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遵守诺言不会为母亲报仇,但为了菲尼亚斯继承齐拉格家族,你还是要死,我并没有违反诺言,你可以安心上路了。”骞牧迟面无表情的抽出插进马丁心脏的短刀,一股鲜血随之喷出,他厌恶的躲开。
马丁还在张大着嘴要说什么,但直到他呼吸停止也没能说出口,无法闭口的双眼控诉着愤怒与不甘。
一声闷响,马丁倒在地上。
骞牧迟看着马丁的尸体有些麻木,自己最后还是要堕落成这样的人吗?对死亡不再恐惧,而是习以为常?
这些年来看过太多的生死,尤其是昨夜,他觉得自己已经永远告别了那些安逸的生活,过去的美好已经被封藏在记忆里,他正被染黑,或许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自己是不是接近了穆口中所说的“地狱”呢?将来自己会变成赫瑟尔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吗?
跨过马丁的尸体,骞牧迟走出卧室带上房门,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清晨的城堡与吸血鬼庄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状态。
已经起床的人们欢笑着结伴经过,有的拿着文件匆匆而行,仆人们在厨房里准备好美味的早餐。好天气下,更多的人喜欢在室外和温暖的阳光一起享用食物。
“骞牧迟!”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喊着,是西摩。
看来昨晚到这里的不仅仅只有爱德莱德。
费舍站在西摩身边,正摆放一叠煎培根,他们的桌子上芳香四溢,美味的食物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费舍的手艺越来越出众,西摩也被他喂得白白嫩嫩。
“做下一起吃吧。”西摩立刻拉着骞牧迟坐下。
“你们看见菲尼亚斯了吗?”骞牧迟问。
西摩摇摇头,将一盘煎蛋培根递给他,又倒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们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几个吸血鬼,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所以你要问菲尼亚斯的去向我们的人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费舍也拉开椅子坐下。
“你的身体怎么样?”骞牧迟问费舍。
自从上次他重伤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骞牧迟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费舍和西摩的状况,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看起来还安然无恙。
“已经恢复,只是前段时间的情况比较危险,也连累西摩差点送命。”费舍有些抱歉的继续说道,“对不起,我当时只有一瞬间的反应,本能的救了契主,如果我当时拉着你和菲尼亚斯,就不定会争取到赫瑟尔首领过来。”
“我不怪你,西摩是我第一个朋友,如果因为我而让他出意外,我也不会原谅自己。”他失去的已经太多了,不想在失去任何人,所以对于费舍当时的行为并不介意。
“十分感谢。”费舍恭敬的说。
“这是你的新手艺吗?看起来不错。”
“费舍做的早晨超级好吃哦!”西摩美美的插进来一句话,“午餐和晚餐也一样好吃的不得了,不过我最喜欢宵夜。”
骞牧迟没什么食欲,但一想到自己以后恐怕没机会在品尝费舍的手艺,又情不自己的拿起叉子,况且西摩的游说很有吸引力,像个活体广告。
“很好吃。”他淡淡的称赞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美味,精神上的麻木让他对任何事都力不从心。
“我们下午可以一起去钓鱼,费舍说晚上给我们做法式杂鱼汤,叫上你的兄弟一起来吧,那个湖里好像有很多鱼!”西摩兴奋的手舞足蹈,他没忘记和菲尼亚斯一起调皮捣蛋的日子。
“你这样的生活真让人羡慕。”骞牧迟看着西摩说。
“羡慕?”西摩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事吗?”费舍有些察觉的问骞牧迟,他的状态似乎不对劲。
“没什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累。”骞牧迟无精打采的戳着盘子里的煎蛋。
“斯托雷克的事情我昨晚听说了,他救了你,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在最后他没有留下遗憾。”费舍慰藉的低声道。
骞牧迟手中的叉子一顿,又继续戳煎蛋,低着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要再说这些了。”西摩打断他们沉闷的话题。“牧迟,下午去跟我钓鱼吧!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直接在岸上烤鱼。”
“好,我们约好了,下午去钓鱼。”骞牧迟抬起头微笑地答应。明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可心里却偏偏还抱有这样渺小的期待,做这种徒劳无功的自我安慰。
“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鱼竿!”西摩高兴的拍着桌子站起来,盘子被他震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引来路人的注视,但西摩不以为意对费舍问道,“我们有带鱼竿来吗?”
“在房间里,先把早饭吃完再去。”费舍又命令他坐下。
可西摩说做就做的顽皮性格哪里忍得住,哇哇乱叫的抗议着。
骞牧迟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心里有些嫉妒和羡慕。放下未吃完的早餐,他离开了鸟语花香围绕的餐桌旁,他们大概是所有人里烦恼最少,最幸福的一对吧?
当他找到菲尼亚斯时,他正被一众齐拉格家族的女眷们围着,他们看见骞牧迟过来,兴奋度又提高不少。
低低的议论声像刚孵化的小麻雀,悦耳又清脆。
经过一夜,他和菲尼亚斯已经变回人类的样子,女眷们兴奋低语的讨论这对兄弟谁更好看。
“我在找你,你去哪了?没睡好觉吗?”菲尼亚斯看着骞牧迟微肿的双眼问。
“我想和你聊一聊。”骞牧迟说完又转身对那些女眷道:“我和马丁首领刚刚谈完事情,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告诉他的仆人不要去打扰。”
女眷们高兴的离开为骞牧迟去传话,她们一走周围立刻安静许多,骞牧迟和菲尼亚斯走在城堡里的花园小路上。
“幸好你来了,我差点被香水熏死。”菲尼亚斯一边嗅着衣服上残留的味道一边拍打。
“茜茜公主还在睡觉吗?”骞牧迟问。
“老师昨晚很累,还在休息,她消耗太大了。”菲尼亚斯说。
“她的身体没事吗?”昨晚茜茜公主状态极好,想不到也是装出来的。
“没事,老师说多休息一下就行了。”菲尼亚斯显然不担心茜茜公主的身体状况。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沿路很多人对他们议论纷纷,但他们两个都没去注意。
“听说了吗?那个杀害很多吸血鬼的苏伊文昨晚差点逃走,又上了很多同类。”菲尼亚斯立刻津津乐道的对骞牧迟说。
“是吗?然后呢?”骞牧迟淡淡的问。
苏伊文杀害了很多吸血鬼,将被人的力量据为己有来提升自己,最臭名昭着的罪名就是杀害了凯恩斯老爷的弟弟康纳斯老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吸血鬼都丧命在他手中。
和斯托雷克相比,这个苏伊文更令人发指。
“然后他袭击了穆先生,不过没成功,我的老师当时也在那里,征得穆先生同意后当场把他处死了。”菲尼亚斯说。
当场处死吗?苏伊文犯下这么多罪行,骞牧迟想过很多种关于他的结局,但从未有一个是这样匆匆结束,甚至自己都没能当场看到。
十年前,他在缝隙里看见苏伊文的时,那种震撼还历历在目,而且他并不知道他所喜欢的那个苏伊文是假冒的。当一切真相大白时,他因此痛苦了许久,一是因为斯托雷克的背叛,二是因为赫瑟尔和穆的死去,三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收回思绪,骞牧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菲尼亚斯聊着,他想尽力享受最后一点与他相处的时间。
“他为什么要攻击穆?”骞牧迟顺着菲尼亚斯的话问。
“他想袭击的好像是穆先生身边的那个人,听说他还被吓得不轻。”菲尼亚斯说道。
是爱德莱德吗?那个抢走自己最爱的人?又窥视着最爱自己的人。
是因为自己霸占了他的亲生父母,享受了那几年难得的亲情,所以命运才会让爱德莱德夺走自己的爱人吗?
“你将来有什么计划吗?等我们打发走白之后你是选择继续跟吸血鬼生活还是来普鲁士?”不等骞牧迟说话,菲尼亚斯又抢着说道:“来普鲁士吧!老师也欢迎你,如果吸血鬼想你了可以随时来看,最好他们也归顺过来,这样你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的师兄们也会时常回来看望老师,他们一定喜欢和你做朋友。”
骞牧迟轻轻一笑,原来菲尼亚斯是招安自己呢!只是手法太蹩脚了。茜茜公主是个很有心思的女人,菲尼亚斯不是第一次招安自己,这里面一定也有茜茜公主的意思。
“我不能和你去普鲁士。”骞牧迟摇摇头,看着菲尼亚斯失望的表情说。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些吸血鬼。”菲尼亚斯一叹气,摊摊手也不强留。
“菲尼亚斯,你想做齐拉格家族的首领吗?”骞牧迟忽然问他。
“想!”菲尼亚斯立刻回答。“如果你也想那我就要为难了,不过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不准使诈!”他直爽的说道。
有茜茜公主那样的老师,菲尼亚斯当然也会继承她的爱权特性。
“我不想做首领。”骞牧迟摇摇头。
“真哒?”菲尼亚斯欢快得问,“那就好办了,我要继承母亲的位置成为齐拉格家族的首领,这也是老师要我做到的,以后你可以随时来玩。我成为首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湖底那个可恶的小黑屋拆掉!”菲尼亚斯余恨未消的说,那个潮湿漆黑的小屋子看来给他造成的伤害不轻。
“你会成为首领的。”骞牧迟淡淡的说。
“马丁是个大麻烦,我要先解决他,你说,对付他用什么办法比较好,马丁向来很多疑,让他放下戒心可不容易,哪怕是一瞬间。”菲尼亚斯显然没什么信心。
“马丁不会妨碍你的,我保证。”骞牧迟莫名的微笑着。
“你保证?为什么?”菲尼亚斯好奇的问。
“这个是秘密,算是我留给你的礼物。”骞牧迟转过头看着菲尼亚斯神秘的微笑道。
“就算不用担心马丁,可我们要怎么对付白呢?如果他执意要带我们走,老师和赫瑟尔加起来也不一定拦得住他。”菲尼亚斯又泄气道,现在白才是最大的敌人,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所谓飞亲身父亲,更不想跟他走。
“白不用担心,他不会强迫你跟他走的,这个我也可以保证。”骞牧迟又说。
“这个你也能保证?为什么?”菲尼亚斯真的有点搞不懂他的话了,谢落瑞亚哪来的自信?
“还是秘密。”骞牧迟又说。
“难道又是什么神秘的礼物?”菲尼亚斯提高声音邪邪的问。
“算是吧。”骞牧迟回答。
这下菲尼亚斯真的迷糊了,谢落瑞亚怎么有点奇怪?
周围忽然刮起无名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等风静止下来,骞牧迟才发现是白回来了。
菲尼亚斯一看见白立刻万分警觉的拉着骞牧迟后退。
“他们安全了?”骞牧迟站在原地不动。
“都安全,已经离开吸血鬼的势力范围,谁也找不到他们。”白说道。
“花川、亚瑟、泰莎和花溪都安全吗?没有人受伤?”骞牧迟又询问道。
“当然。”白肯定道。
“你们在说什么?还是快走吧。”菲尼亚斯拉着骞牧迟的衣袖小声说,“我刚刚已经通知了老师,她们马上会过来的。”他又安慰骞牧迟道。
“该走了。”白面无表情的对骞牧迟说。
骞牧迟没说话,叹息的点点头朝他走去。
“谢落瑞亚!”菲尼亚斯惊愕的看着骞牧迟,反应不过来现在的情况。
骞牧迟转过身看着他,一抹诀别的微笑浮现在脸上,“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要跟他走,你还有很多舍不下的,留下来好好当一个首领吧,如果可能,我会有一天回来看你的。”
“你在开玩笑吗?谢落瑞亚,不要跟他走!”菲尼亚斯急切的大喊。
白已经在骞牧迟身后的地方开启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和前一晚一模一样泛着荧光的门。
“这件事没有选择,而我的选择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骞牧迟摇摇头。
“你舍得吗?这里有你的故乡。”菲尼亚斯指着远处齐拉格家族的城堡说。“还有你的兄弟,”又指着自己说。“还有你的恋人。”菲尼亚斯心急火燎,老师怎么还没到?
说道恋人,骞牧迟心中闪过一丝悲色。
“我和赫瑟尔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善意的隐瞒走到最后却变成不得不分开的理由,爱情并不是人们说的那样,只要喜欢上了就可以抛弃一切在一起,如果对爱情以外的事情都能绝情,那么这份爱情也不是真正的感情,懂得爱的人也懂得痛和伤。所以我没办法在爱的同时抛弃那些伤痛,以至于我现在无法接受任何感情。”骞牧迟叹息的说着,心里一片平静。
“你在说什么,别说那些听不懂的话,快到我这边来!”菲尼亚斯显然没有去体会骞牧迟的话,依旧在警戒着白。
骞牧迟的视线转移到菲尼亚斯背后,菲尼亚斯也回头去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茜茜公主和穆飞快赶来,身后跟着许多人,骞牧迟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和跟在穆身边的爱德莱德。
“你要带他去哪?”穆想上前阻止却被白无形的力量拦住。
“再给我一分钟。”骞牧迟回头向白请求,白点点头。
“牧迟,回来。”穆表情严肃,但骞牧迟没有看他。
“爱德莱德。”骞牧迟看着爱德莱德。
爱德莱德很惊讶,这里这么多人,骞牧迟为什么偏偏要叫自己?本来他只是担心穆被他拐走才跟来的。
“什么事?”爱德莱德紧抓着穆问道,脸上不太友善。
“如果可以,每年都回去扫扫墓,父母的墓地在骞家墓园里,看守的人很少,以你的水平进出不会困难。”骞牧迟淡淡的说。
“我……我为什么要扫墓?”爱德莱德不满的问。
“因为那是你的亲生父母,虽然他们没有养育过你,但他们对自己孩子的那份爱是不会作假的,我很抱歉冒充你的身份享受了那几年的快乐时光。”骞牧迟低声说。
爱德莱德对他这番话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穆寻求帮助。
穆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如果你愿意,可以每年跟爱德莱德一起去扫墓。”穆对骞牧迟说道。
骞牧迟摇摇头,就算他这么说也无法挽留自己了。
“穆,求你们放过花川一马,他和亚瑟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就让他们悄悄隐居起来生活吧。”
穆已经知道昨晚叛变的事情,也知道赫瑟尔追了过去,但骞牧迟现在的口气好像再说他们还没被处决似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白,穆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骞牧迟又说。
“我相信亚瑟的人品,但赫瑟尔那边我不能保证,你亲自对他说更能成功。”穆说道。
他还是这么想挽留自己,骞牧迟轻轻笑了笑。
“再见。”他一边后退一边唇语。
看见他的动作,所有人都站不住了,可无论穆怎么用自己的能力中和,就是无法抵消白的阻碍,茜茜公主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