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夜之夏——灰月心

「你是不是都会虐待他？」其中一个小孩突然问道。

「虐待？」他可没这嗜好，「你们电视看太多了。」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脑袋里老是装一些奇

奇怪怪的东西，肯定是现在电视里那些不良示范害的。

「你明明就虐待他，我妈都这样说！」又一个小孩跳出来指控道。

这下柳琰夏明白了，或许是白咏夜先前日渐消瘦的样子让人误会，为是自己这个雇主不给饭吃，才会

如此……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我没虐待他。」他可不想背负这罪名，就算要虐待，也要在床上啊……「咳咳！」他咳了几声，意

图掩饰他心中的遐想，浑然忘记眼前的都是小孩，根本看不懂他发情般的表情。「你们快回去写功课

，不要闲闲没事乱找人碴。」找碴他是没意见，小时候的他也没少找过大人碴，不过找到自己身上来

那可就不对了。

「你心虚了吗？」某一个小孩问，这句话一出，立刻引起骚动。

「林进德你爸是警察，叫他来抓人！」小朋友一说道。

「我要叫我爸来抓你！」小朋友二──林进德说道。

「我奶奶说做坏事会天打雷劈的，你会有报应！」小朋友三说道。

接着是小朋友四、小朋友五……柳琰夏都懒得去数到底有几个了，反正那些话就是说──他会有报应

，而且一定会被抓走。

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柳琰夏看着市场内，心中想着：「白咏夜怎么还不回来呢？」

念头才一起，就听身后有人问：「怎么了？」

第九章III

抬眼便见一直想着的人在身后，柳琰夏心中一喜，「没事。」就算有事，看到人就什么事都没了。

白咏夜老远就听见这里的骚动，走近一看却见柳琰夏被一群孩子给包围，「你真受小朋友欢迎。」他

误会了。

而柳琰夏竟还厚脸皮的任他误会，有些嚣张的耸了耸肩，「没办法，这就是魅力！」

白咏夜发现，柳琰夏的心情似乎不错，看起来挺喜欢这些孩子的，不禁有些讶异，毕竟对方的外表不

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殊不知，柳琰夏的确不喜欢，但看见这些嚣张骄傲的小孩时，想到过去的

自己，亲近感顿时油然而生，心情当然愉快了。

突然那群孩子有人发现了白咏夜，大声一叫：「魔神仔哥哥！」

这一叫又起了轰动，那些孩子纷纷冲到了白咏夜身旁，围着他说：「魔神仔哥哥，这个人那么坏，你

不要在他那边工作了啦！」本来还嚣张无比的模样，顿时变得一副标准的无辜孩童，甚至抓着对方的

衣摆，期望的看着他。

一旁的柳琰夏看得几乎要凸了眼，没到这些孩子双面人的本事还真厉害，才一瞬间就能立刻变身，很

有前途，看来将来捞个奥斯卡金像奖都没问题。

白咏夜低头看着这些小朋友，随后便抬起头淡淡地说：「魅力？」他的眼里似乎带了一点戏谑。

要是以前，被人这样戏谑，柳琰夏肯定暴跳如雷，但现在他只剩下满腔的欢喜，毕竟那双眼出现情绪

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就算再多被戏谑几次也没关系！

「天要晚了，你们快回家吧。」面对小孩的热情，白咏夜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况且他才刚从里头逃脱

出来，带着柳琰夏出门的事情一下就传遍了整个镇，就连他们还没踏足的菜市场也没漏掉，让他一进

市场就被一堆婆婆妈妈拉着关心。

幸亏他本就少言又面瘫，干脆什么都不说的只是点点头，快速买好东西，立刻逃了出来，没想到出来

还得面对这群孩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终于将那些孩子哄回家，白咏夜终于解脱了的推着柳琰夏离去。

「你还真受欢迎。」他突然有些吃醋了起来，因为他可没漏看几个小朋友趁乱在白咏夜身上偷摸的画

面。

这群年纪轻轻就不学好的小鬼！柳琰夏全然忘记刚才自己还认为他们有前途，酸气滚滚逼人。

「没办法，这就是魅力。」同样的话语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感觉完全不同，尤其是白咏夜用着豪无表

情的脸以及平淡的语调说，让柳琰夏的脸差点抽了筋。

好一阵子他才缓过来，拍拍胸口，说道：「下次说笑前先提醒下，不然我会受不了。」冷面的人说笑

最具杀伤力，要不是现下只有两人，不然肯定尸横遍野。

「嗯，我会提醒的。」突然，白咏夜接了话，让他差点岔了气。

「你──」他无语，干脆说道：「算了……」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死于非命，死因为：被某人的说笑

吓死。

低下头的他没看见白咏夜眼里浅浅的笑意，若是看到，肯定又能乐上好一阵子，并且拼上性命的让对

方多吓几次也甘愿。

终于平复心情的柳琰夏抬起头，突然发现不对劲，他开口问：「还没有要回去吗？」

「嗯，绕去一个地方。」

有些疑惑白咏夜要绕去什么地方，不过柳琰夏也没再追问，心想等会就知道，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

到视线，转过头一看，正好看见了一间杂货铺，里头的那人不就是刘雅惠吗？

他看见对方一脸幽怨地望着他们，他不知道白咏夜有没有注意到，抬起头望向他，对方直视着前方，

似乎很认真的看着路，但柳琰夏心中清楚，对方一定知道，但是此时还是装作不知道究这么经过的好

。

叹了一口气，柳琰夏收回视线决定不予理会。

白咏夜带着柳琰夏要去的地方，就是溪边旅店，这里是他到这个镇上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让他感

受到温暖的处所，每一日几乎都会来上一趟，让总是关心自己的三水婶夫妻俩看看自己。

还没到旅店，就见老板阿福叔在外头来回踱步，手里拿着烟，一口一口的吸着，像是有烦心的事。

才刚一接近，他就发现了两人，将手上的烟蒂朝地上一丢，踩了几下就回屋子里，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白咏夜就见三水婶从里头冲了出来，一看见两人，脸上讶异，等两人走过来时，她也不跟柳琰

夏招呼，直接拉着白咏夜到一旁。

「他就是你那么老板？」三水婶问。

「嗯。」

三水婶不断地回头看，柳琰夏浓眉竖眼，乍看之下很是吓人，「他是黑社会吗？」这么凶狠的脸，指

不定真是什么什么帮的老大。

白咏夜回头看了柳琰夏一眼，知道对方的外表会让人误解，「不是，他是一间公司的老板。」他解释

道。

「头家啊……」三水婶审视地仔细看了看，「不像啊，感觉比较像黑社会！」其他人都这么想，传啊

传的当然传到旅店老板夫妻两人耳里，老板担忧的坐不住，干脆在外头抽烟踱步，顺便等他们。

「他只是外表比较凶。」白咏夜继续解释，不希望柳琰夏遭此误解。

他这一解释让三水婶疑惑地盯着他，然后在看了看柳琰夏，见对方也往这里看来，突然察觉到什么，

心里一惊，脸色诡异的看着白咏夜瘦弱的身体，在看看对方盖在毯子底下的下半身……她突然伸出手

拍了拍白咏夜的肩，「很辛苦吧？」

看着三水婶，白咏夜有些摸不着头绪，只是摇了摇头说：「不会。」

三水婶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没关系，我了解。」然后她突然又小声地问：「他对你好不好？」

白咏夜点点头，在他看来柳琰夏也没什么对他不好的，以前老是爱吼人爱说些嘲讽的话，他根本没有

放在心上，更何况对方只是嘴上威胁。而现在，柳琰夏反而会反过来伺候自己，让他心中疑惑，到底

谁才是管家？

「嗯，有就好了。」三水婶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一脸惋惜，「可惜啊，本来要把你介绍给我

女儿的，没想到……」她摇了摇头，似乎深感可惜。

有些疑惑，但白咏夜识趣的没有问，只是和对方又说了几句话，就推着柳琰夏离去了。

途中柳琰夏一直静默着，让人疑惑。

「怎么了？」白咏夜问。

拄着下巴的柳琰夏迟疑了下才回道：「我在想我的长相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白咏夜愣了下，「怎么说？」

「刚刚你被那欧巴桑拖走时，有一个阿伯一直瞪着我，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瞪得超狠。」

老板？白咏夜疑惑。

「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柳琰夏突然抬起头问着白咏夜。

白咏夜看着那张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脸，决定还是委婉些：「没那么恐怖。」

只不过他这么一说，柳琰夏表情就松了开来，拍拍胸口说：「也是，至少就没吓到你了。」

事实上，那时的白咏夜心已经碎成一地，很多感觉都暂时失去了，“害怕”这一个感觉或许也是其中

之一，而久了之后，也早就看习惯了，心下也清楚对方只会嘴上威胁，根本不可能真做什么事，所以

也不怕。

或许是两人一起，白咏夜的脚步放得很慢，宛如散步一般，感受傍晚的阵阵凉风，现在是夏天的尾声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了，在过不久就会入秋，热度就不会那么吓人。

感受到凉意，柳琰夏说：「没想到傍晚会这么凉。」他刚刚一出门，就觉得热，刚才已经满身是汗，

现在风一吹来，就觉得凉。

白咏夜拿了张面纸递给柳琰夏，「把汗擦一擦。」

接过对方的好意，柳琰夏心里很是满足，因此说道：「我们每天都一起出来好不好？」他期待的等着

对方的回答。

没让他等太久，白咏夜很快的便点头应道：「好。」

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令人感到幸福满足，晚餐时刻，柳琰夏不断地称赞白咏夜的手艺，话越说越夸张，

直把对方比作蓝带主厨。

虽然当不得真，可白咏夜的眼中还是出现了笑意，两人吃得欢唱，可上天像是不想让他们就此过着幸

福又快乐的生活，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或许称之为惊恐比较恰当。

一阵电铃声惊扰了两人，他们都有些疑惑，因为自从这里盖好了以后，这里的电铃唯一的用处就是有

人来应征的时候用的，可现在并没有徵人，白咏夜还在这当着管家呢！

「会不会是孟青辛那家伙忘了带钥匙？」柳琰夏猜测着。

白咏夜轻点头，也觉得有可能，站起身就想去开门，但柳琰夏却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心

里突然有点不安，总觉得让白咏夜一个人去开门，就会永远失去他了似的，令人恐慌。

甩了甩头，他骂着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两人这么幸福了，还能有什么会发生呢？可能是因为孟青辛

上次说要雇一个专业的看护来，让自己有些担心……他柳琰夏在心里说服自己，但是他还是坚持要跟

着一起去开门。

白咏夜拿他没办法，就推着他一起去。

打开门后，门外的人并不是孟青辛，而是刘雅惠，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柳琰夏皱起眉来，心想这女人来这干嘛，闲闲没事就爱来打扰人，现在还带一个陌生人来是想做什么

？

他才刚想发作，就见那名陌生的男子一脸激动地，他颤抖着身体，语调也跟着颤抖。

「夜……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章I

那男人一开口，柳琰夏就警觉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拉住白咏夜的手，但他才一碰触，白咏夜

就像受到惊吓似的闪了开来，眼神惊恐地看着柳琰夏。

柳琰夏吓到了，因为白咏夜的手冰冷的犹如冰块一般，毫无温度，那已经稍有起色的脸又褪去了血色

，便得一片死白，那眼神透露出恐慌，他似乎认不出柳琰夏了。

「咏夜……」他唤着，手伸向了前，但对方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快速地闪了开来，背仅仅地靠在墙

壁上，双手环住自己，全身不住地颤抖，让人心惊。

「夜，你还好吧？」那男人大步一跨，踏进了屋内，白咏夜因此朝屋内退了几步。

「不……」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白咏夜摇着头，像是在害怕什么。

男人见状，竟冲了过去，在人措手不及之下，双手抓住了白咏夜，「夜，我是王皓，你忘记了吗？」

他声音有些悲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不要……」白咏夜彷佛没有听到一般，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他的视线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

些什么。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王皓沉痛地喊着，抓着白咏夜的手臂，紧紧地不放开。

「不要……不要……」摇着头，白咏夜还是没有听见。

王皓十分痛心，他没想到一向开朗，笑容灿烂的白咏夜竟会变得如此，他的心更加的内疚，不断地责

备自己……他不应该甩开那只手的！

天知道，当他一发现白咏夜失去踪影时，他有多么的害怕，发了疯似的到四处去找，他几乎找遍了整

个台北，却遍寻不着，心里几乎要绝望，可他还是抱着一丝的期望，请了私家侦探，每一日都期待着

消息，但却再一次的落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只能不断地重复着找人的动作，直到昨日，他才终于有了

消息。

他的同事有人就住在这个镇上，先前回乡渡假，曾经见过白咏夜，等到他回到台北时，在路上发现已

经憔悴的王皓，看了那寻人的照片，才讶然地提起那在自己家乡十分有名的白咏夜。

他立刻就来到溪边镇，拿着照片寻人，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吓人，纷纷地直摇头说不认识，王皓知道

他们一定认识，但却没人愿意说，他很是挫折，直到问道了杂货店。

刘雅惠本来被这人给吓到，在知道对方找的是白咏夜时，一开始还十分迟疑，想如同其他人一样给了

否定的答案，但是她突然想到了稍早才一同经过的两人，虽然白咏夜先前没有承认，但她看的出来，

那时候的两人氛围已经不太一样了，变得十分亲密，让她不禁十分嫉妒。

她抬眼看着眼前寻人的男人，在那头乱发以及满脸胡渣底下，对方似乎拥有一副好脸孔。

是白大哥以前的情人吧？刘雅惠心想。

事实上，白咏夜既然在这镇上出名，关于他的猜测当然少不了，虽然没有人直接问，但几乎所有人都

猜是感情问题，刘雅惠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眼前这人不禁证实了这个猜测。

她咬了咬牙，决定要打乱早先看到的幸福景象，只有那两个男人的争夺，才会让白大哥意识到他们的

丑陋，到那时候，自己肯定还有机会的！

因此，她说：「他住在镇外的别墅，我可以带你去。」

她的话让王皓欣喜若狂，终于得到了答案，他的脸惊喜得让人十分刺眼。

果然是以前的情人。她心中想着。

而之后，王皓虽然心思已经飞到了镇外去，但他却没有立刻要求刘雅惠带路，而是跟她借了地方梳洗

，出来时，那焕然一新的模样，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刘雅惠突然有些后悔，眼前这人长相斯文俊俏，连自己都差点看呆了，那白大哥呢？面对曾经的恋人

，自己真有希望吗？在她心中已经将柳琰夏排挤在外，毕竟她不觉得对方是个好对像，光是那张讨人

厌的嘴，就够惹人嫌了。

但她虽然迟疑，却无法反悔了。

王皓来这之前的心情十分坎坷，不断地在内心揣磨着等会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时该说些什么话，但是

当门一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直到最后，才硬挤出了一句话：「夜……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