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爱情小语——蓝藻阁下

上课的时候，何欢把脸绷得比往常更严肃，不管前排的同学有没有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一股劲讲完了两堂课。下午三点半回到办公室，正好赵茜也在里头，见到何欢矜持地对他笑了。何欢脸色一变，赶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埋下头看书。过了一会儿，赵茜捧着书经过何欢，轻声说：“何欢，我去上课了，再见。”何欢匆忙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赵茜眼神有些失意，走出办公室。

何欢松了口气，觉得今天差不多熬过去了，却没有料到，他最想躲的人，偏偏跑来找自己。更糟糕的是，何欢脖子上的红痕被看见了。

吴永祥兴高采烈地来找何欢，在看到他脖子上那暧昧的痕迹时，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何欢……你这个……”吴永祥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摸。

何欢连忙挡了一下，后退两步。“没什么……”

吴永祥见何欢脸色难看，顿住两秒，随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想起来，还有试卷必须在今天批完，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

何欢点点头：“嗯。”

吴永祥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过头，笑着喊道：“何欢，什么时候定了终身，可别忘了告诉我这老朋友一声！”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第十三章

下午，方物照常去接何欢，等了十分钟也没见他出来，便打了个电话。

“方先生。”

“何欢，你还没下班吗？”

“我在路上。今天下午的课提早了一个小时，我上完课就出来了。”

方物心里一慌：“怎么没跟我说？”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温和的声音传过来：“我去公园转了一下，刚刚出来，在公交站牌边。”

“你在那儿等一会儿，我五分钟就到。”方物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发动车子。

“嗯。一会儿见。”

方物把车子停到站牌边，何欢走过去上了车。方物发动车子，回到路上，这才转头看着何欢。“何欢，你想去哪儿吃饭？”

何欢恹恹地眨了下眼睛。“你决定就好了。”

方物有点惶恐，打量何欢的脸色，小心地问：“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何欢看着车窗外，有些无精打采。“我想喝点粥。”

方物笑起来：“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粥馆。”

“我想回家自己煮。”何欢这才转过头看方物，“把我放在小区外就好，你自己去吃点正经东西吧，粥填不了肚子。”

方物安静下来，几分钟车内都没有人再说话。方物心神不安：何欢从来没对自己这么冷淡过，以前即使精神不好，也会嘴角含笑听自己说话。是因为身上的吻痕被同事议论了吗？方物胡乱猜测着，觉得自己昨晚真的犯了错。“何欢，你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我把你身上……”

何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偏过头对方物淡淡笑了。

方物当然不会放下何欢自己去吃饭，他停了车，便陪着何欢一起上楼。在电梯里，他转头看何欢，却只见到何欢的双眼沉静在睫毛的阴影中。出了电梯，何欢顾自走向门口，方物急忙跟上。开了门，放好电脑包和文件包，何欢对方物笑笑：“我还是煮饭吧，你不听我的话，我却不能让你喝粥啊，记得冰箱里还有肉和蔬菜。”

“我帮你。”

“你坐着吧，看看电视或者听听CD。我上周从音像店买了一张不错的碟，就在柜子上，很好找的。”何欢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又去冰箱拿了食材，开始准备做饭。

方物哪有看电视听音乐的心情，坐到沙发上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他越想越不安，自己不好的地方多了去了。轻佻的说话语气、强硬的行事作风……何欢讨厌自己了吗？方物想着想着，脑中陡然炸开。因为何欢对自己一直很温顺，所以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现在为什么会因为何欢的冷落而如此不安？这是自己少年时代，朦胧的暗恋时才有的情愫！方物又想起不久前，张梦衍和他说的，那个小狐狸的故事。何欢真的生气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差劲？他会不会不再喜欢自己了？他会不会要离开自己了，就像那只小狐狸一样？

方物坐立不安，起身走进厨房，温柔地对何欢说：“我来淘米吧。”

何欢在洗菜，漫应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方物连连夸何欢菜做得好吃，何欢笑得温柔，说喜欢就好。方物在何欢家住的日子不短，以往大多数时候，方物先洗澡，何欢整理好厨房再洗。

这天吃完饭，方物刻意留下来，和何欢一起刷锅洗碗，整理完厨房。方物让何欢先进去洗，说看他很累，洗完澡早点睡。何欢没说什么，便去洗澡了。等到方物去洗澡的时候，何欢在浴室外边吹干头发，而方物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方物马上跑到卧室边，轻轻推开门——何欢已经睡了。方物回去吹干了头发，关上客厅的灯，轻轻走进卧室，爬到床上。两分钟后，他伸手抱住何欢。何欢睁开眼看了一下，微微挪了挪，埋头在方物的怀里。方物心上一喜，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宝贝，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何欢听了，缓缓从方物怀中抬起头，淡淡笑了。“这种口气，一点都不像你。”

果然是对我印象很差……方物捧起何欢的脸，认真看了好久。“何欢，我爱你。你不高兴，我就好像心肝被人扯了一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何欢的眼睛清明起来，一眨不眨看了方物很久，神情染上一些哀伤。他有些凄楚地笑了：“方先生是怎么了？说话很奇怪哦。”

“是在生我的气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恶作剧了，我真的后悔了。”

何欢摸了摸脖子，轻轻说：“刚才洗澡的时候看了一下，已经消了不少。这要几天才能完全好？”

“大概，四五天吧。”方物很少注意吻痕的问题，那都在别人身上。特别是近五年，方物和三个女人交往过，两个上过床，都是直奔主题的，偶尔吻两下也是安抚对方的情绪。

听到方物犹豫的语气，何欢轻轻笑着。

方物在近处看着何欢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何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你，真的喜欢我吗？现在，这一刻，你喜欢着我吗？”

何欢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方物很紧张，眼神非常认真，表情惴惴不安。“你，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吗？”

何欢平躺过去，看着天花板。“方先生爱不爱我，有多爱我，我都不能确定，所以无法比较。但是，方先生，我爱你。要我形容我的爱的程度的话，我会这样说——我希望，能和方先生一直在一起。一直的意思，是一辈子。”

方物眼睛一热，翻身压到何欢上面。“你说真的吗？没有骗我？我一直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因为你总是那么客气……”

何欢微笑着。“我也一直觉得，方先生没有多喜欢我，对我不是认真的。你总是那么游刃有余，言语戏谑。我虽然懂的少，却也知道，一个人对真心所爱的人，不可能那么从容。”说着说着，他忽然落下泪来。“我没有和方先生以外的人牵过手，没有和方先生以外的人接过吻，没有和方先生以外的人互相抚慰过，没有和方先生以外的人体验过结合的感觉。我不知道你对我有几分真心，不知道你会不会爱我，不知道我们会在一起多久。但是，和你做过的事情，我害怕过，却从没有后悔。”

“何欢……”方物傻傻地看着泪流不止的人，慢慢把他抱紧。“是我混蛋，是我错了。我知道我哪里错了。我是爱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我在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占有了你，你一定很难过吧，对不起，对不起……”

何欢感觉到了方物的真，手紧紧攥住他胸口的衣服。“我是真的喜欢你……”

“何欢，我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爱你太多。”

“今天，永祥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吻痕。他发觉了，他应该很早就有感觉了吧……他没有骂我，他说，我什么时候定了终身，一定要告诉他。”何欢呜咽了一声，“我当时就在想，定终身，多么虚无缥缈。美好的奢侈，我哪里配得上拥有呢。”

“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方物突然下了决心，鼻翼间是何欢淡淡的发香。这种决心，和方物在法国留学时，下定了回国创业的决心一般。不管前途多难，都不会再放手。

第十四章

周五下午，方物到咖啡书屋接了何欢，把车开到了与往常不同的一条路上。是要去餐厅吃饭吗？怎么没和自己说。何欢有些疑惑。

方物转头说：“何欢，今天去我那里好不好？我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食材都准备好了。”

何欢的房子从地段到装修都是工薪阶层标准，一百二的面积，不算小，但跟方物的高级公寓一比，自然差了很多。“是不是，在我那边住得……不舒服？”何欢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会？”方物伸手拍拍何欢的手背，“不要乱想。那边被你打理得那么好，怎么会不舒服呢？我只是……也想你多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嘛。”不能过早暴露啊，方物心想。

何欢听了，有些了然，安下心来。“好。”

到了方物的公寓中，方物领着何欢在书房、卧室、衣帽间等地方看了一遍，然后回到客厅。何欢上次来没认真看过，趁着方物在厨房忙的时候，他观察了一下。客厅足有八十平方，一面是纯玻璃镜面，可以看到外头街景，连着的一面上是电视墙。客厅的陈设很简单，生活气息薄弱。估计方物也就利用书房处理工作、卧室用来睡觉，客厅基本上是无用的。单身男人，生活可以精彩，但在自己家中肯定再简单不过。

何欢走到玻璃墙边，看了看外头的街市。晚霞在地平线的尽头，染红了天际。何欢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注意到，就在玻璃墙和里墙拐角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空池子。大约八十厘米高，四平方，白瓷光滑的面，一头还有类似放水的口子。

这是什么？养鱼的？何欢突然笑起来。在墙角养鱼，还建得这么低，平常谁会注意到。莫非方物有下水抓鱼的爱好？这样设想着，越觉得十分逗趣。

何欢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走到厨房里，方物正鼓捣着好几瓶不同的酱料。“方先生，我明天开始不用上班了。学期周结束了，到十月初的时候才会继续上班，有两个月的空闲，虽然中间要去外地参加一些学术交流会议，但基本上闲下来了。”

方物精神一震：“那太好了。唔……这样，我们抽个时间去旅游吧，我让信一查一下资料。”

“公司不要紧吗？”

“没事。拨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很容易。”方物笑得熨帖，“你去客厅吧。”

“我可以去书房看看吗？想找点书看看。”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想做什么不用问我，去吧。”

何欢点点头，出了厨房，走进书房。在书架前转了一遍，一半管理人际类的书，还有一半是欧洲化妆品的书。有介绍历史的，有分类比较的，有喜好人群分析的。

何欢找到一本关于香水的书，坐到桌边读起来。

将近八点的时候，方物来书房把何欢叫出去吃晚餐，天色黑了，透过玻璃墙看到街市上繁密的灯光。晚餐做得很精致，主食是牛排。吃完后，两人坐到沙发上喝了很少的一点红酒。

方物搂住何欢，亲了亲他的脸，以半是商量半是乞求的语气说：“何欢，今晚就留在这里，好吗？”

何欢脸色微红，轻声说：“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没关系，我给你买了好几套。衬衫，长裤，睡衣，还有内裤。”

何欢惊讶地看他。“你……”

“何欢，跟你商量一件事。”方物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我希望你能搬到我这里来。”

何欢脸上发热，低头躲避方物的眼神。“你……你是说……”

“我们同居吧。这个家太空了，需要你来填满。”

“有点急吧……我的东西都在那边……”何欢心里扑通乱跳，埋着头咬住嘴唇。

“我可以把东西搬过来。你熟悉环境的期间，我们可以经常回你那边住。你到这边住以后，上班也近了不少，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方物蹲下到何欢面前，握着他的双手，“答应我，何欢。”

“好……”声音柔柔的。

方物高兴起来，把何欢推倒在沙发上，压了上去。

何欢以为方物顺势要在沙发上开始做，连忙伸出手挡开距离。“先……先洗澡，好不好？”

方物顿了一下，眼中一亮。“好啊。”

何欢觉得自己中了圈套。自以为用来养鱼的池子，竟然是浴缸。方物指着它跟自己说，那是浴缸的时候，何欢简直傻眼了。浴缸竟然就在客厅里，竟然玻璃墙旁边，竟然这么大！

而此时，何欢正和方物一起泡在这浴缸里，外头便是夜里的街景。何欢一下一下捧水浇到身上。池子里放了精油，有股宁神的香味，但何欢还是有些紧张。

方物用乞求的眼光看向何欢，摸到何欢的腰，以商量的语气问：“何欢，坐到我腿上来。”

何欢看到方物这样的神态，马上动摇，一闭眼，侧转过身，骑到方物大腿上，伸手抱住方物的脖子。

这是方物真正察觉到对何欢的心意后，第一次和他裸身相对。比起欲望，方物心中的感动更甚，他笑得真诚感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欢的脸。

何欢感觉到自己的那东西安静地落在方物的那上面，双颊潮红，心里激动起来。而偏偏，方物没有动作。何欢张嘴呼出两口气，抱着方物的脖子，缓慢地贴近方物的唇。

方物看到何欢粉红的舌头，小腹划过一股热流。不过他忍住了按兵不动，只微张开嘴，摆出迎接的姿势。

“老公。”何欢声音软软的，亲了上去。何欢的舌头滑到方物的舌底，献媚一般、侍奉一般向上舔着。

相比之下，方物反而僵硬了一下。这种视若珍宝、如蒙天恩一样的涌动，就是爱情吗？抱着自己、吻着自己的，是何欢。他一手扶着何欢的腰，一手托着何欢的后脑，密密地、缠绵地回应起来。何欢闭紧眼睛，呼吸重了一下。

何欢错开嘴唇，像小动物一样，舔着方物的耳垂和脖子。他埋着头，一心一意地吻着，物我两忘的模样，嘴唇滑到方物的锁骨时，他张开嘴咬了一下。

方物马上笑了，温和地抚摸着何欢的后背。

何欢有些不乐意，撒娇般扭了下身子，抬起头，唇凑到方物的脸上。“方先生，方先生……”

方物捧起何欢的脸，密密地吻了他的脸。“我们去卧室。”

何欢心里，多少以为方物是故意把自己骗到浴缸里，想在水里做的。所以，方物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这么说，他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从方物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