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空枫叶红（第三部上）——瑞雪轻扬(8)

“那么，程公子，在下也告退了。”厉庄对程韵琴行了个礼，然后便也忙转身跟着走了。

“……呵呵……”望着他们的背影，程韵琴嘴角浮现出一丝愉悦的笑容。他知道，对余晶这种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孩子来说，五毒教人人都怕他，而一旦有人稍微对他凶点，反倒会勾起他受虐的欲望，让他对这个人产生浓厚的兴趣。原本，程韵琴对余晶倒也不是一定要占有，但余炼对他的所作所为，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非要把余炼最宝贝的弟弟狠狠蹂躏一番不可！他不禁开始设想，要是有朝一日余炼知道了这事，会是怎样的美妙表情呢？

不过，程韵琴的心思并非没人察觉。从小就被余炼之父余翔收养长大的厉庄不是个傻瓜，很快就去向余炼汇报了方才程韵琴的反常态度。“这程韵琴平日总是温文尔雅，刚才竟如此凶悍，定是有所企图！”

“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余炼却似并不在意地淡淡一笑，“韵琴是为了晶晶的事才被我打，他心里自然不痛快，再加上晶晶还要去气他……要是我，我也会把晶晶给撵出去。”

“……教主，恕属下直言……”厉庄终于忍不住道，“您对程韵琴是否太过纵容？！他毕竟是星月山庄的人，您真的相信他现在已经甘愿死心塌地的留在五毒教？！”

“呵，这我当然不信。”余炼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我只是相信，我早晚能征服他。”

“……”厉庄沉默了片刻，一改从前对余炼的一贯顺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道，“请容属下斗胆再说一句，您不是征服了他，而是已经快被他征服了！二少爷从小到大，不管和任何人起冲突，不管他再怎么没有道理，您都绝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来指责他的不是！”

“我被他征服了又如何呢？”余炼倒也不生气，仍旧只是淡淡地笑着，“爱情这东西，本就是两个人相互征服，只是也许其中一个人陷进去得早一点，另一个晚一点罢了……不过，你放心，我是绝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否则，你认为我昨天能狠下心来抽他一顿吗？我就是想让他知道，在我面前太自作聪明，那是在玩火，是会受到教训的。可是看他病上加伤的，我又有点不忍心，等他伤好了，还是给他点甜头，在教中给他个一官半职的让他当当吧。”

“……是，既然教主一切自有主张，就当是属下多言了。”厉岩见余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得闭上了嘴。

余炼现在的确是胸有成竹。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凶狠的时候适当给点下马威，这样还有什么事是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呢？

但他此刻怎么也没想到，其实真有一件事。那就是，余晶心中正在生根发芽的朦胧情愫。

第13章

程韵琴刚一应付完余晶没多久，又迎来了另一个巨大的麻烦——慧夫人。

“……夫人好。”伤口还时不时作痛的程韵琴见她进门，实在是不想起身了，便就侧卧在床上招呼了一句。

“嘻嘻，陈公子……不不不，是程公子才对~~”慧夫人满脸的阴笑，“平日里彬彬有礼的你这是怎么了啊？有那么不舒服吗？……哦！”她不等程韵琴回答，就自顾自地作出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听说男人的身体和女人不一样，在被男人上了之后，第二天多半都下不了床呢！看来，这传闻是真的呀~”

“……我并没有和教主做过那种事。”程韵琴只觉得自己从昨晚的意外开始到今天积累的烦闷情绪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但仍旧努力勉强忍住发作的冲动。

“是吗？”慧夫人显然完全不相信，沉默了片刻，忽然骤然间收起笑容，破口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婊子！！以为教主在你那儿过夜了就有什么了不起吗？！莫非老娘会怕你？！！教主早晚会对你厌弃，到时候老娘一定好好地收拾你一顿！！少一副下贱的狐媚样子！！！”

“……”从小到大，程韵琴还从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得那么难听过！他终于再也忍无可忍，“我怎么狐媚样了？！我有像你那样浓妆艳抹吗？！我看你才是婊子！！！”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慧夫人自是大怒，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别！”正在门外担心地看着他俩情形的雀儿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慧夫人的手，“慧姐姐手下留情！你别忘了，陈公子他现在是教主最宠爱的人啊！”

“……你放开我！”慧夫人虽仍是怒不可遏，但雀儿这句话也的确是提醒了他——如果真惹怒了余炼，自己挨一顿打事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受到牵连，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程韵琴却忽然迅速伸手点了雀儿的穴道，“我们之间的事不用旁人来管！小慧，你曾经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直到现在也从未有过正式的名分，还真把自己当教主夫人了？！”

“……”慧夫人听程韵琴竟敢直呼自己当丫环时的名字，更是怒火中烧。然而，她毕竟是个母亲，事事都会以自己的孩子为优先，“……算了！我懒得再理你！！”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站住！”程韵琴一声大喝，然后竟飞身过去，“啪”的一声给了慧夫人一个耳光！

“……你！！！”慧夫人哪里禁得起这样的侮辱？！她一时间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也狠狠地还了一个耳光。

其实，这个耳光，以程韵琴的身份，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可是，他就偏偏没有躲。

“……哼！！”慧夫人打完之后，便重重地摔门而去。

程韵琴这才去解开雀儿的穴道。“抱歉，刚才得罪了。”

“程公子你没事吧？！”雀儿连忙去关心他脸上的伤势，“哎呀！肿得好厉害！让我赶快帮你热敷一下，给你消消肿……”

“不，不用了。”程韵琴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但不要消肿，你最好是再打我一巴掌，让它肿得更厉害些。”

“……啊？！”雀儿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想去跟教主告状？！那也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啊！！教主这个时辰应该不忙，我可以现在就去帮你找他，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要再伤害自己！否则，我就向教主拆穿你！！”

“……！”程韵琴不禁一惊——他没想到，雀儿不但如此聪颖，还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硬？！他略一迟疑，终于道，“那好吧。我知道了。雀儿姑娘，那就麻烦你了。”

“嗯，你还有伤在身，快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雀儿说罢，就转身去了。

程韵琴开始酝酿情绪。

其实，他也不用怎么酝酿。

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已经足够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了。

所以，等到余炼出现的时候，程韵琴已经是悲从心起的伏案痛哭着。

“韵琴！”已经听雀儿说自己的心肝宝贝被慧夫人打了一巴掌的余炼一把将程韵琴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呜呜……教主……”程韵琴在余炼怀中哭道，“韵琴好痛啊……脸痛，屁股痛，心更痛……”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余炼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抽痛起来，忙不住地柔声地安抚着，“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任何地方痛了！”

程韵琴哭着续道：“我明明什么事都没跟教主做过，为什么要被人这么辱骂……甚至被人大打出手……教主，我错了，我根本就不该来五毒教的……求求你放我走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让你走？！”余炼斩钉截铁地道，“该走的不是你！是小慧那个贱婢！！”

程韵琴泪流满面地摇了摇头，“……不是慧夫人的错……”

“什么慧夫人！”余炼没好气地打断他，“从现在开始，我会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必须向从前一样叫她小慧！不管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永远只能是一个奴婢！！”

“……”程韵琴听了这话，只觉得喜忧参半。喜的是，余炼为了自己不愿再给小慧身份，她以后自然不敢再那么飞扬跋扈了；忧的则是，看来余炼刚才说的终究是气话，为了孩子，他还是不会真撵走小慧。——罢了！毕竟小慧仅仅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她虽然用上了自己的全力，却毕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雀儿又不许自己添油加醋地用苦肉计，自己的伤不会严重到哪儿去，余炼又怎会因此就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了？“教主，谢谢你那么紧张韵琴……对不起，韵琴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你去忙吧……”

“呵呵，对我来说，你的事比任何事都更重要。不过……”余炼温柔地笑了笑，虽然满心不舍，但还是只能依言放开了程韵琴，“抱歉，我确实得走了……身为一教之主，实在是身不由己，有太多事要忙……今天晚上我一定早点来看你，好吗？”

“嗯！”程韵琴还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雀儿！”余炼目光一转，语气顿时变得严厉起来，“这次韵琴受伤，是你看护不力！”

“奴婢该死！的确是奴婢的失职！！”雀儿连忙往地上一跪。

程韵琴忙道：“教主，不是雀儿的错！你不要怪她！”

“好好，我不怪她就是。”余炼把目光转回程韵琴之时又重新恢复了方才的柔情似水，“她一个人确实也顾不过来那么多，我马上就多派点人来保护你……好了，我真要走了……”

“嗯，教主慢走。”程韵琴体贴地一笑。

“……”余炼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程韵琴的房间。

刚一出门，他眼中所有的柔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果真多派了好些人给程韵琴，并处理好其他事之后，余炼就怒气冲冲地赶往了小慧的居所。

“呵，教主你来了啊？”小慧一改往日的态度，冲余炼冷冷一笑。从听到余炼命令诸人不准再称呼自己为“慧夫人”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程韵琴给恶人先告状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都必须要告诉你，是程韵琴先动手打我的！！”

“哦？是吗？”余炼也冷冷地打量着她，“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韵琴他原本是星月山庄的少庄主，武功就算没我好，怎么也比你强多了！你觉得他打你有可能不留下痕迹吗？！”

“……！”小慧闻言一惊，这才忽然反应过来——程韵琴刚才打自己根本就只是轻轻的一下虚招！只是自己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好！算我败给他了！真是个阴险狡诈的王八蛋！！”

“你才是王八蛋！！”余炼“啪”的一声打在了小慧刚才被程韵琴打过的左脸上，“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肚里孩子的份儿上，我就不会是一巴掌了事了！！等你生下了孩子，我再慢慢收拾你！！！”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不愿再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小慧忽然有了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自己苦苦地爱恋了这个男人那么多年，且现在正在辛辛苦苦地十月怀胎准备为他生孩子，他不但体谅自己一丝一毫，甚至还说什么要等自己生下孩子之后来收拾自己！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丈夫？！——不，“丈夫”这个词也根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在余炼的心中，自己永远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奴婢而已！而现在，自己更是因为一个刚来没几天的程韵琴，就连母凭子贵的资格也失去了！

想到这里，小慧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彻底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离开余炼这个让人心碎的男人！

而且，她就连一时半刻也不愿再等了。所以她甚至没有收拾一件行李，只写下一句“我走了”，就挺着个大肚子急匆匆地走出了教门。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留在五毒教好了。包括自己对余炼的情谊。

直到第二天一早，余炼才发现小慧的离开，以及她那张字条。

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多少的血泪控诉？！

那一刹那，失去了女人和孩子的余炼才不由得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又怎么可能要求小慧理解，自己的一切愤怒不是一个新来的男宠，而是为了自己思慕了十多年的男人！

可好在，现在这个男人还在自己身边。

所以余炼只是温柔地对程韵琴说：“韵琴，为了你，就算失去自己的亲骨肉，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其实，他还有一句藏在心里的话没说——韵琴，你真的以为我蠢到看不穿你这场戏吗？只不过，我宁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为了你，我才一切都甘愿。”

第14章

即使成功地撵走了小慧，程韵琴这几日心中仍旧郁结难抒。

要知道，他从前可是被父亲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就哪怕是皮肤划破一道小口程壑松都要紧张半天。可现在，他在病痛之外，却还要时时受身上鞭伤的折磨！

每当伤口作痛的时候，程韵琴就会对余炼恨得咬牙切齿。然而，他又不得不把这口气全部咽下去，别说在余炼面前要装作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就是在雀儿等其他人面前也不能流露出半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