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与笨蛋 上——狄灰

萧楠盯着那张纸条出神。刑牧一这个人看起来略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写得一手好字，虽然比不过哥哥萧宇，但是也算是

他看过的写得比较好的字了。而且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没个正经，但是有时候说话……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萧楠抿

了抿嘴，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左思右想，按下解锁键，调出短信的界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干嘛呢！”突然间陈俏的声音传来了，立马床就“咚”的响了一声，床垫立刻矮了下来，想必是陈俏跳上床来了。

萧楠吓了一大跳，赶紧把纸条朝枕头底下塞，可是还没放进去，陈俏就压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准备抢。萧楠手臂受了伤的

，而且他力气也不如陈俏这个蛮子，只痛哼了一声，还没松手，纸条就被撕成两截了。陈俏也没注意到萧楠被弄疼了，拿

着纸条就开始叫：“哦哟哦哟，留电话号码啦？我看这老家伙还真是别有用心，萧楠，你可得小心了哦！”

萧楠没说话，疼得抱着胳膊直抽气，过了好一阵，才不高兴地说：“你胡说什么啊？他说要买我做的陶器，你别乱说。”

“我可没胡说呢！这个老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陈俏一脸不屑地说着刑牧一的坏话，却不曾想，这个“坏人”可正是

他带到萧楠身边的，他还好意思说。

“我……”萧楠抱着胳膊，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说话都好像没力气了一样，拉开袖子低头看看裹在手臂上的纱布，刚刚被

陈俏一弄，都有血水渗出来了。陈俏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纱布上渐渐扩大的血迹，也吓了一跳

。

“啊？怎么回事？不会是伤口裂开了吧？！”陈俏怪叫着膝行过来，捧着萧楠的手臂担心地说，“怎么办？会不会是缝针

的地方给碰到了？”

“不……不知道啊……”萧楠疼得说话都哆嗦，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陈俏一看不对，连忙跑出房间去叫萧宇，一会儿，萧

宇就跑了进来，一看渗血的纱布，还有萧楠雪白的脸色，不由担忧起来：“疼得厉害吗？去医院看看吧？”

萧楠没说话，直接倚在了萧宇身上。见到哥哥他就好像没那么疼了，只是身上好像愈加地发虚。萧宇见他这样，连忙扯过

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披到他身上，蹲到床边就要背他去医院。这时候汪诗敏走进来，奇怪地问：“怎么了？”

“诗敏，楠楠手臂受伤，现在好像伤口裂开了，我送他去医院！”萧宇说着，背起萧楠就朝外走。汪诗敏脸色变了变，又

问：“伤得很重吗？伤口多长？多深？”

“哎哟，现在问这些干什么，没看到纱布上都渗血了么？！”兰淑珍不满地说着，瞪了汪诗敏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这个

女人还有闲心在这儿闲扯，果真从没把他们萧家的人当亲人看呢！

“让我看看吧，渗出来的都是血水，并不是鲜血。”汪诗敏不疾不徐地说着，示意萧宇把萧楠放下来。萧宇是关心则乱，

现在才反应过来汪诗敏就是医学方面的行家，连忙又把萧楠放回床上，并按照汪诗敏的指示，把家用药箱和纱布拿过来了

。

进来的时候纱布已经剪开了，伤口果真裂开了，但是并不严重。汪诗敏接过萧宇手中的东西，为萧楠清理伤口。萧楠的伤

已经折腾了他太长时间，他难免烦躁，也觉得特别紧张，脸白了又白，表情也极为痛苦。萧宇看着实在心疼，走过去坐到

他身边搂住他，抱着他的头让他不要看。汪诗敏见他如此动作，手下略停了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续专注于手头的

工作。陈俏则一脸愧疚地在旁边打下手，帮汪诗敏递东西，还一个劲地对萧楠道歉。

“他这个伤比较深，可不能胡来，”汪诗敏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对陈俏说，“你呀，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爸？要是有他一半稳

重就好了！”

“哦哟汪姐姐，你就别说老头子了，我是我他是他啊！”陈俏十分不爽地说，“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他的光环之下！”

“行了吧，你应该以陈院长为模范，做道标，做像他一样优秀的人。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一点

都不成熟，还老是害他老人家担心。”汪诗敏笑骂道。她这话其实是另有所指，是说给萧楠听的。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萧

楠，就是因为他，萧宇即使在做了丈夫之后还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所以才让汪诗敏觉得自己作为妻子，都无法得

到如此重视，难免心里不平衡。

“嗯……”萧楠觉得有点痛，轻哼了一声，身体也缩了缩。萧宇见状，连忙搂紧他，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慰，像是完全没有

注意汪诗敏这边一样。汪诗敏心里真的觉得特别不舒服，但是作为医生，她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即使心中不爽也没有表现

出来，而是继续专注于处理伤口。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很快就弄好了，转身到卫生间洗手去了。孩子们看她如此

娴熟地处理伤口，觉得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像小蜜蜂一样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看到孩子们纯真的样子，

汪诗敏才觉得心情好些了。

第十二章

汪诗敏洗完手，兰淑珍便张罗着开饭。他们都坐好了，可是萧宇却没出来。兰淑珍叫了一声，萧宇这才走出来，站在门口

对他们说：“你们先吃吧，楠楠还是觉得疼，我陪陪他。”

“一阵就好了，快来吃饭吧，”汪诗敏笑了笑，柔声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起陪孩子们吃个饭，聊一会儿不好吗

？”

“咱们吃就好了，小宇，你还是陪着楠楠吧，我看他脸色差得很，别又发烧了。”兰淑珍发话了。她就是不喜欢汪诗敏，

也不在乎她是否能察觉出来。笑话，当初做得那么绝，抛下孩子跑到国外了，现在良心发现想要享受天伦之乐，晚了！汪

诗敏看了看兰淑珍，笑得有点勉强，拿起筷子给孩子们夹了一块鱼，细心地挑起刺来，再也不说什么了。其实汪诗敏也不

容易，心里也很委屈。想当初他们新婚之夜的时候萧楠发高烧，萧宇二话不说就下床穿衣服送他去医院，完全没有顾及自

己才迎进家门的新媳妇。而且当时结婚，也是为了要照顾家人，他们没有买房，和家人住在一起。甚至是后来汪诗敏提出

他们买房子搬出去，萧宇都不肯，也难怪汪诗敏在结束这段婚姻的时候如此干脆——其实她何尝不是因为死心了？人人都

说萧宇是个好男人，可是他对待自己妻子的态度，却实在让做妻子的无法理解。

“诗敏，你们先吃。”萧宇抱歉地对汪诗敏说，“我看看楠楠，他最近老生病，我很担心……”

“随便你。”汪诗敏气极反笑，又给孩子们夹了两只虾，再不跟他说话了。萧宇看了她几眼，默默地回到了萧楠的房间里

。

萧楠还有些晕乎。其实并非流了很多血或者是因为疼痛，可是面对哥哥，他就好像特别容易变得软弱，连疼痛或者眩晕的

感觉都会无限放大似的。所以当萧宇站在门口跟汪诗敏说话的时候，萧楠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得特别无力，身上一点力气

都没有，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慢慢拖拽着，要把他拉入黑暗的深渊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灵魂出窍，从这具身体

里跳出来，拉住了哥哥的胳膊，把他往身边拽，祈求他快快来到自己身边，跟自己说说话。

那种急切的心情带来一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当萧宇坐到床边的时候，萧楠下意识地靠过去，拉着萧宇的手轻轻说：“哥，

我……我不喜欢她……”

“嗯。”萧宇轻轻应了一声，扯掉萧楠身后的靠枕，让他躺下，然后又说，“我知道。”

“能不能……”萧楠声音低弱，很想说“能不能以后都不要让她再来了”，可是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自私得很。看着哥哥

整理被子时飘落到地上的那张扯成两半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他又突然想起之前那个人说的那些话来，那个人说“人总

有要长大自立的一天，那是迟早的事儿，所以别等到付出惨痛代价的时候才明白这些道理”，好像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自己现在这样软弱，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了，全得靠哥哥照顾，确实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看双胞胎，人家弟弟亚亚现在打针

输液都不哭鼻子了，自己都十七了，还粘着哥哥，实在是有些丢人。

“楠楠，想什么呢？”萧宇把被子掖好，坐到床边笑着看着弟弟，轻声问他，“怎么话说一半就走神了？”

“没，没什么……”萧楠朝被子里缩了缩，把脸埋在哥哥身侧，呼吸着哥哥的味道，觉得特别安心，也暗暗鼓励自己，要

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早点自立起来。

“哥，”萧楠闷闷地说，“我没事儿，就是稍微有点疼，不碍事。你去吃饭吧。”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低，心里也好像特别软弱。其实他脑子里还有个声音在回响，想告诉哥哥，别出去，不要出去见那个

女人，陪陪我好不好？可是他努力把那些声音压了下去。萧宇看看他，确保他真的没事了，才慢慢起身走出了房门。

刑牧一给模特儿们拍完照片已经到深夜了，回到休息室点了一支烟，打算今晚加班弄照片。他把打火机放回桌上时看了看

手机，心想，也不知道那朵小花儿今天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不过很快自嘲地笑了笑，暗自对自己说，算了吧

，那小花骨朵那么害羞的，又不比其他那些小子，绝对不会那么主动的。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手

机。

咦？刑牧一眼前一亮，手机里竟然有一条短信的说！他按下解锁键，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接收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

他迅速打开信息一看，上面写着：“今天谢谢你给我讲那么多道理^_^”，落款是萧楠。刑牧一看着那个笑脸不由得发笑

。这种感觉很新鲜呢，这么多年了，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发过短信了，有什么事情都是打电话，总觉得发短信费劲得很，可

是在忙碌了一晚上之后收到这么一条带着表情的短信，心里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刑牧一看着短信乐了一阵，直接按下回拨键。收到短信是两个小时之前，总得跟人家解释解释吧？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孩子略带低沉的声音。这种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但是又一不留神带了点清脆，听起来就

好像喝了一杯清爽的薄荷茶一样，让人心里特别舒坦。

“你给我发短信了。”刑牧一轻声说，“我那阵工作呢，没看到。现在才看到。”

“嗯……邢先生……你……这么晚……还……还工作啊？”萧楠压低声音说话，听起来有点儿闷，而且一开口就显得有些

紧张。刑牧一知道，他在陌生人面前都有些紧张，像面对陈俏他们这些熟悉的人时，说话绝对不会这样儿的。但是略有些

结巴的言语，听起来挺好玩儿的。”

“哦，我这个工作没什么时间概念。”刑牧一坐到旋转椅上，一边抽烟一边把腿放到桌边，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心里却

觉得特平静，特安详，感觉真他妈的好。

“这样啊……”萧楠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啥了。刑牧一也没说话，微笑着看着窗外。外头一派纸醉金迷，但是他却觉

得自己好像置身世外，如同童话里的主角似的。

长久的沉默，萧楠的声音更加惴惴：“对……对不起……你晚上要工作……我……还给你……发短信……打扰你……”

“没事儿，不是说了么，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发短信的。”刑牧一笑着说，“虽说我晚上工作，但是也挺闲的，跟你

说说话，没那么无聊。”

“哦……”萧楠又沉默了。电话那头听得到他的呼吸声，声音很闷，刑牧一不由得问他，“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

“我知道，”刑牧一又笑，“我怎么听你声音有点闷，在哪儿打的电话啊？”

“我……我在我的房间……”萧楠轻声说，“在……在床上……”

“哦，躲在被窝儿里打的电话是吧？”刑牧一笑得越发开心，简直想要把这朵小花儿从电话那头拽过来狠狠亲一亲抱一抱

，哪儿还有这么好玩儿的小孩啊？！

“你……怎么知道？”萧楠略微惊讶地问。

“我当然知道啊！我十七八的时候，也老干这样的事儿。”

“我……我以前……没有……”萧楠有些郁郁，轻声说，“我没什么朋友。”

“嗯，现在咱们不就是朋友了么？以后你想说话，晚上睡不着觉，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忙，一定马上接。”

“谢谢你，邢先生……”萧楠道。

“谢什么呢。还有，别叫什么邢先生邢先生的，多难听。”刑牧一笑道，“我影楼这儿的人都喜欢叫我一哥，你也叫我一

哥好不好？”

电话那头萧楠好像笑了一下，刑牧一也是会心一笑，轻声对他说：“像电影里的词儿是吧，一哥一姐，那都是腕儿啊！哈

哈……”

萧楠也轻轻笑了笑，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刑牧一觉得手中的电话微微有些发烫，心想，有多长时间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

有这样与人通话了？即使是走得再近的小子，也无非是打个电话，直奔主题，约好在哪个酒店，几点见面。哪有这样有一

搭没一搭的说过话？这种气氛真有点诡异和暧昧呢……

“早点睡吧，这都几点了。”刑牧一突然道，“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嗯……”萧楠应了一声，过了一阵，才又说，“我马上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

这句话刑牧一别有用心地YY了一把，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像是一种诱惑，不由又心猿意马了一番。挂电话的当口，他听到萧

楠说：“邢先生，那个……我……我想过了，做礼品的事儿，我想过了……”

“如何？”刑牧一的笑容慢慢放大。

“我……我答应。”

刑牧一笑得更欢了。

第十三章

最近天气虽然不错，气温也不算低，但是那都是在白天，到了夜里却还是有些凉。所谓夜凉如水，加上天上一轮弯月，更

显得有些凄清。萧宇半夜里起来，轻手轻脚地推开双胞胎的房门，帮两个霸王把踢到脚边的被子拉起来给他们盖上，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