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王妃 上——南宫鹤

凌夜晴嗤嗤一笑，嘴上还在硬，“本侯爷是怕踩残了你，今后不得不养你！”然而，却是很快的坐了下来，免得自己真的错脚伤人。

反正，已经差不多解开缠在一起的筝线，她也差不多累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难得的冷了下来。

没有以往的那些无谓的争吵，也没有从未有过的融洽交谈，就这么静静坐着，抬头看着万里无语的晴空，浮浮沉沉的色彩斑斓，纷乱的心，似乎得到了宁静。

终于解开手中的纠缠，凌夜晴蓦地开口，“为什么选择我？”

夏梦泉不再假寐，睁开了双眸，“不可以是你吗？”

凌夜晴摇头，“不是不可以——只是觉得，你不该选择我，浪费自己的青春。”

夏梦泉却一脸无所谓，“只要你接受我，就不算浪费，不是吗？”

凌夜晴微微愣住，片刻之后，站起了身子。“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无论你怎么做，付出多少的努力，我都永远不会接受你……”

“现在就下定论，不觉得太早了吗？”人生，充满了变数。

“那你又知不知道，即使没有凤，我也不会娶你！”

“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音色喑哑，夏梦泉或许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想要的爱情，居然要她用钱去争取！

“但是，我不需要你……”

27 导火线——江夏家（15）

结束称不上愉快的一天，凌夜晴回到江夏家后，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手上自己救下的纸鸢，却没来得及还给夏梦双和晓晓，她哑然失笑。

真是糊涂了……

不过，她今日的举动，该是吓到夏梦双了吧——凌夜晴想起，当时夏梦双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疯子一般。

呵……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平白无故被她‘非礼’了，躲着她也是正常的。

凌夜晴为夏梦双找着理由，看了眼窗外还尚早的天色，拧眉思索了一番，冲出门去找夏梦双。

还是早点还回去吧……

今日和夏梦泉说得那么清楚了，该是这场闹剧，该落幕的时候了。

趁着夏梦泉还未赶人，她还是尽速把该了的事了解了，免得到时候，惹了麻烦回帝都，凤又该生她气不理她了！

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到凤冰凝，凌夜晴从心底里笑出声。

小别胜新婚，不知凤到时候会出什么招，来迎接她的清白归来呢？

凌夜晴一阵傻笑：果然，最好的迎接方式，还是凤感动不已，以身相许最让人血气沸腾啊！

好心情的踏着轻快的步伐在迂回的长廊上前行，还未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却猛然瞥见，要找的那人，赫然坐在湖心亭中，一脸深思的凝视着微波粼粼的湖水。

心情，不好吗？

凌夜晴远远望着夏梦双脸色的苦恼，心中暗自猜测。

难道，是也和夏梦泉一样，爱上她了？！（=_=忍不住让小侯爷恢复了原样，这才是鹤心中那个，厚颜无耻又赖皮的小侯爷啊！！！！）

凌夜晴想着下午对夏梦双的‘非礼’，心下不禁起了退缩之意。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夏梦双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她的眼。微楞之后，微微笑了笑，算作招呼。

既然被发现，而对方似乎也与平时的态度没什么不同，凌夜晴心中也就放心了不少。

幸好，没有再惹桃花，不然，回去非被凤扒了一层皮不可！

快步走到湖心亭中，凌夜晴交出手中拿着的两只蝴蝶纸鸢，“你的，完璧归赵！”

夏梦双却没有接过的打算，她问，“我看得出来，小侯爷很喜欢这两只纸鸢，既然是你救下的，何不就此收着，当作纪念？”

“纪念？”凌夜晴愣住，但转而想到夏梦双是个聪明的女子，也就笑开了，“怎么，你又知道本侯爷要回去了？”

夏梦双笑道，语气之中略带着感伤，“小侯爷并不是我江夏家之人，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凌夜晴道，“我是说，你怎么断定我和夏梦泉不可能？”连她，都是今天，才决定彻底摊牌的！

夏梦双转过头去看倒映着夕阳余晖的湖面，“你的心不在这里，从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只想着怎么回去。所以，我大姐留不住你，江夏家留不住你，就连整个天下，都无法留住你。”

“那你认为，什么才能留得住我？”凌夜晴来了兴趣。

“没有东西可以留住你，除非你自己想停下，否则……”夏梦双的一双手，抚过五彩的蝶翼上的纹路，“你将永远也停不下来。”

凌夜晴又问，“那你觉得，我找到停下的理由了吗？”

夏梦双道，“你找到了，但是，你还是无法彻底的停留下来。”

凌夜晴问，“找到了却停不下来？”

夏梦双道，“是。至少，你现在还不舍得停下来……”

凌夜晴这次的停顿，更长久了。

久到寂静的亭子中，只剩下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凌夜晴望着俯望湖面的夏梦双，蓦地大笑了起来，“你很聪明，也是我凌夜晴有生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知音！双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小侯爷请便。”夏梦双失笑着答应了，“夏梦双并不聪明，只是经历得多了，懂的，也就多了。”

凌夜晴见被应允，心中更加高兴了，她道，“若你是男子，我一定要带你回帝都，做我麾下第一军师！”

夏梦双眸光一闪，微微沈下了脸，“男子——小侯爷，女子就不可以吗？”

“双儿？”凌夜晴不晓得，为何夏梦双突然转变了态度。

“有些事，身为女子的我们，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吗？”夏梦双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听着就像委婉的泣诉，“因为是女子，所以，必须放弃一颗真心吗？”

看着她眼里闪现泪光，凌夜晴连忙解释，“双儿，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等等！

夏梦双刚才说什么？

我们？

她说我们……我们女子？！

28 导火线——江夏家（15.5）

凌夜晴倏地收紧五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夏梦双摇摇头，止住了凌夜晴的话，“我明白的，小侯爷。你不用解释，你想要说的话，我都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凌夜晴心中警铃大响。

夏梦双抬起头，欲言又止了半晌，才道，“小侯爷视我为知音，我怎么能不明白你真正的意思呢？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你……”凌夜晴这回，真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因为同是女子，所以才爱得如此痛苦，不是吗？”即使，裹上了男人的装束，终究，还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凌夜晴面色灰败的在夏梦双身旁坐下。她对她的装束，一直严格要求，相信，必定不是外表这一点，让夏梦双发现了倪端。

从小到大，除了凤，白水，夏梦双便是第三个发现她女子身份的人，果真不愧是她凌夜晴的知音啊！

“还记得你第一天同桌吃饭时，悄悄问我的一句话吗？”夏梦双道。

凌夜晴在夏家的第一顿饭，恰巧和夏梦双坐在一起，却隐隐嗅到一股浓郁的馨香从她身上传来，饶是她见识广博，都不知道是什么香气。

当下就有了闲心，问夏梦双是哪里购置的，要给凤冰凝也带一盒回去。

结果，夏梦双的脸色很奇怪，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她看。

她当时以为自己冒犯了夏梦双，就悻悻然转头，吃她的饭去了。

想来，就是那时的某句话，出卖了自己！

“那香气，是什么？”凌夜晴知道了自己的破绽，只是，不晓得究竟是什么。

夏梦双痛苦的闭了闭眼，“那是我为一个人研制的熏香，因为只有女子才可能闻得到，所以，我称它为——女儿香！小侯爷，你明白了吗？”

“呵呵……因为，是女子吗？”女儿香，哈哈哈……没想到，凌夜晴多年的伪装，居然会败在一种香料身上！“双儿，你真是我凌夜晴的知音！”

连她死守了多年的秘密，都给挖掘了出来，真的是了解她到骨子里去了！

“对不起。”夏梦双真的无意挖掘他人的隐私。

“没关系，有个人分担也好，我这些年，也累得够呛了……”凌夜晴说着，话锋一转，眼中尽是凌厉，“但，你若是说了出去，我就……”

言下之意，不用说完全，已是很清楚。

夏梦双不是傻子，而且，“我本来打算永远藏在心里的。只是，看了你下午救纸鸢的动作，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你刚才说……爱上不该爱的人？”凌夜晴眸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蓦地抖了一下，“难不成你……”

不会吧？！

夏梦双苦笑，“小侯爷若还当我是知音，就不要说出来了。”

凌夜晴忍下猜测，慎重的点头。

有了‘知音’这一重关系，两人之间的谈话，比以往更加轻松了。夏梦双本就是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凌夜晴自然乐得和她侃侃而谈。

凌夜晴看着夏梦双眉间的黯淡，不禁开口道，“双儿，你知道吗？”对上夏梦双疑惑的眼，凌夜晴说，“真要是一个不该爱的人，就不会去爱了。所以，你没有错！”

“小侯爷……”

“我爱上凤，我也知道我不该爱她。但是，我仍旧是缠着她，不愿意放手，你知道为什么吗？”凌夜晴说，“因为，我舍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想连最后的爱，都要因为身份，而被舍弃掉。”

凌夜晴的视线转而落在石桌上的两只蝴蝶纸鸢，“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救下两只纸鸢，而不是将它们舍弃吗？”

夏梦双不知道，所以，她静静的听着。

凌夜晴道，“纸鸢，如果被扯断了线，就真的无法再飞翔了。就算风再大，它们的翅膀却已经无力了。只要不扯断那条线，它们就还要振翅高飞的希望……”

凌夜晴低声呢喃，“只要那条线不断，即使只是一种枷锁，一种束缚，也是它们迎风！翔的唯一动力……”

夏梦双听着，泪水从泛红的眼眶中滑落。

凌夜晴笑着拭去她脸上的泪，“你真的要扯断那条线吗？那条线若是断了，就是彻底的断了啊……你知道吗？”

凌夜晴最后，扯出一抹悲怆的笑意。“被扯断线丢弃的纸鸢——会偷偷的哭泣的！”

29 导火线——江夏家（16）

当天夜里，凌夜晴就向夏梦泉请罪，声明自己帝都还有要事等她回去处理，顺便还旁敲侧击婚事告吹的事由谁去和曜帝说。

夏梦泉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这件事夏家会处理的，不敢再劳烦小候儿费心了。”一句整话完全没有起伏，倒叫人不明白她心中真正想法。

奇怪，之前这夏梦泉不是爱她爱得要死么？

怎么这会儿……

凌夜晴心中感到惊奇。

饶是她熟知‘女人是善变的’这一至理名言，她还是猜不透夏梦泉心中真正的打算。

思来想去，还是怕夏梦泉心口不一，将来要在她背后捅她一刀！

凌夜晴心中不断的腹诽着夏梦泉的人格，面上却温文有礼的道了谢，说了些离别依惜的客套话，便迈着轻快的步法，只差一蹦一跳的诏告天下——她，淮骏府的小候爷凌夜晴，终于恢复自由身了！

她以后，又可以明目张胆的逛妓……哦不，是可以毫无顾忌的找凤了！

要形容凌夜晴此刻的心情，实行在是太简单了，千言万语都不及一个字：爽！

而太过嚣张的后果，就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夏梦泉嘴边的似笑非笑。

“晴儿呀晴儿，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唯一的一次扳倒凌夜辰的机会，就这么被你给放走了……”

第二日一早，先前被隔离的几名护卫，也被送回到了她身边，一行人草草收拾了行囊，如来时般，轻装便服踏上了回帝都的路。

然而，刚出夏府大门，凌夜晴便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看着门庭前长街上站着的那人，顿时愣住了。

她怎么在这里？

难道……

“双儿，你莫不是要和本侯爷回帝都吧？”凌夜晴惊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激动。如果真是那样，她就又多了一个智囊，为她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了！

可惜，夏梦双并没有让她如意，“我只是觉得，是时候出门走走了。”

凌夜晴闻言，立马敛了笑容，“真的决定了？”

夏梦双道，“嗯，这样可能对谁都好吧？”

凌夜晴道，“就这样走，不管那只纸鸢会不会哭泣了？”

夏梦双苦涩一笑，道，“会有人安慰‘它’的，比我更好、更值得爱的人。”

凌夜晴又问，“不后悔？”

夏梦双脸色一僵，半晌说不出任何话语。

说不后悔，一定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就因为无法痛下决心，斩断情根，所以，惟一可行的，就只有她离开，不让自己的情，害了所爱的人……

凌夜晴自然知道夏梦双的打算，可她就是要问，她不愿意看到将来的某一天，听到夏梦双为今天的决心，遗憾终身。

因为，感情的事，真的没有对错，爱了便是爱了！

可是，夏梦双最终，还是选择了带着自己的真心，独自远走他乡……

夏梦双稍一颔首，道，“小候爷，保重了。祝你能早日和凤姑娘修成正果！”

说完，夏梦双翻身上了马，回头深深看了眼偌大的夏府宅院，心下一狠，落下了长鞭……

“真是个傻丫头啊！”

看着夏梦双远去的方向，凌夜晴还未来得及回过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感叹，近似乎悲凉的叹息，惹得凌夜晴攒同的应了一声。

“希望她能早日想明白……”凌夜晴点点头，叹息了一声——

等等，是谁在和她说话，她的护卫不可能随便插嘴！

而且，这嗓音怎么这么熟悉，很像某个此时应该在帝都，帮她看住凤，别让凤被人抢走的人——“白水，你怎么会在这里？！”凌夜晴几乎是咆哮的吼道，“我不是让你在帝都给我看好凤吗？！”

白水眯眼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凌夜晴，“我又没签卖身契给你，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吧？”

话是如此，可是……

凌夜晴不由拧紧了眉，“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