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饭的时候,玲儿故意失手打碎了手中的碗,被送饭的人气地大骂她笨手笨脚,立刻反绑了她的手,将掉了一地
的饭食扫出去以后,没有再送饭进来。
这时候玲儿努力用手指从袖口掏出一个碎瓷片,这是她刚才趁乱偷偷藏起来的碗的碎片。
她小心地开始一点点切割手上的绳子。
等手上的绳子完全割断以后,玲儿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从门缝里悄悄向外看去,一个守卫正在
打瞌睡。
她从头发里摸出一根簪子,将一头拔开,找好地方轻轻捅破窗户纸,打开另一头把簪子里的迷魂粉吹到正在打瞌睡的
侍卫脸旁。
果然没过多久,侍卫就晕倒在地上。
玲儿急忙打开门逃了出去。
玲儿跑得时候,心跳如擂鼓,没想到计划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昨日木公子将计划告诉她的时候,就叮嘱她一定要沉住气,等夜晚防备松懈的时候再行动。
在她被安沁带走之前木公子替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偷偷将这根装有迷魂粉的簪子埋在她的发髻里。
现在真的逃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必须要在被人发现之前找到木公子要的东西。
庞大的魏府就像是迷宫一样,玲儿从没有出过别院,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幸好现在夜深人静,府里的人大都睡下,玲儿的行动才少了许多限制,但是想要找到木公子提起的魏芷的书房并非易
事。即使木公子给她说了书房的大致位置,可府中所有的屋子长得都一模一样,她根本不知道书房会在哪里。
突然后面传来脚步声,玲儿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慌忙之间随手打开一扇房门躲了进去。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应该是没有人在。
屏住呼吸等待外面的人从门前走过,原来只是个巡夜的下人。
看来自己逃走的事情还没被发现。
她听不见巡夜人的脚步声以后,长舒一口气,转身扫视屋内,惊喜地发现这个屋里摆了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全是书,
说不定就是木公子要找的书房。
顺着书架走过去,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手执棋子对着面前的棋局蹙眉沉思,待走近细看,正是木槿枫。
月色迷人,画中木槿枫的神态灵韵被描摹地细致入微,似是真人一般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玲儿不由得看痴了。
这一年来她从未见过木公子下棋时的模样,如今第一次见,即使是在画中,也让她怦然心动。
不知不觉向旁边走了两步,直到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桌子玲儿才回过神,想起来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木公子在等着她。
想到这里她便立刻开始在桌子上翻找,木公子让她拿到本草阁在京城几个店铺的账本,说只要有了这些账本,不仅可
以报复魏芷,还能和魏承做交换,让两个人一起离开魏府。
为了实现两个人的这个愿望,她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昨夜在魏芷面前演的那场戏。
她对这一切心甘情愿,只是羞于说出口。
只要过了今晚,只要她现在能找到账本,她和木公子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玲儿的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可是找了很久,桌子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要找的账本根本没有。
玲儿心急如焚,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突然门外人声大作,火光冲天,有人高喊“走水了”。
玲儿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那些被自己翻乱的书,转身要走的时候无意中抬手蹭到了背后那副挂着的木槿枫的画像。
画像掉了下来,画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暗门。
玲儿惊喜万分,将挡在门下半部分的柜子移开,也不管外面人乱成一团的叫喊声。
门上没有挂锁,也许是魏芷想不到有人会发现这扇门。
玲儿此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烧了一团火,烤得自己呼吸急促面色泛红。
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间暗室,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从书房找到了蜡烛和火折子,回到暗室中小心点亮蜡烛,借着微弱的光线想要看清四周。
眼前的情景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屋子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台,上面摆着一副棺木,屋内阴森恐怖,似有一种腥臭腐烂的味道在蔓延。
玲儿被吓坏了,一手扶上墙壁,却突然觉得墙上有粘稠的液体沾上了自己的手,吓得她差点大叫。
定睛一看,墙壁上满是诡异的图案,她刚刚沾到手上的粘液就是这些画这些图案的东西,烛光下是暗褐色,像极了还
未干涸的血迹。
看清了这些,玲儿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拼命地甩手,想要将手上的东西弄掉。
突然棺木中好像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吓得马上不敢动弹。
屋里一片死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朝屋子正中间的棺木慢慢移动。
她举着蜡烛的手抖得厉害。
等看到棺木中的东西时,她的嗓子就像是被堵上了东西一样,她想叫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手中的蜡烛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熄灭了。
棺木中立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三个字:
木槿枫。
第三十章(上)
黎州城,锦祥客栈,七月十一
络腮胡子的男人讲完故事,听故事的人都纷纷摇头叹气,天妒英才,不过如此。
坐在客栈角落的杨佩之要了一桌菜,慢慢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男人说故事。
“师兄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不觉得无聊吗?”说话间一个人坐在对面,杨佩之抬头看去,如此好事之人不是青羽
还能是谁。
青羽今天穿了件青色长衫,显得温润如玉,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偏杨佩之不吃他这一套,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滚!”
青羽听了也不生气,满脸笑意:“师兄今天心情不好,看来是去见过魏芷了。”
杨佩之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最会死缠烂打,索性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喝酒。
青羽知道杨佩之的心思,哪里会让杨佩之如愿,故意不安生地问道:“师兄,刚才那人讲的棋坛圣手的故事,你觉得
如何?师弟好奇,师兄走过那么多地方,不知是否曾有幸遇到过这位棋坛圣手?”
杨佩之不耐烦地答道:“棋坛圣手的故事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以前从未去过黎州和京城,自然与他无缘相见。”
“这可不一定。”青羽神秘一笑。
杨佩之只当他疯言疯语,不愿接话。
青羽却突然说道:“难道师兄从没有想过,我怎么会知道是魏芷杀了白苗族人吗?”
这句话如一声响雷将杨佩之惊醒,魏芷的事给了他太大打击,致使他意志消沉乱了理智,倒真是从没有好好考虑过这
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魏芷区区一介商人,只是略懂些拳脚,怎可能一人杀尽白苗族八十六人?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与白苗族又有何仇怨,
为何会下此狠手?他杀了一族的人,为何偏偏要留下白玲一人,还费尽心思让自己救她?……
所有的问题如车轮般转过脑海,一个个碎片逐渐连贯成一线,事情的答案也一点点浮现。
“难道是你!”杨佩之猛地看向青羽。
青羽摇摇头:“是我,但不只是我。”
本草阁的起源是魏家祖先从南疆买卖回来的那第一批药材,后来魏芷从家谱记载中看到了有关白苗族圣物的事,就发
了疯一样的想要找到它。但是白苗一族深居简出,鲜与外界联系,更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住在哪里,魏芷偶然得知杨
佩之曾去过白苗族的寨子以后,就以生意为理由让杨佩之说出了寨子所在。魏芷当然知道若是贸然前去,白苗族绝不
会轻易将圣物交出,所以他要借助齐王的力量达成,齐王当时便派青羽带着一批人马随魏芷一起去南疆助他取得圣物
。
魏芷找到了白苗族以后,给白苗族族长和祭司送去大量财物,只可惜族长不为所动,拒绝收下,魏芷只好动之以情,
为表诚心在族长家中跪了一天一夜,依旧徒劳无功,最后若不是白玲追了出来让魏芷心生一计,恐怕将会无功而返。
魏芷得知白玲是祭司的女儿以后,便将她带了回来关在他们驻扎的地方,然后想以白玲做人质要挟祭司将圣物交给他
。
魏芷本以为此举万无一失,但是当晚一行人去到白苗族的村寨,他将白玲的衣服扔在祭司面前的时候,祭司的神色悲
伤却坚定,却仍不肯向族长说一句求情的话。
看到白苗族全寨人仇恨的表情,魏芷知道自己这孤注一掷的一举已经惹恼了全寨人,若再想拿到圣物简直比登天还要
困难。
就在魏芷无计可施之际,青羽突发奇招,下令早先悄悄包围在村寨周围的侍卫放火烧宅。
魏芷大惊,他根本不知道青羽居然会不跟自己商量就单独行动,此时他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白苗族的人看见自己的家园被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全都奋起反击,两方的人混乱地打成一片,场面完全失去了控制
。
火光烧红了黑夜半边的天空,两方人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魏芷愤怒地质问青羽:“你这是干什么?”
青羽自放火以后就将魏芷拉出战圈,冷眼旁观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你不是想要拿到圣物吗?我可以帮你。”青羽说道。
“你疯了吗?”魏芷大喊,“我是想要圣物,可我没想要他们死!”
青羽哂笑,轻蔑地看着魏芷:“魏公子真的以为可以没有一点牺牲就拿到人家白苗族的圣物?依着刚才的情况,我若
是不出手,你觉得你能从他们手中拿到圣物吗?”
魏芷说不出话来。
看出魏芷的挣扎,青羽说道:“魏公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放弃圣物,我一声令下就会退兵;另一个是你
不再插手,按我的方法做,我保证最后能帮你拿到圣物。”
魏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冲天的火光,人们的惨叫哀号,一个一个倒下的身影,顺着刀刃流下来的血滴……仿佛
是人间炼狱一般,血染天地。
魏芷缓缓地闭上眼。
青羽见到魏芷如此,心中得意万分,黝黑如宝石的眼中映出熊熊大火。
魏芷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
这个选择,也许真的会让他万劫不复。
第三十章(中)
“白苗族的族长和祭司你们听着!交出圣物,我饶你们不死,否则一炷香以后,我让这里变成一边血海!”
青羽以内力喊出刚才的话语,响彻夜空。
魏芷睁开眼,看着青羽说:“白苗族善用毒,你这样会两败俱伤!”
青羽笑说:“魏公子,你太小看我了。我早知道祭司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而破坏了族里的规矩,所以提前就准备好
了。在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派人跟着你,在他们的水源里下了我特制的毒药。他们的族人虽然常年与毒接触,但
也不是百毒不侵,再过片刻等毒性发作,他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且我早已通知外围的人,凡是逃出去的,一个
不留!”
魏芷心惊,虽然早猜到青羽不简单,却想不到他竟能如此神通广大,配制出连白苗族都感觉不出的毒来克制白苗族。
看他行事心狠手辣至此,不由令魏芷胆战心惊。
果然没过多久,白苗族的人似是体力不支纷纷倒下,青羽眼神锐利,看到族长已经战死,只剩下祭司一个人苦苦支撑
,便加入战圈,几招将祭司制住,带来魏芷身边,威胁对她说:“现在族长已经死了,你要亲眼看着你的族人一个个
死在你的面前吗?”
祭司悲愤地看着青羽,恶狠狠地说:“你休想!”
青羽但笑不语,拔剑转身走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白苗族人前,一剑刺入他的胸口。
祭司的眼涨的通红,仍旧不肯开口。
青羽又向前走了两步,杀死了一个幼童。
祭司眦目欲裂,还是没有开口。
青羽就这样一个一个地杀着,最后杀到兴起,不再杀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反而开始屠杀那些尚有气力反抗的男子。
青羽面带微笑,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脸上也溅上了几点鲜红,可他毫不在意,挥剑杀人的动作似是在火中跳着优
雅的舞步一般,所过之处横尸遍野,宛如修罗场。
祭司的嘴角被咬出而来血,那句话如今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快逃吧。”突然有人在她身边轻声说。
祭司回头,发现竟然是魏芷。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已经不想再有人死了。”魏芷说着话,将祭司扶起来,小声说,“青羽现在只顾着杀人,我
们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我带着你,还有机会突破外面的守卫。”
祭司恨极了魏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不要固执!你女儿还在外面等你,我带你去找她,不然等青羽回去她也逃不过!”魏芷着急,看着远处的青羽,
怕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想到自己的女儿,祭司心软了,她必须要去保护她逃过这场杀戮。祭司如今想要离开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只得跟着魏
芷走。
见祭司默许,魏芷便半拖半扶着祭司悄悄离开寨子。
两人一路上躲躲藏藏避开青羽的人,走得极为艰难。魏芷对祭司说:“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族人,这场灾难全因我而起
,罪孽深重我自是无话可说。一会儿出去以后,我就带着你去见你的女儿,她现在被关在我住的地方,你们见面以后
就赶快离开这里,剩下的一切我来应付。”
祭司听后,毫不领情地说:“魏芷,先说好,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我们白苗一族恩仇必报,即使要花上几
年几十年的时间,我也定会找你报仇。所以你若不想以后天天活在担惊受怕中,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杀你。”魏芷摇摇头,说道:“要找我报仇的话,等我们先逃出这里再说吧。”
两人就这样走了快半个时辰,祭司看魏芷累的不行,就让他将自己放下,两人靠在一棵树边。
突然林中传来有人奔跑的声音,祭司心中一慌,觉得有可能是青羽追来了。
转头看向魏芷,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惊慌。祭司以眼色示意魏芷藏好,自己则拿出随身藏好的匕首,准备应战。
刚一现身,祭司却发现跑来的是自己的女儿白玲,满心惊讶,看到她仓皇的脚步,立刻意识到是有人正跟在她身后。
紧接着祭司便看到追杀女儿的人是青羽,正举剑要刺。她脸色大变,心中知道不妙。
祭司这时已顾不了许多,保护女儿的强烈感情让她不由得大喊一声求助:“魏芷!”
青羽听见,手中剑势稍偏,剑尖堪堪从白玲的后颈向下移了几寸,狠狠地划在了后背上。白玲摔倒在地晕了过去,青
羽正要补剑欲取白玲性命,魏芷却从旁边扑了出来,将白玲挡在身后。
“青羽,她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她吧。”魏芷哀求。
青羽看着魏芷,骂道:“妇人之仁!你今天救了她们母女,将来她们必定会找我们报仇,我向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后
患,你若再敢挡我,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魏芷仍旧固执地挡在白玲前面不肯让开。
青羽发狠,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入魏芷肩头,魏芷闷哼一声,伤口血流如注。
“你再不让开,下次就是你的胸口!”
祭司见到青羽眼中的狠毒,根本毫不顾忌魏芷,知道自己已经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