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下+番外——菠萝个蜜

作者:菠萝个蜜  录入:10-17

再向外看,大街上竟也是空荡荡的。

禾后寒不禁愕然,掌柜的看见了他,连忙迎过来,解释道:“客官,客官,您这儿有个口信。”

禾后寒领着江飞雪找了个桌子坐下,说:“先做些粥点来。”

那掌柜对小二儿吩咐了一声,转头继续说:“惊流门给您留的口信——参加大会的人太多,大家都赶早要去占个好地儿,您办完私事要想看看比武,就找插黄蓝两色旗的地界,有位子。”

禾后寒点了下头,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掌柜,道:“多谢。”

那掌柜却连连推手道:“不能收,不能收,之前有人交待过了。”

禾后寒瞅他一眼,收回来手。

江飞雪蔫蔫儿地扒拉了两口,禾后寒看了她几眼,从包裹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红黑色的小丸,放在江飞雪面前,道:“你昨天吃撑着了,涨肚,把这吃了,消食解腻。”

江飞雪就着粥咽了下去,疑惑地问道:“爹,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药?”

禾后寒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白粥,道:“哪里是什么药,几颗山楂丸,佳宝记买的。”

江飞雪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爹,你怎么随身带着糖丸?”

禾后寒顾左右而言他,先把包裹重新系好,又把离刃放好,才道:“飞雪,快吃,我们也得快点上祖华峰去。”

江飞雪狐疑地瞟了他一眼。

一个时辰后。

祖华峰半山腰。

深秋时节,漫山红枫,重重叠叠,在人眼前脚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苍青色的山道若隐若现,几声啾啾鸟鸣,随风盘旋而上,当真是世外桃源。

禾后寒站在山道外沿向远处眺望,不禁有些心醉神迷。

江飞雪却好似对这美景提不起兴致,她连跑带跳地往上走,好像这颇有些陡峭的山路是块铺开来的平地一般

禾后寒心想,确实是江盛的女儿,早晨还无精打采,这么一会儿就又活蹦乱填了,果真是……精力旺盛。

两人又爬了半天,禾后寒耳边隐隐听见头顶上传来呼呼咋咋的人声,有清脆的兵器相击之音,还有笑声,叫好声,热闹极了。

江飞雪来了劲儿,本来额头泌出层细细的汗水,这会儿手一抹,几步蹿了上去。

禾后寒从前未来过祖华峰,更没参加过武林大会,他一登上峰顶,面前豁然开朗一片修凿过的石板地,条条青砖,人力背上来,当真是工程浩大。

旁边摆了几条板凳,坐了四五个人,面前一张四方桌,桌上一摞摞装订好的白纸。

一短装打扮的年轻男子抬头看见禾后寒,挺热情地招呼道:“嗨!兄弟,哪个门派的?来登记一下。”

禾后寒领着江飞雪,想了想,问道:“无门无派就不让进?”

那人道:“无门无派,自报称号也可。”他说完狐疑地打量禾后寒一眼,道:“自成一家的大侠早都在樊城报名了,看你这样子是没报名,你又无门无派……你若并非比武者,单来参观要交银子的,你有信标没?”

禾后寒心道信标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他略一思索,只好道:“我们是惊流门的。”

旁边一人一下把头抬起来,他刚刚一直在奋笔疾书——誊写着什么,这会儿他打量禾后寒几眼,又瞅了瞅江飞雪,开口道:“今早惊流门钟堂主提过了,若有一书生样的男子和一个黄毛丫头来,就是惊流门的,你们过去吧。”

禾后寒心中暗暗夸了钟子一句做事周密,就领着江飞雪向前去了。

再往走了一段路,他转了个弯,人群的喧嚣声霎时清晰起来。

一眼望去,满山满野的人。

祖华峰顶早已依着山势修成数个分隔地,东一片,西一片,南一片,北一片,四个擂台架得高高的,底下各自聚集着人群。中间还有个一人多高的台子,又大又宽,飘着一杆红黄大旗,上书一个大字:主。可惜这主擂台上边现在还有没人。

禾后寒扫了一圈,不由头疼,这叫他上哪里去找他师父师兄?

江飞雪早已按捺不住,盯着一个擂台就要冲过去看,那上边有个顶着一头孔雀毛的女人,正在和个缠豹皮的男人对打——确实十分打眼,引人注意。

禾后寒伸手一把揪住江飞雪领子,告诫道:“这里人太多,你莫乱跑。”

江飞雪立刻拿一双桃花眼狠狠瞪他。

禾后寒视若无睹,正琢磨着要不先去找钟子他们?就见一只黄色的鸟儿朝着他飞了过来,头顶正中一簇白毛,十分惹眼。

禾后寒心中一喜,这不就是青山大师养的那只鸟儿?

那鸟儿咕咕叫了几声,向着南边飞走了。

禾后寒牵着江飞雪,跟着那鸟儿走了不大一会儿,就远远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青山大师永远一身灰布袍子,要多随便有多随便。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着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衫,他脚边蹲了一个四五岁的男童,不知在玩什么,正是荣嘉禄与明桥。

禾后寒看着他们,心中翻腾不已,又雀跃又欢喜,却迈不出一步。

江飞雪拉了他一把,喊了一嗓子:“爹!”

那边黄毛鸟儿落在青山大师肩头,他转过身来,同禾后寒正好对上视线。

禾后寒连忙几步过去,道:“徒儿见过师父。”说罢又将头转向荣嘉禄,他身上仿佛去掉了一层冰印,神色温柔,两人对视,只觉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还未出师的年少时光。

禾后寒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了荣嘉禄一下,才哑着嗓子道:“师兄……”

荣嘉禄一眼就看透他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兄征战多年,如今终于能静下心来逍遥世外,我每日去去瀑布边看日出,在那竹林煮茶,总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他说到这儿突然一顿,改口道:“这难道不比困于朝堂,担惊受怕来得好?”

禾后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师兄曾经是傲视沙场的大将军啊……

荣嘉禄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已功成名就,仍完好无缺地活着,如今你也安然无恙……我还要求什么?”

禾后寒见他神色自如,透着一股淡然,便也不再多说,低下头去看明桥。

明桥不到五岁,长得真像禾凝凝,双眼灵动,好奇地看着禾后寒。

禾后寒刚想说点什么,只听明桥突然奶声奶气地张嘴问道:“你就是爹?”

禾后寒刚摇了下头,站在他身后的江飞雪一嗓子先吼了出来:“哪来的奶娃!他才不是你爹!”

青山大师与荣嘉禄俱是一愣。

明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睁着眼睛看江飞雪,眼睛里一点一点漫出了水光。

荣嘉禄咳嗽一声,弯下腰把明桥抱了起来,兜在臂弯哄了两声。

禾后寒突然觉得他的神色有点似曾相识……好似多年以前……曾经也有一个小小少年,捂着淤青的小腿抽泣……然后另一个小少年轻轻说:不哭,不哭……

青山大师突然开口道:“徒儿啊,这孩子长得与你像,性格也像,难不成真是你的私生子?”

禾后寒立刻反应过来,江盛把明桥托付给青山大师时一定解释过缘由,所以他师父是知道的……青山大师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他,荣嘉禄并不知道明桥的真实身份,他师兄并不知道皇帝和他……

荣嘉禄也笑着说:“真是巧了,没想到这孩子不光长得像你,连性格也这么像。”

明桥这时才敢怯怯地看向禾后寒。

江飞雪仍在一边怒目而视。

禾后寒伸手接过明桥,想了想,问道:“你叫乔之森?”这是青山大师信中提及的,明桥的新名字。

明桥怯怯地点头。

禾后寒又说:“我是你舅舅,你爹娘都在……但在你长大之前不能见他们,等你长大以后,你才能去见你爹娘……知道么?”

明桥好像有点犹豫,小声问了句:“为什么?”

禾后寒想了想,道:“因为你要好好学本事,长大才能让你爹娘开心。”他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有点犯愁,这只是敷衍之词……再过几年,就没法骗过明桥了。再说他同禾凝凝长得那么像,到时又要如何解释?

荣嘉禄好似有些疑惑,找了机会问禾后寒:“你真是他舅舅?”

禾后寒动作先于思考,他摇了摇头。

荣嘉禄释然道:“我还奇怪……你只是安慰他吧。”

禾后寒忍着内心的愧疚,脸上却露出笑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荣嘉禄也笑了。

第九十五章:丞相有何恙

临近晌午,四方擂台的周围终于消停了下来,紧紧簇拥成一堆的人群开始分散,或三五成群,或各小门派聚堆儿,红通通的山林里,像被哗啦啦撒进了一把棋子,盘面散乱,却洒脱随性。

禾后寒同青山大师,荣嘉禄几人避开了呜呜泱泱的人群,找了偏僻地方坐下。

江飞雪早晨没吃什么,闹了一上午现在又饿了,拽着禾后寒喊个不停。

禾后寒并不打算看什么武林大会,江飞雪一闹他就想下山回去,他正想着怎么和青山大师说他要把明桥带回去,就见青山大师对他使了个眼色。

禾后寒一点即通,随后跟了过去。

青山大师瞥了他一眼,道:“老夫猜,你还是打算回去任人使唤?”

禾后寒沉默着,半晌才开口道:“他是皇帝。”

青山大师瞅了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他一叹气,看起来就老了不少,青山大师道:“为师找你来,实在是你侄儿不能这样下去,他现在连爹娘是什么都闹不清,你得想想法子。”

禾后寒慢慢说道:“徒儿这次来,就是打算把他带回去,等他长大些,就告诉他的身世。”

青山大师立刻反问道:“你把他带回去?皇帝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禾后寒沉默:“……”

青山大师有点不满地数落起来:“旁观者清,依老夫看,当今皇家对你一直算不得好,先皇一道致你大好年华就不能成家立室,只能为皇家卖命——野蛮;新皇刚登基,你就给人做牛做马毫无怨言——与你师兄都不得相认,你师兄小时候给你洗了多少衣服?你以为你熬到哪一天,就能娶妻生子合家团圆,青梅竹马把酒言欢?”

青山大师歇了口气,好似没说够,继续道:“老夫当年就看出那小皇帝不是个好果子。你的壳又厚又滑,可他的眼睛比针还尖,早看透你了。你看看他拿什么算计你?你最重视什么,他就拿什么威胁你……一个明桥就耍得你团团转,到最后你还是顺了他的意了!依老夫看,他是把你看透了,一直使手段诈你!”

禾后寒被青山大师说的有点发愣,他脑海里想起许多事,当年他偷走明桥……燕祥宫里一个守卫没有,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若那晚没有空北族杀手来追杀珠华姐,明桥就会顺顺利利被江盛送出城了……

当时那么多暗卫,多的奇怪……不像是为了带明桥回宫的架势,倒像是如临大敌……要对付谁?之后……皇帝知道了明桥没死……也并没有兴师动众去找回明桥。皇帝真的想让明桥做太子?

后来皇帝又为什么让他远离京城,是因为他说的伤心……还是……为了让他去边关,去边关……皇帝知道那架武器,他知道……

他的应对又有多少是崇渊猜到的?

禾后寒越想越乱,只觉得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好似冥冥中被罩在一个碗里,供人观赏把玩……

他攥了攥手指,指尖冰冷得发麻。

青山大师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叹了口气,道:“也罢,这或许就是你的命。”他不再多说,背着手转身走了。

禾后寒也跟着走了回去,荣嘉禄正翻出干粮来分给几人吃,江飞雪大口嚼着一个白面馒头,牙齿看起来比馒头还要白。

禾后寒坐过去,对她说:“飞雪啊,吃完咱们就下山。”

江飞雪立刻瞪起眼睛,狠狠咽下一口,大声道:“不,我要看比武大会!”她又更大声地强调了一句:“我不下山!”

禾后寒不说话也不点头。

荣嘉禄正把馒头掰成小块儿的递给明桥,这时接了话道:“瑞声,小孩子都爱玩,你不如在这儿多留几天,师兄和师父都不走。”

禾后寒微微叹了口气,道:“师兄,她这样的性子是不能惯的”

青山大师优哉游哉地在一边插嘴:“你小时候不也是被他宠着长大的。”

禾后寒一下子哑然。

江飞雪得意起来,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禾后寒没什么胃口,荣嘉禄好似有些担心,问道:“瑞声,你怎的食欲这么差?”

青山大师也疑惑地道:“奇怪,你从前一顿就能吃下一只鸡。”

江飞雪抬头看他。

禾后寒连忙解释道:“我近来有些疲乏,并无大碍。”

荣嘉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低声道:“怨当年师兄没护住你……”

禾后寒立刻道:“若不是师兄,恐怕瑞声就要死在战场上了。”

青山大师瞥了他俩一眼,道:“你们两个现在都活得好好的,做什么提那不开心的?”

禾后寒顺着他说:“师父教训的是。”

江飞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禾后寒低头,只见她脸色奇怪,一手揉着肚子,禾后寒问她:“闹肚子?”

江飞雪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

禾后寒正琢磨着怎么办,他们几个都是男的,总不好跟着她去。

青山大师突然说:“沿着那条小径走,看见红色的石头就左拐,走一炷香功夫就能看见一片茅房。”

禾后寒听了,拉着江飞雪起来,道:“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青山大师挥了挥手,道:“第一天都小打小闹的,明儿才有门派出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用急。”

禾后寒应了声,匆匆跟上了已经开始小跑的江飞雪。

这天下午过的很快,江飞雪一直乱跑,哪里人多往哪钻,禾后寒便也跟在她后边四处走,反观明桥,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安静得像画上的小仙童。

禾后寒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天边夕阳漫过山野的枫树林,比火红更热烈,比日光更耀眼,无边无际,层层叠叠,好似这世间统统被浓烈的枫叶红铺满了。

江飞雪依然兴致勃勃,在下山的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跑,她兴奋地回头喊:“爹,明天我还要来看!”

禾后寒却感到一丝疲惫,却还是扬声道:“好——你跑慢些。”

荣嘉禄怀里抱着明桥,明桥在他肩头睡得迷迷糊糊,口水流了一条黏在荣嘉禄衣领上。

禾后寒在旁边看了,伸手过去擦了擦。

荣嘉禄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下。

次日。

武林大会第二天。

江飞雪早早就醒了过来,风风火火地砸禾后寒房门,一声快过一声,到最后简直把门板当做战鼓来擂了。

禾后寒耳边嗡嗡直响,半天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支着身子喊了一句:“飞雪,你消停些!”

推书 20234-09-02 :幻爱(穿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