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子李建成重生)上——楼上黄昏

作者:楼上黄昏  录入:08-12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对方此刻仍是微抿的唇,忽然站起身来,踉跄地退出几步。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此处了。

“大哥,你、你好生歇息。世民这便告辞了。”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房间,顾不上对方是否听得见,也忘了问那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待回到房间时,才发现李建成的发弁,仍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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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李世民来到营里时,发现李建成已然立在帐中。

白衣银甲,分明是素淡的打扮,偏生配着一身大红的披风,教人视线一旦触及,便再也挪不开。此刻他仍是如往常一般,弓着身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沙盘,专注间似乎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站在帐外。

李世民举步走进帐来,抱拳道:“大哥。”

李建成闻声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得未有一丝波澜,只淡淡露出笑意道:“世民来了。”话音落了,复又低下头去,在沙盘上自行比划着。

回想起昨夜的种种,李世民迟疑着终是开口道:“大哥的身子可曾好些?”

李建成垂眼看着沙盘,平静道:“世民,我意欲今日午后出兵,率大部人马于北门前对阵,牵制敌军主力。另外再遣一支精锐伏于西门,见势攻入城内,一举拿下西河,世民以为如何?”

昨日之事,在他眼中竟似未曾发生过。李世民闻言愣了一愣,才举步走到沙盘前,许久后开口道:“高德儒此人虽为郡丞,却并不善治军,手下大将亦多属平庸之辈。前日未及正面交锋便被我斩下一将,仓皇回城。依此人性子,前日放出豪言反我大军,此时大败心内必十分憋闷,急于建功。若在北门施以小计诱他主力出城,将其牵制,必然可行。如此以来,西门空虚,若趁势攻取,其城可破。”

“北门诱敌一事世民大可放心,我自有办法诱他大军出城。”李建成颔首笑道,“此计说来也属平常,不过让其顾此失彼而已。然而成败关键,却是那攻去西门的精锐之师。”顿了顿,抬眼看着李世民,道,“不知世民可愿替大哥走这一遭?”

李世民当即抱拳,“世民义不容辞!”

李建成闻言一笑,道:“那便予你骑兵两千,步兵一千,外加弓箭手五百。”

李世民道:“大哥,西河小地,倘若人多了反而不便于埋伏。世民只需骑兵一千,步兵五百,弓箭手五百便可。”

李建成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西门一处便全权听命于你。我引得高德儒出城,便速遣人告知与你。切记,入城之后,需严整军纪,不可妨害百姓,待我大军入城。”

“是。”李世民道,“此一小小西河,耗费太多时日,确是不值。世民这便去下去清点人马早做准备,此行必当速战速决,一举剿灭敌军!”说罢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世民。”然而行至帐门,却听闻身后的人轻唤。

李世民顿住步子,不及回头,便听闻那声音低低道:“昨夜之事……不可再有人知晓。”

李世民心头蓦地收紧,随即颔首,想问什么,却终只道出一个“是”字。

“罢了。”身后的声音低若轻叹,“你且去罢。”

李世民攥紧了腰间剑柄,一颔首,举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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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黄昏时分,李建成率大部兵临西河城门。

高德儒登上城楼,但见李建成白袍银甲立于前列,身后是气势如虹的数万人马。

他为人轻傲,初闻李家儿子率军来讨时,便不曾将二人置于眼中。纵是昨日猛然吃了败仗,却也不以为意,只觉失了些颜面罢了。

李建成早年随李渊在洛阳时,同此人有些往来,故深知其人之性。他命大军陈兵城下,对城上一阵叫骂,粗鄙之辞尽出,惹得将士们骂完了还止不住一阵哄笑。

高德儒心内本就憋着口气,如今岂能坐视?拿起头盔直欲奔下城头。

几个偏将见他抵不住叫骂要出城迎战,苦苦劝道:“李建成人马是我等的数倍,若非仗着这城池之利,贸然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权且守在这城中耗其锐气,才是上策啊!”

高德儒侧脸城下望了一眼,见李建成虽一马当先,但分明是一副单薄的样子,便啐了一口道:“区区竖子,老夫岂能受他这般腌臜气!”说罢又要下城,亏得两边偏将苦苦相劝,放在阻住。

而这时,忽闻城下一阵骚乱。循声望去,但见李建成前军已乱作一团。混乱的人马之中,依稀可见一抹白色的影子。

“将军,那李建成似是晕倒了!”一人朝那处指了指道。

高德儒定睛一看,果然见李建成被人架着往中军处拖去,前襟处分明是带了殷红的血迹。

“可曾听闻这李建成有什么宿疾?”他有些迟疑,便问左右道。

一人回道:“不曾听闻,但此人看着孱弱,倒不似带兵打仗的材料。”

高德儒带着嘲意徐徐颔首,表示赞同,目光定定地看着城下一偏将将李建成驼上了马背,匆忙朝远处奔去。心内到底还是存着一丝犹疑。

接着,只听闻金声响起,大军当即溃退,如潮水一般,向后聚拢而去。

高德儒握紧手中未及带上的头盔,看着大军渐行渐远,忽然道:“追击!”

有人仍欲劝道李建成大军退得并不太仓促,疑是有诈,高德儒不以为意地笑道:“李建成大军并非败军之将,何至于退得丢盔弃甲?若当真那般才是有诈,老夫定不追击。而此时看他人马虽是撤退,然而仓皇中有序,便是因了主将虽有恙,而偏将仍能周全之顾。显然那李建成怕是害了什么疾病,如此良机如何能不追?”说罢当即点了几个偏将,携了八成人马开城追击。

李建成人马数众,行得又慢,故不多时便近在眼前。高德儒让两名偏将各带一波人马从两侧掩杀过去,自己则带着大部意欲生擒李建成。李建成人马见势仓皇躲避,一边胡乱抵挡,一面仍是不住地退。

高德儒打马跟在冲杀的人群后,料定李建成此刻急于回去医治,便命军师攻得愈发急切,一心只想冲破重围,直接擒王。然而正当他仰着头,不住地在纷乱地人流中搜寻那马背上的银甲时,一偏将急急冲到他身侧道:“将军,不好了!”

高德儒心头一紧,道:“何事惊惶?”

那人道:“方才城中传来消息,李世民正率一支人马强攻西门。城中正在全力抵挡,却不知能撑到几时!”

高德儒闻言一拍马背,懊恼道:“糟了,我如何忘了李世民其人!”思量着若有闪失失了城池,可便是丧家之犬了,便当即道,“传令下去,全军即刻返回城中,不得有误!”

高德儒人马听令,当即便掉头狂奔。他本人正欲打马回身,却听闻身后远远传来一声轻笑,“高郡承如何这么匆忙便走了?”

高德儒回头,但见李建成打马从人后徐徐走出,已有几分昏暗的天色之下,隐约可见他胸口处银甲仍挂着血迹,然而其人言笑从容,又哪里有半分病色?

“好你个李建成,”高德儒恨不能冲出去将人一刀砍了,然而顾念着后方城池不保,也知不可恋战,便狠狠骂道,“竖子小儿,净使这般阴谋诡计暗算于我!若有下次,决不能饶了你!”说罢又是一阵破口大骂,将之前李建成大军骂出的恶言恶语尽数反了回来。

李建成闻言反是一笑,面上仍是一派吐嘱温和的态度。静静地等他骂了片刻,才开口道:“纵然晚辈十分期盼同郡承再次一较高下,”顿了顿,挑起嘴角,“然而只怕……不会有下次了。”言罢,蓦地收了笑容,望着高德儒远去的兵马,道,“传令下去,追!”

将令一出,身后人马当即脱胎换骨,如猛虎般跃出。高德儒带着人马匆匆溃逃,此番才当真成了丢盔弃甲之势。

及至临近城下,高德儒一马当先,冲着城头大喊“快开城门”。然而话音刚落,空空如也的城头上,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千百支箭簇已在弦上,直直地指着自己。

随后一人大笑着现身,“高郡承,欢迎回来!”

时已黄昏,漫天的彩霞异常冶艳。那人扶剑而立,身姿昂扬,一身衣甲被染得泛起了红。而在他身后,一面大旗迎风招展,其上一个大大的“李”字,分外夺目。

高德儒本能地打马回身,却见李建成带着身后大军,不知何时已在不远处立定。千军万马,气势如虹,而同样的一张“李”字大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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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率大部进城的时候,天已然全黑了。李世民带了人马在城门守候,他的面上衣甲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混战。

“大哥,”见李建成连人带马走得近了,当即几步迎了上去,道,“大哥妙计,果然一举破了这西河,生擒高德儒,这次定……”言及此,忽然看见李建成银甲上的血迹,神色一紧道,“大哥这是……伤在何处了?”扑闪的火光之中,看着李建成的眼神明亮异常。

李建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前胸,笑了笑,淡淡解释道:“阵前诈病,便自然要演得逼真些。”

李世民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笑道:“大哥思虑周全,是世民多虑了。”方经历过一场大战,他话语之中还残余着明显的兴奋。

但较之而言,李建成神情却颇为平静。此刻只是点点头,道:“世民今日劳苦功高,且先去休整一下罢。待晚间我摆开筵席,犒赏三军。”

“是!大哥……”李世民闻言一喜,然而话未说完,李建成却已然打马径自远走。

李世民看着他身后的随从一人接一人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心头一阵落空,面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

李建成入主了城中,教人清点了战俘人数,吩咐下抚恤百姓的事宜,看着天色已晚,思及庆功的筵宴想来已经安排妥当,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准备出门。

然而此刻,一个小校忽然冲了进来,道:“大公子,不好了!”

李建成认出是他吩咐下去安排筵席的小校,一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校道:“二公子同人喝酒说话正好好地,不知为何忽然大怒,把剑便走,直说要杀了那高德儒,小的无法便只能前来通报大公子。”

李建成道:“李世民人现在何处?”

“二公子要去谁能拦得住?”那小校苦道,“此刻怕是已到了那看押战俘的去处了!”

“你且回去,筵席照摆不误,只说我同二公子有事相商,迟些到场。之前同二公子说话的那几人,传我的话去,让他们勿将此事声张出去,不得有误。”

那小校应下便匆忙离去。李建成不敢耽搁,当即便点了几人随行,往高德儒囚所而去。

第四章

“咚”地一声,门被一把推开。李建成急急大步而入,看见眼前情形,双目微微睁大。

李世民背身而立,手中的剑正插在高德儒的胸口,高德儒四肢微一抽搐,末了无力地垂下。听闻声响,回头见了李建成,神色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五指一用力,一把将剑抽了出来。

他回身看着李建成,似是准备开口说什么,而李建成却低头对左右道:“你们先退下罢。”低低地暗叹了一声,心知终究是迟了一步。

众人关门退下后,李世民上前一步,道:“大哥。”烛火的映照下,他双眼有些泛红,是极怒过后的痕迹。然而出口的语气,却又是极力压制过后的平静。

李建成顺着他的臂膀朝下看去,只见血沿着剑身潺潺而出,正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上。

他举步走到李世民身后,看着壁上的烛台,缓缓道:“世民,我极力安抚百姓,严令三军秋毫无犯,便是好让人知晓唐国公之仁德。于民如此,于将亦然。这高德儒虽不过一介庸才,然而却是你我所获第一员大将,若得招降,于世人亦是彰显我军虚幻若谷之气度,好让四方来投。”顿了顿,回身看着李世民,“可如今你杀了这高德儒,日后败军之将,谁还敢来投?”

李世民仍是背身对他,闻言只是不语。

李建成静静地等了等,才复又开口道:“我听人说你正同人饮酒,正酣间又忽然提剑奔此处而来。世民,却是为何?”

李世民原本解着酒劲燃起的一腔冲动,在李建成的言语间也渐渐平息了几分。只是,明知此举多有冒失,然而心内却并无半分悔意。

“大哥,”他扔了佩剑,回身对李建成一抱拳道,“世民自知此举有失,还请大哥责罚。”

李建成见他竟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心内愈发疑惑,回身上前一步,追问道:“世民,你好歹是三军大将,这般冒失杀人,并不像你平素的作风。”

李世民闻言仍是沉默,迟疑了许久,终是低低道:“此人于万人之前辱骂大哥,此罪……如何能恕?”声音虽低,然而一字一句却说得咬牙切齿。

李建成稍稍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接口。不知为何,一瞬间他竟想起年幼还身在洛阳的时候,玩耍嬉戏之际,世民总频频和同龄孩子厮打在一处,然而其间理由,却总不过“他们欺负了大哥”。

他记得李世民不同于自己,自小便长于拳脚,每次厮打间总是要让做对手的孩子负上不轻的伤,为此父母亲没少好好责罚过他。

小时不过拳脚伤人,及至长成了,便是挥剑相向,再大了……便是一箭穿心了么?

李世民对自己回护,他不是不曾看在眼里,但或许正是看得太过清明,便忽视了这回护之下的一个“狠”字。而这个“狠”字,最终却是要返还在自己身上的。

稍加收敛了思绪,李建成抬眼望向李世民,顿了顿,道:“此事……便不需再提了,对旁人只道是他不愿投我,挥剑自尽罢了。”说罢叹了叹,径自行至门边,道,“筵宴已开始许久了,这便随我去罢。”

实则李世民方才话一出口,便自觉有些后悔。仿佛心内最不可告人的事,便这般让人知晓了去。然而李建成神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却让他更觉惘然。

怔怔地立在原处,直到见李建成一身白衣已消失在门外,方才回过神来,无声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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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一战大破高德儒,往返不过九日。待到大军返还太原之时,李渊亲自出城相迎,见了兄弟二人大喜,当即封了许多赏赐。

西河已平,余下便是起兵。数日后,李渊便聚集重要大臣于议事厅,道:“建成、世民出征这几日,始毕可汗遣人送来书信,建议老夫起兵之时,取杨广而代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刘文静、裴寂等人当即站出表示赞同。刘文静道:“隋帝杨广无道,天下反之,此时国公若能自立为帝,必能招致群雄前来投奔。”

李渊闻言笑了笑,只道:“杨广无道,却终是帝王。老夫虽伐无道,这称帝……确是不妥。”言及此,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裴寂起身道:“国公岂未听闻那‘李氏当取天下’的童谣,诸多童谣早便流传于民间,国公称帝,可谓上顺天意,下合民心,绝无不妥。”

李渊闻言仍是推辞。李建成坐在椅上,察言观色间,明白他心中早有主意,只是不欲言明,等待人开口点破罢了。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道:“父亲,建成以为,此时天下战乱纷纷,若方一举事便大张旗鼓的称帝,便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便是如此。”李建成抬头,见李渊的面上已有了几分满意之色,便将表明立场道,“建成以为,此时父亲断不应早早称帝,称帝的最好时期,无疑是占取关中,入主长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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