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惑众生（生子）下——万灭之殇

答应了陌天要救这人，宣华也不会反悔。

当宣华披着一身黑衣宛若魔神一般来到了玄门所在客栈的时候，这客栈里的玄门弟子一个个的都静静站在一旁，那憎恨的眼神放佛是要把宣华给生吃了一般，这正义盟的盟主哪里像个正义人士，不管怎么看完全就是个魔神。

魔主的威严岂容凡人轻视？

“哼——”不过是漫不经心的轻轻一哼，客栈里的众弟子竟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纷纷支持不住的就要倒下去一般。

好可怕的真气，轻哼一声就已经让普通弟子难以承受，如若这人真的要大开杀戒，这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阻挡得了他？

“无名先生，这边请。”风清身形一动已经是来到了黑袍男子身旁。

“无名……”陌天轻喊了一声，宣华知道陌天是要让自己别轻易伤害无辜人，高傲的魔主也只有闷哼一声抬腿走上苍玄所在的房间。

对他人而言是难以治愈的顽疾，在宣华面前不过是个举手之劳，自天地初始就存在的黑暗力量即使只是那么一点点，微弱到不行，也不是这些凡人能够承受的。

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自黑色宽袖中伸出，宣华轻轻在苍玄眉心间一点，一股黑气顿时顺着宣华的手指而上离开了苍玄的身体。

原本昏迷不醒却始终紧皱眉头的苍玄轻呼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沉沉睡去了。

“好了。”手往后一甩负背，宣华抬腿就要离开。

“无名先生，可否借过一谈？”

宣华回头，对上了脸色并不是很好的三弦。

不大的古朴亭子，悬挂着一幅匾额，上书龙飞凤舞三字：幽兰亭。

幽兰亭中，两者站立其间，一者墨衣披身掩盖了面容，一者天青色道袍飘渺俊逸。

“他是天神的转世？”不是问，而是肯定的语气，三弦难掩眼眸中淡淡无奈，一阵清风拂过，难去炎炎夏日的干燥闷热。

树上知了鸣叫，一声又一声，声声唤的人心烦气躁。

“你是魔主。”转过身，三弦望向侧对着的男子，宽大沉闷的黑袍难掩男子高挑修长的身形，亦难以掩盖男子藏在其下地阴冷霸道。

这就对了，一个魔将宣华纵然再如何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如同蚂蚁成为翱翔天空的飞鹰，这都是不可能的，除非，那蚂蚁不是蚂蚁，而是本来就是一只九天之上的飞鹰，带着怜悯与冷漠注视着茫茫众生。

难怪，这男人能在一个月之间掌控正义盟；

难怪，这男人的身边会有一个与无夜长得一模一样的陌天；

难怪，就连他也难以接下这男人的一掌。

和魔主比起来，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确是大地上的一只只蚂蚁，从来都不被翱翔九天的苍鹰放在眼中，更是不堪一击。

“他知道了吗？或早或晚，陌天总会传承天神记忆与力量，纵然他曾经是无夜，但转生过后的陌天即使拥有了无夜的记忆，也不再拥有无夜的情感。”

“神门已经被你封印十八年，陌天醒来之后是不会让你讲神门继续封印下去的，神门也不会就此罢休，这些你可想过？”

“玄首，在我面前何必绕弯子，有话直说，如何？”不曾看三弦一眼，宣华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的窗户里，陌天站在那里，带着关切的眼神不曾离开他们。

施下了结界，陌天只能看到他们却无法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丝声音。

“你是高傲而冷酷的魔主，可否为了无夜，为了陌天，为了天神而稍微放低那么一点点身段呢？”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三弦重归平静，风过无痕，他淡淡道，“神门防你，怕你，只是怕你突然一个兴致将天下毁了。”

“三弦。”突然，魔主唤了一声玄首的名字。

三弦身子微微一颤，眉头微蹙，这还是宣华头一次唤他吧。

“我看起来很笨吗？”抿唇一笑，宣华伸手解下了遮挡了面容的珠帘，手拉着帽檐往后一扯，墨似的长发倾泻而下，苍白邪魅的容颜在清风里透着冰寒的味道。

比之曾经见到过的魔将宣华，三弦所见的魔主宣华尽管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已经变了很多，深沉得如同一片无底潭水，凌然不可侵犯。

有很多事情，宣华其实看得很明白，只是有时候他懒得去想，懒得去理会，从前是他不知道情感的滋味，还没明白过来无夜对他的感情，还没明白自己其实也是爱上了那天神，于是就那么冷漠残忍的看着无夜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流失了体温。

后悔吗？自然是会有的，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宣华从来都不会沉溺在悲痛活着后悔之中，那不过都是蠢人会做的事情。

他知道无夜一开始接近他只是为了教会他以人之心去体会人间疾苦，他也知道后来无夜渐渐爱上了他，而他，在未知情感之前也早已经爱上了那天底下最为温柔的男人。

一开始怀揣着目的的接近并不可耻，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正如如今宣华所想的那般，就算是他心机算尽得到的感情，那也要陌天心甘情愿给他才能得到。

想要的就去争取，宣华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他永远不可能去体会凡人的疾苦，不管过上多少年，甚至让他再轮回为人多少世，估计他还是觉得凡人大多愚蠢得让他想要全部杀干净。

只是他不会那么冲动了，真正让魔主改变的不是为人的那一百年里的所见所闻，而是一个天神而已。

他在乎的，他眼里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人。

弱水三千，他也只在乎那一瓢。

有些事情，不必三弦提醒宣华也很明白，他可是魔主啊，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都要智慧，都要看得清的存在。

……

……

苍白的面容，浓重的黑眸，长而顺的发丝在夏日傍晚的清风里微微扬起，男人身后的傍晚余晖侵不得他半分。

如此堂而皇之的，宣华卸下了平日的掩饰以真实面容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尽管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阴冷气息早已经让行人自动分开一条道来，这场面看起来颇为好笑，大凡宣华走过的地方无不是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娘，那叔叔长得再很好看。”奶声奶气的孩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使劲儿回头望宣华身上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派天真可爱。

那领着孩子的女子立马就抱着自家的宝贝跑的老远，生怕宣华突然变成吃人的鬼怪把她孩子吃了似的。

“我长得很可怕吗？都这么怕我。”宣华的视线瞥过刚才那可爱的孩子，心里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你若是长得可怕，那天下间还有好看的人吗？只是你时常总是一副面沉似水的模样，难免让人不敢亲近而已。”陌天默默牵住了宣华掩在长袖下的手，莫非是错觉，一向脸色苍白高傲的某男人面上竟然红了一下。

有你亲近我就够了……

宣华淡淡一笑，任陌天牵着自己的手，若是可以，就这般一直走下去，直到斜阳若影，直到东启明星，直到夜幕深沉，直到天荒地老……

“无夜这个人，关于他的事情，我可以都告诉你。”

“不说也可以，之前是我偏执了，你自由你的过去，自由你的一片领土，是我错了。”

“不，或早或晚，你都会想起来的，与其让你自己想起来，还不如我抢先一步告诉你来的好。”宣华微微敛了眼眸，身子往陌天身上靠了靠。

“你一定听人说了吧，你的模样和无夜很像，其实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地方你和他其实是不一样的，尽管……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陌天语带疑惑。

两个人渐渐停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是除了秋水镇，四周一片碧绿林子，晚风送爽，几片绿叶旋转着落在两个人身旁。

“不过前世，不过今生。”宣华嘴角噙着笑，施施然望向陌天，眼中一片潋滟，生生折煞了一方天地。

第二十四章：逆天

“魔主，你都告诉陌天了？”早已经料到魔主宣华必然会在陌天传承天神力量与记忆之前，抢先一步告诉陌天关于天神与无夜的一切，只是雪鹰没想到会这么早而已。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不如变化。

深夜的独院里一片宁静，墨黑的天空中高悬一轮明月，淡淡的银光晕染浅浅的墨蓝色，一点点的晕染开来，天边几颗星辰孤单单的闪着。

遥远的天际边隐藏了一片浓重的深灰，隔得那么远，隐约也能感觉到深灰下翻滚着的蠢蠢欲动，宛如一条黑暗中的巨龙被囚禁其中不停翻滚，连着晴了那么多天，这天好似也是要变了，暴风雨的前一刻，宁静而安详。

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握拳胸前，宽大的黑袍拖曳在地面上看不到边缘，仿佛这浓重的夜色都成了男人的衣袂，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颤抖。

宣华就站在雪鹰的面前，隔了不到十步路的距离，雪鹰望着那男人的背影，有一种仰视高山的错觉，挺直的脊背宛如笔直陡峭的悬崖峭壁，那高山看不到山顶，漆黑而威严，四周弥漫翻滚的乌云。

这天，真的是要变了。

雪鹰眯了眯眼，长袖下地手有些发抖，他克制着内心莫名地恐惧，沉声道：“他没有接受吗？”今夜的魔主，和平时相比太过不同了，或者，此时此刻仅仅是用气势就能把人碾压成泥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魔主。

“不，他接受了……”话语一顿，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幸福的味道，透着甜，“而且很高兴，他很高兴无夜就是陌天，我爱的只是他一个人，他还说他要努力回想起以前的一切，不愿意忘记他与我的一丝记忆。”

“但他毕竟不可能是无夜，天神转世，传承记忆与力量，对于前世的过往即使记起来也会变得极为淡薄，好在，如今的陌天还是极为爱你的。”雪鹰听出了宣华话中的几分忧虑，这魔主太过于聪明，容不得半分差错。

雪鹰猜测着宣华内心的忧虑，或者是怕陌天成为天神之后背负天神的职责而与他疏离，或者是担忧陌天错认为宣华爱着的始终是无夜，而不是此刻的陌天。

曾经也是修行道中人，雪鹰深知今夜过于安静的天气与那隐藏在天际边的乌云滚滚代表了什么，是上天在震怒，是上天警示，是有人想要逆天而为。

雪鹰的视线落在宣华身上，不经意的皱眉。

“我本是逆天的存在，世间万物无不惧我，怕我，甚至是这天，也都时刻盼望着摧毁我，可我就在这里。”淡淡说着，宣华似是冷笑了一声，“既然都是逆天的存在了，做一件逆天的事情也没什么。”

“你……魔主，你想要做什么？”雪鹰很想说“你千万不要乱来”，只是想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可是连上天都奈何不了的存在，他想说的话也就吞进肚子里了。

逆天，逆天……

这疯狂的魔主还想做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孩子，身上流淌着黑暗与光明的血液，我和天神的孩子。”握在胸前的手缓缓松开，宣华轻叹一声手掌覆盖在自己的腹部。

雪鹰只觉得脑袋里一声炸响，他没有听错吧，宣华想要个孩子？！

天神与魔主本来就是逆天般的存在，若是有一个同时继承了他们二人血脉的孩子，那岂不是要毁天灭地了？！

更何况……更何况……就算魔主无所不能，这孩子要怎么孕育呢？

像是感觉到了雪鹰的想法，宣华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愚蠢，我是男子，更是超脱轮回之外的存在，又怎会如凡人女子那般要承受生子孕育之痛？”

雪鹰尴尬一笑，他倒是忘记了，如今的魔主虽然顶着一张凡人脸，可本质上却不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和凡人一样孕育孩子。

“你们二人的血脉，只怕是连天都要嫉妒得要死的孩子。”雪鹰笑不出来，“你想用你们二人的血脉将陌天牢牢捆在身边吗？可是这毕竟是逆天而为，就算你如何强大，只怕也会因此受到连累。”

“天？呵呵——”淡漠的语气，却是嚣张狂妄至极的自傲，宣华一甩衣袖，双手背负身后蔑视的望着一片宁静的夜空。

“不仅仅是为了预防陌天传承天神记忆之后与我疏离，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血脉，更想要一个传承黑暗与光明血脉的孩子，谁说黑暗与光明不能同存呢？世人莫非都是瞎子不成，看不到这黑夜白昼依然存在至今，自亘古以来，是不曾分离才对。”

“只是……”宣华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他大可以将他和陌天的血脉存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可哪里都不如他身上安全。

强大的血脉不仅仅是会引得上天嫉妒，更会引得世间万物贪婪，他和陌天的孩子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在血脉诞生之前，这贪婪的孩子会不停的汲取我的力量，我要保证这身体能撑到孩子出世。”说罢，宣华叹了一声，“又要喝药了。”

魔主怕喝药？雪鹰还来不及笑出声来，天空中赫然划过一道电光，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裂开般的轰隆隆巨响。

漫天的暴雨，轰然落下。

……

……

雨滴豆子似的一颗颗砸在地上，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大地给生生砸出个大窟窿来一样。

“既然来了，站在窗子外边做什么，进来吧，顺便帮我把窗户掩上，这雨声让人心烦。”宣华斜靠在床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自己的腹部，那里还什么都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那天在路上陌天牵着他的手，他偶尔瞥见了一个孩子，突然就有了想要孩子的想法，既然想，那就孕育一个属于他和陌天的血脉吧，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和陌天之间有剪不断的纠葛，本来，他们就已经被无形的线生生世世连在一起了。

一抹深紫掠过，原本半开的窗户已经关了起来，无声无息。

宣华懒懒抬眼望向站在桌旁的冷漠男子，眼神柔和了几分，说道：“坐下来吧。”

来者掀起衣摆落座并无客套，他和他之间本就不需要什么客套，魔主固然是一个冷漠的人，不过似乎自从懂得感情之后就有了一个特质——护短。

他把自己看得极高，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也看得极高，就像是雪鹰，原本的他根本不曾理会过那可怜的男人，哪里会像如今这般把雪鹰带在身边聊天解闷。

他可爱的徒儿啊，是来接那雪鹰了。

“忍不住了？才一个月而已，离半年还早。”眼里含笑，宣华戏谑的望向他那冷漠到有些麻木的徒弟，“紫龙，你会爱上他真是让为师惊讶。”

紫龙没有说话，略显木然的坐着，他的七情，他的六欲，他的感情早已经被宣华夺走了，他就那样坐着，如同一个优雅美丽的人偶。

宣华还记得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看到紫龙的时候这男人已经快死了，带着不甘，带着愤怒，那种种黑暗的仇恨强烈道让宣华都难以忽略，这仇恨滔天，如同愤怒咆哮的大海一般要将天地给撕裂开，那么美丽。

【紫龙，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带着你的愤怒，你的仇恨，撕裂你的敌人】

那一年天地间血流成河，无数隐藏深山的修行者纷纷出世围剿紫龙，而雪鹰，是当时围剿紫龙的修行者之一。

“我来看看他。”依然是生硬木然的声音，紫龙回答的僵硬。

“他不恨你了，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宣华好奇的望着紫龙的反应，那男子木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归于平静。

宣华笑了，他记得当年他这个徒弟可没有给雪鹰好果子吃，生生折磨得那修行的男人散尽一生修为，被同修人所不齿，到最后甚至连命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