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情缘 下——关雪燕

“嗯。”文母微微点头，“自从我反对他和那个女人的事后，阳阳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我想，也许是

我的做法起了效果，那个女人是不是向阳阳提出了分手？”

“呃……这个……”王雪莉不敢抬头，也不敢与她对视。

57

文母并没有等到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有好一段时间，我没有从阳阳脸上看到笑容。前一

阵子他每天出门，很晚很晚才回来，大概都要到半夜。看着他渐渐消瘦下去，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

说美莎出差了，一直联络不上。哼，这个傻孩子，就那样每天去她公司楼下等她回来。唉，看着他那

样，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多心疼，你应该能了解。我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拆散他们，我不能让那样一个

女人毁了我的儿子。”

乐天走上前，文阳沉睡的脸就在眼前。曾经俊美的容颜刻上了消瘦的痕迹，苍白的脸，苍白的唇，眉

心处一道深深的摺是他无力抚平的鸿沟。

文阳，你好吗……

“我以为我做得很对。至少，我是真的拆散了他们。那个女人，似乎真的走出了阳阳的生命。可是，

从那以后，我好象有一种失去了儿子的感觉。”

王雪莉静静地听她诉说，越来越深的愧疚笼罩在心底。

“他没有了笑容，甚至，没有了任何表情。每天机械地重复昨天的事情，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好象没发生什么事，却又好象发生了天大的事一样。他仍然同我们一起吃早餐，礼貌地打过招呼便去

上班。下了班，准时回家。晚餐，他再也没缺席过。可是，从阳阳的眼睛里，我什么也看不到。应该

说，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是美莎，于美莎，你每天都要唤上几百遍的于美莎。

可我又不是美莎，不是能成为你心里那个于美莎的人。

文阳，你累了吗？

“我知道，他很累。不只是身子，连心也疲累到不愿再运作。所以，他病倒了。只是简单的感冒，我

以为吃了药就会没事。我以为这次的事情也会很快过去，像他上一次感情受挫时一样，睡一觉就会好

了。醒来时，他有说有笑，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替他担心，不过是失恋，没什么大不

了。我以为——我真的一直这样以为。”

乐天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触到文阳的额头、眉心、眼睑、鼻尖、薄唇、下巴。指下滚烫，他摊开手掌

，抚上男人的脸颊。

对不起，文阳……

“他的病没有好，反而越来越重。他开始发热，我制止了他坚持要抱病上班的行为。找来医生，打上

点滴。一个星期了，却一点好转也没有。没有一个医生能帮我找出病因，他们无法解释一场小病怎么

会难以痊愈。阳阳开始昏迷了，也就在这时候，他第一次唤出于美莎的名字。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苦

撑着。其实，他在意，很在意，那道伤口，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可以随随便便愈合。他不肯在我们面前

提起那个女人，不肯让我们为他担心，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乐天靠近那个滚烫的身子。

文阳就是像这样守在他身边一夜的吗？静静看着这张平凡无奇的脸，不发出一点声音，像一个守护神

一样，坚定、幸福地陪在他身边，一整夜。

这一次，轮到他来守护文阳。

不管多久，他也要等到他醒来。

醒来告诉他——

“你说，到了这一步，我还能不投降吗？我输了，错了。不管要我说什么都好，只要我的儿子能够健

健康康地回到我身边，还有什么，可怨，可恨，可计较的呢？唉……”

文母低低的叹息萦绕在华丽却冷清的大厅，同时像一把大锤重重敲击在王雪莉心上。

或许是感觉到施加在脸庞上的压力，或许是闻到空气中那思念已久的熟悉味道，文阳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脸伤心的于美莎坐在他面前。

他看见一直说要分手的爱人闭上双目，用温热的唇在他双唇上印下轻轻的吻。

他看见浓密的长睫上一道湿湿的痕迹。

他感觉到唇上的温软在移动。

他听到一句几不可闻的，我也爱你。

文阳闭上了眼睛，嘴角流露浅浅的笑容。

是梦，便永不醒来。

文阳的身体在逐渐康复中，乐天每日出现在文家，端上文母特别差人煮好的各式清粥，走进房间。

舀上一勺，吹凉，喂进文阳口中。

男人长时间沉默着，不言、不语、不笑， 盯着他的眼神里怀有难以察觉的责怪和明显的期待。

乐天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撇撇嘴，含糊不清地说一句，“对不起，是我做错了。请原谅我吧！

”

男人释然一笑。

却仍不动手，任由他继续喂食。

乐天嘴里抱怨着他的小心眼，心里——

有春暖花开的甜蜜，有未雨绸缪的酸涩。

这样的和好毫无戏剧性，这样的和好他始料未及。

他问过主任该怎么办，主任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老年叹，一声又一声，最后总结出一句，“乐天，我得

罪不起文家的皇太后，你看，你是不是委屈一下继续扮演于美莎的角色。”

乐天大掌抚上主任额头，再拭拭自己额头，没发烧。

主任，您突然这样让我心里发毛啊，其实扫厕所、扣奖金我都习惯了，您别再想新花样行吗？我这小

心脏其实是很脆弱滴……

于美莎站起来跳脚怒吼，搞什么，还要让那个丑八怪顶着我的名乱搞啊，我不管，我不准，我不许，

我这就要去告诉文阳，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呜呜呜……干嘛啊，杀人了……主任发疯了……救命

啊……

戚媛媛的红心眼一闪一闪，喜孜孜地问乐哥，这是不是说明你和文阳真的很有缘啊！哇，看来，我还

可以继续期待喽！嘿嘿……等你们发展到嘿咻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通知我。我好久没看过真人版的了

，GV里那些男的都好丑噢……

没一个能帮得到他。

文母一开始对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却在文阳渐渐康复的事实中低下了头。

乐天走进客厅，她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来了吗？

乐天上楼前，她端上清粥，附一句，晚上在这吃吧！阳阳父亲出差了，我们两，说说话。

乐天临走时，她吩咐司机，将他送到家楼下，瞟一眼他，说道，明天见。

乐天，更加矛盾了。

58

乐天半辈子也没有出过国，乐天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出国。

当文阳告诉他下个星期将要去巴黎进行生意上的合作谈判，他希望美莎可以陪他一同前往时——

乐天感觉自己插上了翅膀，飞啊飞，飞到浪漫的巴黎，飞到艾菲尔铁塔上伫足观望，他看见绿波荡漾

的塞纳河，浪漫的香榭丽舍大道、庄严的凯旋门、梦想的卢浮宫……

乐天在心里小小声告诉主任，他会和文阳分手，他一定会和文阳分手，但是——

请先让他完成这次一生无憾的巴黎之行。

三天后，扛了一车行李的乐天赶往机场，在文阳诧异的目光中，登上飞往巴黎的飞机。

满心欢喜的乐天以为会有一趟浪漫完美的法国之旅，这种想法却在他独自一人站在酒店门口时宣告破

灭。现实是——他必须首先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

文阳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着他，而他也不可能等到晚上文阳回来再去邂逅一两个法国美女。于是，

在给了文阳一个请他放心的笑容后，自信满满出了酒店。

一上车，便被司机叽里呱啦的下马威给唬住，乐天急得抓耳挠腮愣没磞出一句完整的法文。

换了一辆车，幸赶上一位会说英语的司机，乐天欣喜若狂之余才发现原来多年没用的英语已经被他配

着馒头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凭着记忆，东拼西凑加上手脚并用总算来到了他梦想上的圣地。

沿着塞纳河，漫步繁华的巴黎。高耸入云端的埃菲尔铁塔，艺术殿堂卢浮宫，神圣气派的巴黎圣母院

，他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鸟儿，自由飞翔在梦想的天堂。

走累了，坐在长椅上歇歇脚。他闭上眼，呼吸异国他乡不一样的空气。

耳边有成串他听不懂的法文，鼻间仿佛能闻到河水清清的气味。睁开眼，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一副副

温馨美好的画面。

累了，便想起他。

乐天想，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兴奋、忙碌的时候不在意，孤独、疲惫的时候才惊觉，那个人，原来不在身边。

于是，想念加深。

这种时候，文阳如果在他身边，大概会借个大腿让他躺一躺，借对耳朵让他诉说一番兴奋的心情，借

双手帮他扫去疲累，借个笑容给他鼓励。

笨蛋，怎么总是想起他的好，这样下去，还怎么忘得了。

就是这样，一点点，习惯他的好，一点点接纳他的温柔，陷进他给的牢笼。

清醒一点吧，你不是女人，文阳也不是女人，付出的感情越多，只会让笑话越加深。

摇摇头，乐天拒绝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再腐蚀他的大脑。

夜幕逐渐降临这座五彩缤纷的城市时，他才想起一个很重要却一直被自己遗漏的问题。

他要怎么回去？！

忘记酒店名字，也没带手机，法语不会，填鸭式英语所记廖廖，最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记住文阳

的手机号。

这下怎么办，他该怎么回去？

客死异乡？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乐天苦笑着摇摇头，不会，不会那么凄惨的吧！

午夜十二点，通过唯一记得的家里老话找到老妈再找到戚媛媛再找到主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从王魔

女口中得知酒店大名，顺道被数落一番的乐天拖着极度疲累的身子回到酒店。

仔细想一想，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比他还清楚他的行踪？

可怕！！！

一进酒店大堂，便有金发碧眼的法国美女向他灌输一大堆他听不懂的方言。

乐天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虚弱地说：“不好意思啊美女，我现在没法跟你搭讪。明天吧，等明天，我

恢复过来再说，不好意思了。”

自顾走进了电梯，回到房间后，他一屁股瘫软在豪华大床上。

就是世界末日到了，他也不想起来。

他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向他走来，看不清五官的女孩轻柔地问他，是不是很累

？

乐天点点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女孩。

女孩绕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起了肩膀。

女孩的声音很甜，很柔，在他头顶上软软地说，那就睡吧，好好睡一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乐天舒服极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温温的，像天使的羽翼擦过脸庞，带走燥热和污渍。

指间触到了什么，一根一根被细心揉捏，吸走薄汗。

他好象踩在了云端上，被一片冒着热气的云深深包围，他醒了。

欧式风格的天花板，昏黄的光线，一切好象没什么不同。

有水声，不大，像有人撩起了一捧水浇在他的——脚上。

他转动眼珠，稍稍抬起头。

文阳低垂着头，一脸温柔地在看着什么。

有一双手触碰他的脚，他的小腿，温热的水流从那人掌心滑下。

每一根脚趾被仔细清洗过，那双手抬起他的脚搭在一件软物上。

他知道，那是文阳的膝盖。

柔软的毛巾擦干双脚，半跪在地的男人将他双脚放在床上，轻柔按捏。

嘴里喃喃有词。

美莎，你的脚大概跟我差不多大了，哈哈……就算你耍赖要我跟你换鞋穿，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美莎，你的腿毛可真长，我想你大概是送子观音一时搞岔了，才变成了女孩。其实，你的外貌、声音

、个性都更像男孩。

可是，为什么我还会喜欢上你呢？

明明，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缺点，说上一整天可能也说不完，就算你有几条可怜的优点也全被你的可恶

给掩盖了……

而我，还是无法自拔。

乐天再次睁开眼，却不敢往他在的方向看上一眼，静静聆听男人低沉的声音，脚掌间是力度适中的按

摩。

美莎，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美莎，那段日子，没有你的那段日子，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你，想你……

乐天咬紧牙关，他怕一个不小心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打破这种和谐到不像话的气氛。

明明答应了你同意分手，但是，我知道，其实自己是放不开的，无论如何，也放不开……

不是我不愿，是我不能啊……

想你，开心的笑，胡乱的闹，那个一分一秒也不愿安静下来的于美莎，在干什么呢……

在快乐的庆祝，没有我的日子吗……这样想着，心就痛了，一点点痛，每次都是一点点痛，终于有一

天，堆积的太多，就爆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迷，但我清楚在那个世界里，我又见到了你，

我很开心，所以，不想醒来……你知道吗，那个世界里的你，会对我笑，会和我闹，却绝不会提出分

手……那个世界里的你会对我说：文阳，我爱你……我想一直陷在里面，就在那里，拥有我爱的美莎

……

乐天瞪大眼睛，怎么搞的，是跑的时间太久了吗，怎么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不要困，不要睡，现在

不是睡觉的时候，眼睛再涩也要撑着。

我没有想过你会回来，再次回到我身边……美莎，我答应过不会再去找你，所以我一直忍着忍着，可

是……我不能推开走近我身边的你，你该知道，我没有那种力气和勇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这其中有几分是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怀念……美莎，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知道，我们要走下

去，我可能要付出更多更多……美莎，我愿意等，我愿意陪你一起等，在那样一个被你爱上的男人没

有出现之前，我想陪在你身边，给你幸福就是我的幸福……美莎，你能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吗……让

我陪着你……一起等下去……

乐天抓紧身下床单，无力再睁开的双眼缓缓闭上。

他太累了，太困了，在经过文阳这样细心周到的伺候之后，他再也抵挡不住睡神一次次的召唤。

他要睡了，他要睡了，他一定要睡了。

再不睡，他怕他会撑不住，从床上蹦起来，扑向某个人的怀抱。

告诉他，一遍遍告诉他，爱他，爱他，早就爱上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他，明知他是男人还是爱上他，

明知没有结局还是爱上他。

然后……那个人，就会远离了吧！

乐天不敢想下去，他告诉自己，这是疲惫产生的幻觉。明天， 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他能撑到明天。

一切，都会消失。

59

乐天曾经无数次的抱怨过他的工作环境，却不得改善。

孟薇薇翘起二郎腿，扔一片薯片进嘴，不友善的目光斜挑过来，“乐天，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要知道

哪个部门有我们这么多美女任你欣赏啊？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别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