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脱,一戳,肚皮碎了,内脏流出,热腾腾的,那条田鸡似的手臂被妈妈放进嘴里一唆,一串骨头,爸妈对坐分食。之
后乱七八糟,小蝉手变成爪子,李老师耳蜗竟爬进了无数尸虫。
再之后,他恍惚梦到了一轮圆月,和水鬼。
水鬼自然是见过的石雕的样子,后腿蜷曲,四肢着地,只是这次它们活了过来,它们在月光下爬行,像匍匐前进的蝙蝠
,它们勾直脖子,朝向月亮,它们的脸在明月青辉中,依旧是平的,布满凿痕。
有水声,耳中响起了水声,随着水声而来的,是细嫩的啼哭,隐隐约约,像婴孩的哭,谷生一怔,这不是在做梦,他已
经醒了,那哭声仿佛就在楼下。
他摸索下床走到窗边,往下望,一抹黑,压根看不见,不过能听见,有人在楼下走动,某种像是潮湿的雨靴踩过泥地的
脚步声,杂乱而轻,以及贡桌嘭嘭摇摆,只是因整个百家堡太过安静,他才会听到。
手电在床头,他摸过来,冲楼下咔嚓打开,光束射在地面,几条黑影刷一下飞快闪开,像受惊的野狗般,立刻就消失了
。手电左右照照,只剩夜色的雾霾。
他坐回床上,想用不用叫醒冯万回,应该不用,可能真是群野狗,再说门是锁好的,没人能进来。
谷生以为门是锁的,没想到次日清早下楼,门大敞,桌上摆着饭菜,小蝉坐在那儿。
“啊,你真早。”谷生道,那扇门并不带锁,而是用门闩从内固定,他不明白小蝉是怎样进来的。
“我来送早饭,洗脸水也打好了。”小蝉笑道,“再说也不早,快晌午啦。”
“啊?”谷生探出门看看,原来阳光照不下来,光线才像清晨一样。他看到水藤也在门外,坐在一张藤椅上削草签,没
抬头。
“万回哥呢?”
“还在楼上睡。”洗漱完谷生坐下吃饭,又是昨晚那种杂汤,他有点想问里头那个像腐竹的究竟是什么食物。
“去看窑厂吗?”
“好。”谷生一抹嘴,“窑厂做什么的?”
小蝉努力组织语言,谷生忙道:“好啦好啦我去看就知道了。”
没有带轮椅,藤椅上拴两条背带,水藤反背着椅子,小蝉坐上面,水藤在前边走,谷生跟着,一路上与小蝉相对。谷生
指指耳朵,小蝉点头,谷生放下心来。
谷生不知道他们在往哪儿走,大致感觉上,是在往百家堡的深处,巷子连着巷子,门口贡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人影
。
小蝉的两条小腿,伴随水藤的步子来回晃荡,谷生忖度小蝉斗篷下的腿应当很细,为什么不会走路呢,病的?
“对了,昨晚我听到小孩哭。”他说。
“啊……近来有些孩子病了。”小蝉道。
“不、不,”谷生摇头,“是小婴儿在哭。”
“不可能。”水藤忽道,“这里没有婴儿,还没生。”
这人讲话凶巴巴的,谷生想,转而说:“还有昨晚睡到半夜,我楼下好像有人。”
“不可能。”水藤断然,“子夜宵禁,不允许随意走动,你往后,半夜也不要出去。”
谷生被呛得不再多话。
小蝉想了想,“谷生,晚上我带些贡品放在你门口,小鬼收了,便不搅你睡梦啦。”
见小蝉一脸诚意,谷生欣然答应。
约过了半刻钟,窑厂到了。
窑厂在一座山的山肚里,或者说,正看更像一面巨幅陡崖,笔直朝上冲入云雾,高得吓人,凸石灌木丛生,整面郁郁葱
葱。四周围墙也不算矮,连根将其围拢,就像迷宫里的死路,山崖成为堵在尽头那面死墙。
谷生在想山崖那面是什么,可能是百家堡以外的世界。
不知道这座窑厂是开山而建还是天然形成的岩洞,高宽俱有十几米的拱顶洞口,悬挂粗大的盘丝绳结,熏得乌黑。入口
没设阻拦,也没人守,往内黑黢黢,有轻微嘈杂。
水藤开了个小火折子走进去,里面还是挺冷的,空间很大,可以看到洞壁和穹顶打磨光滑,壁内点点晶亮的石英,仿佛
置身夜晚繁星当中,再往里走,谷生抬头,高处石英逐渐汇成一条璀璨星河,好似银河,看得他都入了神。
直到水藤停住,谷生才注意到前方黑暗处走来两个人,两个年轻人,跟水藤一般高,工装打扮,一个蓬蓬短发,另一个
发髻整整齐齐,眉清目秀。
“哟水藤。”短发的龇牙一笑,那扎发髻的则行了个礼。
“三爷在吗。”水藤问。
“里头。”短发指指身后,“你们自个儿去吧,我俩正好去撒尿。”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与谷生擦肩而过,短发的还在谷生脖子旁狠狠嗅了一下,跟嗅鼻烟似的,随即阴阳怪气的笑容,搞
得谷生莫名其妙。
后来小蝉告诉他:短发的浑号乌鸦,性格疯癫乖张,没人高兴惹他,和他一起的叫兔子,为人老实温吞。他俩都是三爷
的手下。
起初谷生没明白手下这个词的内涵,不整个百家堡都听冯爷家的吗,后来才渐渐理解手下基本上就是打手和小弟的意思
,冯三爷周围有这么个小团体,清一色姓冯,跟帮派也差不多。
这群人的具体工作,当晚大红祭谷生便见识了一番。
水藤没有直接去找三爷,谷生只远远看见一座火红窑口,就给水藤领着拐进一个侧室,放下小蝉,点上油灯,水藤便关
门离开了。
小蝉歉意,“内窑间闲人是不能进的,我……自然更不能。”
这库间不十分大,但也不算斗室,有木桌板凳,桌上摆着一排钩刀刮子,手术台似的,墙角垒着几板泥胚。小蝉说他在
这儿做事,雕画泥胚的,隔壁还有制泥胎和刻文的。
谷生注意到,墙头用红绳高悬供奉着一块青石,石板浮雕着一个站立人形,头大,四肢细长,与他在祠堂里看到的几乎
一个模样,只是这回看得清楚许多。
他忍不住问了。
小蝉道:“这是河神,也是窑神、灶神,再没河神之外了。”
谷生实在不以为意,这脑袋大身子小章鱼一样的哪点像神。
“我带你四处转转?”小蝉说。
“你的轮椅……”
“那个反而出声。”小蝉想了想,“干脆,你背我吧。”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只有注册会员用户组可以查看
狭窄的岔道,微光摇曳,乌鸦蹲着,兔子靠在道口,说:“行了吧,再摸鱼要被三爷察觉的。”
“他娘的。”乌鸦狠狠丢出一粒石子,啪一声,在洞穴中回荡,“那小子的味儿,真他娘好闻。”他说。
“回去吧,三爷要骂了。”
乌鸦仍喋喋不休,“老子一闻他身上那味儿,半边儿都酥了,跟喝了酒似的,昨儿祠堂回来大伙儿就说了,就怕当着三
爷的面,那小子是打外头来的吧,喂兔子,咱多久没喝酒了……”
“行了快起来。”
“叨叨叨叨个屁!”乌鸦抬手,一把抓住兔子的裤裆,嬉笑起来,“嘿,我就知道,你早硬了。”
顿时像给打了七寸,兔子缩着身子道:“你、你赶紧放手,三爷……”
“什么三爷。”乌鸦站起身,手没松,顺势把兔子抵在石壁上,“你也是闻到那小子的味儿才兴奋起来的吧,嘿嘿,我
也是。”他用另只手解开裤带,掏出自己的分身。
“是你刚才碰了我才那个的,我可没你疯。”兔子说,但看着乌鸦愈发亢奋的表情,热乎的不自觉扭动的身体,他有点
儿慌,“你该不会想……”
“就是想了,不然躲这儿来干嘛。”乌鸦说话已经喘了,他拉过兔子的手,放在自己逐渐充血的分身上,令指尖轻刮自
己的龟头,他兴奋得颤抖起来,昂起头,绷直的项颈展现在兔子眼前,讪动的喉结,吞口水的声音,当乌鸦放开手,兔
子已在主动揉那根分身了。
乌鸦将双手搭上兔子肩头,兔子懊恼地望着他,好像在说“我该怎么办”,乌鸦坏笑,兔子只好自己伸手进裤子里,摆
弄自己早已抬头的分身,结果他两只手都不得闲着,显得十分吃力。
两种喘息声交杂着在洞穴中回荡,石英闪烁,如无数细小的眼睛正注视他们,如阴冷与赤热纠结在了一起,在一小片光
雾中压抑的兴奋,使某种妖异的气氛弥漫于四周的幽暗空气。
乌鸦的下身已胀到了极致,他拉开兔子的裤腰朝里看,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在兔子自己的摆弄下,也已经挺得差不多了
。
“歪的,真好玩儿。”乌鸦瞅着裤裆里。
“每次都说,你烦不烦啊。”兔子咕奴道,“再说我可就软了。”他努力弄着,整个阴茎看上去湿润润的。
乌鸦急躁地舔舔嘴唇,“好了没?好了没?”
兔子扯开腰带,裤子滑落在地,乌鸦猴急的倾上去,两支高昂的性器碰在一块儿,乌鸦绷着屁股,摆动起腰,一下一下
的往前挺,两根性器开始摩擦。
兔子那根没乌鸦的粗,而且粉嫩嫩的,还有点左歪,在越来越激烈的摩擦中显得颤颤兢兢,“快看它好像要哭了呢。”
乌鸦调笑,将自己的那根换到左边,往右拨着粉嫩的小肉棒。
脸颊潮红,兔子背贴石壁,跟随着摆动,配合极好。两人上身着衣,下身却都是赤条条的,越挨越近,开始全情投入,
腿部交缠,乌鸦的手也移到了兔子的两片臀瓣上,揉捏着,就像抚摸女人的乳房,最后两人小腹贴合,乌鸦的性器就在
对方阴囊下抽动。
他俩同时射了,兔子射歪,白液洒在地上,而他自己大腿内侧一片热乎湿滑,还往下流,是乌鸦的。
“你们在干什么?!”通道口蓦地火光一亮,传来一声低喝。
两人转头,只见通道口一个膀大腰圆的人,也身穿工装,举着火把,又惊又气的模样。
“嘻嘻,地虎,要不要也进来撒泡尿?”乌鸦嬉皮笑脸。
那叫地虎的人怒道:“在哪搞不好非要在窑厂,找死啊,看三爷剁了你们。”
兔子急道:“千万别告诉三爷!”
地虎鼻里哼气,“算了,三爷那儿缺人手呢,你们赶紧的。还有,再有下次,不用三爷动手,我先就抽死你们两个。”
他气哼哼走了。
“神气个劲儿。”乌鸦鄙夷,“全仗着三爷撑腰,心腹,能心腹过水藤?人把小蝉那娘儿们都搞到手了。”
兔子擦着腿,“怎么,你也想讨媳妇了?怕连女人的身子都没瞧过吧。”
“怎么,你瞧过?”
“全是大肚婆,有什么好看。”
“那个吴娘倒是皮相不错。”乌鸦美滋滋的,“走路扭啊扭的,奶子涨得老大,就算大着肚子,捅上一捅,我还是乐意
的。”
兔子笑起来,“你就这么中意三爷的东西?”
乌鸦道:“那是自然,他冯三爷哪样东西不是得的最好,谁不是对他吼巴巴的,哼,就算他把小蝉许我玩两天,我也未
必稀罕,就那麻杆儿似的小瘸子。”
“哎,说到这个……”兔子思忖道,“我听说,昨天回来的那人,他也和小蝉定过亲,这是怎么回事?”
乌鸦道:“水藤肯定不干,这下可有好戏看咯。对啦,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叫冯……”
“冯万回,我叫冯万回。”冯万回站在通道口,笑眯眯看着他们。
两人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不知何时来的男人。
冯万回穿件无袖白汗衫,刚起床似的,扎实的肉体看得乌鸦直咽口水。
“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兔子疑道。
“大门开着呗。”冯万回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两条扔给乌鸦和兔子,“有件事,想请你们帮个忙,帮着了,自
然有好处。”
乌鸦瞅着烟,“好抽么。”
“好得很。”
乌鸦借灯火点上,抽了口,吐出丝丝烟雾,他勾勾手,冯万回将整盒都扔给了他。“好,有什么事儿,你说吧。”他道
,“不过好处可不包括这点儿烟。”
9.河
谷生不会背那张藤椅,于是直接背起了小蝉,很轻,或许是身量未足的关系,谷生觉得自己第一次和女孩靠这么近,也
没别扭。
百家堡盘杂的建筑令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窑厂也是同样。
小蝉带他去看了几个工造间,谷生就发觉,跟他刚进来时的想法完全不同,整个窑厂就如在大山内部肆意钻探的虫洞,
通道交错连通,毫无逻辑,车间仓库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谷生站在一口大缸前,泥胚子的敞口大缸,一人多高,正圆,缸口直径估计有两米。他在小蝉住处的天井见过类似的,
种荷花,夸张了点。
工造间充斥蒸郁之气,墙边垒着一堆砖头生坯,几个工人默默做事,过筛练泥,全然不理旁人。
墙头红绳悬的河神像,一对鱼目眼球,嘴如刀割,面朝众人,恍若监工一般,叫人挺不自在。
缸肚上有一圈泥塑画,还未上色,画了许多小人,看着装佩戴,应当是本地孩子,他们伸手向前,奔跑嬉闹,好像在追
逐着什么,类似那种百子嬉戏图,可围着转了一圈,谷生也没看出他们到底在追什么东西。
谷生问小蝉,“是你画的?”
“献丑。”
“不不,很生动。这缸要烧的?”
小蝉说是,这是今年做的最后一只,也是做得最大最费神、费料的,冯三爷十分重视,决意亲自将它烧制完成。“这里
的缸都是用最好的河泥做的。”他说。
谷生凑近,只见水缸胎子细腻,没有上釉,却似上了釉般润泽,隐约还散发出一股草汁的清香,在如此沉闷封闭的百家
堡,清新的味道真令人振奋。
“我不知道,原来河泥也能做东西的,”谷生道,“我还以为只有陶土高岭土才能烧。”可他没见附近有河流,只有连
片沼泽。
“烧成的河泥比石头还硬,砸都砸不碎,看那些砖坯,用筛过的下脚料做的,阴干了就好用。”小蝉说。
“这些泥是从哪取的,附近有河?”
那块青石浮雕似乎荡了一荡。
小蝉道:“想看吗,我带你去。”
谷生立即同意,他不喜欢这里压抑的氛围,老实说,他也不喜欢这里多数人看他的眼神,排斥的、惊异的、小心警惕,
虽然掩饰得不错,但他们不愿接近的态度,已然明显。举止怪诞的乌鸦除外。
小蝉只是指路,往左,或者往右,谷生发现,他们不是出去,反倒在往里走,难不成河在山体里么,他有点不明白了。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事物,经过的无数岔路,还有双向路口和十字路口,找不到任何标示,到处都一个样子,难以
想象在这种地方迷路,又没本地人指引,会有怎样下场。
他一直走,甚至开始思考这座山的深度,会有如此广布的隧道,每条路口都通往深邃的不可知的黑暗。显然他不再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