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与需求——nekorice

慈轩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再度抬起头看着他，用那种几乎将人看穿的眼神。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那

么，我把他抢走，也没有关系罗？」

居方闻言动摇了一下，但那份疑虑极其轻微地，一闪而逝。

「没什么抢不抢，他本来就不属于我。」最后他平稳地说。

＊＊＊＊＊＊

就如同慈轩所说的，在居方回台中之后，她和安常的距离似乎一口气拉近了。

当居方在facebook 上看到他们一张又一张的合照，虽然大部分是团体行动时拍的，但从那变得频繁且亲腻的

互动来看，女孩这次是认真的发动了攻势。

他的胸口开始有酸涩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关掉了视窗。

明明是自己放弃的的东西，如果还要说什么受伤难过，未免太过得寸进尺。所以这苦果他只能独自品尝，不动

声色地咽下。他曾经有好几次想哭的冲动，却觉得这眼泪若是流出来，未免太对不起安常，所以都硬生生地忍

住，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房内。

在某些无所事事的夜晚，那个冷冷的声音又会出现，一次又一次把往事摊开在他眼前，嘲笑他凭什么一副悲剧

主角似的凄绝。于是他只好大量地阅读，让文字淹没那个声音，最后甚至透过同事的管道，接了些他之前不屑

一顾，替人捉刀文字的case，让自己的大脑处在长期运转的状态，才没有馀裕去思考太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心里破了个洞，需要花时间去修补，也清楚明白自己仍有眷恋，心底的某个角落还在期盼着什么。

于是他矛盾地期待了起来，期待对方赶快移情别恋，好断了自己的期盼，才能不再抱着希望和歉意，专心地疗

伤。

＊＊＊＊＊＊

暑假的第二个月，由于赖老师出国去了，所以居方的出差也暂停一次。这样的偶然，不知该说好还是坏，但让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倒是真的。

居方又重新打开facebook，看着这些日子来她与他的点点滴滴。研究室弄了个讲座活动，来了几个新人，出去

玩了几次，而其中一次是帮慈轩庆生。原本在网路上都很低调的慈轩，不但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别人相簿里关于

自己的标记拿掉，甚至开了个相簿，放上当天她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前的点点滴滴。

居方一张一张地点开，从早上她的室友为她煎了蛋饼，上面用酱油膏写着生日快乐，到睡前她拍下手机里所有

祝贺简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其中也有一张，手机上显示着居方亲手打的「这个月不能出差，只能用简讯祝你生日快乐，抱歉了。」，而女

孩在相片下面注解写着「一个月来一次的好朋友，谢谢你罗！」害他忍不住笑了。

而在当天数量庞大的照片里，安常占了不少份量。从中午他接她和室友们一起吃饭，晚上又跟研究室的成员一

起唱歌，每隔几张就有男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者他与她距离微妙的合照。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相簿，会觉得这男人是他的男友吧？居方忍不住猜测，他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但是从

慈轩的注解，和安常谨慎且刻意保持的距离，却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他很清楚，张安常对于爱情一向很高调，一旦确定两人在交往，他会无时不刻向别人宣示他对交往对象的主权

，不管是言语上还是动作上。当年两人在一起时，低调的居方不肯让他到处放送两人交往的消息，也不在公众

场合做亲腻举动，这男人还为此生了一回气，但最后还是听他的话，没有到处张扬。

所以居方一直搞不懂，除了身体莫名契合之外，其实很多地方自己应该是很不符合安常喜好的，为什么对方会

执着至此？

但这问题，他永远不会问，也没有机会问了。

第24章

忙碌的日子很快过去，又到了出差的时期。居方不知道自己去了会看到什么，是不是能坦然面对，但还是硬着

头皮去了。反正不管他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也没有可让他犹疑的空间。

辞职这件事目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也许是他的优柔寡断所致，但更多的是那天安常的一番话，让居方有种

辞职等于亏欠他的感觉。

打开研究室半掩的门，居方看见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

「早啊。」Carol一派轻松的看着他：「好久不见。」

「早、早啊。」居方愣了愣，三个月其实不算很久，但却莫名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不是出国了？」

「英国的食物不合我胃口，所以我又回来了。」Carol笑着说：「很任性吧？」

对了……赖老师上个月去的似乎也是英国，难道是去找Carol吗？居方差点脱口问出，幸好此时电话又响了起

来，连忙小跑步去接。重复完例行的电话，居方很自然地走向沙发，却被Carol出声拦住。

「等等，」Carol的表情有些严肃：「在你睡之前，我有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居方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但还是装傻。

「你跟烟强分了？」Carol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我没记错，我跟他大二那年就分了。」居方淡淡说出预设好的答案。

Carol盯着居方的眼睛，表情颇有不能苟同的意味：「那你们前阵子是怎么回事？」

「……只是发泄。」居方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跟慈轩率直而试探的眼光不同，Carol是以一种似乎已全然理

解的眼神看着他，令他更加心慌。

「我认识的你，应该不是为了发泄和别人上床的人。」Carol质疑道。

「我是。」居方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Carol轻描淡写地说：「你这种有洁癖又带点神经质的人，就算跟没有爱的对象上床，也不可能和

同一个人持续这么久，更不可能让他不戴套还射在里面。」

Carol突然的露骨言语让居方整个脸烫红了起来，方寸大乱：「他、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不，我只是问问看。」Carol轻笑了起来：「你的反应真诚实。」

「拜托……」居方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只想快快逃离这个话题：「可不可以不要讨论这个？」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里？」Carol仍然笑着，但那艳丽的笑容看在居方眼里只觉得大事不妙。

「他……他要你来问的？」居方说起话来已有些颤抖。

Carol摇摇头：「不是，他什么都没提起，我也什么都没有问。」

「那你能不能别管这件事？」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如果烟强叫我来问，你就会老实说罗？」Carol淡淡地说。

「……」当然更不能说。

「你到底在怕什么？」Carol无视于居方的沉默，更进一步地问。

「为什么你要这么关心我和他之间的事？」居方没有正面回答，不自然地反问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Carol说：「大概是看不过你们两个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吧。」

「再痛苦……也会被时间冲淡的。」居方幽幽地说。

「也许是这样吧！但有时候那只是自我催眠罢了。」Carol看着居方黯然的表情：「如果过去的伤痕已经愈合

，那你又为什么要拒绝其他的可能？」

居方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Carol又开始盯着居方看，居方无处可避，只能一样看着她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心虚地游移。

过了良久，Carol叹了口气：「你真的很固执。」

「……」

「算了。」Carol无奈地说：「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老师是不是有帮你办学校的借书证？」

听到「算了」二字，居方暗自松了口气：「有啊，什么事？」

「我想借两本书，不过临时没带证件，可以麻烦你跑一趟吗？我已经查好了，都在架上。」Carol说着，递出

一张纸条。

居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纸片，默默转身就走。

他匆匆地出入，以致于没有注意到，鞋柜里除了Carol较平常收敛的低跟鞋之外，角落还有另一双被刻意隐藏

，属于女孩儿的鞋子。

「你可以出来了。」Carol唤道，通往老师办公室那道虚掩的门，却毫无动静。

Carol挑了挑眉，起身推开那道门，慈轩蹲坐在门边，愣愣地盯着地板。

「你应该也发觉了，」Carol说：「大概就是我们猜的那么回事。」

「他真的很不会说谎。」慈轩绽开一抹苦笑：「明明否认就可以了，又是转移话题，又是拒绝回答的，不是让

人更接近答案吗？」

「他大概被我问话的方式吓到了。」Carol耸耸肩：「刚开始他除了那个一动摇就咬嘴唇的坏习惯之外，基本

上也没什么破绽。」

「我也吓到了……」慈轩说：「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来这招，更没想到他居然间接承认了。」虽然她经过旁敲侧

击和Carol的证实，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牵牵小手这么单纯，但一下子听到这么隐私的部分，还是

令她有某种程度的惊愕和罪恶感。

Carol望着慈轩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慈轩摇摇头：「我还在想。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两个人又不是不相爱，为什么硬要分开？

」

「这个嘛，」Carol说：「就不是我们能问的了。」

第25章

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居方轻轻关上那扇大门时，安常除了恍然大悟之外，却也生出了更多的疑问。从对方的个性和态度来看，安

常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地位的，只是不能确定占了多少；决裂的理由乍听之下十分合理，但和居方的行为对

照之下，却又有些矛盾。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想法，却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就如同两人当年分手之后，他是怎么用尽心力

和不同班的居方接近，毕业之后又是怎么试图和居方保持联络，虽然空间上的距离和对方的刻意躲避让他几乎

要投降，但后来这意外的失而复得却让他更舍不得放手了。

幸好这曾经令他痛恨的距离，换来了足够让彼此冷静的时间，他唯一害怕的是对方从此辞职，一刀两断。当居

方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终于放下心来，并确信自己在居方心中的份量比原本想像中的多。

于是安常退了一步，利用居方对自己的歉意，牵制他离开的决心。接下来只要等他露出破绽，或者找出让他退

缩的原因，安常相信自己能够再一次慢慢将这个男人拉回自己的身边，不管要花多少时间。

但是要怎么达到这个目的，却令他束手无策。对方的防备太明显，不知从何着手的他开始有些慌张，于是视线

不自觉地追着对方，想要找出任何一丝可能。

也因此居方再度见到安常的时候，立刻就明白过来，男人对自己的眷恋并没有随着时间变少或消失，除了那不

经意追着自己的视线，还有在某些时候显得特别哀伤的表情。

最糟糕的是，居方自己也一样。

也许是愧疚，是依恋，或者是习惯，全部的感情都混杂在一起，令他一时拿不下，也放不开。

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太过于注意男人的眼神，却忽略了女孩有些刻意窥探的目光。

慈轩虽然当初对居方说出了近似于横刀夺爱的宣言，但她越是和安常接近，就越明白自己没有希望，因为即使

她和他看起来再怎么要好，他还是看着远方。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向安常探问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他终于真正的注意她，但关心的，却仍是不

在这里的那个人。

到此慈轩也开始觉得，自己该放弃了。比起安常那时间、距离，以及对方的决裂都无法扼杀的执着，仅仅是意

识到了这一点便考虑放弃的自己，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踏进两人之间。

但她还是想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她直接问安常，对方也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但她还是敏锐的

感觉到些什么。这时Carol回来了，慈轩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这纠结在心中，难解的疑问。透过Carol，她明白了

两人在决裂前是什么关系，也大略猜到了居方的心情，并且在Carol的提议之下，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而她现在不懂的是，居方为什么要这样？而安常虽然对她说自己已经放弃了，但怎么看都不像放弃的样子。她

很想不去管，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两个硬要维持表面和平，却又各怀心事的样子，就觉得有个什么横梗

在胸口，甚至有种揪心的感觉。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是为了自己没有结果的感情？还是为了明明在意对方，却又莫名其妙分开的两个人？

在这个看似和平却又尴尬的时刻，每个人都希望发生些什么，能够让自己确定下一步怎么走，或是干脆地打破

这片僵局。但是这样的事不可能马上发生，于是他们只能默默看着一个星期的时间流逝，却仍然旁徨无措。

第26章

最后一天，终于有人下定了决心。

有个想法在慈轩的心里逐渐发酵，于是她决定付诸行动，不再犹豫。

其实这样的构想，在她确定居方心思的同时，已经有了雏形。没有马上实现的原因，一半在于这对她来说也是

一个赌注，而另一半则是些许的不甘心。

但是她已经受够了。她不想放任事态继续自由发展，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于是慈轩赶在居方下班前将他约到楼梯间，看着那犹豫且疑惑的表情，缓缓开了口。

「我想问你烟强的事。」几乎是单刀直入地，不给对方一丝逃避的空间。

但这显然在居方的意料之中，他的表情不见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回答：「什么事。」

「我想确认……」慈轩说：「你说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是真的？」

居方点点头，没有咬嘴唇，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烟盒，才想起这里禁烟，有些颓然的垂下手腕。

「真的？」慈轩盯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一边再次确认。

「真的。」居方笑了，故作轻松地说：「你是要问几次？」

慈轩却没有笑，只是默默盯着他，隔了一会才说：「那我真的要抢走他了。」

「我早就说过，没有什么抢不抢……」居方觉得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等一下烟强会进研究室，」没有理会居方的辩白，女孩直接地说：「我打算把他约到系馆后面，向他告白。

」

居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是「喔」了一声。

「我只是想做最后的确认。」慈轩说：「虽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但毕竟我不想真的夺人所爱，即使这人

不知为何舍弃自己所爱也一样。」

在慈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仍旧望着窗外的居方肩膀微微震了一下，但却什么都没回答。

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一直到下课钟声响起，居方才把视线收回来，平静地对女孩说：「我还得去图书馆一趟

，先走了……祝你幸运。」

慈轩向他点点头，露出了微笑。

＊＊＊＊＊＊

居方回到研究室，把随身物品和几本书胡乱塞进背包里，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塞了什么进去。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掩饰，演一场不在乎的戏，但马上就被Carol看穿，连慈轩也识破他的伪装，而最关

键的那个人呢？他又怎么想？

脑中混乱地运转着，只剩一个「去图书馆」的念头还是明确的，于是居方抓起沉重的背包便往门口冲，不意撞

上一个厚实的肩膀。

「有没有怎样？怎么了？」安常吓了一跳。

「没……没事。」居方心虚的视线和对方一相接，就像被灼伤似地跳走，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去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