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将整个菜市场差不多全部逛了一圈。许之恒如于如何挑选及如保侃价完全一窍不通,只能跟在周谨后面做苦力,帮他提东西,顺便还可以见识一下周谨杀价的高超本领。
只会杀价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些人被杀了价,竟然还会欢欢喜喜的多送一点作为添头。
许之恒在一边看的瞠目结舌,暗想就这口才,拿到谈判桌上,还不得把对手杀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我真庆幸,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回程的路上,许之恒笑道打趣道。
周谨对此只是谈谈一笑,「你这样说,让我很有成就感……停车。」
许之恒忙将车停到路边,眼看着周谨跳下车,走到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前,没一会儿,就提着一袋用一个硬纸板包着的大榴莲回来。
许之恒立即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最怕的水果就是榴莲,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臭豆腐。他一直都不明白,明明是那么臭的两样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吃的那么津津有味,更离谱的是他们竟然会说那两样东西很香,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周谨刚上车,许之恒就觉得一股臭气直窜脑门,不由的就皱起了眉头,顺手降下车窗。
「你不喜欢?」周谨笑道。
许之恒不想逞强,很老实的点了点头,脸上带露出一种不可理解的表情,「你喜欢?」
周谨看起来很开心,笑道,「如果我说我以前从来没吃过,你信不信?」
许之恒惊讶的看着他,「那你还买?」
「不过前两天我试了一次,好像还不错。」周谨笑着点了点头,「闻起来是很臭,可是吃起来味道还真的不错,你等一下试试,说不定就会对它改观。」
许之恒对此不敢苟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这种东西。」
「说话别这么绝对,年轻人。」周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车吧,回去后我们用事实说话。」
这一路路程并不长,而且一直开着车窗,可是许之恒还是被薰得头昏脑胀。
如果这个榴莲不是周谨买的,他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鼻子。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许之恒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总算觉得那种臭味淡了不少。
周谨在一边看着他的狼狈相,很没有同情心的站在车那边大笑起来,末了还将一个袋子交到他手里面,拿他当苦力。
周谨当然不是第一次在许之恒面前笑,可是许之恒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真实的笑容。他一时竟然看呆了,直到周谨将那个袋子提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伸手接过袋子。
第四十章
周谨回到家就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一头钻进了厨房。
许之恒捧着一杯水,腿上摊着一本杂志,坐在沙发上喝水看杂志等饭吃。厨房里传出来的吵菜的刺啦声让他产生一点类似于幸福的满足感。
现在这种样子,倒有点普通夫妻在一起时的样子。妻子在厨房烹调菜肴,丈夫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杂志来等饭吃,然后两人一起吃饭,饭后再一起散个步或是聊会儿天什么的……
许之恒丢下手中的杂志,靠到沙发上,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默默的苦笑起来。
他的想像力还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这样简单琐碎的生活,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里面周谨正在将一道刚炒好的菜往盘子里面装,看到他过来,就微笑道,「饿了?」
许之恒点了点头。他不经意的撒了个谎。
周谨拿过一双筷子,将筷子和那盘菜一起送到他面前。
许之恒微愕,手还放在口袋里,没有往外拿。
「又没有外人,没人笑话你。」周谨笑着夹了一筷子的菜,命令道,「张嘴。」
许之恒很听话的张开嘴,任对方将菜塞到嘴里,却忘了嚼。
「很难吃吗?你的表情这么痛苦。」
许之恒忙动了两下嘴,胡乱的嚼了几下,将菜咽下去。「很好吃。」
周谨自己尝了一口,得意的笑了下,「是不错。」
许之恒失笑,「你倒真不谦虚。」
周谨笑着又拿过一只盘子,走到外面,将那盘菜放到桌上,用另一只盘子扣好,这才转回头冲他笑道,「我们要尊重事实。」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吃饭时的饭桌上很安静,周谨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吃着。
许之恒拿不准他是在专心的吃饭,还是在专心的走神,就将自己手中刚拆好的蟹肉沾上调味料放到周谨的碗中。
周谨立即抬头,说了句「谢谢」。
按他这个反应速度,应该不是在走神,想到这一点,许之恒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吃完饭按照惯例应该是周谨收拾碗筷,可是今天许之恒却坚持要自己来。周谨脸上虽然明显是不信任的表情,但还是没有阻止他。
有一位出色的师傅在旁边做指导,许之恒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却也做的有模有样。
「嗯,表现不错。」周谨倚在门边鼓了下掌。
「有奖励吗?」他笑着走到周谨面前,低下头看着周谨。
周谨沉默了一下,说了个「有」,然后伸手拉过他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明明是单纯的不带一点情欲的一个吻,却让许之恒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在周谨还没来得及撤回手去,许之恒反手抱住他,将人紧紧的搂到怀里。
「周谨。」他急促的叫了一声。
周谨仰着头,冷冷的迎上了他的视线,嗯了一声。
许之恒刚刚突如其来的那点热情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中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出去坐吧。」周谨拍了拍他的手,许之恒立即松开他。周谨先转身往客厅走,许之恒跟着走过去,还没等坐下来,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谨抬头看了他一眼。
许之恒有点尴尬,不过等看清来电的姓名后,他的神情就放松了不少。
原来这个电话是他的岳父赵远山打过来的。
不管两人实际关系怎么样,毕竟挂着翁婿的名,再加上赵家曾经对许家有恩,所以虽然许之恒并不想见对方,既然对方打电话过来要求见面,他没有理由拒绝。
和周谨打了个招呼后,许之恒就匆匆离开这里往赵家赶。
其实许之恒差不多已经猜出这个时候赵远山找他的用意。
之前周谨所料没错,沈亦天果然早有安排,中天刚刚从政府手中拿到一个很大的项目。虽然报纸杂志上都将此功劳归于沈连乔,但许之恒相信,这件事绝对是沈亦天手术前就已安排妥的,就连沈连乔在此时机在某份极有份量的财经杂志上的专访,他相信都是之前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选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放出来。
而周谨,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时机。就算本来外界的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华泰即将与中天合作的事,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让人对中天的未来增加了不少的信心。这一切从中天不断上涨的股票就可以看出来。
华泰和中天合作的事,对于他们和沈家是双赢的事,只是对于赵家来说,就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一看到赵远山,他就发现对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们不和已经很久了,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赵远山对他连那些场面话都懒得敷衍,直截了当的问他,「你为什么要和中天合作?」
许之恒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抬头微笑道,「爸爸,那您说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合作?」
赵远山应该很生气,但总算没有直接发火,只是怒气冲冲的坐下来,重重的呼了口气,「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你们现在合作,其实是在帮他们。」
许之恒立即笑道回道,「爸爸,我也相信您一定可以看出来,我们两家合作,绝不是沈家一家得利。您是芷儿的外公,我相信您肯定会赞成我的做法的,对吧?」
他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到芷儿的。
赵远山被他堵的一口气憋在胸口,连动手的冲动都有了。
可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初涉商场,有赖于他的青年,他已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因为那件事,让他在许之恒面前无法做到理直气壮,所以即使再生气,他也不得不强忍下心头的怒火,硬是挤出一点笑容来。
「之恒,你想和谁合作,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我翁婿一场,就像我当初不能对你们华泰见死不救一样,我相信今天之恒你也不会弃我们于不顾。」
许之恒怎么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赵家当年的恩情呢。其实到现在许之恒还会叫他一声爸爸,已经是念在以前的恩情的份上了。
虽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也有句话叫施恩莫忘报,赵远山这种做法,虽然也无可厚非,但毕竟落了下乘,许之恒即使记着当年那么恩,却在心中非常反感他刚刚这番索取回报的话,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爸爸说的是,爸爸当初对之恒的鼎力相助,之恒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华泰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做任何决定都得以大局为重,得对那些董事负责,不能用他们的利益来报我个人的恩情,您说对吧?」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拒绝自己,赵远山气的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这个小王八蛋,果然和他父亲许泰不是同一种人。
赵远山开始后悔他当初的选择。
第四十一章
当初他会在华泰遇到危机时施以援手,其目的可不是真的是为了帮许家。
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赵子倩虽然是女孩子,但为人懂事乖巧,也上进,可是他那个儿子赵子敬却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
当时赵子倩喜欢上许之恒,他在商海里沉浮了那么多年,自认为相人识面很有一套,当时许之恒虽然年轻,但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加上他对许泰的为人非常了解,知道他是一个讲原则,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才极力促成了两人的婚事,并且帮了许家不小的忙。
他做这一切,不过只是当成一种投资,以及为他们赵家的将来加一道保险,
本来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的很顺利,谁知道等华泰危机解除以后,渐渐就有一些许之恒在外面养情人的传言。他们听到后,自然是非常生气,甚至将此事告诉许泰,要他给赵家一个说法。许泰虽然满口应承,可是孩子大了,做父母的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又是人家两夫妻的私事,赵子倩自己都不好意思向外说,别人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等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他在许之恒面前,就更是没有说话的立场。
早知道会弄成现在这种局面,当初就应该将赵子倩嫁给吴仕杰。不说他现在官越做大,光是在为人方面,他就比许之恒忠厚,也好摆布。
可是就算他再后悔,现在也迟了,赵家现在在走下坡路,以后肯定少不了要用到许之恒的地方,所以就算他再生气,也不能在此时和许之恒真的撕破脸。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好像极为无奈和沉重,「之恒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是长辈,怎么能做让你为难的事,提让你为难的情求。」
许之恒笑着回道,「谢谢爸爸的谅解。」
赵远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跟我还说这种客气话。」他顿了一下,敛了笑容,「之恒,你也知道,我就小倩和小敬这一双儿女,小倩虽然是女孩子,但我对她的疼爱是一点都不比小敬少,可能也就是这样,才把她惯坏了。我知道她是做错了事,可是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偏着自己的女儿,那时候你对她,也实在太冷淡了一点。后来悠然出了事,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悠然也是她的儿子,她受的伤绝不比你少,要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还呆在疗养院里。你们始终是夫妻,她始终是悠然的妈妈……」
「可是她也是芷儿的妈妈。」许之恒笑着打断他。
他虽然在笑,可是看在赵远山眼里,那笑容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爸爸,同为男人,您应该可以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吧。」许之恒带着笑容直直的盯着他。
赵远山不由的往后靠了靠。
这件事就是他的软肋。
赵子倩偷人,连孽种都生下来了,这让他在许之恒面前凭白的矮了几分。
「可是小倩她真的很喜欢你,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执意要嫁给你,那件事她也是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你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总有几分夫妻情份,她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到这里特意停了下来,小心的观察许之恒的脸色。
许之恒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微微的笑了下,「爸爸您放心,我一直都把芷儿当成自己的女儿看的。至于以前的事,我和小倩都有错,我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小倩一个人身上。要不然这两年我也不会经常去看她的。」
赵远山一把握住他的手,几乎要老泪纵横了,「难得你这么深明大义,是小倩她不知道惜福。」
许之恒知道这东西最会演戏,才懒得配合他,只是将手慢慢的抽出来,跟着站了起来,「爸爸,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至于说和中天合作的事,因为董事局已经通过了,所以我很报歉,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的算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赵远山连声称是,又道,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小敬他就经常唠叨,想跟他姐夫多学点东西呢。「
许之恒心中冷笑,赵子敬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典型的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赵家就算现在没走下坡路,落到他手里面,照样得玩完。赵远山至所以到现在还不会和他真正翻脸,还不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过反正维持现状对他也没有坏处,他也没必要和对方真的闹翻,也就笑着应酬了几句,这才转身告辞。
他从赵家出去后,又去了疗养院看赵子倩。
虽然赵子倩给他戴了绿帽子,但许之恒还真的没有怪她或是恨她。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宽宏大量,只是在他看来,忠诚这种事应该是互相的,男女都一样,男人不应该有什么特权。他先对她不忠,也就不能怪她找情人,而且赵家那帮人里面,赵子倩的人品算是不错的了,当年也是真的一心一意的爱着他,而关于出轨那件事,说到底,赵子倩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只冲这些,他偶尔去看望一下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赵子倩像以前一样,怀中抱着一个公仔坐在床角,正一下下的拍着公仔的肚子,嘴唇还一张一合的,
他知道她是在给」许悠然「唱歌听。
她在许汀芷还没有出世时就精神失常了,所以她的意识里,根本没有许汀芷的存在。
许之恒直直的站在那里,里面的那个人,早已不复初见时的美貌,就连笑容,也没有当初的灵动。
而这一切,是他造成的。
他虽然情人众多,可是他早就知道如何应付媒体,他的那些绯闻根本没有什么见报的机会,所以知道他用情不专的人并不多。外界只当他们伉俪情深,他在他太太精神失常后仍对她不离不弃,却没有人知道,他才是害她成了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真相永远都是隐藏在最深的一层,而且未必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站在他旁边的疗养院院长立即嗯了一声,「她的情况很稳定。」
许之恒淡淡的笑了笑,语气里有一点淡淡的嘲讽,「很稳定也就意味着没有起色了。」
「之恒,你应该知道,我们也尽力了。」院长也是他的朋友,同时也是一名资深的心理学专家,对于赵子倩,他实在无能为力。
许之恒侧过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不好意思,我明白。」
他当然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连杨化成都没有办法治好赵子倩,他真的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治好她。
他刚刚也只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有点伤感,才会失态。
他转过身,又看了眼里面的赵子倩,她正低着头去亲吻怀中的那个公仔。
「你说她有康复的可能吗?」
院长迟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其实这个主要还是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在我看来,你太太她是自己不愿意走出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