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嘴唇微微颤抖着,简隋英给予他的这个背影,充满了生硬地拒绝,让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他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简隋英。
简隋英身体僵了僵,但这回他没有推开李玉,他现在分不出力气去和李玉计较。
“简哥,你别赶我走,我不能离开,尤其是现在,我要问清楚。”
“问什么?”
李玉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他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我要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不是还爱我。”
简隋英深深吸了口气,“李玉……”
“别说其他的,我只想知道这个。简哥,你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你承认吧,你还爱我,你为什么不能承认。”李玉的语气中充满了渴望,“我求你了,你承认吧,只要你承认,你让我现在去死都行。”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对于简隋英的回应,他又期待,又恐惧。
简隋英忍着心痛,艰涩地说,“李玉,我现在没劲儿和你争辩什么了。我爱你又怎么样呢,我又不靠这玩意儿吃饭,没有我又不会缺胳膊少腿儿。我是个生意人,一次赔本儿买卖就够我受的了,我不会再做第二次,就像一个东西我再喜欢,我他妈负担不起,我干脆不要了。李玉,发生这么多事后,咱们没有心平气和地谈过一次,今天在这种不能大声喧哗的地方,我正好跟你说句心里话。”
李玉突然害怕起来,他紧紧搂住简隋英的腰,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他搂着这个人的腰,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懒懒地看着他刮胡子,或者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想法。那个时候甜蜜的分分秒秒,他愿意拿一切去换。
简隋英空洞地眼神看着仿佛没有尽头地医院走廊,心如一片死灰,“咱们不可能了,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我不是个大方的人,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觉得我要是原谅你,就是对不起我自己,我这个人最自私,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再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我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你身上,费心去猜你在想什么,你会不会又害我。俩人在一起,不过图个开心,我再喜欢你,我想到你就一脑门子烦心事儿,我跟你在一起是何苦呢。”
李玉哽咽道:“可我不会再害你,我一定会……”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也没有义务让你反悔。我这辈子最大的宽容和退让,都给了你李玉,结果你还是辜负我。你要是还对我有点儿感情,你就别再来烦我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挺顺心的,你别再出现,我的心情就能好点儿。”简隋英说这段话的时候,真有种心在淌血的感觉,可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操蛋的事情,昨天那惊险的一幕,还是让他没办法再蒙蔽自己。他就是这么贱,他恨李玉,恨得咬牙切齿,可对他的喜爱,也从来没有停止。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重情义的人,也不知道在李玉身上着了什么魔,能对一个人执着到这种程度。这让他又厌恶,又恐惧。
所以他要离李玉远远儿的,最好永远别见,这样才能避免他再次丢人现眼,沦为别人笑柄的风险。
爱情不是他的必需品,他不能为这个把自己的尊严和生活再次搭进去。
他得承认,他输不起了。
李玉又一次哭了。
他哭得很伤心,即使是埋在他肩膀低低地抽泣,简隋英也能尝到那眼泪里的绝望。
他感受到了简隋英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决心,他没有办法再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简隋英能软化,能再转身看看他,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可是这些都是只是他的幻想,他连拿这些幻想安慰自己都已经不能了。
简隋英说得太清楚,不留余地,不给他臆想的空间,不让他自欺欺人。
他们彻底结束了,简隋英表达得不能再明白,态度不能再坚决。
李玉没有办法不哭,他已经被悲伤和痛苦淹没,即使他紧紧抱着这个人,他们的心却远得他无法企及。
他已经彻底失去简隋英了。
他和简隋林明争暗斗,最终致反目成仇,忙活了这么一大圈,落得一身狼藉,却谁也没有得到这个人,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也是上天给他们最大的惩罚。
李玉只有二十一岁,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消解这样巨大的悲伤,只能想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抱着简隋英,不再伪装,不再算计,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哭他的感情,哭他的错误,哭他的悔恨,哭他的得失。
简隋英感觉到眼角渐渐湿润,便奋力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耳边的抽泣声和肩头的湿润,仿佛把他的心都给打透了。
李玉走了,没有再联系他,也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简隋林在昏迷了四天之后醒过来了,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想见简隋英。
简隋英并不感到意外,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开车去了医院。
简隋林二次入院,把简东远也打击的住了院,简隋英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接管了已经卖给简隋林的他从前的公司。
事出意外,他已经无暇去抱怨,他只知道作为简家的长房长孙,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越是危难的时候,越需要能肩负起一切的人出头。
家里的事,他还瞒着爷爷和一众亲戚,只有他几个叔叔知道情况。
公司和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又落到了简隋英身上。同时兼顾着三个公司的运营,对于简隋英来说,无论是精力上,还是资金上,都有相当大的压力,他忙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简隋林能顺利醒过来,无疑让他松了口气。
第一百零九章
简隋英在黄昏时分穿过医院长长地走廊,周围很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倍感压抑。
他推给病房的门,看到赵妍坐在床前,翘首看着简隋林,脸上带着关怀和心痛。
屋里的俩人听到开门声,齐齐看向门口。
简隋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简隋林张了张嘴,小声说,“妈……”
赵妍看了简隋英一眼,站起身,从他身边走出病房,并随手带上门。
屋子里落针可闻。
最好还是简隋林先开了口,他哑声道:“哥,你过来坐。”
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简隋林,简隋英此时即感觉不到惊恐,也提不起力气怨恨,他习惯性地想掏兜里的烟,又想起来这是医院。拍了拍口袋,他抬步走到床边,坐到了赵妍刚才坐的椅子上。
简隋林脸上白得几乎找不到血色,连嘴唇都透着不正常地青灰,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似乎连说话都很费劲。
简隋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波动。
简隋林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充满了依恋,可他知道自己必须死心了,他艰涩地开口:“哥,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简隋英淡道:“原谅你哪样?原谅你坑我公司,还是原谅你强奸我,还是原谅你杀人未遂?”
你做的哪一样,值得原谅?
简隋林的眼眶湿了,“哥,我以前以为,只要能得到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后悔。但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宁愿你一辈子把我当弟弟,至少你还跟我说话,对我笑,愿意使唤我,而不是这么恨我。”简隋英对他的冷漠和憎恶,让他陷入了更加疯狂地境地,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爱简隋英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但是当他冲进自己的视线的时候,他知道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他哥受伤。
他多么想一辈子保护这个人,但他给予他的伤害,却是最深最重的。
他早就后悔了。
简隋英沉声道:“你好好养病吧,我不想给你管公司,我忙得很,你早点起来,别再增加我的负担。”
简隋林费力地伸出手,想去抓简隋英的手,却被简隋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简隋林哽咽道:“哥,陪我坐一会儿吧。你离我太远了,我够不到你了,就算……就算你和李玉在一起,我还是你弟弟,不要这样对我,原谅我吧,求你了,原谅我吧。”
简隋英终于忍不住掏出烟点上了。
他以前不那么爱抽烟,也没有瘾,只在场面上来两颗。但是现在他几乎烟不离手,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为了保持清醒,他不能老喝酒,除了抽烟,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途径能纾解。
简隋林终于握住了简隋英的手,用他最大的力气死死地攥着,握得掌心出汗都不放手。
简隋英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任凭简隋林握着,如果不是抓住他的那只手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力道,他会以为他被一个小孩儿攥着,就像攥着必须抱着才能入睡的玩具。
简隋英抽完烟之后,把手也抽了回来。
他给了简隋林一根烟的时间,他都要为自己的仁慈而惊叹了。
他把烟扔进垃圾桶,站了起来,“记住我说的话,赶紧起来,别给我增加负担。”
简隋林忍着眼泪,手心空了,心更是一片荒野。
简隋英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他握着门把手,“我跟李玉早结束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简隋林在医院的那段日子,着实难熬。
家里家外的事,都由简隋英一个人扛着,项目资金上巨大的缺口,逼得他几乎天天马不停蹄地去融资,舒适温暖的五月天,已经把他晒黑了。
简隋林在医院无所事事,经常给他发短信,但不敢给他打电话。
他一条都没有回过,也没有再去看他。
他知道等简隋林出院了,早晚还是会想要挤进他的生活,他现在实在无暇理他。
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会想起李玉。
自从医院一别,李玉就彻底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没有李玉的消息,也没有再见过他,更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李玉,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人走得这么彻底,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有时候简隋英会有种恍惚地错觉,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梦。其实从来就没有李玉这个人,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产生了幻觉。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觉得身边太空了,根本不像他简隋英该过的逍遥生活。
小朱倒是给他打过电话,在电话里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过来吃饭。
他当时很直接地说“我没有时间。”
他其实是真的没有时间,没有别的意思,但也许是太累了,语气比较硬,小朱在那边儿立刻就不说话了,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明白了。”
就算隔着一个听筒和遥远的距离,简隋英也能听到他的难过。
简隋英立刻解释道:“你别多想,我最近是真的很忙。”
小朱轻声说,“我明白的。”
到最后简隋英也不是很确定,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还有他究竟明白了什么,总之从那之后,小朱没有再联系过他,而他忙得也没有时间去想小朱。
简隋英从小锦衣玉食,可能这辈子也没有为钱这么发愁过,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以前公司的项目已经启动了,眼巴巴地等着继续注资,现在公司的项目也筹划得很好,就等着资金到位,和李文逊合伙的担保公司,更是需要钱才能运作。
他现在一睁开眼睛满脑子都是上哪儿去弄钱,怎么去弄钱。
公司里还养着不少他以前的下属和职员,还有他的几个亲戚,眼看着项目就要进行不下去,面临更加严重的亏损,简隋英无奈之下,把本来准备要投入担保公司的一份资金,注入了这个项目里。
简隋英考虑得很长远,虽然暂时自己这边的生意有损失,但是如果能度过这次难关,这个项目价值肯定要大幅增长,到时候再用它去融资,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既然公司重新落到了他手里,他也不会白给人干活儿,他简隋英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除非他捞够本儿。
这样虽然解了燃眉之急,然而担保公司这块儿的缺口,他一时半会儿是真补不上了。这段时间他的反常和运营上的停滞,终于引起了李文逊的注意。
第一百一十章
那天他在办公室和两个属下讨论项目,李文逊不请自来了。
简隋英想到最近他在资金上各种拖延,就知道他来者不善,他草草嘱咐了下属两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并且让新聘请的美女小秘书给李文逊倒了杯茶。
李文逊笑眯眯地看了看小秘书,又看了看他。
简隋英也笑了笑,等秘书给他们带上门,他才道:“阿文,你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我两个月时间吧,我保证把项目资金凑齐了。”
俩人虽说是多年的朋友,但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涉及到这么大笔资金的事情,不能再情分上马虎,再说他们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如今已经逾期付款了,这件事情上他理亏。
李文逊抿了口茶,“隋英啊,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相信你的手腕和能力。你既然说两个月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两个月就两个月。我今天来其实也不是来催钱的,主要是想给你提个醒儿。”
“哦?提什么醒?”
李文逊表情有几分半真半假的严肃,“提醒你小心我哥那个疯子。”
简隋英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托着下巴沉思了几秒,“我主动去找耀哥吧。”
他知道李文逊说这话并不是威胁他,只是在他告诉他,他这里好打发,他哥不好打发。
京城高干圈儿里的人都知道,最牛逼的两家姓李的,一个是李玉他们家,一个是李文逊他们家,两家各俩儿子,只不过品性却是天差地别。
李玄李玉两兄弟从小是优等生,长大是精英,聪明又体面,堪称高干子弟楷模。
李文耀李文逊这两兄弟,却不太老实。李文逊不老实的程度,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起码没有什么大是大非,无非是精明狡猾过了头,但李文耀却是个提起来就让人闹心的主儿。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投错了胎,家境如此优越,却不学好,从小就跟父母对着干,初中没毕业就去混黑社会了,到最后李家几乎跟他断绝了关系,并且放话说李文耀做出什么事都跟他们李家无关。
这个李文耀自己很混,但是对弟弟要求却特别严格,从小要求他弟弟上最好的学校,考最好的大学,成绩没考好李文逊爹妈都不舍得打,他哥先把他揍一顿。他似乎就是想把从自己身上丢掉的老李家的脸,都从自己弟弟身上挣回来。
李文逊活了二十多年,李文耀就加护了二十多年,这个世界上谁敢让李文逊吃亏,谁敢给李文逊的精英成功道路添一点儿堵,李文耀的狗鼻子都能闻的清清楚楚,然后视情况开始找麻烦。
李文逊自己也阻止不了他哥,所以知道这些门道的人一般都不惹这个疯狗。
简隋英觉得与其等李文耀找到他头上来,他还不如主动去找他谈一谈,以前俩人关系还可以,拖延点儿时间应该没问题。当然,李文耀要真敢跟他撕破脸,他简隋英也不是吃素的。
李文逊摇了摇头,“不好,现在还不算难办的事,你如果去找他,他肯定要特别上心地盯着你。”
简隋英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半晌道:“行了我明白了。你不用操心这个,耀哥我自己会解决,钱也不用担心,我自己也投进去了不少,不会做赔本儿买卖的。”
李文逊笑呵呵地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走,陪我吃饭去。”
“晚上有饭局,改天吧。”
李文逊走后,简隋英坐在椅子里,有一丝心慌。
他的阵子铺得太大,如果收不回网,损失会异常惨重。但他必须放手一搏,否则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天简隋英去接他爸出院。
他爸虽然受了打击,健康堪忧,但其实并不需要住院,但他硬是在医院呆了一个来月。
直到简隋英劝他出院,回家休养,他才不太情愿地办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