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现在没事了,你放心去吧。我自己回房间就好。”程韵琴对余炼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笑容。他努力用平静的表情掩饰着自己对余晶的惊讶——他竟能把自己对他说的千万不要下地走路的话遵守到这个地步!
更让程韵琴震撼的是,被大哥抱在怀里的余晶,在走远之前忽然回过头来对程韵琴笑着说了一句话:“韵琴哥哥,我欠你的打已经还了啊!嘻嘻!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不准再生我的气了呀!”
“……”程韵琴这时才第一次意识到,余晶并不仅仅是个他想象中近乎一无是处的任性刁蛮少年。他很可爱。而且这种可爱绝不只限于外表。
也许,他真的值得自己好好珍惜吧?
想到这里,程韵琴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第28章
余炼将弟弟送回房间之后,也来不及多关心,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程韵琴的房间。
这时,他派人请来的大夫也已经到了。
“大夫,他怎么样?!怎么会忽然咳血?!”余炼急不可耐地问道。
“唔……”大夫把了一会儿脉,“以老夫之见,应该是体力消耗过度……”
余炼急切地打断大夫:“体力消耗过度?!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每天跑步的缘故?!”
“跑步么?”大夫想了想,“那要看跑步的快慢和远近了。”
“他现在每天绕着五毒教跑三圈,速度跟快走其实差不多……我认为这样他应该是可以承受的,难道是我预估错误了?!”余炼一时间不由得大是惊惶,要是真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给程韵琴的身体造成了什么损伤,那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大夫道,“适当的锻炼反而有助于增强他的体质。程公子应该是还做了什么别的需要耗损体力的事吧?”
“……!”程韵琴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事实上,除了和余晶偷欢,这段时间他还常常深夜偷偷一个人练剑,所以才会体力不支。这两件事要是有任何一件穿帮,那就麻烦了!
“……可恶!!都是因为晶晶!!”余炼恨恨地咒骂了一句,“都是这小子非要让他抱!!”
“……”程韵琴闻言不由得长松一口气——还好余炼只想到了自己方才抱晶晶走路的事,没有去探究在这之前自己是不是还跟他做过什么,以及自己其他的行为。
大夫又补充道:“光是这个本也不至于致使程公子发病,然而他先天体弱多病,从小就一直服用着各种补药。而如今骤然停了下来,加之过分劳累,所以才引发宿疾发作……只要以后能恢复平日里的滋补配方,再好好休息几日,想来便并无大碍了。”
“啊?!”余炼闻言一惊,问程韵琴道,“你在家的时候天天都会吃很多补药是不是?!”
“是。”程韵琴点了点头,见余炼注意已转移,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爹爹从小就逼着我吃各种药,虽然一开始觉得很苦很难喝,不过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余炼怒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早知道你以前吃着药,能让你忽然停下来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我……”程韵琴知道,余炼语气虽是凶狠,确实出自发自肺腑的关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微微的暖意,“……对不起,我只是觉得那些药太贵了,以自己如今的立场,实在不能花五毒教那么多钱……”
“什么?!你居然是担心这个?!真是的!!不管再多的钱,怎么比得上你这条命重要?!”
“……嗯,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程韵琴心中的暖意更浓。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依稀能听出余炼逼他跑步似乎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惩罚”,而余炼刚才的话更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他曾经也劝过父亲不要为自己花那么多钱,父亲跟余炼的回答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时他也忽然开始异常想念从小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的父亲。就算他曾经对诸多禁锢的生活有再多不满,心里也毕竟很清楚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舐犊之情。无论如何,父亲对自己的爱是不容怀疑的。那么……余炼呢?他对自己莫非也真是一片真心?!
余炼见程韵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却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太凶了的缘故,忙换了语气,柔声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吼,也不是故意要指责你……哎,你看我这火爆脾气就是改不了,你现在是病人,我还要逼你向我认错,真是混蛋!!”
“……呵呵……”程韵琴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就算是你我都有错,扯平了,好不好?”
“好!”这几乎是余炼头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一喜,也顿时放松下来,“对了,你以前的方子自己还记得吗?是叫大夫开个新的,还是就照以前的来?”
大夫插嘴道:“以前的方子把程公子的身体状况调理得还算稳定,再说他的身体对新药的适应能力恐怕较差,我看还是不要贸然换方子的好。”其实,几乎每个大夫在跟病人看病之时通常都绝不会说“你就按以前的吃药吧”这句话,人人都有自己对医学独特的见解,也有种不能完全认同其他大夫的骄傲。只是这大夫在五毒教行医多年,对余炼的狠辣太了解了,又看得出程韵琴对他来说是个极重要的人,别说自己治出了什么意外小命就一定难保,就算是没有效果,余炼也只怕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更何况,程韵琴的身体状况,其实没那么乐观。
敏锐的程韵琴又岂能没有洞察大夫的心思,但他也没必要拆穿,只是道:“那好,我都记得,拿纸笔来,我把方子写下来吧。”
“好!”余炼忙亲自去拿了笔墨纸砚来,又亲自帮程韵琴磨好墨,将纸笔交给了程韵琴。
程韵琴唰唰唰几笔,就用娟秀的字迹快速写出一个方子,交给余炼。“好了,就是这些。”
余炼接过方子,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拿给大夫:“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是记漏了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是。”那大夫虽然就连说有问题还是没问题这份责任也不愿承担,但还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过去。
“哼~~”程韵琴嘴巴一撅,“什么嘛!你不相信我的记忆力?!
“……”余炼回过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你现在也有和……和晶晶一样喜欢撒娇的时候!真可爱!”他刚才差点就忍不住想说“和小时候一样”了,但惊觉之后,就吞了回去。
“……!”程韵琴不禁脸一红。自己毕竟是在父亲溺爱下长大的,所以就算平时再怎么温文尔雅,在面对父亲的时候难免也偶尔会有些撒娇的举动。只是,自己此刻怎么会不自觉地就把这一面在余炼面前表现出来了呢?!
大夫趁他们打情骂俏(?)之际,也已经把方子看完了,递回给了余炼。“回教主,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好。”余炼点了点头,掏出些银两给大夫,“麻烦您了。您现在可以走了。”
“谢教主。”大夫收下钱,就起身告退了。
“韵琴,”余炼把目光转回到程韵琴身上,“我现在得去账房一趟,把方子交给管事的,让他每天派人照此给你抓药。你先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虽然这事他其实完全可以叫别人去做,可对于和程韵琴有关的所有事,他都习惯亲力亲为了。
“好。”程韵琴微笑着应了一声。
余炼又有些不舍地看了他几眼,这才转身往账房走去。
五毒教的账房管事是个素有“铁公鸡”之称的中年男人,要想从他这里多拿一文钱,他要一定会跟你磨叽半天。当然,这一点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永远对人只管发号司令的余炼。
只是这一次,“铁公鸡”却破天荒地对他的话提出了异议:“教主,请恕属下之言……最近五毒教开支吃紧,要花那么大一笔钱来为一个不打紧的人天天买药,只怕实在是……”
余炼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不打紧的人?谁跟你说韵琴不打紧了?!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首先就找你偿命!!”
“铁公鸡”也知道这教主的脾气向来暴躁,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往地下一跪:“请教主赎罪!!是属下说错话了!!属下的意思是,程公子在五毒教毕竟是无名无分的,为他花那么多钱,属下怕其他人会心生不满……”
“这种事要你瞎操什么心?!”余炼怒道,“再说他无名无分也只是暂时的,我本就打算封他做我教的右护法,只是这阵子事太多,所以才暂时耽搁了。”
“是是是,教主您自然是思虑周全……但是,要买那么多种昂贵的补药,花费实在太大了……可否……”“铁公鸡”小心翼翼地问,“减少其中一两种?”
“你怎么那么啰嗦?!是不是想死了?!”余炼话音一落,就“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抵在“铁公鸡”脖子上。
“是是是,属下该死!!”“铁公鸡”顿时吓得面如土灰,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
“……”片刻之后,余炼却又将佩剑放回了剑鞘。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账房管事在五毒教管账多年,对自己可谓是忠心耿耿,他所说的一切,也是真心为五毒教考虑。“好了,你起来吧。”
“是……谢教主!”“铁公鸡”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最近财政吃紧……那这样吧,”余炼随时拿起桌上的毛笔,开始奋笔疾书,“我写下的这些名字,都是些空有脸蛋而很少做事的人。你去把他们通通都撵走,就能为五毒教节省一大笔开支。拿这笔钱来给韵琴买药,这样应该能平衡财政了?”
“铁公鸡”瞅了一眼那张纸,见上面竟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许多名字。人人都知道余炼是最好男色的,却不想他竟肯为了一个男人将这些名义上是五毒教弟子其实就是他男宠的人全部遣走。“够了够了,不用再写了……这些人天天不是大吃大喝就是绫罗绸缎,要么就跟女人一样涂脂抹粉的,不知道要花我们多少钱……省下的这笔钱,就是抓双倍那方子的药,也完全足够了。”
“嗯,那就这样吧。”余炼仿佛没有听出刚才那番话中暗含着对自己从前作风的谴责,也并不生气,只是依言放下笔,将那张纸交给账房管事,“这事你赶快去办妥吧,从今天晚上开始,韵琴就得开始一天三顿地吃药,一顿也不能耽误……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铁公鸡”连连答应。
余炼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账房。
这时,他看到一只鸽子从天空飞过。
余炼纵身一跃,将鸽子抓了下来,并拿下它腿上绑着的纸条。
只见那纸条上写着:“爹:我在五毒教一切都很好,请勿挂念。”纸条后面的空白处还有很多,但似乎并无其他文字。
余炼一眼就认出这娟秀的字迹就是刚才程韵琴写方子时的笔迹,淡淡一笑,一手拿着纸,另一只手催动内力,掌心发热,在纸的下方烘烤着。
纸条上果然立时出现了更多的文字:“最近我并未接触五毒教的政事,所以也没有探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只有一样,星月山庄内部一定有五毒教的耳目,请务必多加留意。因为我到五毒教的消息并未对外宣扬,余炼却竟然当天就知道了我离开星月山庄的事,可见这个人一定就在星月山庄少数知情人当中。另外,余炼承诺过段时间要封我个一官半职,我相信他会说话算数,大不了我再想办法提醒他一下。就这样吧,请敬候佳音。——很抱歉让您担心的不孝子程韵琴。”
余炼看完之后,又是淡淡一笑,将纸条绑回了鸽子的腿上,然后放飞了鸽子,喃喃自语着,“去吧。去你原来该去的地方,可不要被刚才的小小插曲影响了寻路的方向才是。让他向家里报个平安,也好。至于我答应过的他的事,我当然不会忘记。”
第29章
程壑松手里捧着那张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哎呀!”急性子的叶绯有些不耐烦了,“师父,那纸条上就那么短短几句话,我一眼就看完了,你需要看那么久吗?”
“……绯儿,你不明白……”程壑松紧皱着眉头,“这其中有很大的蹊跷!”
“有什么蹊跷啊?”叶绯好奇地问,“程师兄说他过得很好,还顺利取得了余炼的信任,那个白痴余炼居然还要封他当右护法那么高的职位……这不是挺好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至于那个内贼嘛,只要咱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我想一定可以把他很快抓出来的!”
“哎……”程壑松长叹一口气,“内贼的事倒是还是其次,你难道没看出来,这封信的后半部分是用柠檬汁写上去的?”
“看出来了啊。”叶绯当然也不是个傻瓜,“这是因为前面的内容无关痛痒,即使被人看到了,也既不知道是哪个五毒教弟子写的,又像是一封普通的家书,所以不怕被人发现。可是后面的内容就需要藏起来了……柠檬汁书写的信,干了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需要用火烘烤才能显出字迹……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程壑松急切地道,“既然是为了隐藏,为何我刚一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它就是这摸样?!”
“……啊!对哦!”叶绯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这封信已经被人烘烤过了?!难道是程师兄自己想要试试看,最后却忘了要藏起来?”
程壑松苦笑着摇了摇头,“琴儿他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可能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封信被人看到了,而且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读完了全部内容,然后却又被原样送了过来——这可就大大的奇怪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想把琴儿怎样?!”
“……哎呀!”叶绯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眉头紧锁了——因为程韵琴的身份竟然已经被不知道是谁给完全识破了!
一旁的程斌宽慰程壑松道:“义父,您也别太担心了。也许这个人是站在咱们星月山庄的立场上,所以才故意放程师弟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