦雀无声。再没人敢说一个字,放出一个声了。
梅凯旋傻傻看着呆了的众人,连大哥、二哥、三哥都是一脸震惊。
他竟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回天一刀,,就回天一刀吧。若他是杀人凶手。我们抓到他不就替老人报仇了?”
若不是这件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在座的恐怕就要笑死不可。
葛惊洪叹道:“我自知这件事恐怕无人敢信……所以,我……已将老人的尸身贮藏起来,三年来,一点也未腐败。”
葛惊洪:“如若不信的话,我便带这老人尸身,到天山派对峙。”
他低头看着地面:“尽管。我是当真不愿这么做的。”
梅凯旋听后,少不得偷偷去问他的哥哥。
一直偷窥的陆小小,则是恨的咬碎了钢牙,他圆目一瞪,只觉胸口滚烫爆裂。
葛惊洪竟然敢栽赃嫁祸沈砚石!
不要问他为何如此信任沈砚石,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一个信念。这种信念带你闯难关,踏风浪,纵使是要被狼撕虎吞,也绝不会丝毫动摇。
陆小小甚至可以为了沈砚石去死!哪怕他甚至从未见过沈砚石。
他猛转头,一把抓起葛清幽的左碗,只听的到骨头“咔咔”作响。
葛清幽忍住疼痛,道:“……我也未想。家父会在大会之上说这样的话,想必自然有他的用意。兄台先……等等……再说……”
陆小小道:“葛清幽。我委实低估了你……你早就通知好了你的父亲,这次计划和信上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