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管 上——河汉

作者:河汉  录入:06-22

项越不解。

“宇哲也好,你前妻也好,对我而言都不值得在意。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纠结,你以为他们给我带来了困扰,你以为我们之间就只要扫清障碍就能圆满了是吧,拜托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项少爷,在我看来我们充其量就是俩炮友,好聚好散,别搞那么麻烦成不?”

这一番话下来,项越已经快要给他气疯了。合着他一腔热血地待他,到头来在他眼里就是个‘炮友关系’?就算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夏未来他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你好啊你,夏未来,你真是无赖到一定境界了……”项越怒极反笑,“我不信,你当真一点真心都没有?”

夏未来也笑:“谁会用真心玩游戏,认真你就输了。”

“为什么你非要把这当游戏玩?”这么个说法,他哪里会甘心。

夏未来没回话。项越忽然想起来,刚刚他那话怎么说来着:怕就怕,明知道是死门,还一个劲地往里钻,那就是傻了——原来是意有所讽。

“项越,你知道怎么判别生门或者死门吗?你会问他们什么问题?”

项越不知他是有意转移话题还是怎么,想了想回答说:“这是个逻辑雷区,如果问他们‘你是不是生门’或者‘对方是不是生门’,那么得到回答都会是一样的,根本判断不出来。所以,要问一个复合问题才行……我会问‘如果我问你是不是生门,你会回答是吗?’”

如果我问你是不是生门,你会回答是吗?

生门的人:他是生门,并且只说真话,所以他理应回答‘是’;问他‘你会回答是吗’,他会回答‘会’。

死门的鬼:他不是生门,并且只说假话,所以理应回答‘是’;问他‘你会回答是吗’,为了撒谎,他会回答‘不会’。

——真相大白了。

夏未来拍手称赞:“设圈套,步步为营,骗出真话来,果然很符合你奸商的思路。不过这也说明你想得太多了,你总是把问题折腾得这么复杂。”

项越挑眉:“那你会怎么问?”

夏未来笑:“我会问……猫是动物吗?”

好吧,生门的人回答是,死门的鬼回答不是,就这么简单。

项越愣住了。

“永远不要去试探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那只会让你越来越迷惑。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想得太多了,也是一种傻。”

第21章

原本夏未来是在开发区那一片执勤的,但是他最近不想搭理那边的事。一想到上次在开发区的冲突他就头大,不是他胆小怕事,他终究是个执法者,实在不方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陶睿他们瞎胡闹。

其实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插手,以陶睿的能力也能处理好那些事,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年纪轻轻,身上却已经磨出了一种领袖气质,毕竟是在黑市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娃子,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扳倒。

可是他的职业病就是爱管闲事,看不见也就算了,要让他看见了,他还真没法撒手不管,来个“大义灭亲”。所以,他想着跟刘队商量下能不能暂时调到别处去执勤,眼不见为净。

“刘队,您今天特别地精神焕发!”夏未来谄笑道。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关进小黑屋,永世不得平反!”刘队下令。

“哎别啊!我这是夸您啊,这还没夸完呢怎么就被关小黑屋了!”夏未来凌乱了,“云帆你怎么也跟着掺和,别拖我,让我把话说完啊……”

杨云帆悄悄说:“我拖你是为了保你的命。”

刘队剑眉倒竖:“夸我?哼,从你小子嘴里蹦出这种话绝对没好事!我先跟你说好了,要加薪没门,要奖金没门,要误餐费没门,要休长假没门,要报销没门,要提意见没门。”

“那我还有什么是能要的?”

“要死可以。”

“剥削!这是赤裸裸的剥削!”

“闭嘴!现在允许你用一句话概括你要说的事,多一句废话扣十块钱。好了快说吧!我还要忙着开会呢!”

“我想暂时调到别的片区执勤,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要在开发区,希望刘队成全!”

刘队问:“好好地为什么要调?”

夏未来做捧心状:“我有我的苦衷……”

刘队抖了抖鸡皮疙瘩:“我不想听你的苦衷!”他翻了翻执勤分配表,说:“这样吧,你跟杨云帆换一下,你去广场那,杨云帆去开发区。”

“哎?云帆的伤刚好不久吧,去开发区会不会不太妥当?”上次砍伤他的就是开发区的混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事。

刘队一拍桌子:“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说不准提意见!”

夏未来还想说两句,此时感觉到有人拧他胳膊,扭头看见杨云帆跟他使眼色,意思是要他听刘队的。既然当事人没有意见,夏未来也就没立场再说什么:“好吧,那就这样换吧。”

事后他问云帆为什么要去开发区,云帆甩给他一个特别爽朗的笑:“因为那边又脏又乱,林权最讨厌去那边,我这段时间快被他烦死了,是时候摆脱他稍微透透气了。”

夏未来看着他飞扬的嘴角,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他想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云帆,能从那么小的概率里等到这样一个人,不容易。”

是的,他对杨云帆的这段破镜重圆的感情心有嫉妒,可是看到自己的朋友终于能这样快乐,他当然也是为他高兴的。

杨云帆说:“谢谢。”

夏未来笑笑,拍拍他的肩:“谢什么呢?谢我祝福你们,谢我见证了你们的失而复得,还是谢我曾经陪你一起潦倒、一起喝酒、一起抱怨?不客气,我只是想找一个跟我一样倒霉的人罢了。只是现在我发现,我比你倒霉多了。”

夏未来搓着双手蹦跶着走,寒风把他暴露在外的那点皮肤刮得通红。他从广场这边走到那边,然后跟几个小摊贩话话家常,把人家劝回家,最后扶着一个收摊的老妇人过马路。

老妇人说:“谢谢你啊。”

夏未来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妇人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未来说:“我叫红领巾。”

觉得自己又回到红领巾时期的夏未来同志心里充满了喜悦,他高高兴兴地准备收工回城管所,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一家咖啡店前。

浓郁的咖啡香味飘散出来,夹杂着一点甜甜的奶香,让他想起陶睿在家的时候冲泡的拿铁。不过,让他驻足的不是咖啡的味道和情调,而是大大的玻璃窗里“吉祥的一家”——项越、项宇哲,以及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

哦对了,夏未来想起来,今天是项越的前妻接儿子回去的日子,好巧啊,是不是?

项越背对着他这个方向,夏未来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他知道他此刻很愉快,因为他端着咖啡杯的手指看上去很放松,真的,从一个人细微的表现上是可以看出那人的心情的。

那位女士在微笑,不是职业女性谦和有礼的笑容,是那种自然随性的微笑,她在帮儿子擦去沾在上唇的牛奶渍。

项宇哲在座椅上手舞足蹈,右手中拿着他最喜欢的擎天柱,他正对着夏未来这边,小孩子眼尖,一下子看见了他,口中喊了句什么,同时冲他挥舞着手里的变形金刚。

另外两个大人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来,项越明显地一愣,那位女士知道他是儿子和前夫认识的人,出于礼貌对他微微颔首,夏未来也点了点头给她回礼。

项宇哲很兴奋地要冲出来,被他妈妈拦下了。

夏未来对他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指了指手表,用口型说:上班。

项宇哲扁着嘴巴开始在他妈妈身上扭,夏未来忍俊不禁,对着兀自皱着眉头的项越挥挥手: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然后他转身,从这个咖啡店门口信步走开。广场那里有一辆城管车等着他,他坐上去,继续自己小城管的生活。

咖啡店和广场隔着三段斑马线,就好像霓虹灯和月亮的距离。

夏未来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大梦初醒,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没错,他不得不逃离。

拍着胸膛告诉自己只是游戏,虽然他知道现实玩的都是自己。

果然他渴慕的那些东西,一直都只是在别人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安抚下闹腾的项宇哲,朱妍问项越:“刚刚那是谁?”

项越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满嘴苦涩,苦得他连手指都在颤抖。他说:“那是我喜欢的人,我现在、很喜欢的人。”

“是嘛……”朱妍轻喃,“你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项越自嘲地笑:“可是小妍,我遭报应了,我喜欢的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的那一个转身,豁达得直戳人心。

他的游戏里,我还没有弄清规则,就快要一败涂地。

第22章

大红色为底,烫金的字跃然纸上,郑东和赵彤的名字被描画在交缠的连理中,婚期转眼就到。俊男美女,真是羡煞旁人。

夏未来躺在沙发上数日子,边数边笑:“哈哈,我看阿东是想趁着新娘的肚子还没有太明显之前搞定这些繁文缛节,瞧他一副猴急样……”

郑东给他身边所有人都发了请柬,可谓是大肆炫耀。他本来还想邀请夏未来做伴郎,被夏未来一记老拳揍趴下了:“滚一边去!就我那酒量,你要我给你挡酒,你想喝死我啊!”郑东大骂夏未来没义气,最后没办法,只好找了医院的同事。

项越和陶家两个小子也收到了请柬,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现实点说,萍水相逢还要出份子,项越这个大款也就算了,那两兄弟未必承担得了。

夏未来管不了那么多,他自己简单得很,把一个月的工资包了,到时候去酒店搓一顿就完事了。那毕竟是他兄弟,面子是要给足的。

“夏未来,吃饭了。”项越的声音从饭厅传来。

“哎,来了。”夏未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项少爷,今天应该是我做饭啊,你怎么又自己忙上了。”

项越叹了口气说:“我不想再吃泡面了。”

“那不是泡的,那都是煮的。”夏未来辩解。

“……算了,懒得跟你吵,吃你的吧。”

自从那次咖啡店偶遇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大多数时候他们就像普通的室友,为了谁拖地谁烧饭争吵,抱怨对方起得太早回得太晚扰人清梦。也有的时候会很尴尬,比如夏未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项越拎到他的床上去,理由是开两个房间的空调太浪费了。

同榻而眠,两人又都不是什么君子,夏未来会扳过项越的脸问他玩不玩。项越看着夏未来明润的眼睛,每次都觉得,这人怎么这样狡猾,这样没心没肺。

他会啃一口夏未来的脖子说:“我不跟你玩。”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理他,像小时候跟同伴闹脾气的孩子一样。

夏未来也不再说什么,这对他而言仅仅是“节省空调电费,享受低碳生活”的一项举措而已,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每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他总是发现那人拥着他,紧靠自己后背的胸口缓缓起伏,心跳的频率无限循环,让他避无可避……

“项越,你会去参加阿东的婚礼吗?”夏未来随口问。

“不知道,如果到时候没什么事就去吧。”项越随口答。

吃完饭,夏未来洗碗,项越看新闻。夏未来玩游戏,项越整理资料和报告。夏未来睡觉,项越拖他去自己的床上睡觉。

同居的第十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郑东的婚礼办得确实很热闹,夏未来坐在酒桌前看那对新人忙忙碌碌,七大姑八大姨在叽叽喳喳着谁家闺女还没嫁谁家儿子求媳妇,还有爱闹的小孩子们围在一起玩耍,女孩子会说“我也想做新娘,新娘好漂亮”。

真幸福啊是不是。

目光随意地逡巡着,忽然他看见郑东在向他招手,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他笑笑走过去,用手推了他一下,揶揄道:“怎么,新郎官紧张了?怕今天被灌趴下?没事儿,兄弟我负责把你扛回去。”

郑东回推了他一下:“去你的,我紧张个屁。”

“那你找我什么事?”

“我……”郑东欲言又止。

这幅局促的模样看得夏未来心里蓦然一沉:“阿东,你不是吧?”

“嗯?我不是什么?”郑东愣了,他还没说呢,难道夏未来已经知道了?

“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跟我表白啊,虽然我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但是如今你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玩3P的……”

“玩你妹的3P啊,你给我死一边去!”这他妈也太扯淡了,郑东怒发冲冠,也顾不上新郎的风度什么的,一脚蹬上夏未来,“就你这尿性,想我郑东多好的青年,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个无赖!我警告你啊,别在我家小彤跟前造谣!”

夏未来笑着让着:“开玩笑嘛开玩笑。”冷不防退到了迎宾处,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后一个人把他扶住了,夏未来赶紧稳住身形,连声说谢。却见面前的郑东一脸便秘相地看着他这边,那眼神闪得,快赶上闪光灯了。

夏未来不明就里,回头看过去,这一看完蛋了,他脑子给闪了。就像格式化一样,里面什么都没了。

那人说:“不用谢。”

苏……宇?

和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温和的面容,嘴唇很薄,唇线的弧度略微上翘,夏未来常常分不清他是否在笑。眼镜后的那双眼里也仍是波澜不惊,让人永远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等到夏未来回过神来,苏宇已经挽着妻子抱着孩子进了大厅。

眼前转了好半天的景象终于回归原位,夏未来稳下心神问郑东:“你他妈怎么不告诉我他要来?!”

郑东苦着脸说:“我给了他请柬,可是真没想到他会从北京赶来!刚刚接到他的电话询问酒店的地址,我也吓了一跳,就想赶紧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谁知道让你岔开了,这不是没来及说嘛。”

事到如今夏未来不在乎他的解释了,人来了就是来了,见了就是见了,还能怎么样?

“阿东,那就是他的老婆吗?那是他女儿?”夏未来问。

“嗯。”

“他女儿几岁了?”

“两岁了。”

“哦。”挺好的。

一个普通朋友的婚礼而已,他专程从北京飞过来参加,看样子现在生活挺富裕啊。想起刚才他淡然的脸,又想起那条冬至收到的短信,看来几年官场下来,人果然是长进了——

我很想你。

虚伪到无比真诚。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即使什么回报也没有,他也想拥着他入睡。

第23章

接下来的婚宴上,夏未来特别安静。

他本来想好好地跟郑东闹上一闹,灌他个十杯八杯的,可是现在他动不了。在郑东这个缺心眼安排的“175Club旧部”的桌位上,他的正对面就是苏宇一家人。他想别开目光,却发现太困难,他想若无其事地微笑,却发现更困难,所以他只能豁出命地喝酒吃菜。

推书 20234-06-22 :大家都爱吃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