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欢且尽万行 上+番外——芳菲

作者:芳菲  录入:10-08

雁声想。

明天之后,他们已经不会再见,到那时,什么样的喜欢都没有意义了。

其实只要不戳穿这件事,琅官还是会继续以为,他倾慕的人是掌门师伯。

雁声苦笑。

掌门师伯便是要这样吧,哪怕要告诉琅官他真正的心意,也不愿意他再在心中苦恼着,他要做一个了断。

雁声走去芙蓉院,那里的冬季已无艳色,池塘残萍却仍动人。

苏同生正在廊下喝茶,见雁声来了微有些意外。

雁声道。

“师兄,今日可否让师弟留宿一晚?”

苏同生笑。

“师弟怕黑?”

雁声莞尔,索性道。

“明日就是大祭,师弟还不会结礼服带子……”

与苏同生相处是很容易的,只要你不闹,就有种如沐春风。

雁声晚膳后一直呆呆的坐在他身旁看他。

看的苏同生转过来拧他面颊。

“看来看去到底想做什么?”

雁声嘿嘿的笑,抱上去。

“求师兄和我行一次房。”

苏同生嗤笑,一把把他捞起来,丢到床上。

“明天还要拜天地哪,你悠着点儿。”

说归说,还是跨坐上去,拿手去摩雁声的脸颊。

雁声还是嘿嘿笑着。

“那请师兄疼我,轻着来……”

其实苏同生很喜欢和雁声行房事。

他喜欢这个五官其实很男孩子气的少年,把两条如同墨染的眉毛拧起来,漂亮的眼睛蒙上层水雾,在烛光下泛着光。

他也喜欢他润泽好看的嘴唇微张着,轻轻的叫他“师兄”。

但是苏同生也知道,他今天一定是有心事。

这个师弟,最怕的不是黑,是冷。

“雁声……”

房事过后,苏同生轻轻的压着他,叫他的名字。

“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师兄教过你什么吗?”

雁声呆呆的看着他。

“‘得一日逍遥且逍遥’……”

苏同生亲他的眼睛。

“凡事不要太难为自己,放开些。有什么为难的,就来找师兄。”

雁声抱着苏同生,抵在他胸口轻轻的应声。

“师兄……”

02.

琅官那天果然去了梧桐院,只是等到掌灯也未见雁声人影。

第二天一早来,又扑了空。

雁声并不在。

他怔怔的摸了摸冷冷的床褥,昨天晚上他没有回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琅官一喜。

但他马上发现声音细碎轻浮,竟只是个童仆。

琅官躲在书房,见那童子径自去了卧房,出来时手上捧了个包袱。

他跟在他身后穿过几弯渠水,行到一处院落。

他悄悄从虚掩的院门看进去,看到雁声。

雁声正打开那个包袱,取了里面的正服来穿。

他仍是大大咧咧的,只披了件单衣就站在风口里,敞开的领口里露出几个粉红印子。

琅官楞在那里。

这个印子他是熟悉的……但是这不是他弄出来的印子……

“哎哎,师兄。”

雁声摆弄着那件大衣服,向屋里叫着,里面出来个男子,摇头看着他。

“原来你是真的不会穿。”

琅官看到雁声笑嘻嘻的把衣服交到男子的手上,任他帮他整理妥当,又帮他系上腰带子。

雁声……

琅官握紧拳头。

“二十一师叔?”

苏同生平静的叫了一声。

雁声一僵,看到琅官站在门外,脸色惨白。

苏同生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轻轻在雁声耳边说了一句。

“桃花债……”

雁声耳朵通红。

“师兄!”

琅官看到男子在雁声耳边轻说了什么,雁声脸就红了。

这样的雁声,他没有见过。

琅官跑掉了。

苏同生帮雁声穿好衣服,说了句,“原来如此。”

雁声默然。

“为什么躲他?因为他是二十一师叔?”

雁声摇头。

“因为他明天就要走了。”

“那更应多相聚。”

“……还是早点分开的好。”

苏同生看着这个小师弟紧抿着嘴的样子,只摸摸他头。

雁声感到抚慰,向他明朗的一笑。

大祭果然隆重,南北宫分列两列,入昊日殿正殿参拜。

贺玉笙曾笑,其实只是历代杀戮太多,每五年需镇一镇灵。

雁声默念当日贺玉笙教他的礼法站位,终于将一套礼仪应对完毕。

余下便是掌门一辈的三位师长入内殿奉香火祭品,门人弟子在外殿静坐。

北宫傅囹领颂祭文,声音清远雅正。

这位实质上的静日宫首徒长的面目沉静,举止端凝,看年纪竟像比谢玲官还长两岁,眉间舒展平和,更似一位饱学的儒士。

雁声暗叹,这样的气韵风度,竟也会为谢玲官所收,不知他们的相遇是怎么样的呢。

午时仍旧是密云殿摆席,此次谢玲官与晏琼关俱在场,场面着实肃穆许多。

雁声暗叹,谢玲官为人作风阴狠,笑容清冽,御下却如此严肃。北宫一干门人竟都是正襟危坐,全无笑容。

席间,雁声没有去看谢琅官。

“雁声,在想什么?”

朱曼生还是坐在他上首一位,拿筷子戳他手,向他眨眼睛。

雁声知道他只是无聊……

“雁声啊,你今天是和同生师兄一起来的啊……”

朱曼生轻轻说。

“好无情啊……都不叫我一起……”

雁声一寒。朱曼生却索性夹雁声碗里的菜吃。

“哎哎哎……”

雁声翻白眼。

“师兄都不嫌……”

“我的亲亲小师弟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关系。”

朱曼生嬉皮笑脸的,不以为意。

雁声暗叹,实在是刚才的典礼太闷了……这位朱师兄熬不住了。

只见韩之翠自入席后本一直低眉垂目,这时听他们两个闹起来,突然抬头向雁声眨了下眼睛,雁声不觉转头去看贺玉笙,只见贺玉笙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头皮发麻,知道朱曼生刚才的话都让他们听了干净。

这顿饭于是吃的辛苦无比。

偏偏席上的程式还多,食各色牲畜,食各色干果,甚至还要食各色米糕。

等祭祀过的白酒一端上来,雁声呻吟一声,想只有这个是万万沾不了的。

“酒就端下去吧,替十一师弟取供奉过的梅花做杯茶。”

苏同生吩咐童仆。

雁声眼睛一亮,眉花眼笑的看了苏同生一眼,十分感激。

只听“啪”一声筷响,众人向座首看去,谢琅官手里尚握着半截筷身,脸色铁青。

谢玲官只作没看到,晏琼关向雁声使了个眼色,雁声脸孔发热,笑容尴尬。

这时连阮四时都看过来了。

“同生同生,我也要梅花茶!”

苏同生平平的看着他。

“你喝酒会起疹子吗?”

柳西楼扑哧一声笑出来,阮四时只得把话咽下喉咙,向雁声又恨恨的看了两眼。

雁声满腹委屈,只得埋头把干果米糕吃个干净。

好不容易时辰过了,谢玲官命散席,雁声如蒙大赦,第一个向殿外走去,却听一把少年清脆的声音。

“赵雁声!!”

何其熟悉……就像在如意塔的时候,那个小孩子生气的时候就会竖起好看的眉毛,提声这样叫他。

手被抓住了。

谢琅官拉着雁声,几乎是拽着他向殿外走去。

二十一师叔在上,掌门和晏琼关皆未示意,没人阻止他。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子横眉竖目拖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飞奔而去。

03.

谢琅官直把雁声拖进梧桐院。

他开了门就要把雁声往屋里扔,雁声却死活不肯进,往后院逃,等两个人都站在院子里气喘吁吁,琅官大骂。

“我叫你跑!”

雁声气馁,又不是捉奸。

琅官又冲上去把雁声一把拽住,“噌噌噌”拉到亭子里。

“还跑不跑了!!”

琅官瞪大眼睛。

“晚上不回来,去找你的苏师兄,还在祭祀的席面上跟朱曼生打情骂俏!”

雁声脸色发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到底跟过多少人!!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

琅官突然停住,终于没骂出口。

雁声看着他。

琅官恨恨的又骂了一句。

“狐狸精!!”

雁声哭笑不得。

琅官扑进雁声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雁声只能抱着他,唉声叹气的摸他头发。

琅官一把把他手拉下来,放到自己腰上,雁声啼笑皆非,只能再搂着他的腰。

琅官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

“我不是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没有说我的名字……”

雁声说。

“我知道……”

琅官拧他。

“知道你还跑!!说,为什么去找苏同生!!”

雁声抓住他手。

“为什么不能去找?”

雁声问。

“他是我师兄,平时就和我交好,我几天没见他了,想去看看他,不行么?”

琅官哑然。

“……那也,那也不能……”

雁声平静的问他。

“不能跟他欢好?为什么?”

他问他。

“谢琅官,我是你什么人?”

琅官气的发抖。

他一拳打在雁声肩膀上,狠狠的说。

“你就是我的人!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要你你就不能找别人!谁都不行!!”

雁声默默。

琅官纠着他的衣服,不解气,干脆把他衣服拉开。

祭祀的正服有几层,琅官先拉下腰带,又去脱他外套,终于被雁声拉住,琅官怒瞪他,雁声还是平静的看着他。

“谢琅官,你记得,你喜欢的人是掌门师伯。”

琅官一下子停下动作。

“谢琅官,我们门里的人就是这样,只要喜欢,就去交合,最最刁钻无耻的,这是你告诉我的。你为掌门所苦,因此对房事恐惧抗拒,我教你房事也有愉悦,又教你如何疏导真气,现在你西风决已到第三重,还要我做什么?何况你与掌门明日就要回天山北宫去了,那以后我们甚至有五年不会再见,你又何必就要对我与苏师兄的事耿耿于怀?”

琅官被他说的楞住了,这话里意思太多,他一下子甚至不明白,只把他说的话一句一句又想了一遍,缓缓坐倒在座椅上。

“谢琅官,我们已经不必要在一起。”

亭子里是进过雪的,座上都是融化的雪水。若是往常,雁声一定又唉声叹气的把他拉起来,找个干的地方叫他坐,再帮他擦干衣服。

琅官怔怔的看着后院的碎花石地,旁边还有那口温热过他们的温泉,他曾在那里与雁声欢爱。

琅官突然说。

“即使我要走了,我们在一起的样子,你都不记得了吗?”

雁声沉默半晌道。

“记得。”

“我也记得。”

琅官握住雁声的手,圈住他的手腕,慢慢说。

“你每一天的样子,我们在一起做的事,我都记得。”

琅官看向雁声。

“雁声,我喜欢你,我是想跟你在一起。”

琅官问。

“雁声,你喜不喜欢我?”

雁声终于等到这句话。

他说。

“不……”

琅官把他推到地上。

他厉声道。

“不可能!”

他说。

“你胡说!”

雁声躺在潮湿的砖地上看着他,精致的正服被雪水慢慢浸湿,他还是看着琅官说。

“我不喜欢你。”

琅官扯掉他的衣服。

雁声看着他把手伸去他的下身,又让自己环抱住他,只是说了一句。

“即使我们在这里做了什么,我也不是喜欢你。”

琅官恨。

他把雁声所有的衣服都扯开,看到他平静的躺在那堆繁复的衣装上,身上还留着那可恨的红痕。

他用力向那些印记咬去。

本来漫漫开在他身上的花瓣一样的印记,渐渐变成一块块青紫,甚至有一块被咬出了血,以后将成为一道疤痕。

但是雁声还是没有反应,他任由琅官在他身上咬着,抚弄的,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琅官终于哭起来。

“你抱我啊!”

这个平静的躺在那里的人不是他的雁声,他的雁声不会由着他哭,让他赤裸的身体孤零零的露在风中。

“雁声……雁声!”

雁声还是平静的看着他。

“西风决到了第三重于房事的控制已与常人不同。我现在不抱你不是因为我不想抱你。但是反过来,即使我现在与你欢爱,也不是你的那种喜欢。琅官,我不会只想和你一个人,你也不能只让我跟你一起。所以我绝不会再与你行房事,琅官,我们还是早点分开的好。”

04.

琅官是哭着离开的。

他衣衫不整,哭着从梧桐院走出来,一路去到酷月殿,去找谢玲官。

他扑在谢玲官怀里大哭,就像他还很小的时候,还不懂得装作懂事的样子讨他欢心。那时候脾气上来了就去哭闹,谢玲官处事沉静分明,绝不会由着他无赖。但是他要是哭了,他还是会抱着他。有时候琅官觉得只是这样已经好了,他会忘记他是为什么而哭,就这样沉睡下去,醒来又是另外一天了。

但是这天直到琅官嗓子都哭哑了,他还是没有睡过去。

他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谢玲官给他含了颗碧绿的丹药,谢琅官尝出有薄荷的味道,嘴巴里都变成苦的。

“师兄……”

琅官看着谢玲官哽咽的说。

“请师兄与我行一次房。”

谢玲官说。

“好”。

所有步骤都是一样的,琅官知道,和书上的,和雁声做的一样。

但是他忍不住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那一夜老早在雁声身下淡去了,师兄的手势也无法让他想起它,师兄现在是多么温柔……

但是这种温柔带来的暧昧好陌生。

琅官被谢玲官抱在怀里簌簌发抖。

他熟悉的师兄,熟悉的怀抱,但是他忍不住发抖。

他惊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他是他的师兄,教养他一十四年,拿他当亲弟弟看待,整个北宫只有他真正得他温言和色,得他嘘寒问暖,他教他琴棋督导他习字……自己却对他产生欲念,向他求欢。

琅官哭泣。

只是欲念。

自己那么仰慕师兄,憧憬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对门下弟子的垂青。那一场场朝露殿的风月,那自己小时,师兄最宠爱的叶韩卿,师兄与他做过的事,那时两人迷醉的神情和声音……

其实,自己只是想独占师兄,只是这样而已。

自己只是想享有师兄的一切。

是自己的欲望将孺慕之情玷污了。

谢玲官怀抱着他,看着他身上泛着嫣红,身下却低低的垂着。他问。

“还要继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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